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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技術背景下的體育賽事專有權

2020-03-02 19:59:48張新鋒
上海體育學院學報 2020年2期
關鍵詞:體育法人工智能

張新鋒

摘 要:?體育賽事轉播中侵權糾紛的請求權基礎爭議較大。體育賽事不是著作權的客體,其視聽記錄的錄像制作者權以及廣播組織權對于互聯(lián)網(wǎng)播放的規(guī)制乏力。尤其在未來人工智能主導的體育賽事傳播中,視聽記錄播放的智能化和內容多樣性將顛覆體育賽事視聽記錄制作者和信號傳輸者的傳統(tǒng)版權法地位。認為:應通過《體育法》確立體育賽事專有權,在此基礎上,賦予體育賽事轉播權人與其獨占許可地位相稱的獨立侵權訴訟請求權。

關鍵詞: 體育賽事播放權; 人工智能; 體育賽事專有權; 廣播組織權; 《體育法》

中圖分類號:?G80-05???????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0?5498(2020)02-0064-10

DOI:?10.16099/j.sus.2020.02.007

在技術發(fā)展的推動下,體育賽事傳播平臺的轉換需要法律容讓空間,應回歸權利配置的本源,尋求妥當?shù)慕鉀Q之道。體育賽事的傳播史就是一部技術推動下的商業(yè)模式創(chuàng)新史。在歷史洪流中,法律總是在關鍵時刻打開“缺口”,使體育賽事的商業(yè)價值不斷拓展。目前,中國體育產業(yè)正經歷從老平臺向新平臺轉換、新平臺尚未完全形成的階段,在新的產業(yè)環(huán)境與傳播市場中,新媒體轉播權的應用與開發(fā)對體育組織、傳播媒介、賽事受眾的意義尤為重要[1]。

1 體育賽事傳播平臺轉變中的著作權困局

1.1 從電視到互聯(lián)網(wǎng)媒體的體育賽事傳播

在媒體介入之前,體育賽事的商業(yè)價值局限于門票、廣告和贊助。體育賽事商業(yè)開發(fā)的爆發(fā)式增長來自于電視轉播,1936年柏林奧運會開啟電視轉播奧運會賽事的先河。為了堅持奧運會的公益性,國際奧委會最初拒絕收取轉播費。隨著財務危機加劇,1956年墨爾本奧運會被迫出售電視轉播權,并遭到美國三大電視網(wǎng)公司一致反對。事實上,在1938年“Pittsburgh Athletic Co. v. KQV Broadcasting Co.”案[2]中,美國法院已經確認賽事主辦者對于體育賽事的“準財產權”,有權獲得電視轉播費。1958年《奧林匹克憲章》第49條規(guī)定:“國際奧委會是奧運會賽事轉播權的所有權人”,并且根據(jù)播放時間的長短區(qū)分新聞和娛樂內容以收取不等的轉播費。從1984年奧運會開始,收費電視轉播使奧運會變成一項盈利的事業(yè),而電視轉播也塑造了奧運會,電視媒體建構、介入并控制了體育賽事[3]。

2006年世界杯足球賽時,國際足聯(lián)首次出售互聯(lián)網(wǎng)轉播權。2008年北京奧運會時,國際奧委會首次將互聯(lián)網(wǎng)、手機電視等新媒體作為獨立的轉播機構,與傳統(tǒng)廣播電視媒體一起列入奧運會的轉播體系[1]。2016年里約奧運會時,騰訊使用虛擬現(xiàn)實(VR)、增強現(xiàn)實(AR)技術以及先進轉播設備等為用戶營造了全新的奧運體驗[4]。2016年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企業(yè)開始從以下兩方面正式介入體育賽事轉播:①購買互聯(lián)網(wǎng)獨家播放權,如騰訊購買了NBA在中國大陸5年的獨家網(wǎng)絡版權;②打包購買體育賽事轉播權,如體奧動力(北京)體育傳播有限公司(簡稱“體奧動力”)購買足球中超聯(lián)賽2016—2020賽季全部比賽信號(含信號制作、包裝和傳輸)及足球中超聯(lián)賽視頻版權[1]。

受眾主要通過以下2個渠道接觸體育賽事:現(xiàn)場觀看和媒體欣賞?,F(xiàn)場觀看時參賽者和受眾之間直接交流信息;媒體欣賞包括體育賽事的攝錄、制作,信號傳輸和終端呈現(xiàn)等,在攝制和終端呈現(xiàn)環(huán)節(jié)可增加解說、評論和互動的內容?;ヂ?lián)網(wǎng)僅拓展了信號傳輸和受眾接受終端的時間和地點,卻未改變體育賽事遠程傳送的技術約束。在美國的“ABC. v. Aereo”案[5]中,Aereo利用數(shù)字和網(wǎng)絡技術使用戶可以接收體育賽事電視節(jié)目信號,并將其轉換為數(shù)字模式,使個人用戶在接收端可以存儲體育賽事節(jié)目,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院認定Aereo并非個人用戶的設備供應商,而是信號供應商,以轉換信號的方式侵犯了他人的版權。

