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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詩賦傳統(tǒng)看漢賦用《詩》
——從王思豪《漢賦與詩經(jīng)學互證研究》談起

2020-01-08 07:34
天中學刊 2020年2期
關鍵詞:漢賦詩賦義理

許 結

(南京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23)

王思豪博士為當下賦學研究界青年才俊之一,曾就職于江蘇省社會科學院,現(xiàn)任教于澳門大學。記得十年前,思豪入南雍求學,擬以“漢賦用《詩》研究”為題撰寫博士論文,不久以此申獲國家社科基金項目資助,又經(jīng)十年之精進,增益而成規(guī)模宏大、內(nèi)容豐贍、遠非舊文所囿的《漢賦與詩經(jīng)學互證研究》書稿。為了請益學界,跟進發(fā)展,思豪已聯(lián)系商務印書館準備正式付梓,向我索序。于是翻讀該書稿,伴隨著其邏輯嚴明的論證與精彩紛呈的演繹,我的思緒又回到當年與思豪擬定“漢賦用《詩》”為研究課題時的“初心”,也許是興趣所在,我們的探討是互動的,因而在他讀書時我們就有了合作成果,分別是《漢賦用〈詩〉的文學傳統(tǒng)》(《中國社會科學》2011年第4期)、《漢賦用經(jīng)考》(《文史》2011年第2期)。當時我就覺得思豪“善為文”(包括文獻與文詞),這些年他在《文學評論》《文學遺產(chǎn)》等刊物發(fā)表了系列賦學研究論文,特別是看到這部體大思精的書稿,使我更堅定了當初的想法。我們不妨瀏覽一下該書稿的目錄,計四編十四章:甲編“賦之詩源說系譜論”,計三章,為其構設理論;乙編“漢賦用《詩》考釋”,又三章,為其文獻實證;丙編“漢賦用《詩》的經(jīng)義內(nèi)涵”,計四章,為其學術拓展;丁編“漢賦用《詩》的詩性品格”,復四章,為其文本體義。由源及流,如順江東下,暢行快適;又如曲徑通幽,漸入佳境。倘逆向品讀,由流溯源,即從丁編反觀甲編,又仿佛如逆水行舟,從觀賞賦文本體的光景,經(jīng)過學術路徑的延伸以及文本實證的叢林,方始得見書稿構建的“詩賦”理論之山岳。如果從這部書稿中拈出一字禪,我想就是互證的“互”,作者由源及流對“詩”(《詩》)與“賦”的互證,亦可謂考據(jù)、義理、詞章兼?zhèn)?,無以置喙,而作為讀者的我,觀流探源,又想從中抽出常見的“經(jīng)義”“尊體”與“詞章”三個關鍵詞,與思豪再作一次“互動”。

一、經(jīng)義:論賦誤區(qū)還是奧區(qū)

辭賦與經(jīng)義的交互在漢代,《詩》三百篇作為被“經(jīng)義”化的一種,抑或如章學誠所載“三代以后,六藝惟《詩》教為至廣”[1],其糾結卻遠不限于漢世,而是通貫整個賦史的。古人以《詩》之經(jīng)義論賦,最突出在兩端:第一是本源探尋,以為賦體寫作的本質(zhì)。例如清人程恩澤《六義賦居一賦》云:

周有太師,《六經(jīng)》是序。篇之異體貴乎綱,文之異辭主乎緒。宣圣合之,延陵莫能分;張逸敂之,通德莫能舉。紀其篇什,得詩人之制度;導其性情,悟詩人之機杼。[2]

題為“六義”,實論本源,由此也引出第二點,即“六義”取向,這從漢晉用《詩》到晉唐以及宋元如劉勰、孔穎達、朱熹、祝堯等論詩與賦關系,已成價值評議標準。例如錢溥為祝堯《古賦辯體》作序傳承孔穎達、朱熹等論《詩》之“六義”的經(jīng)緯說論“賦”云:

