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利

摘要：《日本國志》是我國近代愛國主義的史學名著，它以廣闊的視野考察了近代歷史的發(fā)展，向國內(nèi)傳達了東鄰日本的巨變和世界潮流的信息，是民族危急關頭尋找解救之方取得的重要成果。該書批判封建專制，介紹資本主義社會的各種制度，力求改變國人的陳舊觀念，冀望中國走上民主道路，蘊含著豐富深刻的愛國主義思想內(nèi)涵。

關鍵詞：黃遵憲；《日本國志》；愛國主義思想

中圖分類號：K09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559－8095(2009)01－0096－06

黃遵憲(1848－1905)，字公度，廣東嘉應州(今梅州市)人，近代史上著名的外交家、杰出的詩人，同時又是出色的史學家，他撰著的《日本國志》是近代愛國主義的史學名著。黃遵憲生活的五十余年是充滿內(nèi)憂外患的年代，清朝統(tǒng)治腐敗不堪，帝國主義列強對中國肆意進行軍事侵略和經(jīng)濟掠奪，中華民族危機深重。他在青年時代便關心時局，具有進化、發(fā)展的歷史觀，尖銳地批判守舊、迂腐的觀點。1877年被選派為駐日本使館參贊，隨首任駐日公使何如璋赴日，此時正值日本明治維新大力推行新政的時期，他親眼看到日本“革故取新”帶來的歷史巨變，深入地對比中日兩國歷史道路，滿懷愛國激情思索國家民族的前途，認識到中國必須師法日本，學習西方，變法維新，振興產(chǎn)業(yè)，改變閉關鎖國的狀況。在這種崇高目的驅(qū)使下，他發(fā)憤修撰《日本國志》。隨即他又被任命為駐美國舊金山總領事，以更廣闊的視野觀察近代歷史的發(fā)展。而他心中最大的愿望，是向國內(nèi)傳達東鄰日本的巨變和世界潮流的信息，于是1885年他告假回到廣東嘉應州的家中，又經(jīng)過兩年的艱苦努力，終于完成了這部重要著作。為此，他以無法抑制的激情和感慨寫下了著名的《<日本國志>書成志感》詩：

湖海歸來氣未除，憂天熱血幾時攄?！肚镨b》借《吾妻鏡》，四壁圖懸人境廬。改制世方尊白統(tǒng)，《罪言》我竊比《黃書》。

這寓意深刻的詩句，集中揭示出這部史著是黃遵憲滿腔愛國熱血的結(jié)晶?！度毡緡尽凡粌H在近代史學史上占據(jù)重要的地位，也是處于民族危急關頭進步力量尋找解救之方取得的重要成果。但在以往相關論著中，對于《日本國志》的鮮明愛國主題和豐富深刻的愛國主義內(nèi)涵，尚未有充分的闡釋，有鑒于此，本文從三方面作進一步的探討，以就正于方家。

一、黃遵憲的思想軌跡和著述宗旨

《日本國志》是近代中國學者走出國門撰成的第一部系統(tǒng)的外國歷史著作，全書共四十卷，廣泛搜集了大量的文獻資料，“采書至二百余種”，歷經(jīng)八載寒暑而著成。探究其著述的思想軌跡和宗旨，該書的問世基于以下一些緣由：

其一，早年進步思想的催發(fā)。黃遵憲出國前就究心時務且見識過人，此間其歷史進化思想已經(jīng)形成并有明確的表述。經(jīng)歷了數(shù)次封建科舉考試以后，他意識到舊的科舉制度無法培養(yǎng)出濟危扶顛的人才，提出“變法”的主張：“徒積汗牛文，焉用扶危顛。到此法不變，終難興英賢?！边M而懷疑自己應試的意義，表明了進化觀點：“俗儒好尊古，日日故紙研……我手寫我口，古豈能拘牽。即今流俗語，我若登簡編，五千年后人，驚為古斕斑。”在這里黃遵憲提出了頗具理論色彩的進化發(fā)展觀，認為世俗儒生埋頭于故紙堆中，因襲前人定下的規(guī)范，他則要“我手寫我□”，大膽地擺脫封建傳統(tǒng)思想的束縛，不囿于古，不徇于今，獨立地思考和表達自己的思想，這為他后來確立進步的思想觀念奠定了基礎。