由我國近幾年的十幾個觀點矛盾的判決可見,各種傳播體育賽事的媒體網(wǎng)絡的權利配置并不清晰。由于電視平臺曾壟斷體育賽事內容的制作,缺乏經驗的新媒體還依附于電視媒體的節(jié)目內容,或無力購買版權,或打“擦邊球”,容易成為內容剽竊者。2008年北京奧運會以來,新媒體被中央電視臺、體奧動力等獨家轉播權的所有人頻繁起訴。在目前可以搜集到的關于體育賽事節(jié)目侵權的訴訟中,無論以何種請求權基礎為由,包括侵犯體育賽事畫面著作權、體育賽事錄像制品的鄰接權、獨家轉播權人的市場競爭利益,法院都認定新媒體的傳播行為侵犯了他人的獨家轉播權。因為早期新媒體僅在信號傳輸方式和內容呈現(xiàn)終端上不同于電視,還未實現(xiàn)傳播技術的根本性突破,即使同為新媒體的新浪網(wǎng)和鳳凰網(wǎng)之間的糾紛亦如此。

1.2 體育賽事轉播權的請求權基礎模糊

“新浪公司訴天盈九州公司”的二審判決結果與人們的習慣認知及自然權利觀念不盡一致。毫無疑問,此案與美國的“ABC. v. Aereo”案相似,行為人都利用法律還未予以規(guī)制的技術竊取了他人的勞動成果或市場利益,而我國法院不能依據(jù)自然法或習慣法判決。在我國現(xiàn)行的規(guī)范體系下,法院已經窮盡可能的請求權基礎,法院也承認新技術不是竊取他人利益和權利的“避風港”,之所以出現(xiàn)不同于“ABC. v. Aereo”案的判決結果,在于原告選擇的請求權基礎錯誤。

(1)任何判決都基于兩者的主張、證據(jù)以及可以被援引的請求權基礎,原告的訴訟請求是“被告的行為侵犯了原告享有的以類似攝制電影方式創(chuàng)作的體育賽事節(jié)目的作品著作權”[6]。法院判定作品的屬性,不僅要考慮《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界定的作品內涵要件,還要符合《著作權法》第3條列舉的類型要件[7]。我國知識產權法定原則劃定了知識產權客體的范圍[8]。二審判決書明確指出,《著作權法》第3條對于作品類型進行了列舉,雖然該條第(九)項規(guī)定有“其他作品”,但因這一規(guī)定中的“其他作品”需要符合“法律、行政法規(guī)規(guī)定”的前提,在《著作權法》規(guī)定的法定作品類型之外,法院無權設定其他作品類型[9],所以判決的請求權基礎只能是“以類似攝制電影方式創(chuàng)作的作品”。一審判決中法院認為,賽事錄制形成的畫面,構成我國《著作權法》對作品獨創(chuàng)性的要求,應當認定為作品,判決未明確分析“體育賽事直播畫面”是攝影作品還是電影作品,而含混地進行了邏輯跳躍,以論證“攝影作品”的獨創(chuàng)性,推導出“電影作品”的獨創(chuàng)性[6]

(2)體育賽事直播節(jié)目即公用信號上承載的體育賽事視聽記錄難以解釋為“電影作品或以攝制電影方式創(chuàng)作的作品”。法院認為,我國的著作權和鄰接權體系決定了我國電影作品和錄像制品的獨創(chuàng)性存在差別,應當從立法原意和法律體系的層面設定獨創(chuàng)性程度的前提,即對不同著作權客體、不同類型的作品獨創(chuàng)性要求不同。有學者[10]認為,新型鄰接權的客體具有“非獨創(chuàng)性”的特點?!皵z影作品獨創(chuàng)性高度的要求必然與電影作品不同。因此,不能將上述作品類型的獨創(chuàng)性要求移至電影作品上,此為《著作權法》的制度安排所致,并非法官自由裁量的范疇。中超賽事公用信號所承載的連續(xù)畫面在獨創(chuàng)性高度上較難符合電影作品的要求,未構成電影作品?!?sup>[9]判決對于獨創(chuàng)性的判斷符合我國《著作權法》的文義和整體理解,體育賽事視聽記錄如果試圖在我國《著作權法》體系中尋求保護,還應回到錄像制品的范疇。在另一個案件[11]中,法院認為,攝制者在拍攝過程中并非處于主導地位,能按照其意志做出的選擇和表達非常有限,因此,2014年巴西世界杯足球賽電視節(jié)目所體現(xiàn)的獨創(chuàng)性僅符合我國《著作權法》關于錄像制品的規(guī)定。在二審中,北京市知識產權法院認可了該觀點。

