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堯坤
(浙江省舟山中學(xué),浙江 舟山 316021)
《九歌》有十一篇,其何以稱為“九”?這個問題在漢代就有人注意到,例如王逸在《禮魂》“成禮”后注道:“言祠祀九神。”①宋以后開始了討論,朱熹曾說:“篇名《九歌》,而實十有一章,蓋不可曉?!雹谝捯舱f:“名曰‘九’,而載十一篇何也?曰‘九’以數(shù)名之,如《七啟》《七發(fā)》,非以章名。”③明清以降,則更加眾說紛紜,分歧甚大。這個問題涉及到對《九歌》內(nèi)容、成因以及屈原思想和藝術(shù)的理解,不乏意義,故試做排比前說的工作,以期較前人有更簡明全面的介紹。④若干學(xué)人在對“九”作闡釋的同時又把“九歌”作為專名來認(rèn)識,出于表述明晰的目的,這里把它分開來介紹,謹(jǐn)說明。限于見識,一定有不周全處,祈方家指正!
這一觀點認(rèn)為,“九”指數(shù)量之多,非實數(shù)。在具體認(rèn)識時又分為十一篇說和十篇說。
(一)十一篇說。姚寬即持此說。楊慎《升菴集》“九國”條也說:“古人言數(shù)多止于九。……《楚辭·九歌》乃十一篇,《九辯》十篇,宋人不曉古人虛用‘九’字之義,強合《九辨》二章為一章,以協(xié)九數(shù),茲又可笑?!雹蓠R其昶《屈賦微》還解釋說:“《九歌》十一篇,九者數(shù)之極。故凡甚多之?dāng)?shù)皆可以九約之,文不限于九也?!雹?/p>
(二)十篇說。他們認(rèn)為,最后的《禮魂》篇沒有祭祀對象,為亂辭,不能獨立成一篇,故《九歌》只有十篇。例如王夫之《楚辭通釋·九歌》說:“凡前十章,皆各以其所祀之神而歌之,此章(《禮魂》)乃前十祀之所通用。……篇中更不言及所祭者,其為通用明矣?!雹咔鼜?fù)《楚辭新集注·九歌》在“禮魂”篇注:“此篇乃前十篇之亂辭也?!毒鸥琛房傄粊y辭。”⑧梁啟超《要籍解題及其讀法》說:“《九歌》十一篇,明載子目,更無問題。惟末篇《禮魂》僅有五句,似不能獨立成篇。竊疑此為前十篇之亂辭,每篇歌畢,皆殿以此五句。果爾,則《九歌》僅有十篇耳?!雹彡戀┤?、馮沅君《中國詩史》也強調(diào):“《九歌》的篇數(shù)既不是九,也不是十一,而是十,因為最后一篇《禮魂》是前十篇所公用的‘尾聲’?!雹?/p>
這種觀點認(rèn)為,“九”為實數(shù)。但是對于“九”之所指有兩說:(一)指音樂形式。例如彭毅《楚辭詮微集》說:“‘九’是指音樂曲調(diào)變奏之?dāng)?shù),與歌辭章數(shù)無關(guān)。(二)指祭祀對象。后者認(rèn)為,祭祀的對象原只有九個,故《九歌》原只有九篇,后來在流傳中有所增改才發(fā)展成十一篇。其中具體的又分為九種:
1.合《湘君》與《湘夫人》、《大司命》與《少司命》。此說最早是明代的周用提出的,他在《楚辭注略》中說:“《九歌》又合《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為二篇?!焙髞碛绊戭H大,例如胡文英《屈騷指掌》:“《九歌》共十一篇?!断婢?、《湘夫人》,合廟分獻(xiàn),各歌其辭,《大司命》、《少司命》亦然。祭之所有九,故謂之《九歌》?!蓖醢畈伞肚与s文箋略》:“當(dāng)是《湘君》、《湘夫人》只作一歌,《大司命》、《少司命》只作一歌,則《九歌》仍是九篇耳。”蔣驥《山帶閣注楚辭·楚辭余論》也記其三兄紹孟之言說:“《九歌》本十一章,其言九者,蓋以神之類有九而名。兩《司命》,類也;《湘君》與《湘夫人》,亦類也。神之同類者,所祭之時與地亦同,故其歌合言之?!眲豉i《屈子章句》正文刪《湘夫人》、《少司命》之名,稱《湘君前后篇》、《司命前后篇》也是此意。日本學(xué)者青木正兒的解釋小異,他認(rèn)為《湘君》與《湘夫人》、《大司命》與《少司命》,乃春秋二祀分而用之,“當(dāng)是春秋二祠各演一曲,即《湘君》與《大司命》用于春祠,而《湘夫人》與《少司命》用于秋祠。所以,在實際應(yīng)用時,該有兩篇是備選的,因此才成為九篇,亦即春、秋兩祠各用了九篇(其他諸篇,春、秋共用)”。
