王少華
(外交學院 ,北京 100037)
國際刑事法院司法合作的基本原則
王少華
(外交學院 ,北京 100037)
摘要:目前,國際刑事法院研究已成為當代國際刑法領域的一個熱點。平等互利原則、法院權威原則、相對主權原則和訴訟便宜原則是國際刑事法院進行司法合作的幾項基本原則。貫徹基本原則時應限制檢察官權力,強化對不合作的制裁。
關鍵詞:國際刑事法院;司法合作;基本原則
2002年7月1日,國際刑事法院在荷蘭海牙正式成立,這是國際刑法發(fā)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事件,標志著人類多年來建立常設性國際刑事審判機構以懲治嚴重國際犯罪的理想變?yōu)楝F(xiàn)實。由于國際刑事法院自身既沒有國內法院那樣的強制性執(zhí)行力量,與聯(lián)合國安全理事會也沒有隸屬關系,因而它的成立以及之后的正常運行都必須以國際共識為前提、建立在與主權國家及國際組織的合作基礎之上。可以說,進行有效、充分的刑事司法合作是國際刑事法院逐步發(fā)展完善,并繼續(xù)在國際舞臺發(fā)揮更大作用的關鍵。本文試圖從基本原則這一視角著眼,對國際刑事法院的司法合作進行探討。
主權國家之間的刑事司法合作是在一系列原則基礎之上進行的,國際刑事法院的司法合作也必然要遵循一些基本原則,概況說來,主要有平等互利原則、法院權威原則、相對主權原則和訴訟便宜原則等。
一、平等互利原則
(一)在國際刑事司法合作中的一般含義
平等互利,也稱平等互惠,是國際刑事司法合作中的一項普遍原則,一般適用于不同主權國家之間。其含義是指合作雙方地位平等,義務均擔,權利或利益均享,實現(xiàn)雙贏。平等是指在國際交往中,各個國家不論大小強弱均享有平等地位。互惠是指當事國之間在不具備公約或協(xié)定所確定的權利義務的前提下,可以遵循對等條件相互為對方提供司法優(yōu)惠的準則。互惠是一種約定和承諾行為,國際和地區(qū)之間可以經(jīng)過談判或協(xié)商,取得共識,一方在承諾遇到相同問題時履行相同義務后可以得到對方國家所給予的協(xié)助。[1]43
平等互惠原則是國家之間進行司法合作的政治基礎和利益基礎。[2]主要體現(xiàn)為主體資格的平等,參加、締結國際條約的自愿性,權利、義務的對等,國民待遇上的平等以及平等協(xié)商等。
(二)在國際刑事法院司法合作中的特定含義
國際刑事法院的司法合作不同于主權國家之間的司法合作,其遵循的“平等互利”原則也有著獨特的內涵,這主要是由這種司法合作本身的特點決定的。因為國際刑事法院司法合作的目的具有單一性,為“調查和起訴法院管轄內的犯罪”,因此案件由國內司法系統(tǒng)管轄、需要國際刑事法院提供合作的情形基本不會出現(xiàn),通常情況下是主權國家或某一國際組織在國際刑事法院的請求下,予以合作。在這種情況下,一般意義上的“平等互利”必然要有特殊的含義。
1.平等原則
在國際刑事法院司法合作中的平等原則體現(xiàn)在兩方面:
首先,締約過程的平等。國際刑事法院的成立方式充分體現(xiàn)了平等原則,成立國際刑事法院有5種可能的方式:修改《聯(lián)合國憲章》的方式、聯(lián)合國大會決議的方式、締結國際公約的方式、聯(lián)合國大會決議和締結國際公約相結合的方式、安理會決議的方式。國際刑事法院最終選擇了以國際公約建立的方式,這體現(xiàn)了充分尊重各主權國家的宗旨,體現(xiàn)了締約過程的平等性。
建立國際刑事法院的全權外交大會召開時,除了眾多國際組織和上千個非政府組織外,共有160多個國家派出了參會代表。各國代表充分發(fā)表意見,并針對各個具體問題談判妥協(xié)。在整個談判以及后來的表決過程中,各國的發(fā)言權是平等的,即便如美國那樣的超級大國,雖然竭力阻撓《羅馬規(guī)約》的通過,但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其次,請求接收方擁有一定的選擇權。移交犯罪嫌疑人是各主權國家與國際刑事法院進行司法合作的重要內容之一,在這方面國家擁有一定的選擇權。根據(jù)《羅馬規(guī)約》第九十條的規(guī)定,締約國如果同時接到國際刑事法院和另外某個國家的移交請求,可根據(jù)不同情況決定向哪一方移交嫌疑人。
本條未規(guī)定被請求國為非《羅馬規(guī)約》締約國時應如何處理請求競合問題的條款,但從中可推知,在非締約國未與國際刑事法院達成特別協(xié)議的情況下,享有更大的自主權,即使沒有向請求國引渡的國際義務,也有權自行決定向哪一方移交嫌疑人。
2.互利原則
國際刑事法院司法合作中的互利原則主要體現(xiàn)在宏觀層面,而不是具體程序上。有效進行司法合作將有助于打擊國際刑事法院所管轄的核心國際罪行,維護國際社會的整體利益,對各國本國利益特別是本國司法權的實現(xiàn)都是有利的。