(3)法院再次申明,體育賽事中的民事權益受到法律保護。我國的知識產權法定原則沒有排除對知識產權相關的民事權益的保護[12]。一方面,雖然法院認定體育賽事公用信號所承載的連續(xù)畫面并不構成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chuàng)作的作品,被訴行為不侵犯著作權,但在實踐中,網(wǎng)絡直播行為確實極大地影響了體育賽事相關權利人的利益[9]。未經許可獲得他人體育賽事內容的行為具有非法性,如果體育賽事視聽記錄構成法定類型的作品,或原告主張體育賽事錄像制作者權,則其主張就具備制定法上的請求權基礎[9]。另一方面,法院認為廣播電臺、電視臺有權禁止他人“未經許可將其播放的廣播、電視轉播”的行為。該條款中的“廣播、電視”并非廣播電臺及電視臺所播放的節(jié)目,而是承載該節(jié)目的廣播信號,前述體育賽事公用信號即屬于此種信號,屬于廣播組織權的客體。我國廣播組織權中的轉播行為并未涵蓋網(wǎng)絡直播行為,廣播組織尚不能禁止他人的網(wǎng)絡直播行為。如果在《著作權法》修改中將網(wǎng)絡直播行為納入廣播組織權的權利范圍,對體育賽事公用信號的權益不失為一種有效的救濟渠道[9]。

在當前我國《著作權法》尚未修改的情況下,原告的體育賽事獨家轉播權還可以受到《反不正當競爭法》的保護。由于一審法院未對其不正當競爭訴由進行審理,二審法院對不正當競爭訴由也無法進行審理。法院明顯建議原告按照不正當競爭的請求權基礎主張權利。

2 體育賽事轉播權的法律屬性

在“新浪公司訴天盈九州公司”案[9]中,一審法院查明,《國際足聯(lián)章程》《中國足球協(xié)會章程》規(guī)定:中國足協(xié)當然地擁有各項賽事的權利,包括視聽和廣播錄制、復制和播放、市場開發(fā)等;中國足協(xié)的代理人中超公司將其在門戶網(wǎng)站領域轉播中超聯(lián)賽及其視頻的權利獨占許可給新浪公司,將其在地方臺廣播電視、非門戶網(wǎng)絡視頻、手機應用軟件、海外電視、海外網(wǎng)絡中的轉播權獨占許可給體奧動力,后者又分許可給樂視公司。樂視公司以鏈接共享的方式向鳳凰網(wǎng)提供了體育賽事內容,而鳳凰網(wǎng)在技術上屬于門戶網(wǎng)站的范疇。門戶網(wǎng)站并非法定概念,它來源于中超公司在許可合同中的約定,按照約定,鳳凰網(wǎng)和新浪網(wǎng)同屬于門戶網(wǎng)站[6]。因此,該案在理論上屬于合同糾紛,樂視公司違反了授權許可合同的約定義務,與鳳凰網(wǎng)共享了體育賽事內容。原告新浪公司試圖將自己的門戶網(wǎng)站獨家轉播權解釋為著作權,要求被告承擔侵權責任。原告主張的請求權基礎是否成立取決于體育賽事視聽記錄的法律屬性,當法院認定體育賽事視聽記錄不屬于《著作權法》規(guī)定的作品類型時,該請求權基礎蕩然無存。

媒體通過合同獲得轉播權,該轉播權并未對體育賽事的內容做出實質性更新。在體育賽事組織者提供公用信號的基礎上,媒體插入了解說、背景介紹、廣告、賽事集錦等內容,但這些內容的選擇同樣有章可循,在一些特定情形下(如射門、犯規(guī)等)使用慢動作是直播導演的常規(guī)做法,這使得不同直播導演體現(xiàn)的個性化程度有限[9]。不僅如此,對于一些鏡頭的選擇及慢動作的使用在公用信號制作手冊中亦有要求,這些都直接影響了導演的個性化選擇。因此,“4 min集錦雖然可能具有較大的個性化選擇空間,但其并不足以使整個賽事直播連續(xù)畫面符合電影作品的獨創(chuàng)性高度要求。”[9]體育賽事的攝錄是一種程式化的記錄過程,不同的表達主體不可能有太多的獨特表達,缺乏表達的多樣性空間。體育賽事視聽記錄的獨創(chuàng)性不是與現(xiàn)場比賽或客觀事實比較,而是不同的體育賽事視聽記錄表達之間的獨創(chuàng)性程度的比較。可見,體育賽事視聽記錄不同表達的獨創(chuàng)性僅在于賽事集錦和場外解說的差異,而這兩者并非體育賽事視聽記錄的主體部分,不足以使其具有類似于電影作品的獨創(chuàng)性。