2.合《湘君》與《湘夫人》、《國殤》與《禮魂》。例如賀貽孫《騷筏》:“《九歌》共十一首,或曰《湘君》、《湘夫人》共祭一壇,《國殤》、《禮魂》共祭一壇?!考兰从袠氛?,共九祭,故曰《九歌》?!绷指灿蓄愃朴^點:“《湘君》、《湘夫人》原應(yīng)為一篇?!薄抖Y魂》“作為《國殤》的亂辭”。
3.合《山鬼》《國殤》《禮魂》。明代的黃文煥最早提出此說,他在《楚辭聽直·合論》的“聽九歌”條說到:“歌以‘九’名,當(dāng)止于《山鬼》。既增《國殤》、《禮魂》共成十一,仍以‘九’名者,殤、魂皆鬼也,雖三仍一也?!鼻辶衷沏憽冻o燈·九歌總論》也認(rèn)為:“蓋《山鬼》與正神不同,《國殤》、《禮魂》乃人之新死為鬼者,物以類聚,雖三篇實止一篇,合前共得九?!标惐径Y《屈辭精義》也說:“目其所以有十一篇者,蓋于祀鬼一章中特分《山鬼》《國殤》《禮魂》三項。”
4.合《大司命》與《少司命》、去《禮魂》。汪瑗持這種觀點,《楚辭集解》說:“然《九章》之篇數(shù)皆合于九,而茲《九歌》乃十有一篇,何也?曰:末一篇(《禮魂》)固前十篇之亂辭也,《大司命》、《少司命》固可謂之一篇?!蛟唬憾炯瓤蔀橐黄?,則二湘獨不可為一篇乎?曰:不可也。二司蓋其職相同,猶文武之其道相同,大可以兼小,猶文武父可以兼子,固得謂之一篇也。如二湘乃敵體者也,而又有男女陰陽之別,豈可謂之一篇乎?若如此說,則《河伯》亦二湘之類,《國殤》亦《山鬼》之類也。其不然也審矣。篇數(shù)雖十一,而其實為九也較然矣,又何疑乎!”
5.去《河伯》《山鬼》。錢澄之在《楚辭屈詁》“禮魂”注中提出此說:“‘河’非楚所及,‘山鬼’涉于妖邪,皆不宜祀。屈原仍其名,改為之詞而黜其祀,故無贊神之語、歌舞之事。則祀神之歌,正得九章?!?/p>
6.去《湘夫人》《國殤》。國光紅認(rèn)為:“《湘夫人》、《國殤》并非《九歌》之舊?!薄啊毒鸥琛吩浴断婢缝攵?,《湘夫人》是后來加進(jìn)《九歌》行列的?!薄芭c諸篇之用隱語者不同,《國殤》則從篇名到篇中措辭絕無一字用隱語(只有一般意義的暗示),這是《國殤》(以及《湘夫人》)的特點。這一特點是本質(zhì)性的,它說明……《九歌》十一篇中只有《國殤》(以及《湘夫人》)作于屈原,其余則是楚國巫壇之舊有巫歌?!?/p>
7.去《東皇太一》《禮魂》?,F(xiàn)代持這種觀點的學(xué)人特別多,他們認(rèn)為《東皇太一》是迎神曲,《禮魂》是送神曲,不在九篇之列。例如聞一多說:“祭歌不但必須具有迎送神曲,而且有時只有迎送神曲。迎送的儀式在祭禮中的重要性于此可見了。本篇既是一種祭歌,就必須含有迎送神的歌曲在內(nèi)。既有迎送神曲,當(dāng)然是首尾兩章。”“除去首尾兩章迎送神曲,中間所余九章大概即《楚辭》所謂《九歌》?!编嵳耔I說:“《九歌》實只有九篇。除《禮魂》外,《東皇太一》實為‘送神之曲’,也不該計入篇數(shù)之內(nèi)。”孫作云也說:“《九歌》十一篇,去前一篇迎神曲及后一篇送神曲,仍是九篇,頌九神。”
8.去《國殤》《禮魂》。陸時雍《楚辭疏》“楚辭條例”說:“不知《國殤》《禮魂》何以系于《九歌》之末,又不可合‘十一’為‘九’?!崩罟獾亍峨x騷經(jīng)·九歌解義后敘》:“后兩篇或無所系屬而以附之者?!蓖蹶]運的解釋與上述稍異:“《禮魂》者,每篇之亂也。《國殤》舊祀所無,兵興以來新增之,故不在數(shù)?!秉S鳳顯另有新解:“《九歌》11 篇中,《國殤》為用于出殯時的主祭歌,《禮魂》為送神或安魂之曲,這是驅(qū)鬼巫祭儀中俗定的兩項,故這兩篇不能與其他9 篇同列。剩下的9 篇請神、娛神以慰靈的祭歌,就是‘九歌’?!逼湔J(rèn)為《國殤》“代表著《九歌》的命意和主旨”,與《禮魂》都不屬祭歌,不在“九歌”之列。
