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濤
摘要:左翼文學視野中新詩“大眾化”的展開,依托于革命的動員政治和對印刷文化的自覺揚棄。在當代語境中,由于強力革命政治的缺席,當代詩的寫作和閱讀又落回新詩現(xiàn)代化的傳統(tǒng)中,雖有傳播、接受方面的爭議,但“大眾化”問題或許并不迫切。相比之下,當代詩對公共性議題的卷入,倒是一個值得關(guān)注的新現(xiàn)象。如何突破個體或群體的既有感知框架,在與他人及社會的有效聯(lián)動中,獲得深厚的社會感,也是重建當代詩公共性的一個難題。
關(guān)鍵詞:大眾化;公共性;詩與公共世界;當代詩
有關(guān)新詩大眾化的討論,似乎是一個相對陳舊的話題。“大眾化”的提倡,雖然出自左翼文學的立場,但從新詩的發(fā)生之日起,新詩就包含了開啟民智、“情動”社會的訴求。所謂 “平民”與“貴族”、“看得懂”與“看不懂”、“普及”與“提高”的張力,也反反復復,貫穿了新詩的歷史展開,早已沉積為新詩史內(nèi)部一種常態(tài)的問題結(jié)構(gòu)。而且,相關(guān)的研究已很充分,如繼業(yè)兄的著作《新詩的大眾化與純詩化》,就立足原初材料的考掘,深入檢討過“大眾化”詩學脈絡及其與“純詩化”詩學的互動。如今重提這個話題,在我看來,可能要考慮如何掙脫原有的討論框架,從更整體性的視野出發(fā),探討一下“大眾化”歷史起落的若干前提。比如,為什么要“大眾化”?其目的和現(xiàn)實指向是什么?大眾化得以展開,依托的媒介形式是什么?
從某個角度看,“五四”時代白話新詩的出現(xiàn),是近代以來文化“下沉”社會、傳統(tǒng)士大夫文化衰落的結(jié)果。新詩不僅是白話的、自由的詩歌,也應該是平民的詩歌,早期白話詩質(zhì)樸的社會寫實,以及北大諸公對民間歌謠的興趣,都大致體現(xiàn)了這樣一種文化民主的理念。不能忽略的是,新詩同時也是現(xiàn)代都市文化興起的結(jié)果。與舊詩相比,新詩主要是一種朝向“發(fā)表”的詩歌,其寫作、傳播和評價的機制,離不開報刊傳媒的發(fā)展和讀者大眾的生成。這里的讀者大眾,以城市知識分子、部分市民以及青年學生為主,并不包括后來左翼文學所發(fā)現(xiàn)的“工農(nóng)大眾”。與此相關(guān),雖然有“普遍與真摯”的文學想象,但新詩也主要是一種“內(nèi)面自我”的表達,奠基于“個人的發(fā)現(xiàn)”一類現(xiàn)代性文化。普遍的共同體意識與個人化的書寫“裝置”,二者實際上有所矛盾。20年代初發(fā)生在俞平伯、周作人、梁實秋之間的“平民”與“貴族”之爭,就是這種矛盾的一次顯現(xiàn)。比如,俞平伯倡導“詩底進化還原論”,認為“平民性”是詩的本真質(zhì)素,只不過被后來的貴族色彩遮蔽了,所以“進化還原”即是一種返本歸真、“把詩底本來面目,從脂粉堆里顯露出來”的過程。在他的表述中,“平民”并不是社會學意義上的民眾、大眾,更多是一個發(fā)生學意義上文學普遍性的指稱。