另外,任何轉播的體育賽事媒體終端內容都是在體育賽事組織者所提供的公用信號基礎上稍加改動制作而成的。公用信號在媒體終端呈現(xiàn)體育賽事節(jié)目是體育賽事的廣播行為,該行為的權利是廣播組織權,屬于鄰接權,是廣播組織對于信號的權利,而不是對于信號上承載的內容的權利。兩者的權利客體不同,以內容為客體的權利是作品或制品的著作權,以信號為客體的權利是廣播組織權。在一部分情況中,信號和信號所承載內容的權利主體一致,都是廣播組織。當信號和所承載內容同屬于一家廣播組織時,2個權利在侵權行為中高度重合,裁判可以不做區(qū)分;但當信號和所承載內容的權利主體不一致時,在學理上應將之區(qū)分開來。正如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所述:“區(qū)分內容與承載內容的信號,是在作為創(chuàng)作者的版權人與作為傳播者的廣播組織之間維系權利平衡的關鍵。”[13]我國在參與?《保護廣播組織條約》談判時,堅持“以信號為基礎的方法”,在各方已經同意將廣播組織權的客體規(guī)定為“載有節(jié)目的信號”的基礎上,應明確將廣播組織的專有權利限定為“轉播權”,而不包括以信號中的節(jié)目為保護客體的復制權、發(fā)行權和信息網(wǎng)絡傳播權等專有權利[13]。如果明確廣播組織對于體育賽事傳播具有信號轉播權,則原告主張的“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chuàng)作的作品”的著作權或“錄音錄像制品”制作者權的請求權基礎都不復存在,他們的請求權基礎應是“以信號為基礎”的轉播權,是信號的專有權,即權利人要求禁止他人分流信號。法院也無須在判決書中論證體育賽事節(jié)目或畫面的《著作權法》地位,只需考慮承載體育賽事視聽記錄的轉播信號是否受到侵犯。

在美國法律中,體育賽事傳播同時受到1934年《通信法》和1976年《版權法》的規(guī)制:對于電視信號的競爭保護依據(jù)《通信法》;對于體育賽事視聽記錄,《版權法》一方面將其界定為視聽作品,另一方面又將體育賽事組織者視為其版權人,盡管他們并非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法律并不關心創(chuàng)作行為的邏輯,而是根據(jù)普通法的自然權利原則認為這樣的權利配置是正當?shù)?,但在我國和其他大陸法系國家,由于?guī)定了“廣播組織權”,將獨創(chuàng)性較低的體育賽事直播畫面認定為作品,會導致《著作權法》中不同保護機制之間的協(xié)調問題[14]。北京市知識產權法院否認了體育賽事視聽記錄的作品性質,而將其界定為錄像制品。體育賽事直播中實時記錄的視聽記錄并非人的主觀創(chuàng)作成果,而是對客觀事實的忠實記錄。體育賽事轉播中受到侵犯的是廣播組織權的客體——信號,廣播組織只有獲得許可自行錄制體育賽事記錄并播放時,才對視聽記錄的錄像制品享有權利。體育賽事節(jié)目的內容通常不受著作權或鄰接權保護,廣播組織無法借助從內容權利人處獲取的權利受到保護,因此,對現(xiàn)場直播的保護應通過立法對廣播組織權予以完善,而且可以將網(wǎng)播組織(直接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實施傳播的網(wǎng)站)納入《著作權法》中“廣播組織”的范圍予以保護[14]。但是,我國目前對于互聯(lián)網(wǎng)終端直播行為的法律規(guī)范供給不足,因為“我國廣播組織權中的轉播行為并未涵蓋網(wǎng)絡直播這一有線轉播行為”[9]。

廣播組織的節(jié)目信號還應受到《反不正當競爭法》的保護,如果不對電視臺節(jié)目信號進行產權界定并加以保護,其后果會使“搭便車”者不勞而獲,直接損害廣播組織的經濟利益,大大削弱廣播組織者的積極性[15]。在我國尚未將互聯(lián)網(wǎng)廣播行為納入廣播組織權的規(guī)制對象時,《反不正當競爭法》保護廣播組織的轉播權是最為可取的請求權基礎。即使廣播組織權是“以信號為基礎”的,新浪公司也無法直接以其為請求權基礎要求被告承擔侵權責任,因為這仍然取決于被告是否使用了原告新浪公司的播放信號。如果被告沒有使用原告的信號,則被告信號上獨占的廣播組織權只能通過《反不正當競爭法》保護,原、被告同屬于合同上界定的門戶網(wǎng)站,具有同質的受眾,被告明顯超越了合同約定的信號終端受眾群體,侵害了原告的市場競爭利益,應承擔不正當競爭的侵權責任。選擇制止不正當競爭明顯沒有違約責任請求權的邏輯順暢,而且違約責任適用嚴格責任原則,原告證明標準較低,無須證明被告的主觀故意或過失,只需要證明違約行為即可。從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看,合同中約定體育賽事轉播權的許可人中超公司“確保與原告具有競爭關系的門戶網(wǎng)站不得以任何方式播放體育賽事內容”[9],那么新問題是,如果新浪公司向許可人主張違約責任,并進而由許可人向其他被許可人主張民事責任,就需要明確體育賽事轉播權的授權基礎。

