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新建 艾 娟
摘要:集體記憶研究是社會學、歷史學、文化人類學的一個重要課題。而近幾年來,研究者不斷強調(diào)人類記憶的社會性特征,重視吸收來自于社會學的記憶研究成果;深刻反思個體心理學對于記憶研究的弊端,積極促進記憶研究的文化轉向;主張采納后現(xiàn)代心理學思想的建構與敘事性觀點,勇于借鑒后現(xiàn)代式的研究路徑,這些做法促使集體記憶成為心理學界不可忽略的研究主題。目前,在心理學領域內(nèi),與集體記憶相關的諸多研究已經(jīng)逐漸展開,但心理學研究集體記憶也存在著概念解釋、方法選擇以及具體操作等多方面的挑戰(zhàn)。
關鍵詞:集體記憶;集體記憶研究;后現(xiàn)代心理學
中圖分類號:B8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1-4608(2009)03-0112-05收稿日期:2008-01-22
作者簡介:汪新建,博士,南開大學社會心理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艾娟,南開大學社會心理學系博士生300071
集體記憶(collective memory)雖算不上是個新名詞,但為很多人知曉卻是近十幾年的事情,這個概念是由法國社會學家莫里斯·哈布瓦赫(Maurice Halbwachs,1877-1945)在其著作《論集體記憶》一書中率先提出的。進入21世紀后,哲學、歷史學、社會學、文化學等社會科學領域對人類集體記憶現(xiàn)象的研究不斷升溫,究其主要原因,一方面在于現(xiàn)代社會的發(fā)展使得文化變遷逐漸加快,傳統(tǒng)價值感丟失,身份的不連續(xù)感與群體的不確定感產(chǎn)生,人們急需尋找一個完整的“過去”;另一方面在于研究者們在對人類記憶的認識上取得了一定的突破,以往那種借用科學性的語言將記憶比喻成一個儲存過去容器的觀點已經(jīng)過時,把記憶完全看成是純粹個體功能的觀點也遭受到挑戰(zhàn),如今,許多人將記憶看作是一種社會建構的產(chǎn)物,一種社會文化現(xiàn)象。
一、集體記憶的概念界定
集體記憶雖已被很多社會科學家納入進自己的研究范圍,但其概念的界定似乎是見仁見智,未能達成共識。從以往研究來看,對于集體記憶的理解主要集中在以下方面。
集體記憶作為一種社會的當下建構。哈布瓦赫當初在提出集體記憶的時候并沒有給出明確的解釋,他只是指出,社會確實存在著一種可以稱作集體記憶的東西,但“集體記憶不是一個既定的概念,而是一個社會建構的概念,它不是某種神秘的思想”,而是人們根據(jù)當下來對集體的過去進行的理解與建構、回憶與再現(xiàn)。社會學家巴瑞·施瓦茨(Barry Schwartz)與哈布瓦赫的觀點一脈相承,他也認為過去總是一個持續(xù)與變遷、連續(xù)與更新的復合體,“集體記憶既可以看作是對過去的一種累積性建構,也可以看作是對過去的一種穿插式的建構?!奔w的過去在當下社會的建構過程中被激活和保存,并發(fā)揮其維持社會連續(xù)性的功能。
集體記憶作為一種社會傳承的實踐活動。社會學家保羅·康納頓(Paulo Connerton)在其著作《社會如何記憶》一書中指出,應該將社會記憶和稱之為歷史重構的活動區(qū)分開來,而將人類的記憶現(xiàn)象分成了認知記憶、個體記憶和習慣記憶三種類型。他認為,認知記憶是關于知識的記憶,個體記憶是關于個體經(jīng)歷的記憶,它們是心理學研究的主要對象;而集體記憶則是關于身體習慣、紀念儀式等的記憶,是社會學研究的主要對象??导{頓明確劃分出了心理學和社會學的記憶研究范圍,與強調(diào)集體記憶的社會服務功能不同,他更重視研究社會如何選擇集體記憶的材料,強調(diào)如何保持集體記憶傳承的實踐活動的重要性,比如操練、儀式、習俗、節(jié)日傳統(tǒng)以及習慣等。