事實上,到了30年代,詩歌大眾化問題的提出并變得迫切,并不是延續(xù)“五四”時代平民主義、文化民主的構(gòu)想,恰恰是要超克“五四”的邏輯,依托于新型的政黨政治、革命動員政治,從一個新的歷史起點出發(fā)。在革命政治提供的視野中,“大眾”也不再是籠統(tǒng)的、不分階層的“平民”,而是需要被喚醒、組織的工農(nóng);“大眾化”追求的也不單是文化的普及,而是動員的武器,為的是將“無聲的中國”轉(zhuǎn)為“有聲的中國”,強力構(gòu)造集體性的經(jīng)驗,從壓迫中翻轉(zhuǎn)出反抗、覺醒的力量。
包括詩歌在內(nèi),文藝如何對大眾說話,進而讓大眾自己說話,創(chuàng)造出自身的文藝,是左翼大眾化的核心命題。這也涉及另一個前提,即詩歌大眾化所依托的媒介形式、傳播方式、以及詩文體的功能。最近出版的《有聲的左翼——詩朗誦與革命文藝的身體技術(shù)》一書,就從“聽覺”和“身體”的角度,對30年代“中國詩歌會”的“歌謠化”實踐進行了饒有意味的討論。作者康凌指出“中國詩歌會”所嘗試的路徑,是從民間歌謠小調(diào)中挖掘勞苦大眾最為熟悉、適應的身體節(jié)奏,以“自然”的方式觸動大眾的身體記憶和生理回應,塑造其聽眾/讀者的集體性身體感知,從而起到組織、動員的功效。當“聽覺”與“身體”的激蕩,相對于“視覺”和“大腦”的理智,取得了更大的優(yōu)勢,這也意味著新詩媒介的轉(zhuǎn)換:如果說“五四”以來的新詩是寫的、發(fā)表在報刊上,依托文字書寫和印刷媒介,供讀者去閱讀、去沉思默想,那么大眾化、歌謠化的“新詩”,則是聽的、唱的、訴諸勞苦大眾集體性的身體經(jīng)驗??箲?zhàn)時期興盛的朗誦詩,延續(xù)了左翼大眾化的脈絡,同樣具有強勁的跨文體、跨媒介的意識,在聽覺、節(jié)奏和身體的互動之外,還引入戲劇藝術(shù)、廣場藝術(shù)的形式,讓新詩進一步成為可以表演的、行動的藝術(shù)。在李廣田、朱自清等批評家看來,這樣一種“行動的詩”,打破了印刷文化的限制、向公共世界敞開,其實已不再是過往的“新詩”,而是一種“新詩中的新詩”。
依托動員型的革命政治,揚棄印刷文化和口頭文化的差別,最終指向群眾文藝的“大眾化”實踐,在“大躍進”時代的“新民歌運動”中達到了高潮,同時也將內(nèi)在危機全面引爆。伴隨了一系列“告別革命”的社會轉(zhuǎn)型,這樣的“大眾化”在當代詩人和批評家這里,自然已不大會被認同,甚至會被認為是五四新詩傳統(tǒng)一種偏離?!安徽J同”也說明,當代詩似乎又落回新詩的“常態(tài)”之中。詩人的群落雖有所謂“地下/地上”“官方/民間”的分別,但無論“作協(xié)”系統(tǒng)的老派抒情,還是“詩江湖”上的莽漢先鋒,詩歌的寫作和閱讀,大體上說還是回到“文學現(xiàn)代化”的軌道上,以個人化的內(nèi)在體驗和語言創(chuàng)新為前提。當激進的革命政治逐漸消退,詩歌也不再可能承擔動員社會、組織大眾、塑造政治共同體的功能,被“邊緣化”的命運不可逆轉(zhuǎn)。相應的,當代詩閱讀與接受,重又收縮到文藝青年和城市小資或中產(chǎn)階級的圈子中。