國際犯罪是指違反國際社會刑事方面的規(guī)范和慣例或者國內法關于國際方面的規(guī)定,侵犯人類共同生存與發(fā)展所需要的環(huán)境與秩序,已經(jīng)違背國際義務或者需要通過國際司法合作予以刑法處罰的行為。[1]8國際犯罪是由那些政治狂人、極權分子和貪欲主義者,違背公理、正義、道德和人性,將痛苦和災難強加于和平居民的結果。這種行為從表現(xiàn)形式上,可能只涉及到一人一事或個別國家的利益,但是,由于犯罪欲望的貪得無厭,犯罪分子的利令智昏,將會造成犯罪對象和侵犯客體的廣泛性,最終必然是給整個國際社會的環(huán)境和秩序造成全面的侵害。[1]9聯(lián)合國前秘書長安南曾在國際刑事法院成立慶祝大會上說過:“國際刑事法院彌補了當今國際司法體系中所欠缺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它的成立實現(xiàn)了人們的長期的夢想,那些企圖逃脫法律制裁的犯罪行為將受到應有的審判和懲治。”[3]5可見,國際刑事法院的宗旨與聯(lián)合國的宗旨是一脈相承的,建立一個完善的國際刑事審判機構是國際社會實現(xiàn)和平與發(fā)展、實現(xiàn)平等互惠的國際合作的共同愿望。
二、法院權威原則
(一)《羅馬規(guī)約》與法院權威
1.增強法院權威的必要性
在本文第一章中,筆者已論述過國際刑事法院與主權國家、國際組織進行司法合作的特點,其中之一就是“合作義務的非強制性”,即國際刑事法院對不合作行為缺乏嚴厲有效的懲罰措施,主權國家享有較大的自由裁量權。
合作義務的非強制性雖然可以充分尊重國家主權,增強其與國際刑事法院合作的意愿,但如果不加限制,則很容易阻礙合作的順利進行,使國際刑事法院被架空。正因為如此,在國際刑事法院與主權國家、國際組織進行的司法合作中,為了保障各項合作措施順利進行,樹立法院權威,應該賦予國際刑事法院一定的強制力,保證國際刑事法院的剛性。沒有強制力為后盾的國際刑事法院,不可能擁有自己的權威,也不可能充分發(fā)揮自己的效能。應該明確國家和國際刑事法院合作的義務,在一般情況下是應具有優(yōu)先性的,即與國際刑事法院合作的義務高于其他一般性的國際義務。當國家拒絕國際刑事法院的合作請求時,應承擔舉證責任,證明其拒絕理由的真實性和正當性。對于國際刑事法院,國際社會一方面應該積極行動起來,從保護國際社會共同利益的大局出發(fā),讓渡給國際刑事法院一定的刑事司法權,樹立國際刑事法院的權威;另一方面,對于這一新生事物,也應該允許其有一個慢慢成長的過程。
2.嚴格適用《羅馬規(guī)約》
樹立法院權威,增強法院的剛性,首先必須嚴格適用《羅馬規(guī)約》。作為國際刑事法院成立的基礎,《羅馬規(guī)約》是國際刑事法院與主權國家、國際組織進行司法合作的最主要最基本的法律淵源。嚴格適用《羅馬規(guī)約》,主要體現(xiàn)在處理規(guī)約與主權國家國內法的關系上。
傳統(tǒng)的國家間司法合作所適用的是本國法律,這是國家主權的重要體現(xiàn)。而國際刑事法院所進行的刑事司法合作,則主要以《羅馬規(guī)約》為依據(jù),即在具體合作過程中,首先適用《羅馬規(guī)約》的各項規(guī)定。在“條約必須遵守”這一國際法普遍原則下,締約國不能因《羅馬規(guī)約》與本國國內法律沖突而拒絕按照《羅馬規(guī)約》的規(guī)定予以合作,對未按照《羅馬規(guī)約》提供合作的,應嚴格按照規(guī)約第八十六條和第八十七條第7款規(guī)定予以懲戒。*《國際刑事法院規(guī)約》第八十六條規(guī)定:締約國應依照本規(guī)約的規(guī)定,在本法院調查和起訴本法院管轄權內的犯罪方面同本法院充分合作。第八十七條第七款規(guī)定:如果締約國未按本規(guī)約的規(guī)定行事,不執(zhí)行本法院的合作請求,致使本法院無法行使本規(guī)約規(guī)定的職能和權力,本法院可以在認定存在這一情況后將此事項提交締約國大會,或在有關情勢系由安理會提交本法院的情況下,提交安全理事會。當然,這種懲罰措施的強制力還是很有限的。
嚴格適用《羅馬規(guī)約》并不完全排除適用當事國國內法。從前文論述可知,國內法的一般原則也是國際刑事法院與國家間司法合作的法律淵源之一。而且,根據(jù)《羅馬規(guī)約》第二十一條、第八十八條規(guī)定,國內法中的某些一般性法律原則以及執(zhí)行國際刑事法院合作請求的配套程序規(guī)定,都屬于可適用的法律條文。不過,國內法律不能直接適用,只能適用從“通常對該犯罪行使管轄權的國家的國內法”中得出的一般法律原則。*《羅馬規(guī)約》第二十一條第l款第三項?!读_馬規(guī)約》第八十八條明確要求“締約國應確保其國內法中已有可供采用的程序”,這樣就使得締約國提供國際合作和司法協(xié)助的義務,具有了轉化為實踐的可能。由此也可以看出,在國際刑事法院中可以適用相關國家的國內法也是在嚴格遵守《羅馬規(guī)約》基礎上派生的,與適用《羅馬規(guī)約》是相一致的。
(二)保障人權與法院權威
1.《羅馬規(guī)約》中關于人權保護的一般規(guī)定
樹立國際刑事法院的權威,除嚴格適用《羅馬規(guī)約》以外,還必須充分保障人權。保障人權是國際刑事訴訟法的核心價值,因為成立國際刑事法院的根本出發(fā)點就是懲治嚴重國際犯罪、保障基本人權。只有在司法合作中充分體現(xiàn)保障人權原則,國際刑事法院才能獲得更多主權國家及國際組織的承認和支持,從而更好地發(fā)揮其作為常設性國際刑事審判機構的作用,達到維護世界和平與安全的目的。
