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紅良◎
印巴核武器及核戰(zhàn)略
劉紅良*◎
印巴在1998年核試驗后,成為擁核國家。兩國通過核裂變材料的生產,不斷擴大核武庫的規(guī)模,以及購進和研制多樣化的運載系統(tǒng),致力于其核武器系統(tǒng)能力的提高。在核試驗之后,印度公布了核原則草案,組建核指揮機構,逐漸形成基本的核戰(zhàn)略。巴基斯坦雖然未公布明確的核戰(zhàn)略,也通過報告形式,申明了巴使用核武器的基本原則。兩國的核控制機制不同,核戰(zhàn)略也在經歷著演化、調整。核因素的出現(xiàn)及核戰(zhàn)略的發(fā)展使得兩國關系的前景更加復雜。
印度 巴基斯坦 核試驗 核武器 核戰(zhàn)略
1998年5月,印度和巴基斯坦先后進行了公開核試驗,雖然國際社會紛紛予以譴責并實施了對兩國的制裁,不承認兩國核國家身份,但畢竟難以改變印巴已成為擁核國家的事實。在核武器發(fā)展過程中,兩國都聲稱不會重演類似于冷戰(zhàn)時期美蘇之間核軍備競賽的一幕,而事實上,兩國競相發(fā)展多種射程及用途的導彈,不斷擴充核武庫。在其發(fā)展核武器的同時,核戰(zhàn)略也在醞釀、演化中漸趨成型。核武器及核戰(zhàn)略對印巴關系的改善和提升扮演著至為重要而又異常敏感的作用。有鑒于此,本文力圖從兩國公開核試驗入手,深入解析兩國核武器與核戰(zhàn)略的發(fā)展、內涵,對兩國關系的牽制以及未來對兩國關系走向的影響。
1998年5月11日、13日,印度在拉賈斯坦沙漠(Rajastan)的博克蘭(Pokharan)地區(qū)連續(xù)進行了5次核試驗,實驗逃過了美國的長期監(jiān)測。盡管美國對印度多次公開核試驗感到“驚訝”,印度趨向于通過新的核試驗走上公開宣稱具有核能力的道路,很明顯已有多年。①“India′s Nuclear Weapons Program Operation Shakti:1998”,http://nuclearweaponarchive.org/India/IndiaShakti.html緊隨其后,巴在5月28、5月30日,針鋒相對進行了6次核試驗。兩國核試驗的具體情況如下表所示:
表1 印度核試驗
表2 巴基斯坦核試驗
在實驗的核爆當量上,印巴兩國公布的數(shù)據(jù)與西方根據(jù)地震波做出的分析判斷有一定的差距。根據(jù)美國地震勘測局公布的125個地震勘測站測得數(shù)據(jù),體波震級5.2,面波震級3.6。實驗如果在硬巖中進行,為15-30Kt,如果在松軟地質中則為30-60Kt,這個數(shù)字與印度公布的爆炸當量非常接近。而美國《科學》雜志的一篇文章通過分析網(wǎng)絡-平均遠震壓縮波得出結論:1998年5月11日的試驗量為12Kt,在置信度為95%,實驗爆炸當量為9-16Kt。在巴基斯坦方面,原子能委員會宣稱5月28日5次試驗產生了5.0震級,相對于爆炸當量為40Kt;①“Pakistan NuclearWeapons”,http://www.fas.org/nuke/guide/pakistan/nuke/澳大利亞科學家估計當量為5-20Kt;簡氏防務周刊報道5月28日的爆炸當量為7-8Kt,30日爆炸當量為2-3Kt。美國自然資源保護局的羅伯特·諾里斯(Robert S.Norris)分析認為:5月28日65個試驗臺站平均震級為4.9,相當于6-13Kt,50個記錄到5月30日,試驗臺站平均震級4.3級,相當于2-8Kt②李志民:《印巴核武器系統(tǒng)能力的分析》,載《中國未來與發(fā)展能力報告(2002)》,第948頁。。與原蘇聯(lián)、美國進行的熱核裝置爆炸產生的當量相比,印氫彈爆炸能量較小,印度方面給出的解釋是有意降低了核裝置能量的釋放,避免給鄰近村莊造成損失。而巴核武器設計師卡迪爾·汗(Kadir Khan)說,巴進行的5次核試驗除一次是加強裂變裝置其余4次為亞千噸級核裝置。