其二，外交官肩負的使命感。1877年，黃遵憲以參贊之職赴日，當時正是日本明治維新后百業(yè)草創(chuàng)的時期，一派新興資本主義的繁榮景象逐漸展現(xiàn)于世人面前。目睹中國風雨如磐的險惡環(huán)境和日本“改從西法”帶來的巨變，強烈的反差深深撼動了他，外交官肩負的使命感和憂國憂民的歷史責任感油然而生，他“感懷時局，以海禁大開，外人足跡如履戶庭，非留心外交，恐難安內(nèi)”。在《日本國志敘》中，黃遵憲闡述了著史的動機：作為駐日使館的參贊，“即古之小行人、外史氏之職也”，有從事采風問俗、供朝廷咨諏詢謀的責任。于是在日本生活兩年后，他立志要撰成《日本國志》：“既居東二年，稍稍習其文，讀其書，與其士大夫交游，遂發(fā)凡起例，創(chuàng)為《日本國志》一書?！?/p>

其三，催發(fā)中國士大夫開闊眼界。在日本期間，黃遵憲感嘆于中國士大夫的封閉狹隘：“以余觀日本士夫，類能讀中國之書，考中國之事；而中國士夫，好談古義，足已自封，于外事不屑措意?！彼珜憽度毡緡尽罚褪且獮橹袊看蠓蜷_闊眼界提供可信的資料，“質(zhì)之當世士夫之留心實務者”。通過對日本歷史的研究，黃遵憲認為從古到今日本的進步與人們擴展眼界、學習外國有很大關系，近代以來“外舶迭來，海疆多事，當路者皆以知彼國情、取彼長技為當務之急”?！敖蕾t豪，志高意廣，競事外交，骎骎乎進開明之域，與諸大爭衡。”這與清朝士大夫們的狹隘保守、對世界局勢的昏暗無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假若日本還實行“閉關謝絕”的政策，那么“至今仍一洪荒草昧未開之國耳”。既然中國人已經(jīng)看到“西國日益強，學日益盛”，就應當“考求古制，參取新法，藉其推闡之妙”，黃遵憲在書中反復論證“交鄰之果有大益”，目的是要警醒國內(nèi)那些固步自封、排斥學習外國的守舊派。

其四，探求中國變法改革之道。通過對明治維新后日本社會各方面情況的實際考察，黃遵憲閱歷日深，聞見日拓，逐漸認識到明治改革的積極意義。他指出：在地理上日本孤立于大海之中，與天下萬國均不相鄰，本應閉關自守，而事實上自古以來日本“瞻仰中華，如在天上”，上從天時地理，下到各種制度、文化等“無一不取法于大唐”。近世以來西方勢力東來，于是日本結(jié)交歐美，“銳意學西法，布之令甲，稱曰維新”，其制度和文化等又“無一不取法于泰西”。根據(jù)日本“改從西法”、發(fā)展資本主義工商業(yè)而由弱變強這一最具說服力的經(jīng)驗，黃遵憲明確指出中國應像日本一樣，推行變法勢在必行，只有銳意學習西法，打破閉關自守的傳統(tǒng)，才能國盛民強，這些觀點飽含著他深切的愛國之情。西方列強“挾其所長，日以欺侮我，凌逼我……正不得不藉資于彼法以為之輔”。《日本國志》正是以“改從西法，革故取新”為核心目的，欲借觀鄰國，作匡時之策，“考于中外之政變學藝”，即以日本明治維新為榜樣，介紹其近代化改革的措施及成效，為國人提供最有說服力的史鑒，故書中“凡牽涉西法，尤加詳備，期適用也”。參考變封建專制為資本主義的日本之成功道路，為中國救亡圖強尋找一條切實可行之路。

二、批判封建專制，冀望中國走民主道路

19世紀下半葉，中國已在列強的炮艦下被迫打開了關閉的國門，歐風美雨沖擊著社會的各個角落。同時，封建專制體制的腐朽和沒落使階級矛盾空前激化，內(nèi)憂外患撼動著清王朝的根基，黃遵憲正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踏上赴日旅程的。

在考察了日本的歷史后，黃遵憲又閱讀了資產(chǎn)階級思想家盧梭和孟德斯鳩的著作，“志為之一變”，提出許多民主思想，具體包括：第一，認為日本君主專制制度注定要瓦解，召開國會已為時不遠。《日本國志》的首篇《國統(tǒng)志》是全書的總綱，把世界各國的政體主要分三類，即“一人專制”的君主制、