集體記憶作為一種社會的知識表征。當代德國文化學家楊·阿斯曼(Jan Assmann)在20世紀90年代首次提出文化記憶的概念以示與集體記憶概念的差別,它主要研究的是“我們是誰”、“我們?yōu)槭裁词钦l”的文化認同問題。文化記憶是“關于一個社會全部知識的總概念,在特定的互動框架之內(nèi),這些知識駕馭著人們的行為和體驗,并需要人們一代一代反復了解和熟練地掌握它們?!北A_·杰德羅維斯基(Paolo Jedlowski,2001)認為,社會學關于記憶的研究可以從個體記憶的社會性特征、集體記憶、記憶研究的文化取向三個方面人手,而集體記憶研究就是以文化記憶為主要內(nèi)容,可以將集體記憶看作是由集體生產(chǎn)、體制化、守護的并在集體成員之間相互作用和傳遞的關于集體過去的一系列社會表征。
集體記憶作為一種社會的認同力量。丹尼爾·巴特(Daniel Bar-Tal,2007)指出,在我民族與他民族的沖突過程中,社會可以發(fā)展出一套“社會心理的基礎設施”(sociopsychological infrastruc-ture),主要通過集體記憶、民族精神以及集體情感傾向組成的社會心理基礎設施來維持、組織、調(diào)動、沉淀、傳承關于戰(zhàn)爭的記憶、認知、評價以及情感反應等。社會心理的基礎設施的形成、體系化以及制度化過程體現(xiàn)出集體記憶所具有的情感認同力量,以此用來維持和組織民眾。方文(2008)研究了集體記憶在群體范疇化與社會表征系統(tǒng)形成中的重要作用,強調(diào)了集體記憶在集體認同過程中不可替代的地位,他指出群體資格之于社會角色和社會認同具有解釋優(yōu)勢,而個體在獲得群體資格的過程中,關于群體記憶知識的學習與激活又是非常重要的。
由此可見,研究者們往往都是從不同的側面來圈定集體記憶的范圍,但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可以大致做出這樣的概括:所謂集體記憶是各種各樣的集體所保存的記憶,它是關于一個集體過去全部認識(實物的、實踐的、知識的、情感的等)的總和,人們可以在文化實踐活動(比如儀式、風俗、紀念、節(jié)日等)或物質(zhì)形式的實在(比如博物館、紀念碑、文獻圖書資料等)中找到集體記憶的存在,人們總是在我群體與他群體的互動中找到集體記憶的力量所在。尤其需要指出的是,集體記憶的研究總是指向時間維度,聚焦于集體層面上的過去,重視集體記憶的傳承延續(xù)與發(fā)展變化,關注作為整個大我集體的記憶如何選擇與建構。
二、心理學:研究集體記憶的新視角
(一)兩種記憶研究傳統(tǒng)的發(fā)展與融合
當代記憶研究存在兩種明顯的傳統(tǒng)取向,即社會學的集體記憶研究與心理學的個體記憶研究,它們對于記憶的研究立場和側重點都有所不同。
1、兩種記憶研究傳統(tǒng)的發(fā)展
社會學領域的集體記憶研究是從三個方面展開的。首先,從哈布瓦赫開創(chuàng)集體記憶研究以來,就定位于從超越個體的集體立場上來分析集體記憶的社會功能,之后的康納頓、施瓦茨、阿斯曼等人都延續(xù)了這個傳統(tǒng)。他們認為,集體記憶研究側重于研究集體如何記憶的問題,要站在集體的立場上來研究集體記憶所具有的維持社會連續(xù)性的策略與功能,去探討集體記憶材料的選擇與保持,集體記憶活動的形成與發(fā)展、變遷與傳承。其次,社會學特別重視研究集體記憶與集體認同的關系。集體記憶是建構人類認同感的重要材料,
也是形成集體認同感的重要途徑,集體記憶與集體認同之間存在的相互關系值得深入研究。再次,社會學特別關注社會系統(tǒng)對記憶行為的影響。人類的記憶離不開他人的存在與互動,人類記憶在社會(集體)的文化框架下獲得支持和意義。社會記憶規(guī)定了它的成員具體應該記住什么,應該忘記什么,規(guī)定了成員識記的范圍,決定了成員應該記住多久之前的事情。有些事情是我們無法觸及的,所以作為社會整體的過去而被“丟棄”或者被集體忘記。