按《周禮》太師“以六詩教國子,曰風、賦、比、興、雅、頌”。而《詩序》謂之“六藝”,以風、雅、頌為三經(jīng),賦、比、興為三緯。經(jīng)則以其篇章聲節(jié)之或異,緯則體于經(jīng)而有命意之不同。誦詩者必辯乎此,而后《三百篇》之旨可得。[3]

由此延伸其義,就是“賦雖六義之一,其體裁既兼比、興,其音節(jié)又兼風、雅、頌”的推衍與發(fā)展[4]凡例。其實,“依經(jīng)立義”評賦,發(fā)端漢人,初見《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引述淮南王《離騷傳》謂屈賦兼得“《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以及批評宋玉、唐勒、景差等“好辭而以賦見稱……終莫敢直諫”。而司馬遷、揚雄等贊美賦同《詩》之諷諫以及“詩人賦”之標榜,貶抑其失去諷諫意義的“侈麗閎衍之詞”,屬同一批評思路。由此再看賦論傳統(tǒng),類似言論充斥其間,幾乎是雷同和重復,但觀其發(fā)聲的時代背景與針對問題,或亦有所建樹。比如宋人劉摯議貢舉謂:

詩賦之與經(jīng)義,要之其實,皆曰取人以言而已。人之賢與不肖,正之與邪,終不在詩賦經(jīng)義之異。取于詩賦,不害其為賢;取于經(jīng)義,不害其為邪。[5]

這里說的詩賦,是闈場考試內(nèi)容,所謂經(jīng)義,也是指與詩賦對應的經(jīng)義科文,具有宋代科考的特殊背景,但其批評內(nèi)涵,卻與“依經(jīng)立義”是一脈相承的。又如清人納蘭性德《賦論》標舉“《三百篇》”為賦之源謂:

經(jīng)術之要,莫過于《三百篇》,以《三百篇》為賦者,屈原、荀卿而下,至于相如之徒是也。以《三百篇》為詩者,蘇、李而下,至于晉、魏、六朝、三唐以及于今之作者皆是也。[6]

這是就詩體與賦體而論,歸賦于詩,而其賦學的針對性,顯然是對元明以來賦論的“祖騷宗漢說”對《詩》教及經(jīng)義之淡褪的思想反撥。然其對經(jīng)義的重視,卻是一種批評的擬效。

以《詩》為代表的經(jīng)義對賦體創(chuàng)作的影響,尤具普遍之意義。漢賦用《詩》內(nèi)容豐富,涉及也廣,試觀一例:

敦眾神使(當為“使神”)式道兮,奮《六經(jīng)》以攄《頌》。隃于穆之緝熙兮,過《清廟》之雝雝,軼五帝之遐跡兮,躡三皇之高蹤。(揚雄《河東賦》)[7]

其中“隃于穆之緝熙兮,過《清廟》之雝雝”,語出自《周頌·維天之命》“維天之命,于穆不已”及《周頌·維清》“維清緝熙,文王之典”,是取《詩》之“頌”而成文。又如范仲淹《自誠而明謂之性賦》曰:

圣人生稟正命,動由至誠。發(fā)圣德而非習,本天性以為(當為“惟”)明。生而神靈,實?。ó敒椤敖怠保┪逍兄悖话l(fā)于事業(yè),克宣三代之英?;吨杏埂分性?,仰上圣之莫越。性以誠著,德由明發(fā)。其誠也,感于乾坤;其明也,配乎日月。[8]