巴的核彈是使用濃縮鈾做裂變材料制造的鈾彈,技術安全先進,優(yōu)于印度的钚彈。①黃鐘:《巴基斯坦的核試驗及其影響》,載《現(xiàn)代兵器》,1998年第9期,第2頁。在5月30日,核爆炸產生的當量據(jù)稱為12Kt。據(jù)來源于巴基斯坦的消息,巴至少準備了1個核附加裝置,初步計劃用于30日的核爆,現(xiàn)仍布設于地下準備試爆。②“Pakistan NuclearWeapons”,http://www.fas.org/nuke/guide/pakistan/nuke/
由于1995年的核試驗計劃被美國測知其跡象而被迫中止,印度1998年的核試驗進行了精心隱蔽、詭秘策劃。首先,加強了信息的控制、封鎖,僅有總理及國防部長等少數(shù)人知悉內情。對實驗場地進行了重重偽裝,通往試驗場的豎井電線、電纜也是在隱秘的情況下進行埋設。實驗過程中嚴禁記錄、電話聯(lián)系,進入場地需不斷變換交通工具,駛入線路也極盡迂回曲折之能事。重型設備在黎明前要返回到其最初的放置點,使得圖像分析儀得出結論這些設備從來沒移動過。③“India′s Nuclear Weapons Program Operation Shakti:1998”,http://nuclearweaponarchive.org/India/IndiaShakti.html同時,印度在外交上也展開了一番精心策劃的手段,以掩飾其真實的核試意圖。4月4日,瓦杰帕伊會見美駐聯(lián)合國代表理杰森(Richard Jason)時表示,承諾同意參加5月份在華盛頓舉行的武器擴散問題的會談,造成印度在此時不會具有進行核試驗的意圖、計劃的假象。5月,印外長在白宮會見美國安全顧問伯杰(Samuel Berge)時,詳細描述巴基斯坦導彈試射的情況,使伯杰對印度的克制、隱忍的態(tài)度大加贊賞。同時,針對4月6日,巴進行的高里(Ghauri)中程導彈試驗,印國防部長很快做出反應,聲稱印度的大地導彈可以打擊巴境內任何目標,并恢復烈火導彈的研制和試驗,以導彈試射上的針對性做法迷惑美國的關注視線。印度同時在技術條件上進行了精心的安排和準備,最初的試驗選在5月11日進行,是因為濃霧天氣使美國間諜衛(wèi)星難以拍攝到清晰的圖片,影響其最佳觀察能力。另外還有沙漠高溫限制紅外偵查以及印度的技術干擾等等,都給核試驗的隱秘性提供了最大的保證④王軍平、柳纏喜:《印度在核試驗前的情報封鎖》,載《現(xiàn)代軍事》,1999年第2期,第54頁。。
在印度核試驗之后,巴緊急召開了內閣防務委員(DCC)會議。會議討論了記錄到的印度核試驗的爆炸數(shù)據(jù),認為根據(jù)地震臺只有1次的記錄數(shù)據(jù),表明印度其余2次的試驗可能失敗了。推測印度的試驗可能為高熱原子核彈,并就巴是否進行核試驗進行討論,認為即便決定進行,巴原子能委員會(PAEC)也已做好了一切必要準備。5月18日,巴政府最終做出了進行核試驗的決定,軍隊各兵種開始為PEAC提供所需要的各種幫助①陸寧:《賈蓋的巔峰時刻》,載《國際展望》,2003年2月刊,第53-55頁。。鑒于印度實行了5次核試驗,而巴在羅斯克山及卡哈拉山總計有6個隧道,PEAC會議的參與者討論決定在這些地方各進行一次設計、型號、范圍不同的試驗,最終在28日、30日,巴基斯坦進行了6次核試驗,成為伊斯蘭世界中唯一擁有核武的國家。
印巴兩國選擇在1998年進行公開核試驗有其內在的背景。1998年3月,印度人民黨在大選中獲勝,與其他13個黨派聯(lián)合執(zhí)政,聯(lián)合政府在議會中的席位勉強超過半數(shù),具有極大的脆弱性和不穩(wěn)定性,任何一個小黨的脫離都足以造成政府危機。借核試驗引起的“喧囂”會在國際層面的結構性壓力下自然生成內部的穩(wěn)固,驅散黨派紛爭的硝煙,喚起國內民眾的支持。況且,人民黨本來就具有印度教復興主義的色彩,屬于大印度教主義的政治派別。在開發(fā)、推進核武器上一貫持積極的態(tài)度,在外交手法上以強硬著稱。