心理學的記憶研究則側重于研究如何記憶的問題,注重的是對記憶功能普遍規(guī)律的尋求以及個體記憶經(jīng)驗的強調(diào)。心理學的認知記憶研究延續(xù)的是艾賓浩斯的記憶研究傳統(tǒng),采用無意義的音節(jié)作為記憶材料,力求通過實驗來發(fā)現(xiàn)人類記憶的普遍規(guī)律,來解釋記憶的機制。在這個思想的指導下認知心理學主要進行了工作記憶、短時記憶、長時記憶等研究,探索了關于知識識記與遺忘的特點,成為當代心理學記憶研究的主流發(fā)展方向。心理學還研究了關于個體經(jīng)驗的記憶,這尤其表現(xiàn)在精神分析心理學的思想中。弗洛伊德認為,個體的無意識就是一個儲存過去所有經(jīng)驗的容器,個體對于經(jīng)歷的記憶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可以通過記憶的追尋而找到造成個體心理不健康的創(chuàng)傷性經(jīng)驗。
2、兩種記憶研究傳統(tǒng)的融合
社會學的集體記憶研究關注的是從宏觀層面上來解釋集體記憶的產(chǎn)生、發(fā)展以及作用機制,相對輕視集體層面下的微觀心智活動以及微觀心理世界的機制問題。也就是說,社會學的研究較少關注到個體是如何促進集體記憶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又是如何受到集體記憶影響的,集體記憶作為文化存在與實踐活動是如何作用于集體自我建構的。所以,哈拉爾德·韋爾策指出,社會學的記憶研究忽視了人類的心智參與、情感品質(zhì)以及身份認同等心理因素與集體記憶的密切聯(lián)系,忽視了感情品質(zhì)不僅為回憶的重要性和持久性提供了底蘊,而且在傳承過程中也起著非常重大的作用。而這些研究的不足之處轉而成為了社會心理學的重要任務。。赫斯特(Hirst,w)與麥尼爾(Mani-er,D,2008)進一步指出,其實,根本不存在超個體的集體記憶,也不存在純個體的記憶,個體記憶與集體記憶是相互依存、相互解釋、相互作用的存在,心理學的機制研究可以解釋個體記憶以及集體記憶的形成,以彌補集體記憶研究中存在的分歧。
而心理學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是延續(xù)了認知記憶和個體記憶的研究傳統(tǒng),以科學主義和個體主義為指導思想,采用科學主義的研究范式以及個體主義的研究立場。一方面在人為制造的、純粹的、可控的環(huán)境中采用實證的方法對個體的記憶規(guī)律進行探索,一方面對純個體的經(jīng)驗記憶更關注。盡管英國著名心理學家弗雷德里克·c·巴特萊特(Frederic c.Bartlett)早在1932年就曾經(jīng)指出群體的記憶存在著某種傾向性,強調(diào)了人類記憶的社會性特征,但這種呼聲比較微弱,并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直到20世紀80年,心理學的記憶研究才出現(xiàn)了較為明顯的文化轉向,開始從個體與集體、文化與歷史等關系層面上來全方位考察人類的記憶現(xiàn)象。在此思想的基礎上出現(xiàn)了相應的研究,比如霍華德·舒曼(Howard Schuman)與杰奎琳·斯科特(Jacqueline Scott,1989)等人對“代與集體記憶”的研究深入探討了代際影響、生命歷程和集體記憶之間的關系,開始關注文化的代際變遷與集體記憶之間的相互影響?,旣悺ぬK珊·威爾頓(Mary Susan Weldon)與科瑞特·D·博林格(Krystal D.Bellinger,1997)則試圖采用實驗的方法來為“個體記憶與集體記憶之間的相互影響關系是怎樣的?在多維的情境空間中,是誰或者什么因素影響了集體的記憶?社會文化的因素在集體記憶的描述中具有怎樣的作用?”等諸如此類的問題找到答案。