國際刑事法院對人權的保護是從實體法和程序法兩個層面進行的,不僅通過懲治嚴重國際犯罪保障人類應享有的各項基本權利,也在調查、起訴和審判等司法程序中,非常注重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以及被害人、證人的權利保護。人權保障的思想貫穿于整個《羅馬規(guī)約》的始終,其關于人權保護的規(guī)定在很大程度上體現(xiàn)了國際社會關于人權保障的先進思想和先進措施??梢圆豢鋸埖卣f,《羅馬規(guī)約》不僅是一部懲罰國際犯罪、維護國際社會秩序的法典,更是一部關于人權保護的大憲章。在國際刑事法院的框架內,個人享有的權利主要包括:生命、自由和安全的權利,*《羅馬規(guī)約》第七十七條“適用的刑罰”和第七十八條“量刑”。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權利,*《羅馬規(guī)約》第二十五條“個人刑事責任”,第二十七條“官方身份的無關性”。免受任意逮捕和拘禁的權利,*《羅馬規(guī)約》第二十五條第1款第四項“調查期間的個人權利”。免受任何形式的強迫、脅迫或威脅,免受酷刑、殘忍、不人道和有辱人格待遇或者處罰的權利*《羅馬規(guī)約》第五十五條第一款第一項和第二項“調查期間的個人權利”;第六條“滅絕種族罪”,第七條第二款第八項“危害人類罪”中的“種族隔離罪”,第八條第二款第二項“戰(zhàn)爭罪”。以及無罪推定和公正審判的權利等。
2.具體訴訟程序中的人權保護
人權保障在傳統(tǒng)引渡制度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作用,是許多引渡公約拒絕引渡的理由。例如,如果被請求人有可能在請求國受到非人道待遇或受到不公正審判,亦或有可能受到酷刑、有辱人格的待遇或死刑等等,則被請求國有權拒絕引渡請求。國際刑事法院旨在保障國際范圍內的人權,其整個訴訟程序都非常注重對人權的保護,這一點在移交程序中表現(xiàn)得尤其明顯。根據(jù)《羅馬規(guī)約》第九十七條的規(guī)定,被請求國對國際刑事法院提出的移交合作請求,有權進行審查。如果移交程序有可能構成對相關人員人權的侵犯,則被請求國可以拒絕移交請求。
除移交有關人員這一程序以外,被判刑人移管程序中也明顯體現(xiàn)出對人權的保護。在被判刑人移管的程序中,遵循的首要原則就是有利于被判刑人原則。移交被判刑人的出發(fā)點在于使被判刑人能夠在其國籍國內服刑,盡早回歸社會,體現(xiàn)刑罰的人道主義。國際刑事法院在作出被判刑人移管決定時,應當充分尊重被判刑人的意見,并應確保在移管國被判刑人所受到的待遇符合廣為接受的國際條約標準,其處境不會因移管而惡化。
三、相對主權原則
(一)尊重主權的重要性
1.國際刑事司法合作中的主權
近代意義上的“主權”概念源于l6世紀中葉,由法國政治家、法學家讓·博丹在《論共和國》中首先進行了闡述。博丹之后,經(jīng)過霍布斯、洛克和盧梭等人的研究,主權概念逐漸豐富完整,并被國際社會廣為接受,成為國際法的核心概念。在現(xiàn)代國際法中,國家主權一般是指國家具有獨立自主處理本國國內和國外事務的最高權力,對內最高性和對外獨立性是主權的兩大重要屬性。
國際刑事合作的出發(fā)點與歸宿點是實現(xiàn)國家主權,維護國家主權原則在國際刑事司法合作中主要體現(xiàn)為以下幾方面:國家司法權的專屬性,國家對國際條約的善意信守與遵循,司法豁免權在國際刑事司法協(xié)助中受到尊重,治外法權的排除,對本國利益的特殊保護等。[2]
2.國際刑事法院對國家主權的尊重
司法權是國家主權的重要組成部分。近年來由于國際社會對侵犯人權的追訴趨于國際化,國家的司法主權也受到一定沖擊。但是,正如美國學者保羅·肯尼迪所說:“即使國家的自治和作用由于超國家的趨勢而減弱,也沒有出現(xiàn)一種足夠替代它的東西,并成為答復全球變化的關鍵單位?!盵4]127
《羅馬規(guī)約》的序言重申了《聯(lián)合國憲章》的宗旨及原則,國際刑事法院是各國在締結《羅馬規(guī)約》的基礎上,通過平等自愿的協(xié)商而成立的,并不是超國家的世界司法機關。在管轄權問題上,國際刑事法院具有明顯的補充性,只是在有關主權國家不愿或不能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對嚴重國際刑事犯罪實施管轄權。國際刑事法院根據(jù)訴訟需要向主權國家提出合作請求時,也不能借此插手該國內政,而應充分尊重國家主權,遵守該國國內法律和程序。[5]64-65
(二)限制主權的必要性
1.國家主權的相對性
在國家主權問題上,國際法的理論與實踐存在絕對主權和相對主權兩種傾向。在當今國際社會,國際犯罪和跨國犯罪的嚴重性已使單個國家無法很好地應對,各國之間加強國際合作、適當限制主權已成為必然趨勢,因此,國家主權也就從邏輯上獲得了其開放性的品質。在當今國際社會,只有兼顧國家利益和國際社會的共同利益,才能實現(xiàn)維護國家主權、實現(xiàn)世界和平的雙贏。因此,國家在行使主權時不僅要對國內負責,也要對國際社會負責,即負責國際社會的公共秩序、整體利益。