9.去《山鬼》《國殤》。朱東潤《〈離騷〉以外的屈賦》提到:“最初的《九歌》只有前八篇和送神的最后一篇《禮魂》,而《山鬼》《國殤》兩篇不在其內(nèi)。
這種觀點認(rèn)為,“九”是一個通假字,與數(shù)量無關(guān),《九歌》的題旨與“九”所通假的字的意義有關(guān)。
(一)通假為“糾”。其具體注釋又不一:
1.意糾集、集合,《九歌》即歌舞集。姜亮夫《楚辭今繹講錄》介紹說:“一種說法是‘九’字在古書中往往與‘糾’、‘虯’連在一起?!m’即‘九合諸侯’之‘九’,集合起來的意思,因此說《九歌》是糾合起來的,是集合起來的歌辭。馬茂元認(rèn)為“糾者合也。則糾也是多數(shù)的意思意也相同。張興武考證更詳細(xì)些:“‘九’乃‘糾’之借字,糾集、匯合之謂也?!肚f子·天下》云‘禹親操槁耒而九雜天下之川’?!烹s’即‘糾雜’?!墩撜Z·憲問》稱:‘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朱熹《集注》據(jù)《左傳·僖公二十六年》釋‘九合’為‘糾合’?!短靻枴芬嘣疲骸R桓九會,卒然身殺。’《楚辭·招魂》‘土伯九約,其角觺觺些’。郭在貽《楚辭解詁》訓(xùn)‘九約’為‘糾鑰’。此皆先秦時代九、糾二字通用之佐證。此外,《韶》舞及《韶》歌亦連帶‘九’字。《離騷》曰:‘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娛樂?!哆h(yuǎn)游》則稱:‘張《咸池》奏《承云》兮,二女御《九韶》歌?!墩撜Z·衛(wèi)靈公》亦云:‘顏淵問為邦。子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放鄭聲,遠(yuǎn)佞人?!薄鳛槲璧傅Q《韶》,作為樂曲則稱《九韶》,舞為組舞,樂為組歌,此亦‘九’字可訓(xùn)為‘糾’之顯例?!毒鸥琛分拧喈?dāng)訓(xùn)為‘糾’,許多可歌的支曲,匯集在這個總的標(biāo)題之下,故稱‘九(糾)歌’,亦即現(xiàn)代人所謂之‘組歌’也?!?/p>
2.意交會、交通,《九歌》即描述神人交會的歌。何新說:“九,字通交、通糾?!肚f子·天下》:‘禹九雜天下之用?!瘒?yán)注:‘九讀糾,糾合錯雜也?!m,交錯也。故《九歌》可釋作交歌——即郊祀之歌、交合之歌以及交錯而唱合之歌?!薄熬鸥韪枵b十神,五男性五女性,交錯為誦,故可稱交歌?!?/p>
3.意纏綿婉轉(zhuǎn)?!毒鸥琛芳礊槔p綿婉轉(zhuǎn)之歌。郭沫若《屈原賦今繹》:“九并不是數(shù)目字,或許是糾字的意思,取其纏綿婉轉(zhuǎn)?!?/p>
(二)通假為“虯”?!巴A”即“禹”,也即“龍”,則《九歌》為頌禱大禹的歌。姜亮夫《楚辭今繹講錄》介紹說:“另一種說法是,‘虯’就是禹,‘虯’同‘禹’古音通,禹古音讀jù,九、禹雙聲,因此《九歌》是夏氏的歌,虯即龍虯字。夏以龍為圖騰,禹即這位圖騰神的雅名?!眹饧t《九歌考釋》說:“九、虺字音同(或相近)。甲骨文九字作 ,龍字作,蜿蜒走勢與九同;《易》之陽爻稱‘九’,《乾》卦六陽爻皆稱‘龍’,是‘九’即龍?!秉S靈庚也說:“《九歌》的‘九’字,最初意義不是數(shù)位的‘九’。商周甲、金文的‘九’字作‘’、‘ ’,與‘丩’字原是一個字。丩,是虯字古文,象龍蟲屈曲之形,俗字作虯?!薄坝碜止盼膹摹木?,九亦聲。九(虯)是神龍?!?/p>