3 體育賽事轉播權的授權基礎

在“新浪公司訴天盈九州公司”案中,原、被告均認可中國足協(xié)對涉案比賽公用信號享有權利,但判決書以及我國法律均未明示該權利的性質。中國足協(xié)對于體育賽事視聽記錄或公用信號上體育賽事內容的權利不清晰,即該權利不是制定法上確認的民事權利,而是一種商業(yè)慣例。2000年3月31日,國家體育總局出臺的《關于電視轉播權管理有關問題的通知》指出,根據(jù)國際慣例,體育比賽的電視轉播權屬于比賽主辦單位。法院采信,依據(jù)《國際足聯(lián)章程》以及《中國足球協(xié)會章程》的規(guī)定,中國足協(xié)擁有視聽和廣播錄制、復制和播放的權利,但是法院回避了體育賽事本身的權利屬性,這的確不是司法的任務,或者說法院僅將其視為商業(yè)慣例或習慣法上的民事權益。

如果新浪公司依據(jù)合同劃分的信號市場,主張中超公司違反了合同義務,未履行禁止其他人分割自己的獨占市場的義務,可能是一個邏輯順暢的請求權基礎。中超公司的被代理人中國足協(xié)對于體育賽事的權利卻沒有制定法上的依據(jù),即其不是法定權利,無法按照《著作權法》或其他制定法加以保護,只能依照《民法總則》確認的民事權益和《侵權責任法》的一般原則加以保護,保護強度較弱,舉證責任較重。而且被告的行為往往是直播,僅是改變了播放的信號媒介。他人侵入門戶網(wǎng)站的信號受眾領域,未必會侵犯錄音錄像制作者權,因為被告的體育賽事內容同樣來源于中超公司提供的公用信號,由體奧動力或樂視公司制作。

無論體育賽事視聽記錄是作品還是錄像制品,其轉播者都不可能直接占據(jù)作者地位。中超公司的公用信號已經包括體育賽事的全部內容,僅僅是轉播者各自的解說和賽事集錦有所差別。足球中超聯(lián)賽公用信號制作手冊的內容包括公用信號技術標準、轉播車配置、機位圖和說明、慢動作系統(tǒng)、音頻要求、公用信號制作規(guī)范、慢動作說明及規(guī)范、字幕操作要求、評論席、單邊ENG和DSNG預定協(xié)調、信號傳輸規(guī)范、信號傳輸技術標準、在線包裝系統(tǒng)使用規(guī)范等,對攝像機機位設置、慢動作鎖定、鏡頭切換基本原則、字幕要求、公用信號流程等方面做了要求[9]。由此可見,體育賽事內容的形成和視聽記錄的制作都按照體育賽事組織者的意志進行,無論體育賽事及其視聽記錄具有何種權利,其權利主體都應是體育賽事的組織者和參與者,而不是播放者。體育賽事組織者和參與者對體育賽事享有專有權,該專有權是體育賽事組織者和廣播公司簽訂合同許可其獨家轉播權的產權基礎。

在電視傳播體育賽事內容之前,體育賽事專有權主要是參與體育賽事的俱樂部對于體育賽事場館的不動產物權延伸出來的權利。未經許可,他人不得進入場館觀看或拍攝比賽。同時,報紙等對體育賽事的利用局限于對體育賽事的新聞事實報道。消費者從新聞報道中獲得的體育賽事內容和體育場館內觀看的體育賽事內容具有本質區(qū)別,以新聞形式報道體育賽事的報紙、廣播媒體和體育賽事組織者之間無商業(yè)市場競爭關系,所以參與體育賽事的俱樂部歡迎并鼓勵報紙報道體育賽事信息和新聞。