從這個意義上說,國家在行使其主權時更多地意味著一種“責任”,這種責任不但體現(xiàn)在國內層面,而且體現(xiàn)在國際層面,即必須對整個國際社會的公共秩序和整體利益負責。[6]272-273
2.限制國家主權的表現(xiàn)
在強調國家主權的同時,也要對主權予以適當限制,否則國際社會的合作將變?yōu)椴豢赡?。國家基于自身利益和國際社會公共利益考慮,將部分主權讓渡、轉移到某一國際機構,接受該機構的制約,才能從根本上實現(xiàn)自身利益和國際公共利益。國際刑事法院正是這樣的一個國際機構,它的管轄權是建立在各締約國同意的基礎之上,所具有的刑事司法權力也是國家讓渡主權的結果,在有限的范圍內充分尊重了國家主權。[7]
在國際刑事法院運行過程中,對國家主權的適當限制還表現(xiàn)在以下兩方面:
首先,國家應當充分配合國際刑事法院行使國際司法職能,以實現(xiàn)國際秩序。在當今時代,國際社會并不是由一個個分裂、獨立的國家組合而成,而是由各個國家、國際組織密切交織在一起而形成的網(wǎng)絡。國家除了有自己的排他性利益外,也存在很多的共同利益,因此建立國際社會秩序也就成為必要,但秩序“只有在它不停止于狹隘的范圍,而擴及于全人類的情形下,才是充分的?!盵8]21為了維護國際社會共同價值,國家就必須摒棄絕對主權的觀念,接受國際組織的適當制約。各國只有充分尊重國際刑事法院的權威性,對法院提出的合作請求充分配合,通過適當限制主權以保障各項訴訟程序的進行,才能有效打擊嚴重國際犯罪,實現(xiàn)國際刑事司法的目的,最終實現(xiàn)國際秩序。
其次,國際刑事法院應尊重國家的合理權力,加強與各主權國家的協(xié)調。不可否認,在相當長的時期內,主權國家仍然是組成國際社會的最重要、最基本的單元,不同國家之間在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政治制度以及文化價值觀等方面仍會有相當大的差別,因此全球一體化在現(xiàn)階段還只是一種愿景,在國際社會占絕對主導地位的還是各主權國家對國家利益的追求。在這一大背景下,國際刑事法院必須認清國際形勢,充分尊重國家的合理權力,加強與有關國家的溝通協(xié)調。
四、訴訟便宜原則
訴訟便宜原則的思想是在國際刑事追訴的實踐中慢慢發(fā)展起來的,最終在《羅馬規(guī)約》中得到法律上的確認。在國際刑事法院的訴訟活動中,訴訟便宜原則不僅體現(xiàn)在檢察官在調查和起訴方面享有廣泛的自由裁量權,*《羅馬規(guī)約》第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三項、第二款第三項。也體現(xiàn)在刑事司法合作領域。如《羅馬規(guī)約》第九十一條第二款第三項規(guī)定即作了這方面的規(guī)定,即被請求國對請求國遞交的逮捕并移交請求書所要求的必要文件和資料,不得比該國與其他國家簽訂的引渡條約更加苛刻,并應盡可能地降低條件。
(一)貫徹訴訟便宜原則的意義
1.實現(xiàn)及時正義的需要
“遲到的正義非正義”。這一法律諺語不僅適用于國內刑事司法領域,也同樣適用于國際刑事司法領域,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講,“遲到的正義”在國際刑事司法領域更為常見。因為國際刑事法院管轄的都是國際核心罪行,這些罪行都是侵犯人權的大規(guī)模犯罪,涉及國家廣,涉及人員多,且往往是罪行發(fā)生后很長一段時間才開始受到國際社會關注,因此當國際刑事法院開始進行調查時,已經(jīng)距罪行發(fā)生有相當長時間了。加之后續(xù)的調查開展起來也會耗費大量時間、精力,審理時的案卷也比國內刑事案件多很多,因此國際刑事法院案件的特殊性對司法合作的便宜性提出了更高要求,貫徹訴訟便宜原則是實現(xiàn)及時正義的迫切需要。
實現(xiàn)及時正義最主要的就是要縮短訴訟周期,所謂訴訟周期,是指訴訟程序從啟動到結束的一段延續(xù)的時間。貝卡利亞指出:“懲罰犯罪的刑罰越是迅速和及時,就越是公正和有益……訴訟本身應該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結束?!盵9]56因為顯而易見,一個案件持續(xù)的時間越長,耗費的司法資源就越多,會占據(jù)大量人力物力,不僅會給案件當事人帶來極大痛苦,也會影響其他案件的調查、審理,對其他案件的被害人來講是極為不公正的。
2.節(jié)約司法資源的需要
訴訟資源是指為解決糾紛和矛盾而在訴訟過程中所投入的人力、物力、財力等物質要素的總稱。[10]在訴訟資源有限的前提下,必須用有限的資源辦理更多的國際刑事司法案件,才有助于實現(xiàn)國際司法正義。
