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洪星

摘? ?要：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語言極富張力，讀懂其詩句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是教學(xué)的重點和難點。圍繞“有人說《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是海子詩篇中最明朗、最溫暖的一首，你同意嗎？”這一問題組織學(xué)生深入探討，便可抓住該課教學(xué)的命門，使文本解讀達(dá)到“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的效果。

關(guān)鍵詞：文本解讀;教學(xué)方法;《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語言極富張力，讀懂其詩句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是本課的重點，亦是其難點。如何進(jìn)入文本，多數(shù)教師皆以為難。筆者認(rèn)為，圍繞下面一個問題組織學(xué)生深入探討，便可抓住本課的命門，文本解讀一定能“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筆者設(shè)計的供學(xué)生討論的問題是：有人說《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是海子詩篇中最明朗、最溫暖的一首，你同意嗎？

先看第一節(jié)：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周游世界

從明天起，關(guān)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首句“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最值得玩味。為什么不是“從今天起”？為什么不是“從后天起”？而要“從明天起”？“明天”到底是哪一天呢？應(yīng)該說，與“今天”“后天”相比，“明天”最是一個不確定的時間指向，甚是渺茫。“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至少說明今天不幸福，而到底將來哪一天能夠幸福，其實也不得而知?！赃@開篇的第一句，看起來笑嘻嘻的，充滿溫情，充滿憧憬，其實一點都不明朗，一點都不溫暖。

第三句說“從明天起，關(guān)心糧食和蔬菜”，那么今天“我”關(guān)心的是什么呢？海子屬于“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的“一代人”，是一個心憂天下的“讀書種子”，對摒棄精神、物欲橫流的社會現(xiàn)實痛心疾首。所以，“從明天起，關(guān)心糧食和蔬菜”并不是說自己世俗了、物質(zhì)了，實乃憤世嫉俗之語。——這乍看起來是一句溫情的詩句，但這一聲溫情中卻帶有無限的悲涼和無奈，仿佛是詩人搖著頭吟出來的，臉上堆滿了苦笑。

再看第二節(jié)：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為什么從“明天”起，“我”要和每一個親人通信，“告訴他們我的幸福”？因為他們“每一個”都知道“今天”的“我”不幸福。這些年來“我”讓親人們操心了，從明天起“我”要在書信中“告訴他們我的幸?！?，好讓他們不要太過操心。那“我”的明天真的會幸福嗎？前面已經(jīng)講了，“明天”是一個不確定的時間指向，甚是渺茫。而且真的有“幸福”，那也只是“閃電”。說“幸福的閃電”，一是說幸福是短暫的，如閃電，一是說“我”一直都不幸福，所以一點點幸福就如閃電般讓“我”震撼。——這一節(jié)詩中的“幸福”，充其量只是一個謊言，它只能用來安慰遠(yuǎn)方不明就里的“親人”，卻不能用來慰藉欺騙詩人自己。

接下來看最后一節(jié)：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愿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愿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在這一節(jié)詩中，最值得玩味的是“陌生人”這三個字。既然上一節(jié)最后一句用的是“每一個人”，這一節(jié)第一句用的是“每一條河每一座山”，那么這里來一句“每一個人，我都要為你祝?！辈艑?。為什么不用“每一個人”，而要用“陌生人”呢？這恰恰暴露了詩人的心境。“陌生人”說明了人與人之間的隔膜，說明了“我”與世人的隔閡。在詩人看來，現(xiàn)實太缺乏“溫暖”了，周圍太冷酷了，所以“我”要“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盡管“我”為“陌生人”祝福，“愿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終成眷屬，/愿你在塵世獲得幸福”，但“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三個“愿你”和一個“只愿”對比，說明“我”和世人不一樣，也就是說，你們過你們的，我堅持我自己的。為什么要“面朝大?！倍皇恰懊娉澜纭?？如果“面朝世界”，那就溫暖了;“只愿面朝大海”恰恰說明了“我”的憤世嫉俗，“我”的堅守，“我”的不愿隨波逐流。

有意思的是，詩人立志“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而“喂馬，劈柴，周游世界”“關(guān)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便是“幸?！钡木唧w內(nèi)容，但這些所謂“塵世的幸?！逼鋵嵤窃娙怂饤壍?。雖然“我”真誠地祝?！澳吧恕保霸改阌幸粋€燦爛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終成眷屬，/愿你在塵世獲得幸?！?，但“我”自己呢，卻“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試想，既然都已經(jīng)“面朝大?！绷?，哪里還能見到什么“春暖花開”呢。“春暖花開”只存在于詩人的幻想中，只在彼岸。

所以，首節(jié)“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隱含了對“今天”的否定;末節(jié)“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暗示了對“明天”的否定。把“今天”和“明天”盡皆否定了，這才是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微旨”。所謂的明朗、所謂的溫暖都是皮相，這應(yīng)是含著淚的微笑，這應(yīng)是瑟瑟發(fā)抖的溫暖，這是一種真正透徹的悲哀。該詩寫于1989年1月13日，僅僅過了兩個多月，3月26日詩人便在山海關(guān)臥軌自殺，這個行動本身不就是對此詩的最明顯也最強(qiáng)有力的注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