由此可見,盡管社會學與心理學對于記憶研究的傳統(tǒng)各有特色,但也各有不足之處。目前,記憶的社會學宏觀研究和心理學微觀研究的結合逐漸成為一種必然發(fā)展趨勢,兼容并包,博采對方之長,彌補自身不足,促進了兩個學科領域對于記憶研究的進一步深入。
(二)后現(xiàn)代心理學思想觀照下的記憶研究
20世紀80年后期,后現(xiàn)代心理學思想開始興起并迅速盛行,在心理學領域內(nèi)掀起了一場重要的范式革命。后現(xiàn)代心理學的研究視角從個體領域轉向了社會文化領域,研究思路從單一的心理學領域轉向了多學科相關的廣闊空間,研究方法從科學實證的嚴格控制轉向了語言學的解釋路徑,研究重點從關注當下的靜態(tài)心理轉向了探討心理行為的動態(tài)建構過程。這一系列轉向促使心理學研究將個體與集體、現(xiàn)在與歷史、歷時與共時、時間與空間等二元層面重新整合起來,對于記憶的研究隨之發(fā)生變化。如果記憶不單存在于世界之中,而是被視為社會歷史與人類心智活動相互作用的一種結果,如果記憶不單是獨立的人腦機能,而是存在于敘事領域內(nèi)的一種活動,那么對集體記憶也要重新進行認識。如今,集體記憶作為一個社會文化概念,尤其強調(diào)時間與空間、話語與權力、個體與集體的相互作用,尤其重視社會、歷史、文化在記憶過程和實踐中所具有的重要性。
作為后現(xiàn)代主要代表的社會建構論思想指出,隨著人們對于知識、現(xiàn)實的社會建構本質(zhì)的認識,隨著關系情境、溝通協(xié)作、話語分析、敘事重構等概念的流行,心理學中關于記憶、情感、動機、態(tài)度等主題的研究都發(fā)生了相應的變化,所有的這一切都應該重新進行認識,重新放在文化建構的多種可能性空間中來分析,集體記憶同樣不會例外。社會建構論思想認為,人類的記憶、態(tài)度、情感等都不能僅僅看作是個體的心理過程,而應當看作是一種“社會事件”,是一種“集體行為”,是發(fā)生在“人與人之間的事情”,不應該將記憶看作是僅存在于現(xiàn)實世界里的實體或個體功能,而是應該將整個記憶與人類活動聯(lián)系起來。也就是說,集體記憶與人類記憶兩者之間存在著不可能完全劃分界限的密切關系,人類記憶的內(nèi)容以及解釋功能具有社會文化性的特征,離不開集體記憶的框架。集體記憶的產(chǎn)生是在集體關系背景中協(xié)同溝通的結果,集體記憶的存在既是一種關系建構的結果也是一種關系建構的過程,集體記憶與個體記憶的空間是彼此開放的,集體和個體在不斷的關系交流中進行不斷的建構和再建構。
后現(xiàn)代文化心理學則認為,心理學研究要兼顧個體與群體、過去與現(xiàn)在、變遷與發(fā)展等多重維度的整合,努力做到與話語、建構、敘事等后現(xiàn)代思想的進一步結合。尤其是文化心理學與敘事心理學的結合,拆除了許多西方心理學中傳統(tǒng)的區(qū)別和類別,如個人與社會、自我與他人、內(nèi)部和外部、思維和行動、記憶和敘事。關鍵是敘事話語具有多功能性質(zhì),敘事能夠在同一時間發(fā)揮多種不同的作用(認知的、社交的和情緒化的),但還有另一種,也許是敘事更根本、更獨特的潛力和能力,那就是要形成人類經(jīng)驗的時間維度的連接。
記憶現(xiàn)象已經(jīng)延伸到對于物體和設備的記憶,事業(yè)單位的紀念以及實踐紀念活動。最重要的是,集體記憶提醒人們?nèi)リP注那些傳統(tǒng)上被認為是所謂個體的、私人的和主觀范圍內(nèi)的文化組織,更要特別強調(diào)社會性的,尤其是話語性的被構建起來的心理體驗的本質(zhì)。