國際刑事法院案件周期長、涉及面廣,因此更需要通過縮短訴訟周期、簡化訴訟程序、降低訴訟成本等手段,來達到節(jié)約司法資源的目的。作為一個新生事物,國際刑事法院雖然已經(jīng)有了一定發(fā)展,但畢竟影響力有限,所享有的資源也很有限,國際刑事法院的經(jīng)費主要來源于締約國的攤款。攤派比額表參照聯(lián)合國使用的比額表,依據(jù)該國的人口和財富予以考慮。此外,如果情勢是由安理會提交的,則聯(lián)合國應當承擔有關費用。另外,國際刑事法院還可以接受各國政府、國際組織、個人、企業(yè)和其他實體的捐助,但這種捐助必須是“無意影響法院的獨立”。因此在進行司法合作過程中,必須奉行訴訟便宜原則,才能達到集中有限資源實現(xiàn)國際司法公正以及獲取更多國家支持的目的。
(二)實現(xiàn)訴訟便宜原則的途徑
1.簡化合作程序
關于國際刑事法院的司法合作請求提出程序,《羅馬規(guī)約》第九十九條第一款作出了規(guī)定:“提供協(xié)助的請求,應依照被請求國的法律所規(guī)定的有關程序,在該國法律不禁止的情況下,以請求書指明的方式執(zhí)行,包括按照請求書列出的任何程序執(zhí)行,或允許請求書所指定的人在執(zhí)行程序中到場并提供協(xié)助。”[3]5可見,在具體執(zhí)行合作請求問題上,更多地是要依賴于被請求國的國內司法程序,更多地尊重被請求國的意愿。
通常來說,國際刑事司法合作程序大體上可分為4個步驟,國際刑事法院請求主權國家或國際組織也基本上遵循這些程序:合作請求的提出;合作請求的審查;合作請求的受理;合作請求的執(zhí)行。[11]362-368
在簡化國際刑事法院司法合作具體程序上,可以從以下兩方面著手:
首先,從立法上作出特殊規(guī)定。在與國際刑事法院合作問題上,各國立法通常采用兩種不同的立法模式:第一種模式是賦予國際刑事法院不同于其他“外國”的地位,如法國、英國、南非等國家,均頒布了與國際刑事法院合作的專門法律。第二種模式是賦予國際刑事法院和其他國家相同的地位,如加拿大和毛里求斯等國,頒布具有普遍約束力的刑事司法協(xié)助法律,不僅針對一般國家,也針對前南法庭、盧旺達法庭以及國際刑事法院。與第一種模式相比,第二種模式更有助于加強國際刑事法院司法合作的訴訟便宜性,為合作的快速有效開展提供便利。
其次,減少中間環(huán)節(jié)。國際刑事司法合作涉及國家主權,因此各國在處理相關問題上都非常謹慎,對合作請求一般會進行行政審查和司法審查,對具體程序的執(zhí)行也都有嚴格的規(guī)定。在執(zhí)行機構上,通常也有中央機關和主管機關兩個主體,前者是指負責對外聯(lián)絡的機關,后者是負責具體執(zhí)行合作請求的機關。嚴格的程序性自然有其正面意義,但也會帶來程序過于復雜的缺點。
各國一般指定司法部作為司法合作的中央機關,如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韓國、冰島以及歐盟各國;也有的國家指定本國刑事檢控機關,即最高檢察機構,作為中央機關,如俄羅斯、墨西哥。中國奉行的是以司法部為主并根據(jù)需要適當考慮增加其他部門的方針。不同國家的主管機關是不同的。[13]285有的國家包括司法部、最高法院、最高檢察院,如中國、朝鮮、盟國;有的國家包括司法部和最高法院(聯(lián)邦最高法院),如美國、法國;在國際刑警組織成員國中,各國國家中心局是指定的警察合作的中央機關。
國際刑事司法合作在實踐中已經(jīng)有了一些簡化程序的經(jīng)驗,如非盟于1961年簽訂了《非洲和馬爾加什共同體組織公約》。該公約的特點之一即是各締約國的司法機關可以不經(jīng)外交渠道而直接進行司法協(xié)助,而且可以在不違背公約的前提下對某一司法協(xié)助形式進行新的約定。此外,一些合作關系比較密切的國家一般更愿意采用這種直接聯(lián)系的方式,例如2000年締結的《歐盟成員國刑事司法協(xié)助公約》規(guī)定:關于刑事司法合作的請求直接向被請求國的主管機關轉遞并且有關執(zhí)行活動的聯(lián)系也在相關主管機關之間進行。為加強歐盟各國司法機關之間在刑事司法合作方面的直接聯(lián)系,有關國家還創(chuàng)設了“歐洲司法協(xié)調處”,以有助于啟動和加強歐盟成員國主管當局之間在司法領域的合作和協(xié)調,尤其是為快捷和高效地開展針對國際犯罪和跨國犯罪的相互司法合作提供便利。[14]126
當然簡化合作程序的目的是為了提高訴訟便宜性,更好地實現(xiàn)國際刑事司法公正,絕不能為了簡便而犧牲公正。在設計程序時要根據(jù)各個環(huán)節(jié)的重要性以及不同國家在執(zhí)行國際刑事法院合作請求方面的差異性,加以區(qū)別對待。
2.設置合理的證據(jù)標準
和國內刑事案件相比,國際刑事審判中證據(jù)相關性的顯著特點是相關證據(jù)數(shù)量多、范圍寬。相關證據(jù)多是由所處理的案件性質決定的,國際犯罪涉及的沖突往往歷時很長,牽扯的國家和地區(qū)較多,涉案的犯罪嫌疑人數(shù)量也很龐大。國際犯罪案件的證據(jù)不僅數(shù)量多,從內容上看范圍也更寬泛,除一般刑事案件通常都具有的證據(jù)類型以外,還常常包括所涉指控的背景資料。這是國際犯罪案件相關證據(jù)的獨特之處,因為處理國際刑事犯罪案件的法官很可能不熟悉案發(fā)地國家的情況。