“庶人議政”的民主制、以及“上與下分任事權”的君民共主制。黃氏以肯定的態(tài)度記述了日本歷史的發(fā)展，指出近世以來天皇為爭取民心下詔“萬機決于公論”，這不過是“一時權宜之策”。幕府倒臺后，政治形勢繼續(xù)發(fā)展，直至后來“結(jié)交歐美”，各種制度、文化“無一不取法于泰西”。尤其是明治維新后，國家的租稅、征兵、刑律等都遵從西法，又設立學校，用西法以啟民智，后來“民心漸染西法，竟有倡民權自由之說者?！币虼耍皶r會所迫”，“以二千五百余歲君主之國，自今以往，或變而為共主，或竟變?yōu)槊裰鳌?，已是歷史之必然。

第二，黃遵憲贊同日本廢除君主專制，是與其中國必須改變帝制的主張相吻合的。他特別痛恨“君尊而民遠”、“竭天下以奉一人”的封建專制，深刻揭露了封建統(tǒng)治的積弊：“蓋自封建以后，尊卑之分，上下懸絕。”嚴格的等級制度深入到經(jīng)濟、法律、婚姻形式以及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小民任其魚肉，含冤茹苦，無可控訴?！秉S氏認為政治改革是經(jīng)濟改革以及一切改革的根本點，欲做到“舉一國之財，治一國之事，仍散之一國之民”，就必須建立起一套類似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政治制度。他開始接受“民權之說”，具體介紹了西方的議會民主制度，“其國大政事、大征伐，皆舉國會議、詢謀僉同而后行；其薦賢授能，拜爵敘官，皆以公選”，“君臣上下，無甚差別，相維相系，而民氣易固?！倍鴮崿F(xiàn)民權，必使“民出政而君行政，權操之議院”，從而論證了召開議會、建立資本主義國家制度取代封建專制是歷史的必然，也是歷史的巨大進步，其根本目的是為中國民族資產(chǎn)階級反對封建專制統(tǒng)治，為資產(chǎn)階級掌握政權制造輿論。

第三，中國應走明治維新之路，變封建專制為資產(chǎn)階級立憲政體。黃遵憲到日本后，初見盧梭、孟德斯鳩之書，看到明治維新之實績，認為“太平世必在民主”。后來擔任駐美領事，見到美國民主之諸多弊病，認真考察了美國的國體、政體的變更及經(jīng)濟文化，又參考英國的政體，最后認為“共和政體萬不可施于今日之吾國”，“二十世紀中國之政體，其必法英之君民共主”。即中國應變封建專制為資產(chǎn)階級立憲政體，主張采取漸進主義，以立憲為歸宿，當然最終也不排斥走上民主共和之路。黃遵憲認為，將國家權力分開行使，可以有效地防止一人獨攬大權的專制重演。他指出，中國應仿效日本的新官制，實行議政官、行政官、刑法官“三權分立”的君民共主制，以實現(xiàn)“君民共治天下”，使中國迅速走上資本主義道路，可以說這是將日本的“君主立憲”制與中國實際情況結(jié)合起來的新藍圖。他還十分推崇議會制度，認為日本的府縣會議制，“仿于泰西，以公國是而伸民權，意甚美也?！毕Ｍ袊芟袢毡灸菢优d民權、開國會、立憲法，取得資產(chǎn)階級的參政權，實現(xiàn)變法自強的主張。為此，他仿行日本的“府縣會議”，在中國創(chuàng)立“南學會”進行試驗，并參照日本的“凡會議議員必須半數(shù)以上臨場，方得開會，其所議之事，依過半之數(shù)以決可否”的改制方案，使其成為中國的省級基層議會?？梢钥闯觯m然黃遵憲還提不出更為具體的“改制”內(nèi)容，但他的變革思想已從朦朧走向清晰，從猶豫徘徊走向明確堅定，在思想上出現(xiàn)了升華和飛躍，這為維新理論提供了先導和借鑒，具有重大意義。

早期改良派薛福成對《日本國志》大為贊賞，稱此書是“奇作也，數(shù)百年來鮮有為之者”?？涤袨椤⒘簡⒊凸饩w皇帝也深受其影響?？涤袨檎J為《日本國志》“聳我國人，用意尤甚”，他在戊戌年間向光緒進呈的《日本變政考》和“條陳商務折”，都從《日本國志》中吸取了大量的內(nèi)容。梁啟超更是對黃遵憲給予了高度評價：“今知日本，乃今知日本之所以強，賴黃子也”，強調(diào)《日本國志》“其志深，其旨遠”，并把《日本國志》列為《西學書目表》中的重點導讀書目，為維新變法大造輿論。光緒皇帝在戊戌變法前曾兩次催翁同龢進呈《日本國志》，讀后很受啟發(fā)；而他在百日維新中頒行的不少內(nèi)容，顯然是汲取了《日本國志》的思想。