1996年該黨在競選宣言中就明確表示,繼續(xù)發(fā)展、研制核武器,部署“大地”(Prithvi)及“烈火”(Agni)導彈。準備組建新的核管理機構——國家安全委員會,對印度的核政策予以重新評估。在國際社會的核機制方面,人民黨拒不承認核隔離現(xiàn)狀,將不會簽署《全面核禁試條約》以及裂變物質中止條約(FMCT)②“Opposition Party Backs India Nuclear′sWord”,Washington Times,8 April,1996 and“India:BJPDeclares Readiness to Deploy NuclearWeapons”,Business Standard,April8,1996.。如果說,選擇在上任之初進行核試驗是穩(wěn)固政治的需要,更多屬于黨派政治下形勢的驅動,那么印度的大國情結則是研發(fā)核武的潛在推力。印度從民族長期的歷史、文化及國家歷程中汲取的“養(yǎng)分”滋長了其大國的渴望,而其領土、資源、人口、經濟潛力的積淀使其認為具備發(fā)展成長為世界性大國的實力,對尊嚴、自豪感、國家身份尤為重視、異常敏感。具備擁核國家的身份無疑是位屬國際社會少數(shù)幾個核大國俱樂部的必要條件,也“增添”了印度在走向大國進程中需要借助的名分和手段。從政策選擇上來說,印度發(fā)展核武器更多是從國家的內在需求進行考慮。無論是常規(guī)軍力還是正在研發(fā)的核武器,巴基斯坦實質上都不構成對印度的威脅。但印度對巴基斯坦借助外來援助加速開發(fā)核武還是非常擔心,因而從90年代起便開始加快本國研發(fā)、推進核武器的步伐。在核試驗之后,面臨國際社會的譴責及制裁的壓力,印度公然以中國威脅為借口,不惜損害兩國關系的正常發(fā)展?!爸袊耐{”,雖然是轉移關注度和緩釋壓力的托詞,卻也暴露出印度對近在咫尺的大國具有核武器這一事實的耿耿于懷。尤其是兩國1962年邊境沖突的經歷使印度對中國核大國的身份非常在意,對中國的軍事發(fā)展心存隱憂,更不愿使本國的安全建設長期處于中國核能力的威脅之下。
多種因素的結合致使印度在1998年5月進行了多次核試驗,而對巴基斯坦來說,核試驗的驅動因素則相對簡單。兩國在多年的對峙、沖突中已然形成類似于螺旋式上升的競爭關系,發(fā)展核武器的計劃也在相互競爭中持續(xù)推行。巴核武器的研發(fā)可以彌補其常規(guī)軍力的劣勢,因而會成為與印度對抗、沖突的必然選擇。即便存在著財力、人力、政局等多種不利因素,巴依然推進核計劃、研發(fā)核武器。從上文來看,印度核試驗之后,巴通過多次高層會議研討對策,最終決定進行針對性的核試,說明了巴進行核試驗更多出于與印度對峙的需要。在明知核試驗會招致國際社會的壓力、指責和可能的制裁的情況下,同時美國更在此時規(guī)勸巴的進一步行動,巴仍然選擇進行核試。既是兩國對抗性關系的必然反映,國內民族情緒的助推也產生了較強的影響。在印度核試驗后,巴旁遮普省十多個城市爆發(fā)大規(guī)模群眾示威游行,強烈要求政府進行核試驗。在28日核試驗之后,總理謝里夫在電視講話中,稱核試驗是出于國家安全的考慮,政府的決定得到上下一致的支持①“World:Monitoring Nawaz Sharif′s Speech”,BBC News,May 28,1998.。他的講話也確實指明了巴進行核試驗的一些影響性因素。
在1998年公開核試驗之后,印巴成為事實上的核國家,而兩國核武器的能力狀況如何呢?因核武器系統(tǒng)能力的考察更能反映出一國核武器發(fā)展的真實狀況,本文將研究的聚焦集中于印巴兩國的核武器系統(tǒng)能力,從還原的真實狀況探究其對兩國核戰(zhàn)略、核政策的影響。從技術層面分析,對核武器系統(tǒng)能力的考察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核材料生產、核裝置爆炸威力、武器化和運載系統(tǒng),三者緊密結合構成一個完整的核武器系統(tǒng)。