賦文開解《禮記·中庸》“自誠而明謂之性”,可謂經(jīng)義的演繹。而合觀漢、宋人這兩篇賦,其取資經(jīng)義,顯然也是一種創(chuàng)作的擬效。從賦體對經(jīng)義之創(chuàng)作與批評的雙重擬效,確實使我們看到了賦家建立起的“依經(jīng)立義”的“微言”話語模式,其傳統(tǒng)早在《漢書·藝文志》的“微言相感”中已存在,明人吳宗達為施重光《賦珍》作序謂“原夫《詩》兼六義,賦其一也。后之稱賦者,率本于《詩》,則非全經(jīng)不舉焉。《三百篇》郊于歌,廟于誦,途巷于謳呻,本忠孝之極思,發(fā)幽貞之至性。山川輿服,卉木蟲魚,繪寫自然,憂愉殊致,《三都》《兩京》,實苞孕之”[9]卷首,詩賦互證,可窺一斑。然則賦之創(chuàng)作與批評皆擬效經(jīng)義,落實到賦用《詩》的詩性品格,包括語體結構、擬效與改造中的尚雅傳承,確實是極好的選擇,但這一選擇如何穿過歷史的遮蔽窺探其根源,則牽涉到經(jīng)義為何、賦體為何的本質(zhì)?!敖?jīng)”是漢代學者對先秦儒典“六藝”的稱謂,被視為“天地之常經(jīng),古今之通誼”(董仲舒語),特別是漢武帝時立“五經(jīng)”博士,成就一代學術而衣被后人。同樣,“賦”是來自戰(zhàn)國楚地的文本,到漢代大其堂廡,特別是武、宣之世,成一代文學之“勝”,所以賦與經(jīng)沒有根本的淵系,只有共時的風華。也正因此,范文瀾在《文心雕龍·詮賦》的校注中有所質(zhì)疑:“賦、比、興三義并列,若荀屈之賦,自六義之賦流衍而成,則不得賦中雜出比、興。今觀荀、屈之賦,比、興實繁,即士蒍所作,有狐裘尨茸語,三句之中,興居其一,謂賦之原始,即取六義之賦推演而成,或未必然?!盵10]由此再看漢賦用《詩》,如司馬相如《長門賦》“雷殷殷而響起兮,聲像君之車音”之與《詩·召南·殷其雷》之“殷其雷……振振君子,歸哉歸哉”,是取辭;揚雄《甘泉賦》“襲琁室與傾宮兮,若登高眇遠、肅乎臨淵”之與《詩·小雅·小旻》“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是取義。無論取辭或取義,都是心摹前構的文本引述,究其本原是《詩》與“賦”共有的致用精神與政教理想。由此“引述”而構建起的“經(jīng)與賦”批評,是誤讀?還是探尋奧秘?最終還是繁華褪盡見真淳,那就是經(jīng)“做什么”?賦“做什么”?

二、尊體:詩賦關系史之商榷

尊體是就文體而言,所以賦的尊體也是尊“賦”之體,但古人的批評糾纏不清的正在于:一方面以尊賦體而區(qū)分于他體,尤其是“詩”體,構成詩與賦功能與風格的不同,一方面偏偏又將其分體歸于“經(jīng)義”,并將賦作擬效《詩》作視為“以經(jīng)尊賦”的批評高標。

自漢人評賦重“賦用”之后,魏晉以降,“賦體”論隨之而崛興,其中陸機《文賦》的“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以“緣情”與“體物”區(qū)分詩賦最典型。對此,明人謝榛《詩家直說》認為“陸機《文賦》曰:‘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颉_靡’重六朝之弊,‘瀏亮’非兩漢之體”[11];胡應麟《詩藪》指出“《文賦》云‘詩緣情而綺靡’,六朝之詩所自出也,漢以前無有也;‘賦體物而瀏亮’,六朝之賦所自出也,漢以前無有也”[12],可知六朝是賦學明體的時期。繼后,劉勰《詮賦》又從兩個視點切入,一則因承“體物”說謂賦“鋪采摛文,體物寫志”“體國經(jīng)野,義尚光大”,偏于賦之體類,一則論賦文“麗詞雅義,符采相勝……文雖新而有質(zhì),色雖糅而有本,此立賦之大體”,而偏于賦之體性。隨著賦創(chuàng)作的延展,賦之尊體亦呈多元,如清人吳曉嵐《論賦》云:

賦體有四:曰古賦,曰排賦,曰文賦,曰律賦是也。古賦源于《離騷》,盛于魏漢,六朝、三唐亦有之。排賦始于六朝,盛于子山,唐宋以后亦有之。文賦始于唐,盛于宋,前明亦有仿之者……律賦始于唐,沿于今,凡試場、館課所謂時賦者皆是。[13]

此就語言特征劃分賦之體類。但由于尊體,賦與詩之不同仍為關注要點。如劉熙載《藝概·賦概》說:

賦起于情事雜沓,詩不能馭,故為賦以鋪陳之。斯于千態(tài)萬狀,層見疊出者,吐無不暢,暢無或竭……賦別于詩者,詩辭情少而聲情多,賦聲情少而辭情多。[14]

詩與賦的創(chuàng)作差異,也形成了批評的不同,這些都是由尊體而來的。

然而,也正是區(qū)分詩、賦創(chuàng)作不同的尊體批評,卻又常與《詩》之經(jīng)義聯(lián)結,成為“賦者,古詩之流”(班固《兩都賦序》)的重新解讀。例如王敬禧《復小齋賦話跋》云:

賦緣六義,而實兼之。昔人分為四體,然騷體矯厲而為古,古體整煉而為律,律體流轉而為文,勢有所趨,理實一貫。其中抽秘騁妍,侔色揣稱,使人有程序可稽、工拙立見者,自在律賦。[15]

王之績在《鐵立文起》中以正變論賦,他認為“昔人以賦為古詩之流,然其體不一……大抵辭賦窮工,皆以詩之風雅頌賦比興之義為宗。此如山之祖昆侖,黃河之水天上來也。故論賦者,亦必首律之以六義,如得風雅頌賦比興之意則為正,反是則為變”[16],也將尊體與尊經(jīng)凝合為一。推究其批評源頭,抑或當歸漢賦之用“經(jīng)”,如其用《詩》之“風”,則取“諷諫”之志以尊賦,用“雅”“頌”則以雅言與頌德之美以尊賦。因此,漢賦用《詩》固然有著“以賦傳經(jīng)”“以賦解經(jīng)”“以賦豐經(jīng)”的諸多面向,但究其本仍在“以經(jīng)尊賦”。如用《詩》之“風”,漢人自道如《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載:“以子虛,虛言也,為楚稱;烏有先生,烏有此事也,為齊難;無是公者,無是人也,明天子之義。故空藉此三人為辭,以推天子諸侯之苑囿。其卒章歸之于節(jié)儉,因以風諫?!庇帧妒酚洝ぬ饭孕颉罚骸啊蹲犹摗分?,《大人》賦說,靡麗多夸,然其指風諫,歸于無為?!庇谩对姟分把拧薄绊灐?,漢人自道則如班固《兩都賦序》云:“或以抒下情而通諷喻,或以宣上德而盡忠孝,雍容揄揚,著于后嗣,抑亦雅頌之亞也。”后世如白居易《賦賦》“況賦者,《雅》之列,《頌》之儔,可以潤色鴻業(yè),可以發(fā)揮皇猷”[17],正以賦體“鋪張盛美”“潤色鴻業(yè)”之用并隸屬“雅頌”以尊體。這一思路也成為賦學批評的一條重要線索,比如林聯(lián)桂《見星廬賦話》或論一體謂“夫子刪詩,楚獨無風,后數(shù)百年,屈子乃作《離騷》。騷者,詩之變,賦之祖也”;或整合前人之說而立論:

“詩有六義,二曰賦?!币娪凇吨苣稀りP雎·詩序》。“賦之言鋪,直鋪陳今之政教善惡。”見于《詩疏》。故班固《兩都賦序》曰:“賦者,古詩之流也?!薄稘h書》曰:“不歌而誦謂之賦。”劉彥和曰:“賦者,鋪采摛文也?!惫使び谫x者,學貴乎博,才貴乎通,筆貴乎靈,詞貴乎粹,而又必暢然之氣動蕩于始終;秩然之法調(diào)御于表里,貫之以人事,合之以時宜,淵宏愷惻,一以風、雅、頌為宗,宇宙間一大文也。[18]