然而，黃遵憲不贊成激進的革命。他認為：“當避其名行其實，其宗旨日陰謀，日柔道；其方法日潛移，日緩進，日蠶食，其權術日得寸進尺，日避首擊尾，日遠交近攻。”就是說，要以漸進的方式，先教民、新民，然后賦之以民權。在論及天下大勢和中國未來的前途時，黃氏向清朝第一任駐日本大臣何如璋托出自己的觀點：“中國必變從西法，其變法也，或如日本之自強，或如埃及之被逼，或如印度之受轄，或如波蘭之瓜分，則吾不敢知，要之必變?！彼匀跣绎柺艿蹏髁x欺凌而淪為殖民地的史實警示國人：中國若要避免被列強瓜分的命運，就必須效法日本，變法維新，廢除專制政體，以求自強，這是他愛國主義民主思想的突出表現(xiàn)。

三、介紹資本主義的各種制度，力求改變國人的陳舊觀念

黃遵憲目睹了日本的改革和逐漸強大，認識到“萬國強由法變通”的道理，指出中國必須仿行西法?！度毡緡尽分袑θ毡久髦尉S新以來頒行的各種新制度的記述力求詳備。

在經(jīng)濟上，黃遵憲對資本主義制度的介紹深入到關系國計民生的各個領域，如稅務、國計、貨幣、商務、新式產(chǎn)業(yè)和對外輸出等，目的就在于改變國人的陳舊觀念，給滿清王朝提供借鑒。首先，他認為產(chǎn)業(yè)發(fā)展決定國力的強弱，于是從多方面總結(jié)西方國家增殖產(chǎn)業(yè)的辦法，針對中國的實際情況主張效法西方著重發(fā)展經(jīng)濟，增加租稅。他指出，國人只看到英、俄、法、美船炮之多、金帛之富，“而不知其歲入租稅至七千萬鎊之多?！钡诙?，提出了“以天下之財治天下之事”的理財原則。他很贊賞西方預決算的理財之法，認為“其征斂有制，其出納有程”，“取之于民，布之于民，即公且明，上下孚信?！苯Y(jié)合中國的實際，他歸納出理財?shù)牧鶄€方面：1、審戶口，減少游民，使人盡其力；2、核租稅，以天下之財治天下之事，取之有制；3、籌國計，要量入為出、量出為入，調(diào)節(jié)好財政收支的關系；4、考國債，內(nèi)債利弊各半，而外債弊大不宜舉借；5、權貨幣，紙幣必須依附金屬貨幣來發(fā)行，不能濫發(fā)；6、稽商務，在對外貿(mào)易上要防漏倉。這些理財措施包括了生產(chǎn)和流通，又注重收支平衡，這在以往的傳統(tǒng)經(jīng)濟觀念中很少見，反映了國內(nèi)民族資本主義發(fā)展的要求，代表了正在興起的民族資產(chǎn)階級的利益。第三，黃遵憲開拓了近代工商業(yè)的思路，他認為日本的小商業(yè)“私財綿薄”，不如“集資商會”財力雄厚，而商人們聯(lián)合起來組織會社增強了對外競爭的能力。國家又“集合眾商，開商法會議所，設商法學校，以振興商務”，直接促進了國內(nèi)工業(yè)的發(fā)展。清政府應向日本學習，變法圖強也從發(fā)展工商業(yè)開始。他總結(jié)了日本興辦工商業(yè)的各種措施：1、大力開辦國有企業(yè)；2、從設備、資金上，扶植民間企業(yè)；3、派人出國考察，引進新技術和農(nóng)業(yè)新品種；4、設立行業(yè)聯(lián)合會，鼓勵采用新技術，舉辦國內(nèi)勸業(yè)博覽會，派政府要員督率商人參加各種國際博覽會，對獲獎者給予較高的榮譽；5、在國外重要商埠分設領事，“命以時呈報商務”；6、對國內(nèi)產(chǎn)品實行免稅，鼓勵出口；7、重視采擇各種利于發(fā)展產(chǎn)業(yè)的建議。第四，重視各種先進的科學技術，“舉一切光學、氣學、化學、力學，咸以資工藝之用，富國也以此，強兵也以此”。如倡導開礦山、建鐵路，認為此兩項益處極大，