(一)印巴核材料的生產
印度核武器的主要材料首推武器級钚,其次是高濃縮鈾。钚的生產主要集中于巴巴核研究中心,該中心在60年代早期即獲得加拿大提供的反應堆,依靠反應堆和后期離散裝置生產钚。據(jù)瑞典斯德哥爾摩和平與沖突研究所的資料,1995年印度累積有350KG武器級钚,按照一枚核彈需要8KG武器級钚的標準,足以制造40-46顆2萬噸級核彈。②“Inventories of Fissile Materials and NuclearWeapons”,SIPRI,Yearbook 1995,p.9.依據(jù)不同的制造標準,美國核研究機構的數(shù)據(jù),估計印度在1998年核試驗前后武器級钚的存量為425KG,可制造大約140枚當量為2萬噸的核彈。考慮到反應堆供料消耗約100KG,前者的數(shù)據(jù)可靠性更高。濃縮鈾的生產方面,主要由設在邁索爾(Mysore)的國有稀有材料工廠進行加工。該廠為印度較大型的濃縮鈾廠,印度先進技術核潛艇反應堆所需濃縮鈾就是由該廠提供。氚的生產,則是采用重水堆為動力源的CANDU核能反應堆,在其輻照的重水中提取,每年可回收30-100克氚。依據(jù)2006年美國國會研究機構的報告,印度的核設施主要包括:3個研究反應堆、26個動力反應堆(15個正在運行、8個建設中、3個計劃建造)、2個增殖反應堆(1個正在運行、1個正在建設)、1個濃縮鈾工廠、3個核廢料處理廠、6個重水生產廠、鈾處理廠(3個鈾礦,2個銅礦礦尾提取單元,1個鈾礦集中處理廠),多個鈾處理裝置、3-4個燃料制造廠。①“India′s Nuclear Separation Plan:Issues and Views”,CRSReport for Congress,Order Code RL33292,p.10.
巴基斯坦主要采用鈾作為核彈原料,1984年設于卡胡他(Kahuta)的可汗實驗室開始鈾濃縮試驗,采用氣體離心機濃縮鈾生產設施,并在1986年生產出高濃縮鈾。90年代初實驗室離心機級聯(lián)數(shù)量達到了3000臺,巴繼續(xù)追求擴大鈾濃縮能力,在伊斯蘭堡附近的思哈拉(Sihala)及格爾拉(Golra)建有離心機設施②夏立平:《巴基斯坦核政策與巴印核戰(zhàn)略比較研究》,載《當代亞太》,2008年第3期,第67頁。。有報道稱,90年代中期巴基斯坦每年生產的濃縮鈾達到210KG。到1998年,巴基斯坦擁有的高濃縮鈾達500KG,按每彈頭需要20KG標準計算,可制造核彈25枚。同時90年代,巴開始追求钚的生產能力,在胡沙布(Khusab)建成40兆瓦(兆瓦熱)研究反應堆。1998年4月,巴宣布該反應堆開始運作。美國官員公開宣稱該反應堆估計每年可生產8-10KG武器級钚,足以裝配1-2枚核彈。據(jù)卡內基的J·塞恩(J.Sain)稱反應堆如裝載鋰-6也能產生氚,胡沙布的钚生產能力可以讓巴基斯坦發(fā)展輕核彈頭,使得部署彈道導彈相對容易。
(二)武器化
據(jù)2012年1月的數(shù)據(jù),巴基斯坦擁有高濃縮鈾2.75噸,武器級钚0.14噸。印度擁有高濃縮鈾2噸,武器級钚0.5噸。據(jù)2011年1月SIPRI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印度可能擁有的核彈數(shù)量為80-100枚,而巴為90-110枚。印度方面有三個專門的部門明確負責武器化相關工作:原子能部(DAE)負責武器的設計、發(fā)展;國防研究和發(fā)展局(DRDO)制造、試驗高性能炸藥組件;巴巴則設計核炸藥、生產裂變材料及向武器部件的轉化。核彈的當量-重量比是衡量彈頭能否小型化的一個重要指標。從印度1998年公開核試驗來看,首先試爆的是沙克蒂(Shakti)Ⅰ,當量為4.3萬噸,屬熱核裝置;沙克蒂III、IV、V則屬低當量裝置,可作為輕量純裂變戰(zhàn)術核彈。