既承認賦為“一大文”,又歸之“以風、雅、頌為宗”,從批評史的角度來看,這就陷入了賦因“尊體”脫離“詩域”獨自成文,而又因用《詩》(以之為宗)乃尊“賦體”的矛盾。

這又引起賦“是什么”的思考。賦無疑是一種語言的藝術,并由語言變?yōu)槲谋荆ㄎ淖郑u成為案頭文學,但有兩個值得重視的定位,其一是中國古代有名有姓之作者的文學書寫,或可謂第一代文人的創(chuàng)造;其二是漢語語言特有的文體,其與詩歌、散文不同,在西方找不到這樣的對應文本。而就文學史來看,賦既是“一體”,與詩、詞、曲、銘、碑、贊并列,以彰顯特色,又是“母體”,即第一代文學之士的書寫,且以“博物知類”“體國經(jīng)野”見長,于是它又向兩方面延展:一是自身的變化,其與駢文的凝合而為“駢賦”,與散文的凝合而為“文賦”,甚至清代館閣賦凝合于八股文,鈴木虎雄稱之“股賦”[19];二是向他體的旁衍,或謂他體向賦的取資(取法),其中如詩的賦化(如古風、排律)、詞的賦化(如慢詞)等,胡小石說杜甫《北征》是“變賦入詩者”[20],即一典型案例。如此觀“賦”,何須引《詩》而“尊”,然用《詩》尊賦又是一常見的批評現(xiàn)象,其“尊體”徘徊于義理與詞章之間,實耐人尋味且值得反思。

三、詞章:賦學批評的一種思考

賦是修辭的藝術,前人言說已多,比如饒宗頤《辭賦大辭典序》說:“賦以夸飾為寫作特技,西方修辭術所謂 Hyperbole者也;夫其著辭之虛濫(exaggeration),構想之奇幻(fantastie),溯原詩騷,而變本加厲?!盵21]由此再看賦體用《詩》,或取義(義理),或取辭(詞章),詞章與義理在此視域的共呈,顯而易見,只是如何厘清與辨別,又需“考據(jù)”以道問學。而特別有趣的現(xiàn)象是,漢賦用《詩》取用其章句,卻為后世之《詩經(jīng)》經(jīng)解取用漢賦章句提供了語體文獻。且《詩》解取用漢賦章句,又呈現(xiàn)義理、詞章、考據(jù)兼而有之的面貌。如清洪亮吉《毛詩天文考》“秦譜”指出:

《堪輿經(jīng)》:“鶉首秦也?!睆埡狻段骶┵x》曰:“昔者,天帝悅秦穆公而覲之,乃為金策錫用此土而翦諸鶉首?!盵22]

此引賦句以考述《毛詩》中的天文現(xiàn)象。又如陳啟源在《蟋蟀》詩序“稽古”中云:

漢傅毅《舞賦》云:“哀蟋蟀之局促?!惫旁娫疲骸绑皞执佟!薄熬执佟敝x,正與敘“儉不中禮”同。哀之傷之,即敘所謂“閔之”也。傅毅,明帝時人,古詩亦名雜詩,《玉臺新詠》以為枚乘作,乘,景帝時人?!段倪x》十九首,昭明列于蘇李前,則亦以為西京人作也。此時毛學未行而詩說已如此,敘義有本矣。朱《傳》以為民俗勤儉,夫勤儉,美德也,何云局促哉?[23]

通過傅毅賦與枚乘詩的考述,以其章句印證詩序中的義理。再如段玉裁《詩經(jīng)小學》辨析“螓首蛾眉”之“蛾”云:

宋玉賦“眉聯(lián)娟以蛾揚”,揚雄賦“何必揚累之蛾眉”“虙妃曾不得施其蛾眉”,皆娥之假借字。娥者,美好輕揚之意?!斗窖浴罚骸岸?,好也。秦晉之間,好而輕者謂之娥。”《大招》“娥眉曼只”,枚乘《七發(fā)》“皓齒娥眉”,張衡《思元賦》“嫮眼娥眉”。[24]