(三)通假為“鬼”,《九歌》為禱頌鬼神的歌。龔維英說:“《九歌》之九,決非數(shù)目字之九,讀音亦非‘紀(jì)有切’?!毒鸥琛分?,應(yīng)讀為‘舉洧切’,就是鬼的別體字?!鸥枵撸砀枰?,祭祀鬼神之歌也?!眹饧t《九歌考釋》說:“《戰(zhàn)國策·趙策三》之‘鬼侯’,《史記·殷本紀(jì)》及《魯仲連列傳》引作‘九侯’,又軌、宄諸字與鬼字同音而從九聲,是九亦有鬼字音。”“夏巫名‘九’,殷巫名‘鬼’,不過是同名而異字罷了。夏巫名‘九’,‘鬼’也,巫也,故夏禹所傳巫覡歌舞曰‘九歌’、‘九辯’,猶言巫歌、巫舞也。”林河《〈九歌〉與沅湘民俗》也說:“屈原《九歌》的‘九’字,是不是‘鬼’字的通假呢?依我看這種可能是有的?!钡哉駱I(yè)還考察道:“九”在侗族中的含義就是鬼,鬼在侗族中并非貶義詞。
這種觀點認(rèn)為,“九歌”是一個專名,不宜分開來解釋。其中的具體說法也不相統(tǒng)一。
(一)蘊義理說。其又有四種解釋:
1.取陽數(shù)之極。王逸注《九辯》云:“九者,陽之?dāng)?shù),道之綱紀(jì)也。”《文選》張銑注:“九者,陽數(shù)之極,自謂否極,取為歌名矣?!蓖蹉粼冻o校釋》也說:“數(shù),陽極於九,所以組歌以九名?!?/p>
2.頌九天天神。 蘇雪林《屈原與九歌》認(rèn)為:“《九歌》乃祭九重天天神之歌?!瘪冶蠼堋冻o要論》說:“《九歌》之名,最順理成章的理解,就是九天之歌的意思?!薄啊鸥琛瘧?yīng)就是九天之歌,即天歌神曲的意思。”何新也說:“九歌,實際上就是‘天歌’,亦即‘九天五宮十神之歌’的縮略語。”
3.紀(jì)九功之歌。李陳玉《楚詞箋注》:“《書》曰:‘九功惟敘,九敘惟歌。’蓋治定功成而后播之于樂?!绷纹健冻o新解》:“《左氏》‘六府三事’皆可歌也,謂‘九歌’。”張元勛《九歌十辨》論述更詳:“《九歌》實因歌頌‘九功之德’而得名,而‘九功之德’則是指‘六府三事’。所以《九歌》之名,實則是‘《九德》之歌’的簡稱?!?/p>
4.表陰陽關(guān)系。日本秋田大學(xué)的石川三佐男教授還有一個新論,他據(jù)出土的戰(zhàn)國曾侯乙墓中的漆繪衣箱蓋上畫著鳥的樹上鮮花數(shù)為十一,畫著怪獸的樹上鮮花數(shù)為九,認(rèn)為十一朵鮮花的樹是“太陽樹”,九朵鮮花的樹是“月樹”,《九歌》名“九”而實“十一”,即“ 太陽樹”與“月樹”的關(guān)系,表示陰陽對立、陰陽尊卑的觀念。
(二)歌舞名說。這種觀點認(rèn)為“九歌”原為上古的歌舞名,其頗合理,影響甚大。洪興祖已經(jīng)說到:“《九歌》十一首,《九章》九首,皆以九為名者,取簫韶九成,啟《九辯》、《九歌》之義。《騷經(jīng)》曰‘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媮樂’,即其義也。宋玉《九辯》以下,皆出于此?!苯痖_誠《屈原集校注》說:“其實《九歌》只是一種歌舞形式的名稱,并非確指九篇,各種合并篇數(shù)之說,均不可信?!崩讘c翼《楚辭正解》也說:“《九歌》乃是祭祀中所用的迎神歌曲,與祭祀鬼神數(shù)目、篇章多少無關(guān)?!彼€認(rèn)為“《九辯》與《九歌》是同一首歌,《九辯》是《九歌》的歌辭,而《九招》(即《九韶》)則是以《九歌》為曲調(diào)的舞蹈”,“在泛指的時候,《九歌》之名包括歌辭、曲調(diào)、舞蹈,在分指的時候,則為《九辯》、《九歌》、《九韶》”。