美國專家推測,印度核試驗時的裝置重1000KG,當量-重量比為:低當量戰(zhàn)術核彈0.2-0.5(噸TNT當量/KG),裂變彈為15(噸TNT當量/KG),熱核裝置為43(噸TNT當量/KG)。這種推測極為粗糙,因其缺乏核彈重量的確切數(shù)據(jù)。③李志民:《印巴核武器系統(tǒng)能力的分析》,載《中國未來與發(fā)展能力報告(2002)》,第949頁。對沙克蒂I是否屬于熱核也存在很大爭議,有人認為不過是加強型核彈。巴基斯坦方面,由于采用原料不同,與印度相比,巴核武器多為萬噸以上的戰(zhàn)略核武器。而印度采用提純技術更為復雜的钚作燃料,核彈更容易小型化以滿足戰(zhàn)役戰(zhàn)術的需要。巴首席核能科學家可汗則暗示巴在減小核彈重量、增加當量和存儲壽命方面已頗具成效。
(三)運載工具
20世紀70年代中期,印度已擁有可投擲核武器的飛機,80年代開始專門裝備用于核武運載、投擲的飛機系統(tǒng)。
表3 印度具備核運載能力的飛機
印度多種飛機如美洲豹及米格、幻影在原來執(zhí)行地面攻擊及空中作戰(zhàn)任務的同時,加以適當改裝,都可以執(zhí)行核彈運載及投擲的任務。雖然,多種戰(zhàn)機具備核彈投擲能力,但威懾需要借助不間斷的空中飛行,當時的印度顯然不具備這種能力,因而,導彈的發(fā)展勢在必行。
印度自70年代開始建立巴拉特動力公司以生產、經營導彈,但當時僅能生產從國外引進的反坦克導彈,戰(zhàn)術導彈多為從國外引進。1983年起,印度政府制定了導彈綜合發(fā)展計劃,決定發(fā)展國防現(xiàn)代化急需的6種導彈,分別為烈火中程彈道導彈、大地地對地戰(zhàn)術導彈、藍天地對空導彈、毒蛇反坦克導彈、三叉戟近程地對空導彈和阿斯特拉空對空導彈。其中烈火導彈是其導彈發(fā)展綜合計劃的主要項目,也是三位一體核威懾力量的主要倚重。烈火1于1989年發(fā)射成功,采用兩級推進結構,第一級為固體發(fā)動機,采用聚丁二烯丙烯晴作為推進劑,第二級是液體發(fā)動機,以紅色硝酸和混氨為推進劑。在主要性能達到測試要求、各項技術參數(shù)成熟的基礎上,印度在1996年結束烈火1的研制,并很快啟動烈火2的研制。1999年1月26日,烈火2在國慶閱兵式上正式展出。烈火2為兩級固體燃料發(fā)動機,飛行控制系統(tǒng)得到了改進,因而命中精度大為提高。印度運載系統(tǒng)簡況如下圖:
表4 印度戰(zhàn)略運載系統(tǒng)
巴基斯坦方面,用于核彈投擲的飛機為30多架F-16,其他為幻影180多架,60多架A-5。在運載系統(tǒng)方面,巴高里II的射程可達2000多KM,有效載荷1000KG,可覆蓋印度的戰(zhàn)略縱深,足以與印度的烈火2相匹敵,是巴的主要倚重。另外,巴基斯坦目前還在研制射程2000千米的“沙欣Ⅱ”和射程2100KM的“格贊納維”(Ghaznavi)型導彈。與印度相比,巴發(fā)展導彈的意圖相對單純,導彈的射程、負載量、威力和精確度都難以與印度抗衡。
表5 基斯坦的彈道導彈
1999年8月,印度國家安全顧問委員會公布的印度核原則草案(DND),被認為是對印度核戰(zhàn)略的基本原則及指導思想的闡述。國家安全委員會的一位專家稱草案將寬泛的原則和指導決策者的概念結合起來。草案不能與政策、戰(zhàn)略甚至態(tài)勢相混淆,但毫無疑問,政策、戰(zhàn)略皆出自于此。草案對印度核戰(zhàn)略進行了全面的概括。因而,盡管其不具備官方政策的地位,但仍可管窺印度對核原則及戰(zhàn)略的思考。草案借鑒西方核戰(zhàn)略理論及實踐,稱印度奉行“可信的、最低限度的威懾”。為達到這個目標,則需要以足夠的、可生存的和隨時準備作戰(zhàn)的核力量作為支撐;以健全的指揮和控制系統(tǒng)、有效的情報和早期預警能力為依托;以核作戰(zhàn)的計劃和訓練、使用核武器的意志作為必備的輔助。草案還提出了印度核力量建設政策:實現(xiàn)飛機、機動式陸基導彈和?;b備三位一體。