前文已述,國際刑事法院在向有關國家或國際組織遞交合作請求書時,需要說明請求的具體事項及背景資料,這必然要涉及到案件證據(jù)問題。不論是請求逮捕移交犯罪嫌疑人,還是請求被害人和證人出庭作證,都要有相關證據(jù)支撐,以證明嫌疑人有罪的可能性,亦或被害人和證人與案件的相關性。國際犯罪案件自身的特點,決定了這類案件在收集證據(jù)方面面臨著更大的困難,加上審判地與案發(fā)地往往相隔萬里,因此按照國際刑事司法合作的慣例,國際刑事司法合作請求書中的證據(jù)標準不會高于國內有關立案、逮捕、起訴等的證據(jù)標準。
國際刑事訴訟實踐對證據(jù)的采信原則基本上采取了最廣泛的證據(jù)可采性原則。這一原則與國際刑事法院的實際是十分吻合的:第一,案件涉及大量的證人證詞和事實,需要一個快捷的訴訟證據(jù)程序;第二,案件審判的主體不是陪審團,而是受過專業(yè)訓練的職業(yè)法官,他們不會像陪審團成員那樣容易被他人的意見左右,因而沒有必要實行嚴格的技術性采證規(guī)則。而英美法系中的諸多證據(jù)規(guī)則都是為了防止陪審團成員形成偏見而制訂的;第三,生硬的證據(jù)規(guī)則可能會使很多具有證明力的證據(jù)不被采納,從而拖延審判的進行,甚至使審判流產,不符合訴訟便宜原則。
五、貫徹基本原則的有效途徑
以上幾點基本原則是國際刑事法院與各主權國家充分進行司法合作、懲治國際犯罪的基礎,但在貫徹于國際司法實踐的過程中也面臨種種障礙,克服這些障礙需要國際刑事法院和各主權國家的共同努力。本文僅從國際刑事法院方面進行探討:
(一)合理限制檢察官權力
1.《羅馬規(guī)約》對檢察官權力的制約機制
檢察官的調查權在羅馬外交大會上是一個比較有爭議的問題?!读_馬規(guī)約》的草案只規(guī)定了締約國和安理會的案件提交權,檢察官的自行調查與起訴權是在最終通過的正式稿中得以確認的*《羅馬規(guī)約》第十三條和第十五條。。《羅馬規(guī)約》在賦予檢察官較大權力的同時,也對檢察官的權力進行了限制。
首先,檢察官的自行調查權和起訴權要受到預審分庭的限制。根據(jù)《羅馬規(guī)約》第十五條第三款規(guī)定:“檢察官如果認為有合理根據(jù)進行調查,應請求預審分庭授權調查,并附上收集到的任何輔助材料。”對檢察官的起訴權,《羅馬規(guī)約》第五十三條第三款規(guī)定,在有關國家和安理會提出請求的情況下,預審分庭可以復核檢察官作出的不起訴決定;第五十七條第三款第四項規(guī)定,預審分庭可以授權檢察官在有關國家境內采取特定調查步驟;第六十一條第二款規(guī)定,預審分庭可以在被指控人放棄出庭權利或逃逸、下落不明的情況下,舉行聽訊,確認檢察官準備提請審判的指控。
其次,聯(lián)合國安理會也有權對檢察官的調查權和起訴權予以限制。根據(jù)《羅馬規(guī)約》第十六條規(guī)定,“如果安全理事會根據(jù)《聯(lián)合國憲章》第七章通過決議,向本法院提出要求,在其后十二個月內,本法院不得根據(jù)本規(guī)約開始或進行調查或起訴;安全理事會可以根據(jù)同樣條件延長該項請求?!?/p>
可見,在《羅馬規(guī)約》的框架下,檢察官的自行調查、起訴權要受到內部、外部的雙重制約。然而,即便如此,檢察官的權力與國家主權之間仍存在一定的對立性。因為畢竟國際刑事法院實行的是大檢察官負責制,與紐倫堡法庭那樣由多個國家選派檢察官、集體討論重大事項不同,[15]52其自由裁量權相比之下要大很多。也正因為如此,一些國家對檢察官濫用權力的可能性表示擔憂,這也成為阻礙部分國家接受國際刑事法院的重要原因之一。在這些國家看來,檢察官過大的調查權將會招致有關國家、非政府組織以及個人對其的指控,檢察官不得不將大量精力放在應對這些指控上,身陷政治漩渦,無法做到真正獨立與公正。[16]287-288
2.進一步改進意見
檢察官的獨立調查、起訴權,是國際刑事法院獨立行使司法權的重要制度保障,雖然一些國家對檢察官的權力表示了擔憂,但這項制度設計不可能徹底取消。筆者認為可以在不根本動搖檢察官獨立性的前提下,在現(xiàn)有框架內對檢察官的制約機制予以改進,打消有關國家的疑慮。
首先,應更加明確檢察官行使獨立調查、起訴權應遵循的原則。前南法庭確立了檢察官在行使訴訟裁量權時應遵循的兩個原則——獨立原則和法律面前平等原則。這兩項原則同樣適用于國際刑事法院的檢察官,對于規(guī)范檢察官權力具有重要意義。《羅馬規(guī)約》第四十二條第一款規(guī)定,檢察官辦公室成員不得尋求任何外來指示,或按任何外來指示行事,必須在《羅馬規(guī)約》及其《程序和證據(jù)規(guī)則》規(guī)定的框架內,獨立、公正地行使訴訟裁量權。此外,檢察官應當遵循法律面前平等的原則以及不進行帶有歧視色彩的調查、起訴,這里所說的歧視特別是指基于種族、膚色、宗教、思想、民族或族裔的歧視。