這個圈子不大,卻也相對穩(wěn)定,剛好配合了當代文化消費多樣性的景觀。當然,今日亦如當年,有關(guān)詩歌遠離讀者、不夠“大眾化”的質(zhì)疑和焦慮,仍揮之不去,時不時也會激起討論的聲浪,但這里的讀者大眾,與左翼文學視野中的需要被喚醒并創(chuàng)造自身文化形式和領(lǐng)導權(quán)的“大眾”,內(nèi)涵早已迥異。美國學者江克平多年前曾用“從‘運動’到‘活動’”的說法,來概括當代中國朗誦詩的流變。這是一個簡單也有效的概括。
貿(mào)然做一個判斷的話,由于“大眾化”依托的文化政治前提已流失或轉(zhuǎn)變,在當下的語境中,雖然詩歌傳播、接受問題仍然存在,但“大眾化”問題或許并不突出、也不迫切。因而,要談論當下詩歌與社會接受、公眾閱讀的關(guān)系,可能有必要轉(zhuǎn)換一下考察的視角、框架。1940年,朱自清翻譯了美國詩人阿奇保德·麥克里希的《詩與公眾世界》一文,借此傳達對詩歌之時代處境變化的感知。這篇文章探討了私人情感、經(jīng)驗在現(xiàn)代歷史中不斷公共化、政治化的趨向:
我們是活在一個革命的時代;在這時代,公眾生活沖過了私有的生命的堤防,像春潮時海水沖進了淡水池塘將一切都弄咸了一樣。私有經(jīng)驗的世界已經(jīng)變成了群眾、街市、都會、軍隊、暴眾的世界。眾人等于一人、一人等于眾人的世界,已經(jīng)代替了孤寂的行人、尋找自己的人、夜間獨自呆看鏡子和星星的人的世界。
對于麥克里希的判斷,朱自清有強烈的認同,多次在文章中引用,他時刻關(guān)注正是抗戰(zhàn)時期“個人的心”與“群眾的心”激蕩中產(chǎn)生的新詩乃至新文藝的可能,他對朗誦詩的認知興趣,就生成于這種關(guān)注的延長線上。某種意義上,“詩與公共(公眾)世界”的關(guān)系抑或“詩的公共性”,其實也可挪用過來,作為審視當代詩的一種可能的視角。
具體而言,隨著社會問題的累積、階層的分化與固化、公共災難或事件的頻發(fā),新世紀以來當代詩的寫作和評價,越來越多卷入到公共性的議題之中。無論從2008年的“地震詩”到2020年的“抗疫詩”,還是有關(guān)底層寫作、草根寫作、工人詩歌、“余秀華現(xiàn)象”的熱議,似乎都引發(fā)了較高的社會關(guān)注度。特別是相關(guān)的討論、紛爭往往會在媒體和社交網(wǎng)絡上熱鬧展開,并非局限于詩壇內(nèi)部,或由詩人和批評家來推動。這是一個值得注意的新現(xiàn)象,一定程度上也沖擊了20世紀90年代之后形成的當代詩歌“場域”。在部分批評者看來,對社會苦難和重大事件的回應,體現(xiàn)了當代詩難得的現(xiàn)實性和道德感,突破了先鋒詩歌美學和倫理上的封閉,此類寫作甚至可以看作是一種新的“崛起”。另一部分或更多的詩人和批評家,則對“道德歸罪與階級咒符”(錢文亮兄語)保持充分的警惕,強調(diào)詩歌寫作更應捍衛(wèi)自身的倫理,不能投機于公共性的道德。愛爾蘭詩人希尼在《舌頭的管轄》一文中的斷言:“詩歌有自身的現(xiàn)實,無論詩人在多大程度上屈服于社會、道德、政治和歷史現(xiàn)實的矯正壓力,最終都要忠實于藝術(shù)活動的要求和承諾”,就為很多當代中國詩人所激賞,并被頻頻引用到自己的辯難之中。