電視媒介的出現(xiàn)使體育賽事的商業(yè)開發(fā)平臺開始轉換,電視直播或轉播逐漸成為體育賽事內容的主要提供方式。隨著電視的普及,20世紀80年代以來,電視轉播收入甚至超過其他收入。由于體育賽事聯(lián)盟具有法律上的壟斷供給者地位,電視廣播公司具有網(wǎng)絡上的天然壟斷地位,雙方地位相稱,具有較為均等的談判能力,因此結為利益共同體。即使制定法未明確體育賽事的權利主體,也并不影響廣播公司承認體育賽事組織者和參與者的所有權。美國1976年《版權法》賦予體育賽事視聽記錄以版權客體地位時,人們想當然地認為該客體的攝錄者廣播公司應占據(jù)作者地位,進而享有著作權,直到“Baltimore Orioles v. Major League Baseball Players”案[16],法院依據(jù)普通法原則認定體育賽事組織者和參與的俱樂部才是體育賽事視聽記錄的版權所有人。確認體育賽事組織者和參與者的版權地位比承認體育賽事視聽記錄的版權客體地位更具有規(guī)范價值,因為它一方面承認體育賽事視聽記錄(而不是體育賽事)是版權客體,為公共利益留下廣闊的空間,另一方面又采用版權模式強力保護體育賽事的商業(yè)利益,一切未經許可使用體育賽事視聽記錄的商業(yè)行為都構成侵權。

無論是延續(xù)傳統(tǒng)體育賽事場館權(housing rights)的商業(yè)慣例,進而得到習慣法的保護,還是將體育賽事視聽記錄界定為版權的客體,由體育賽事組織者或俱樂部享有版權,體育賽事專有權的性質無根本的變化。也有一些國家,如法國、保加利亞、匈牙利、羅馬尼亞等在體育法中規(guī)定了體育賽事協(xié)會對所組織的體育賽事專有的商業(yè)利用和開發(fā)權利[17],是體育賽事專有權的另一種法律表現(xiàn)形式。法國于1984年通過了“有關組織和促進體育運動”的專門規(guī)定,后被納入《法國體育法典》,其中第L333-1條規(guī)定體育聯(lián)盟和比賽組織者享有其主辦的體育比賽的利用權,法國最高法院據(jù)此在2004年認定,有關體育比賽照片的拍攝和傳播應經過體育聯(lián)盟和比賽組織者的授權[17]。在體育賽事組織者和參與者享有的體育賽事專有權的基礎上,廣播媒體通過合同獲得的體育賽事轉播權是債權。此時,體育賽事轉播權的權利來源就是制定法上的絕對財產權,類似于知識產權,其獨占被許可人以自己的名義獲得訴訟法上的資格。因此,解決此類糾紛的關鍵不在于如何保護轉播權的信號或信號上承載的內容,而在于如何界定體育賽事本身的權利性質。在未來人工智能介入體育賽事傳播時,該問題會更加突出。

4 人工智能主導的體育賽事傳播模式

隨著國務院《關于加快發(fā)展體育產業(yè)?促進體育消費的若干意見》(國發(fā)[2014]46 號)為新媒體進軍體育產業(yè)松綁,“按市場原則確立體育賽事轉播收益分配機制,放寬賽事轉播權限制,除奧運會、亞運會、世界杯足球賽外的其他體育賽事,各電視臺可直接購買或轉讓”,越來越多的體育賽事轉播權糾紛案例開始出現(xiàn)。互聯(lián)網(wǎng)媒體通過獲取或創(chuàng)作體育知識產權資源,一方面可以對體育知識產權資源進行深度開發(fā)利用,另一方面可以匯聚大量用戶,并以此對用戶進行多次開發(fā)利用,將用戶導流到其他體育相關產業(yè)的消費上[18]。新媒體通過移動終端使受眾全程融入體育賽事,包括票務、直播、游戲、互動、博彩、數(shù)據(jù)分析、個人運動訓練等。

新媒體能介入體育賽事的信號傳輸和內容制作,其原因在于:一方面,法律為新媒體進軍體育賽事轉播掃除障礙;另一方面,建立在人工智能技術的基礎上,體育賽事內容制作和信號傳輸可以分離。由于以4K、3D、高幀率等為代表的新興視聽技術在體育賽事攝制上的應用,體育賽事傳播由畫面呈現(xiàn)主導向用戶體驗主導轉型。同時,以云計算、云存儲、大數(shù)據(jù)、物聯(lián)網(wǎng)、5G通信等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術推動了體育賽事節(jié)目制作方式的根本轉變[19]。物聯(lián)網(wǎng)技術、無人機航拍技術、360°全景攝影技術使得體育賽事畫面攝制的角度和距離不受限制。同時在物聯(lián)網(wǎng)和人工智能技術的協(xié)助下,傳感器和賽場全方位角度攝像頭提供的數(shù)據(jù)和圖像,以及可穿戴設備隨時抓取的運動數(shù)據(jù),通過VR模擬技術,都被還原為運動圖像。這些數(shù)據(jù)非常精細,運動員的跑動、控球、距離和速度等都可使用專用軟件分析,并精確地反映在內容的解說和評論中。5G通信技術使得海量的體育賽事畫面、數(shù)據(jù)能即時傳輸。人工智能技術通過海量數(shù)據(jù)的學習后,能準確抓取和剪輯最能真實再現(xiàn)體育賽事的畫面組合成視頻。體育賽事內容的攝制和信號傳輸分離后,在5G通信技術和人工智能技術的幫助下,內容制作和評論解說從供應端轉向接收端,甚至能全程動態(tài)化制作體育賽事節(jié)目。