其次,以爭取有關國家同意為一般情況,以自行調查為例外。雖然按照《羅馬規(guī)約》目前的規(guī)定,檢察官可以在未接到有關國家或安理會提交情勢的情況下,自行開展調查、起訴,這是國際刑事法院保持獨立性、公正性的基石之一。但鑒于國際刑事司法的復雜情況,特別是與主權問題的密切聯(lián)系,筆者認為檢察官的調查、起訴權在一般情況下還是應以有關國家的同意與配合為前提。只有得到有關國家的同意與配合,檢察官才有可能在當?shù)亻_展有效的調查,否則檢察官的調查、起訴權很容易成為一紙空文,無法真正得到實現(xiàn)。
最后,應進一步強化預審法庭對檢察官的制約機制。預審分庭對檢察官的制約是防止檢察官濫用調查、起訴權的一項重要保障。但仔細分析《程序和證據(jù)規(guī)則》中的有關規(guī)定,可知這種約束并不是很強。該規(guī)則第一百十一條第一款規(guī)定,預審分庭對于檢察官提交的啟動調查權的資料進行審查時,必須得到過半數(shù)法官的贊同。這里并未區(qū)分有關情勢是由有關國家或安理會提交,還是由檢察官自行開始調查的不同情況,筆者建議在情勢為有關國家或安理會提交時,半數(shù)法官同意即可通過審查;但在檢察官自行開始調查的情況下,應得到三分之二以上法官的同意,預審分庭才能予以通過。
(二)強化對不合作的制裁
1.相關法條的修改
《羅馬規(guī)約》第八十六條對締約國與國際刑事法院的合作義務作了一般原則性的規(guī)定,措辭較為緩和、中性:“同本法院充分合作”。理論上講,“充分合作”是締約國應向法院履行的義務,義務都具有強制性。但鑒于國際刑事的司法實踐和國際政治現(xiàn)實,這種義務的強制性很有限,這也正是國際法被稱為“軟法”的原因。因此,筆者認為應在《羅馬規(guī)約》第九編的相關法條中使用態(tài)度強硬的措辭,如“強制性合作義務”、“服從法院的合作要求”等,如此才能有望解決實踐中非常具體化和技術化的合作問題。
《羅馬規(guī)約》第八十七條第七款、第五款分別對締約國和非締約國不履行合作義務的情況規(guī)定了懲罰措施,分別為提交、通知締約國大會,在有關情勢為安理會提交時,則應一并提交、通知安理會。“提交”、“通知”之類的詞匯對不合作的有關國家來說幾乎不具有任何威懾力,因此有關法條必須明確不予合作的法律后果,強化制裁措施。例如,應規(guī)定當有關國家拒絕合作時,應當向國際刑事法院承擔舉證責任,由法院判定該理由是否成立。如果判定不成立,則應啟動制裁程序:當有關情勢為安理會提交時,應及時通報安理會,由安理會對其施以政治、軍事、經(jīng)濟等制裁措施;當有關情勢不是安理會提交時,則只能依靠法院自身啟動制裁程序,如限制該國的投票權、取消其成員國資格等。
2.成立專門負責合作的機構
獲得有關國家和國際組織的深度、有效合作對于國際刑事法院的正常運行具有決定性的意義,“無合作,則無審判”。因此,在2007年12月的締約國大會上,各國代表都將合作問題作為大會討論的一個焦點問題。大會提交了與合作有關的66項建議,范圍廣泛,包括完善國內執(zhí)行法律體系、締約國之間信息共享、在國內成立聯(lián)絡點,以及提升國內政府對國際刑事法院的關注度等。[17]要保證這些建議得以實施,必須有一個專門負責合作問題的機構。
在法院內部設立這樣一個專門機構,是有充分法律依據(jù)的?!读_馬規(guī)約》第一百一十二條第四款規(guī)定:“大會還可以視需要設立附屬機關,包括設立一個負責檢查、評價和調查本法院的獨立監(jiān)督機制,以提高本法院的工作效率和節(jié)省開支”。該條雖未特別指出可以設立負責合作問題的機構,而是專門提到了可以設立監(jiān)督機構,但因為該法條是開放式的,監(jiān)督機制只是包含于附屬機關當中,附屬機關包含但并不局限于監(jiān)督機構。而且,設立專門負責合作的機構,對于提高法院工作效率和節(jié)省開支同樣具有積極作用。因此,在國際刑事法院設立一個專門負責合作問題的機構,與《羅馬規(guī)約》的有關規(guī)定是相符合的。
至于專門機構的具體設置問題,筆者認為可考慮在書記官處下設立。書記官處的具體職能主要規(guī)定在在《羅馬規(guī)約》第43條以及《程序和證據(jù)規(guī)則》第十二-二十一條、第一百七十六-一百七十七條中,大致可分為三大類:一是非司法方面的行政管理和服務功能,二是對被害人和證人的保護功能,三是與國際司法合作有關的通訊聯(lián)系功能。通訊聯(lián)系功能包括向有關國家或國際組織發(fā)出合作請求書,并接收答復、資料和文件;各國更改請求書接收途徑或請求書采用的語文時,也應通過書記官處告知國際刑事法院。國際刑事法院在與執(zhí)行逮捕、移交請求以及接受被判刑人的國家聯(lián)系時,都離不開書記官處。可見,書記官處雖然是行政部門,但與法院的司法事務,特別是與國際合作有關的司法事務聯(lián)系非常緊密。因此,在書記官處設置專門負責檢查、督促國際合作的機構,不論從功能的角度還是從節(jié)約司法資源的角度來看,都是比較合適的。
3.妥善運用譴責策略
國家與國際刑事法院合作的效果和水平是由多種客觀因素決定的,包括國家利益、合作能力、被害人和被起訴人的地位、政權形式、國內反對力量、國際社會施加的壓力等等。[18]除此之外,國家的合作意愿這一主觀因素也至關重要,往往比合作能力更能決定其與法院的合作水平。當有關國家因為合作意愿不足而不愿與法院進行有效合作時,法院除針對該國采取制裁措施外,與國際社會互動對其予以譴責也是一種有效的方法。