可以達到官民兩利，增強國力的目的。對于國內(nèi)守舊派視開礦為破壞風水、“與民爭利”、“聚眾難散”等謬說，黃遵憲都予以駁斥。他論證說：“鐵路之利，于漕務、礦務、賑務、稅務為益無窮，而于用兵一事，尤為萬不可少之舉，必不可緩之圖?！秉S遵憲以日本明治維新的成功經(jīng)驗，作為富強祖國的借鑒，《日本國志》的許多內(nèi)容直接反映了黃氏的愛國主義思想。例如，在談到出借外債和外國資本主義向我國輸入商品這些經(jīng)濟侵略形式時，他曾警告國人：“利在一時而害貽于他日”，比起割地賠款，為害更烈。他從民族資產(chǎn)階級的利益出發(fā)，呼吁實行重征進口貨稅，保護本國民族工商業(yè)的發(fā)展。

在法制上，黃遵憲形成了中國近代最早的“以法治國”的思想，主張建立近代完備的法律體系。他大力稱贊西方資產(chǎn)階級政體及其頒行的法律制度：“人無論尊卑，事無論大小，悉予之權，以使之無抑”，“胥全國上下同受治于法律之中，舉所謂正名定分，息爭弭患，一以法行之?！痹凇度毡緡尽分校S氏對日本仿效西洋法律制定的《治罪法》和《刑法》全部翻譯錄入，并給予積極的評價：“欲使天下無冤民，朝廷無濫獄。嗚呼!可謂精密也已。”他認識到訴訟法的特殊重要性，指出只有同時實現(xiàn)實體公正和程序公正，才能切近法治的真諦。他介紹的具體法制內(nèi)容有：第一，日本的罪行法定原則，在近代中國，黃遵憲堪稱介紹并解釋這一近代刑法的第一人。第二，刑事辯護制度，辯護人即后來的律師，由其代伸民權、代訴民情，有助于司法官正確斷案，是近代司法不可或缺的重要內(nèi)容。第三，廢除西方列強在亞洲、中國的治外法權，“夫天下萬國，無論強弱，無論大小，茍為自主，則踐我之土，即應守我之令?！钡谒模∠I事裁判權制度，這一主張具有維護中國司法的獨立尊嚴與統(tǒng)一、維護國家主權完整、實現(xiàn)中華民族“國權”的重大意義。

在軍事上，強調(diào)武備，鞏固國防。19世紀中后期，西方列強通過堅船利炮打開了中國的大門，在“天下萬國，鷹瞵鶚視”的國際局勢下，中國要想“安民、和眾、豐財，非講武不可”。黃遵憲提出了一套軍事思想，具體包括，一、大力發(fā)展軍力，加強國防建設，“非練兵無以弭兵，非備戰(zhàn)無以止戰(zhàn)?！倍?、實行義務兵役制，改變中國落后的征兵制度。黃氏盛贊日本的義務兵役制可使“糧無虛糜之患”、“國無虛耗之恐”。三、著力發(fā)展海軍。他認為：“欲英吉利安富尊榮，愿吾王于萬機中，以海軍一事為莫急之務，至要之圖?！彼摹⒕枞毡镜膹姶?，黃遵憲曾指出：“日本維新之效成則且霸，而首先受其沖者為吾中國。”并向總理衙門發(fā)出警告：“日本今日滅球矣，明日且及朝鮮，欲必來厭也，其勢且將及我?！彼鲝垖θ毡静扇娪舱撸谩敖袢毡緡鴦菸炊?，兵力未強，與日爭衡，猶可克也”。他的軍事思想在當時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但是由于清王朝一味妥協(xié)，以后的形勢發(fā)展正如其所料，日本步步進逼，清政府節(jié)節(jié)敗退，使中國在近代歷史上備受凌辱。

在教育上，黃遵憲認為明治維新取得顯著成效的重要原因在于教育方面的改革，特別是“設立學校，用西法以啟民智”的措施。他通過對日本近代教育的介紹宣揚其教育改革的主張：第一，引進“西學”創(chuàng)立近代教育，如參照西方創(chuàng)辦各級、各類新式學校。第二，以自然科學為中心倡導實學教育，如日本引進西方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教學內(nèi)容與課程設置。第三，創(chuàng)立初等教育和師范教育，這為清末初等教育的改革及師范教育的創(chuàng)設提供了參考。第四，發(fā)展近代女子教育及幼兒學前教育，這對清末極其落后的教育界有著啟蒙意義。

綜上所述，黃遵憲站在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高度，理性地把握近代歷史發(fā)展趨勢和中國的國情，其史著中遵循“改從西法，革故取新”的宗旨，充溢著變法圖強的愛國主義內(nèi)涵，為近代中國指明了一條擺脫危局、走向富強之路。

責任編輯：吳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