(三)古樂名說。這個觀點與“歌舞說”小異,強調(diào)是上古樂曲專名,其也為諸多學(xué)人所認(rèn)同。例如丁山《古代神話與民族》說:“《九辯》、《九歌》,蓋本夏后祭天之樂?!碧K雪林《屈原與九歌》:“‘九歌’二字,乃古時一種神曲之名,是一種固有的名字?!敝コ伞冻o之研究》:“九歌本樂章舊名?!闭屡嗪恪Ⅰ樣衩髦骶幍摹吨袊膶W(xué)史新著》:“夏代就有名為《九歌》的樂章,屈原在這里實是襲用古題?!睖v述、湯序波整理的《楚辭講座》:“《九歌》內(nèi)容雖有演化,但可證《九歌》乃傳說中很古的樂章。至于屈賦之以《九歌》命篇,則既不會跟古代《九歌》的章數(shù)有關(guān),也不會跟古代《九歌》的曲調(diào)相同。或者只以其‘娛神’這一點,結(jié)合《離騷》所謂‘康娛’‘偷樂’之意而以《九歌》名之。而且新歌襲舊名者,古多有之?!睖钠健冻鐾廖墨I(xiàn)與〈楚辭·九歌〉》:“九歌則是古樂之名?!焙轫樎 掇o賦論叢》:“如果明白《九歌》本是古樂名,樂曲是九闕,歌辭是后來配上去的道理,問題就可圓滿解決了?!?/p>
(四)編輯擬名說。魏炯若提出新論,認(rèn)為“九歌”之名是后人編校整理時所加?!肮耪吆啝┲?,多篇則勢必車載始得行矣,故今日考古所得漢代竹帛古書,未經(jīng)二劉編校者,皆單篇也。……其曰《九辯》《九歌》者,編校之人以類相從,因而命之,非固有也?!?7
上述即對于《九歌》名稱問題的綜述。最后補充幾句:學(xué)界流行的“綜述”,一般要求有作者的見識,這當(dāng)然是極有價值的文體。但是這樣近乎“述評”,有導(dǎo)向性,對于期望全面了解的閱讀者,可能滿足不了。故而,本文在寫作過程中,努力遵循客觀、全面、系統(tǒng)的原則,盡量摒棄主觀性的傾向。筆者以為,在學(xué)術(shù)寫作領(lǐng)域,有“論述”和“述評”,也應(yīng)該提倡無所謂見識的“綜述”。
注釋:
②朱熹:《楚辭辯證》卷上,《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62 冊,(臺北)商務(wù)印書館1986 年版,第388 頁。
③姚寬:《西溪叢語》,《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50 冊,(臺北)商務(wù)印書館1986 年版,第919 頁。
④前人已經(jīng)做過一些介紹整理的工作。其中彭毅《楚辭詮微集》“《九歌》名義諸說的檢討”節(jié)((臺北)學(xué)生書局1999 年版,第128-159 頁),洪順隆《辭賦論叢》“試論《九歌》”節(jié)(文津出版社2000 年版,第66-76 頁),羅建新、梁奇《楚辭文獻(xiàn)研讀》“《九歌》”節(jié)(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1 年版,第88-92 頁)比較詳細(xì),但是也分列不周,疏漏頗多。
⑤楊慎:《升菴集》卷四十三,《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70 冊,(臺北)商務(wù)印書館1986 年版,第310 頁。
⑥馬其昶:《屈賦微》,《續(xù)四庫全書》第1302 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年版,第659 頁。
⑦王夫之:《楚辭通釋》卷二,《續(xù)四庫全書》第1302 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年版,第212 頁。
⑧屈復(fù):《楚辭新集注》卷二,《續(xù)四庫全書》第1302 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年版,第333 頁。
⑨梁啟超:《要籍解題及其讀法》,《梁啟超國學(xué)講錄二種》,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1997 年版,第76 頁。
⑩陸侃如,馮沅君:《中國詩史》,作家出版社1957 年版,第99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