體育賽事視聽記錄以受眾最喜愛的近距離、全方位準確再現(xiàn)賽事為目的,其程式化、模型化的程度遠高于電影,是人工智能技術最先占領的視聽作品領域。大數(shù)據(jù)和人工智能技術自主學習將會使體育賽事內容制作進入自動生成時代。人工智能技術通過大數(shù)據(jù)的學習和解算,能高速制作視頻,并及時糾正制作瑕疵。視覺效果、制作效率、生成處理視頻內容的效率都將得到質的飛躍。例如,可將人工智能應用于短視頻自動生成、影視劇剪輯、體育賽事集錦等視頻內容生產,運用深度學習技術進行視頻識別與智能編輯,將人臉識別引擎、無人機視覺分析與視頻結構化分析等技術快速應用于視頻內容分析、視頻智能生產等領域[20]。人工智能技術將徹底改變傳統(tǒng)的體育賽事視聽記錄和公用信號的制作方式。新媒體的即時數(shù)據(jù)分析可回饋受眾的興趣焦點,使信號制作及時契合受眾的興奮點,進而使體育賽事傳播實現(xiàn)遠程互動。

伴隨著VR視頻技術、人工智能技術和5G通信技術的到來,體育賽事傳播具有3個特征:①視聽記錄制作的人工智能化和無人化;②視聽記錄傳輸?shù)男盘柖嘣?③體育賽事內容呈現(xiàn)的個性化。體育賽事內容消費的移動化、去中心化和觀眾參與化將重塑體育賽事傳播平臺。美國薩克拉門托籃球隊體育場館的“智能化”和“5G化”使得現(xiàn)場觀眾的欣賞角度和景觀不局限于自己的座位,每個人都會處于最佳位置,每個人都可能成為視頻記錄者[21]。每個觀眾、每部手機都成為體育賽事視聽記錄的提供者,人工智能利用大數(shù)據(jù)算法,可以幾乎同步從海量的互聯(lián)網(wǎng)數(shù)據(jù)中整合出賽事集錦甚至體育賽事全程內容,而這些視頻并非從體育賽事獨家轉播權的信號獲取,所以并未侵犯體育賽事獨家轉播時的廣播組織權?;赩R技術和人工智能技術,觀眾接收端和視頻制作端互動,觀眾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視角、位置和關注的球員,每個觀眾的VR視頻呈現(xiàn)不一樣的記錄,完全屬于不同的畫面。對此,體育賽事轉播權不應再固守傳統(tǒng)的許可模式,必須適應人工智能技術背景下的體育賽事傳播模式。

技術發(fā)展推動商業(yè)模式變革,商業(yè)模式變革帶來利益格局變化。具有代表性的2個商業(yè)模式分別是NextVR公司和IBM公司的Watson模式(Watson Media)。美國的NextVR直播公司利用高速芯片、立體視圖、VR內容顯示、4K顯示器等技術能保證持續(xù)的、高質量的實時直播,該公司與??怂贵w育、美國橄欖球聯(lián)盟、美國籃球聯(lián)盟、世界職業(yè)棒球大賽合作并獲得了直播權利[22]?!陡2妓埂冯s志2017年7月13日報道,NBA將與NextVR公司合作,學習這門新的技術并通過媒介真正提升NBA的體驗。NextVR公司在籃框下設置的攝像頭,完全可以給觀眾一種最佳座位的身臨其境的體驗[23]。2017年8月30日,IBM在美國網(wǎng)球公開賽上推出的IBM Watson模式是基于云計算和人工智能技術的體育賽事傳播方案,將IBM Watson與IBM的視頻功能相結合。該方案的Cognitive Highlights技術用于分析圖像、視頻、語言、情緒和語氣,可實時分析運動員和觀眾的聲音、動作和面部表情,并將公開賽的7個球場的鏡頭排列起來,自動整理賽事精彩畫面,從而簡化視頻制作流程。美國網(wǎng)球協(xié)會數(shù)字平臺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享更多比賽的精彩視頻,該項傳播技術使得視頻播放能最大限度地實現(xiàn)精彩實景同步和互動[24]。