廣引賦作章句,考辨《詩·衛(wèi)風·碩人》“蛾”字義,兼有騁詞章而張文勢的作用。

為什么我們可以通過考據(jù)、義理、詞章三端來觀察漢賦用《詩》,又反轉觀察《詩》學用“賦”,因為我們已視此“三者”為學理之共識??v觀學術史跡,到北宋時有了文章之學、訓詁之學與儒者之學的分野,誠如程頤所言:“古之學者一,今之學者三,異端不與焉。一曰文章之學,二曰訓詁之學,三曰儒者之學。欲趨道,舍儒者之學不可?!盵25]繼后,此說法為常見,如清人戴震《與方希原書》說“古今學問之途,其大致有三:或事于理義,或事于制數(shù),或事于文章。事于文章者,等而末者也”[26],姚鼐在《述庵文鈔序》中也說“鼐嘗論學問之事,有三端焉:曰義理也,考證也,文章也。是三者茍善用之,則皆足以相濟;茍不善用之,則或至于相害”[27]。由于“三者”間考據(jù)與義理又以其偏勝而形成漢、宋之學的爭議,于是姚永樸《答方倫叔書》指出:“古今之學,義理外惟訓詁、詞章。詞章之學,其托業(yè)未必勝乎二者。然而二者之學,每相訾謷,惟詞章實足通二家之郵而息其詬。”[28]所以鳥瞰學術大勢,訓詁興于漢代,是辨析經(jīng)文而來,如“四家”《詩》、“公羊”“穀梁”“左氏”《春秋》等,因文本、傳述與解釋之異而產(chǎn)生考據(jù)之學。自東漢到魏晉,道家復興而入“三玄”之義,佛教傳入其義學亦盛,故而至隋唐一統(tǒng),“三教會同”(前提是“辨異”)成學術主潮,于是儒、釋、道之義孰勝,辨而生義理之學,韓愈《原道》乃至程頤倡導“儒者之學”,是內(nèi)涵辟佛崇儒思想的。因此,在漢代賦家用《詩》,或名物,或字句,或諷諫,或頌德,是沒有“考據(jù)”與“義理”之學的,用后人之學論前人之文,宜乎慎重。既如此,《詩》與“賦”的互證,“詞章”或為其本分,這同樣包括后世《詩》學之用“賦”,要緊處在章句學的意義。

倘若遵循《詩》義,以考據(jù)或義理明體以“尊”,則漢賦中反用《詩》義的例子也甚多,如班彪《北征賦》“故時會之變化兮,非天命之靡?!?,語出《大雅·文王》“侯服于周,天命靡?!薄!段倪x》李善注:“故時會者,言此乃時君不能修德致之,故使傾覆,非天命無常也。時,亦世也。言人吉兇,乃時會之變化,豈天之命無常乎?”[29]賦反用詩義,諷刺當世,亦如《老子》中“以反彰正”之法,只是一種語言策略。而前人為了彰顯學理,追附經(jīng)義,又以賦的詞章,追奉《詩》之義理,作逐句之考述,如祝堯《古賦辯體》卷三《兩漢體上·長門賦》題注云:

以賦體而雜出于風、比、興之義:其情思纏綿,敢言而不敢怨者,風之義;篇中如“天飄飄而疾風”及“孤雌峙于枯楊”之類者,比之義;“上下蘭臺”“遙望周步”“援琴變調(diào)”“視月精光”等語,興之義。[30]

祝氏效仿朱熹《詩集傳》論《詩》法評“賦”,衡以“六義”,但卻立足章句,亦依違于義理與詞章之間。如果說“顛覆”內(nèi)涵“創(chuàng)新”,那么揚雄“詩人賦”的“麗則”觀以及悔“博麗”賦的“雕篆”說被傳述千年,到清人黃承吉顛覆其說或許真有那么一點兒新的意義:

文辭者,通于禮,而非外于禮?!对姟分扒尚弧薄懊滥颗巍?,辭也,而通于禮矣。以其辭之艷麗,而言豈不適。如雄所云“雕篆”,然彼乃正以雕篆重,而不以雕篆輕……是故人世間凡遇一名一物,但使登高能賦,追琢皆工,邇之則可使物無遁情,正借文章為資助;遠之則可使言歸實用,而為事業(yè)之贊襄。[31]

賦創(chuàng)作,難以分辨孰為“文”?孰為“禮”?賦批評,好為此為“禮”,彼為“文”。黃氏論詩賦傳統(tǒng)的“實用”與“追琢”的見解,值得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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