對不合作國家施以譴責必須講究一定的策略,一味地過度譴責有時會適得其反,非但不會促成合作,還有可能產生副作用。首先,有可能使有關國家強化與國際刑事法院的對立印象,并感覺被逼到死角,沒有退路。國內普通公眾也會將國際刑事法院視為不受歡迎的國際組織,如此一來,該國與法院合作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其次,過度譴責有可能助長國內的反對力量,當國內政府處于過渡時期或執(zhí)政尚不穩(wěn)定時,就會加劇沖突,使正義的實現(xiàn)失去和平環(huán)境的保障。最后,過度譴責也會凸顯法院自身的無能,會讓人覺得不與法院合作的后果也不過如此。
國際刑事法院在對不合作國家進行譴責時,既要明確表明態(tài)度,施加足夠的國際輿論壓力,也要注意修辭,不能使局面沒有回旋余地,不能傷害該國政府及公眾的自尊心。從這一意義上講,國際刑事法院的譴責很像是外交辭令,在譴責的同時,必須創(chuàng)造機會與有關國家談判,使其自覺自愿地擔負起實現(xiàn)國際正義的責任,因為法院需要的是一種深度合作,并非單純出于物質利益和輿論壓力的淺層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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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林衍
On the Principles of 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 Judicial Cooperation
Wang Shao-hua
(China Foreign Affairs University, Beijing 100037, China)
Abstract:The establishment of 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 on July 1st, 2002 was an event of milestone significance in the progress of international criminal law and marked the realization of human beings long-term expectation of establishing a permanent international criminal trial organ to punish severe international crimes. At present, the study of 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 has become a hot topic in the circle of contemporary international criminal law. This paper star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basic principles and discusses the judicial cooperation of 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 The basic principles of judicial cooperation of 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 include the principle of equality and mutual benefits, the principle of court authority, the principle of relative sovereignty and the principle of litigation convenience.
Key words: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 judicial cooperation; basic principles
收稿日期:2016-03-14 基金項目: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yè)務費專項資金資助(3162015ZYE07)
作者簡介:王少華(1980-),女,漢族,河北邯鄲人,外交學院助理研究員,博士,從事國際司法合作研究。
中圖分類號:DF97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3745(2016)02-00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