后現(xiàn)代心理學的建構和敘事思想為集體記憶研究提供了重要的依據(jù)和支持。在2002年的《文化與心理學》(culture&psychology)雜志上集中發(fā)表了一組關于文化記憶專題研究的文章,不但指出了研究文化記憶的重要意義,而且對文化記憶研究的必要性、可能性、可行性進行了論證,其中包括《記憶的用處》、《記住與忘卻:作為敘事的文化記憶》以及《文化記憶研究導論》等文章,拉開了對集體記憶進行后現(xiàn)代研究的序幕。這些文章所提出的觀點具有明顯的后現(xiàn)代批判特色和分析視角。首先,他們認為記憶本身就是一種敘事過程,而敘事又是一種不斷建構的過程。不管是個體記憶還是集體記憶都是一種敘事實踐活動。敘事的過程是記憶創(chuàng)生、建構、發(fā)展、變化、傳承的過程,同時也是個體和集體在此來認知、評價、共鳴、認同的過程,敘事分析被認為是研究記憶的最佳途徑。其次,他們提出了個體記憶與集體記憶的不可分割性,質(zhì)疑將記憶作為一種個體功能以及儲存容器的確切性,而主張把記憶看作是個體與集體相互建構、相互解釋的活動過程。任何試圖脫離集體記憶來研究個體記憶的做法都將會失去發(fā)展方向、內(nèi)容框架以及情感約束,任何脫離個體記憶來研究集體記憶的做法都將會陷入空洞化,丟失個體的主體性和靈性,使集體記憶成為不可觸摸、不真實的架空理論。
三、心理學研究集體記憶挑戰(zhàn)何在
盡管集體記憶研究在心理學領域開始廣泛受到關注,但是將集體記憶作為心理學的研究課題卻是一項非常具有挑戰(zhàn)性的任務,不管是從概念的解釋、研究的操作還是方法的選擇等方面都需要繼續(xù)做出進一步的探索。
首先是面臨著概念梳理的困難。其一,將集體記憶的內(nèi)涵界定清楚;其二,區(qū)分與集體記憶意義相近的其他詞匯。目前,在社會學領域內(nèi)使用最多的是集體記憶,在心理學領域內(nèi)使用最多的是文化記憶,在歷史學領域內(nèi)使用最多的是歷史記憶,在文化人類學領域內(nèi)使用最多的是傳統(tǒng)、習俗等概念,有些時候,這些概念也在交替使用。集體記憶的內(nèi)容復雜,所以對它內(nèi)涵的界定或過于狹窄,或偏于概括,往往顯得模糊不清。對集體記憶的認識,需要更為詳細的內(nèi)容闡釋、形式辨析以及特點澄清。這些詞匯的意義存在著很大程度的重疊,清楚地區(qū)分這些概念需要廣泛的跨學科背景以及深厚的社會科學知識。最令人擔心的是,有批評指出,徒增這么多意義重疊而又交替使用的概念,在本來界定不清的集體記憶基礎上又制造了麻煩,甚至認為這是為了標新立異而萌生的所謂意義重復的“新詞”而已。
其次是心理學對于集體記憶研究的定位問題。與社會學更加看重作為集體屬性的記憶所不同,心理學更加重視集體記憶為所有個體共同擁有的特點。如果從心理學的角度上來分析的話,除了研究社會學所關注的集體記憶的物質(zhì)存在和實踐活動等宏觀層面的主題之外,更應該探究這些“實在”的存在對人類心理產(chǎn)生影響的機制,分析它所具有的情感認同以及潛意識的心理作用。這些微觀層面上的集體記憶研究就是要進一步將個體與集體相互作用、相互建構的過程與機制具體明晰化,這是一個很大的挑戰(zhàn)。
再次是方法論問題,這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對于集體記憶的研究,如果遵循客觀的、可測量的、可預測的指導思想就會令研究者望而生畏。隨著后現(xiàn)代心理學思想的流行,使用敘事方法來分析個體記憶、集體記憶以及認同過程之間復雜關系的做法開始被接受。但是,敘事作為心理學的一種研究方法目前尚未成熟和完善??梢哉f,集體記憶的敘事研究還處于初期探索階段,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責任編輯:蔣永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