希尼的斷言高亢又妥帖,申明了“詩歌倫理”的不可化約性,但似乎又過于穩(wěn)妥正確,過于自圓其說了,以至可能回避了問題的復雜性。這個話題并不能就此終結(jié),可以進一步追問:“忠實于藝術(shù)活動的要求和承諾”,寫作是否就能打開新的感受層面,而不只是屈服、回收于現(xiàn)成的社會、道德、政治的要求?書寫底層艱辛、社會問題的詩歌,在避免淪為“祥林嫂式的訴苦”的同時,又如何能突破旁觀與反諷的習慣位置,獲得一種深切感知他人的能力?當詩歌卷入公共的世界,是否能在引起熱點話題之外,進一步打破社會文化的區(qū)隔,在作者、讀者、批評者的聯(lián)動中,形成一種新的共同體感知?詩人翟永明多年前的《雛妓》一詩,就將這些層次以自我反觀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在這首詩的前半段,詩人為讀者勾畫了一個“雛妓”的形象,被拐賣、被傷害、卻無知懵懂,看似冷靜的陳述背后,有按捺不住的悲傷和憤怒。然而,這首詩的關(guān)鍵,在于隨后的翻轉(zhuǎn):
看報紙時我一直在想:
不能為這個寫詩
不能把詩變成這樣
不能把詩嚼得嘎嘣直響
不能把詞敲成牙齒 去反復啃咬
那些病 那些手術(shù)
那些與12歲加在一起的統(tǒng)計數(shù)字。
不能為這個寫詩!“雛妓”的故事和形象,是“我”從報紙上讀來的,而每日的報紙、新聞會讓我們的眼睛收集到類似的成千上萬的資訊、圖像,它們“刮傷我的眼球”,卻也是“一掠而過”,帶來的恰恰是一種新的冷漠。這冷漠以同情為包裝,正像“巨大的抹布,抹去了一個人卑微的傷痛”。
要不要為這個寫詩?當代詩之“公共性”的難題之一,就表現(xiàn)在詩人即便真誠地以“個人化”的感受力、想象力,去深入社會的狀況、體知他人的處境,但“個人化”的視角,往往會受限于直觀性、習慣性的道德反應,而且受到了互聯(lián)網(wǎng)、社交媒體所提供的單向度信息的影響。這樣的“真誠”,還是隔膜于他人的實際經(jīng)驗,介入公共世界的寫作,最終回收于城市中產(chǎn)階級對社會苦難的觀看和消費中,進而反噬自身,讓寫作變成對抽象價值立場“嘎嘣直響”的反復啃咬。這樣的“公共性”,顯然不是詩人所期待的。
當然,如何突破個體或特定群體的認知框架,能在與他人、與不同群體有效的乃至實踐性聯(lián)動中,達至相對深厚的某種社會感、形成某種“社會想象力”,是人文知識界共同面對的課題。詩人馬雁在《北京城》中曾這樣寫道:
有那么些人常常聚會,
無謂地研究問題,這城市
熱衷于責任而毫無辦法。
“熱衷于責任而毫無辦法”,這大概是某一類人文知識分子的精神畫像,這樣的知識分子常常聚會于京城,其中自然也包括詩人和她的朋友。在這樣的總體性狀況中,要求詩人獨自擔當重建“公共性”的難題,是有些過分苛責??蓳Q一個角度來提問:在文化“公共性”被擠壓、萎縮的時代,從藝術(shù)自身的“要求和承諾”出發(fā),詩人是不是也能另辟蹊徑,找到自己的“辦法”?