5 人工智能傳播模式中的美國體育賽事專有權

美國的法律環(huán)境較有利于人工智能播放技術的發(fā)展,其體育賽事產權關系較為清晰,對體育賽事組織者相對友好。體育賽事的參與者如俱樂部或聯(lián)盟享有體育賽事的相關財產權利。美國1976年《版權法》以制定法的形式保護體育賽事視聽記錄的版權,在此之前,普通法以自然權利的形式保護體育賽事相關財產權。1938年,在“Pittsburgh Athletic Co. v. KQV Broadcasting”案中,匹茲堡競技公司的棒球隊在主場進行比賽時,入場券持有人須同意不發(fā)布正在進行的比賽的任何消息,被告是當?shù)亟洜I無線廣播的KQV公司,通過自己的付費觀察員在賽場外的有利位置觀察封閉賽場內的比賽并即時廣播消息。法院認為,主隊是體育賽事的所有者,有權獲得“任何利益”,包括廣播費和轉播費[2]。法院按照普通法的邏輯,認可體育賽事的組織者對體育賽事商業(yè)利用的權利。

美國法律存在普通法和制定法的雙層結構。普通法是以判例的形式發(fā)展起來的、與基本權利相吻合的規(guī)范體系。就財產法領域而言,普通法確立的財產權就是根據(jù)自然權利以及美國憲法原則確立的普通法權利,美國《憲法》建立在自然權利學說的基礎上。自然法從基督教哲學演繹而來,其哲學基礎是主體與客體的關系、人與物質的關系,而現(xiàn)代社會具有在自由個體的主觀權利基礎上構成的人類交往關系的性質[25]。所以,若自然權利在人與人之間的配置完全依賴自然法規(guī)則,則會存在不足,而且容易導致極端個人主義財富觀。因此,自然權利學說一方面考慮權利在私人之間配置的均衡性,另一方面也更多地讓位于功利主義,考慮最大多數(shù)人的權利和幸福與個人主觀權利的均衡。這種均衡依賴于制定法來實現(xiàn)。在制定法的法源供給不足時,普通法發(fā)揮其基本原則解釋功能。就版權保護而言,版權是制定法上的財產權利,在1834年的“Wheaton v. Peters”案[26]中,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院否認了版權是普通法上的權利,判決認為,每個人都有權獲得自己的勞動成果,但只有符合制定法的財產規(guī)則才能享有權利。盡管該判例確立了版權的制定法屬性,但對體育賽事而言,不僅其視聽記錄受到美國1976年《版權法》保護,而且體育賽事本身也受到普通法保護。

綜上,最佳的解決方案就是賦予體育賽事組織者體育賽事專有權,進而依據(jù)體育賽事專有權界定不同信號的轉播權范圍,同時在合同中約定,在該信號市場的范圍內,轉播權人可以體育賽事專有權人的名義提起訴訟,獲得轉播權的信號權利人可依據(jù)體育賽事專有權主張信號分流者的侵權責任。

7 結束語

我國《體育法》制定于1995年,20多年來幾乎未做修訂,也未發(fā)現(xiàn)依據(jù)《體育法》規(guī)范裁判的案件。應修改、激活《體育法》,以適應體育賽事市場化發(fā)展的需求。筆者建議:在《體育法》中明確體育賽事專有權,并規(guī)定其主體是體育賽事組織者,期限是50年;并允許體育賽事組織者將體育賽事內容按信號傳輸媒介的不同和播放地域的差別,分割體育賽事專有權的轉播權市場,將之分別許可給不同的媒介網(wǎng)絡??梢栽诤贤屑s定媒介網(wǎng)絡信號沖突的解決方案,以及未經許可的媒介網(wǎng)絡播放體育賽事內容時,體育賽事轉播權的被許可人可以許可人的名義行使訴訟權利,并要求法院在直播時頒布禁令。同時,法律為體育賽事專有權設定一定的義務,例如,在免費的公共電視頻道播放體育賽事的法定許可,未獲得播放權的媒體以新聞的形式播放賽事集錦的合理使用條件,現(xiàn)場觀眾自行拍攝體育賽事視頻的合理使用形式等。如此,體育賽事專有權和體育的公共領域形成良性的均衡關系,一方面促進體育賽事的商業(yè)利用,另一方面保障公眾接近體育的權利,清除未經許可轉播體育賽事而侵害他人信號市場和廣播組織權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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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lusive Right of Sporting Events in the Background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ZHANGXinfeng

Abstract: There are large numbers of controversies in the regulation of the infringement disputes about sporting events broadcasting.As the sporting event is not the subject of copyright,the right of video authorship and broadcasting organizers right of audiovisual records of sporting events are both equally weak to regulate the internet broadcasting. Especially in the future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led sporting events broadcasting,the intelligent nature and content diversity of audiovisual records of sporting events by AI will deauthorize the traditional position of audiovisual records producers and transmitters.It is proposed that the exclusive rights of sporting events should be established in the Sports Law,and on this basis,the broadcasting organizers right of sporting events are granted with independent claims right to infringement that are commensurate with their exclusive licensing status.

Key words: broadcasting right of sporting event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exclusive right of sporting events; broadcast organizing right; Sports Law

Author?s address: Research Center for Intellectual Property, 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361005,F(xiàn)ujian,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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