在這里,有必要重溫一下阿多諾“抒情詩與社會關(guān)系”的討論。在阿多諾看來,抒情詩之退回自我、發(fā)掘自我,看似遠離社會,但遠離的可能是社會的表層,一首高明的抒情詩,會將主觀性轉(zhuǎn)化為客觀性,在語言的最深處與社會聯(lián)系在一起,這樣的抒情詩“不流于口頭談論和報導社會而富有社會性,它以愉快的表白與語言自愿的結(jié)合而富有社會性”。阿多諾的說法很是顯白,也提醒我們注意,從話語的層面介入現(xiàn)實、表現(xiàn)社會性的議題,這是當代詩“公共性”的一種表現(xiàn),但不是唯一可能的表現(xiàn)。作為一種特殊的語言構(gòu)造,詩歌的表達不一定對應于具體的社會狀況,卻可與深植于社會結(jié)構(gòu)中的感受結(jié)構(gòu)形成一種內(nèi)在共振,引發(fā)連綿的情感共鳴,以及對自身及他人狀況的不斷領(lǐng)悟。換言之,詩歌的公共性不僅是一個朝向外部的問題,它同時也可在寫作內(nèi)部、批評的內(nèi)部來重建。
最后,不妨以馬雁的一首詩為例,就這個話題稍作展開。馬雁在10年前早逝,她身后由友人整理出版的詩集和文集,吸引了眾多年輕詩人和文藝青年。這種喜愛或追捧,并非因為過早離世而造成的詩歌史效果,也不簡單源于她詩風的強勁、飽滿,對于很多喜歡她的年輕人而言,馬雁好像一位知心人。她詩中表露的熱情、對個人傷痛的開掘、對親密關(guān)系的向往,都頗能切合在成長中充滿困惑又有所認信的青年心境。一位90后詩人就談到在她和朋友們的眼中,馬雁與其說是一個詩歌偶像,不如說更像姐姐:“她并非以詩人身份,而是以自由、強大的生活方式,以及隱藏在自由內(nèi)層、‘建造生活’的嚴肅態(tài)度吸引我們?!边@樣一種心意相知的感受,對于理解詩歌內(nèi)部的公共性,多少是有些幫助的。馬雁于2010年底寫就的《我們坐過山車飛向未來》,就是一首洋溢了公共化感知力的詩:
我們乘坐過山車飛向未來,
他和我的手里各捏著一張票,
那是飛向未來的小舢板,
起伏的波浪是我無畏的想象力
這首詩寫得熱烈又強勁,飛向未來的“過山車”,顯然是由詩人“無畏的想象力”所構(gòu)造,隱喻了現(xiàn)代社會以及人生在世不得不選擇的各種軌道,這些軌道讓一切加速起來、飛轉(zhuǎn)起來。在湍急展開的詩行中,詩人似乎在指點我們看“過山車”的上下:有巔峰的創(chuàng)造者,有傳奇的講述者,有底層的匍匐者,有智慧的耳語者,還有接吻的戀人、無辜的兒童和動物。有人被拋向高處,有人被甩到半空,一座盤旋的文字“過山車”似乎被直接搬到了紙面上:“如果存在一個空間,漂浮著/無數(shù)列過山車,痛苦的過山車……”。
這首詩的基調(diào)“全是痛苦,全部都是痛苦”。但有些出人意料的是,這首痛苦的獨白之作,卻有著一種奇異的卷入力量,其人稱在“我們”,“我”和“他”,以及“我”和“你”等人稱之間急速轉(zhuǎn)換,似乎能把所有讀到這首詩的人都帶到“過山車”上,與“我”一同感受呼嘯的節(jié)奏,在驚懼中反觀自身、警醒不已:
哦,每一個坐過山車的人
都是過山車建造廠的工人,
每一雙手都充滿智慧,是痛苦的
工藝匠。
“我們”,包括讀者和詩人,既是過山車的乘客,同時又是過山車的制造者,共同參與了縱橫軌道的設計與鋪設。痛苦的呼語、急迫的節(jié)奏、不斷轉(zhuǎn)換的人稱,都強化了一種人與人“共在”的感受,強力揭示出在現(xiàn)代社會體制、諸多理性人生規(guī)劃中,普遍被碾壓、被揚起又拋下的生存處境。借用阿多諾的說法,這首痛苦的、主觀的抒情詩,實際也是客觀化的,包含了“情動”他人、通向社會洞察的可能。
這里的“情”,不只是激情之情、共情之情,也可以對應于情勢、情理、情況,包含了現(xiàn)實狀況中人之境遇的理解。如果經(jīng)由閱讀、批評和再闡釋,語言激起的感受力波紋,便可一圈圈蕩漾開來,由“我”及“你”、及“她(他)”、及“他們”(“我們”),并延伸到更大的社會性領(lǐng)域。我們甚至可以說,詩人沒有熱衷于責任,卻在這首詩中找到了自己的辦法。雖然這辦法還是直觀式的,缺少生活實踐、社會實踐的支撐,有待進一步整理、打開,但相比于“嘎嘣直響”的抽象責任,要探索當代詩的公共性,這倒是一個較為切近的起點。
作者單位:北京大學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