2003年1月4日,印度成立了核指揮機構(NCA),隨后印度將核武器移交給新成立的戰(zhàn)略司令部軍隊管轄下的軍隊。同時,印度公布了一份核戰(zhàn)略的正式文件,文件脫胎于1999年的草案,結合其中的內容,可將印度的核戰(zhàn)略概括如下:1、印度核戰(zhàn)略的目標:建立有效、可信的核威懾和在核威懾失敗情況下的核報復能力,以阻止任何國家或實體對印度使用或威脅使用核武器;印度應當對所有類別的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保持可信的威懾;印度不會訴諸使用或威脅使用核武器打擊無核國家,但一旦其與擁核國家結盟或得到其支持針對印度,則這樣的國家被視為是有核國家;2、核威懾的原則:印度維持可信的、最低程度的核威懾。可信性由三個明確的元素構成:領導的可信性、武裝力量的可信性以及科技的可信性;戰(zhàn)略司令部應當向首相建議,維持最低核威懾的量度及性質指標,由首相決定;堅持不首先使用原則,印度將不會首先啟動核打擊;①“India′s Nuclear Doctrine:An Alternative Blueprint”,Reportof Instituteof Peaceand Conflict Studies,pp.4-5.3、指揮及控制系統(tǒng)包括一個政治委員會和一個執(zhí)行委員會,政治委員會由總理掌管,它是印度國內唯一有權批準使用核武器的機構,執(zhí)行委員會由國家安全顧問掌管,它為核力量指揮與控制機構提供方案,并負責執(zhí)行政治事務委員會的指令;4、在核力量建設方面,建立一支與最低限度核威懾概念相適應的、有效的、多類別的、靈活的核力量,由陸基導彈、?;鶎椇娃Z炸機構成“三位一體”的核打擊系統(tǒng)②“Draft Report of 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y Board on Indian Nuclear Doctrine”,http:www.indianembassy.org/Policy/CTBT/Nuelear-doetrine_aug--17_1999.html.。
印度核戰(zhàn)略中宣稱的可信、最低程度的核威懾頗具爭議性,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聲明意味著印度具有在對方第一次核打擊下保存核設施并進行報復的能力。要具備這種能力,必須具有足夠的核彈及運載系統(tǒng)作為保證。而擁有多少枚核彈才能確保可信的、最低程度的核威懾呢?印度戰(zhàn)略家顯然在這一點上分歧較為明顯,認為最低10數(shù)枚多至400枚。所需核彈的數(shù)量取決于武器級裂變材料的可用性和質量,對核武器設計技術的掌握,運載系統(tǒng)的可信度及精確度,政府國防預算的財政約束,對手目前與未來的導彈防御能力,對報復性核打擊的承受能力。而一旦威懾失敗,印度在對對手的主要城市及工業(yè)中心進行報復前要承受一次核打擊。印度打擊目標的選擇依據(jù)于反制力,它將對對手的主要人口及工業(yè)城市進行大規(guī)模懲罰性報復,以造成不可承受的損害。要保證其2次打擊能力,印度核力量必須是結構性的,核彈和運載系統(tǒng)在對手的第一次打擊之后,還有足夠的數(shù)量對選定目標進行懲罰性報復。通過廣泛分布于鐵路、陸路的機動發(fā)射裝置、飛機運載的核彈以及數(shù)量有限卻難以探測的核動力潛艇,配備潛射彈道導彈,保證其第2次打擊能力的實現(xiàn)。③Gurmeet Kanwal,“How many Nuclear Warheads does India Need?”,Peace and Conflict Studies Article,No.1995,March 6,2006.因此,印度最低限度核威懾的實施有其三位一體的核打擊系統(tǒng)作為保障。路基導彈上,主要倚重烈火中程及遠程彈道。最新發(fā)射的烈火—IV采用三級固體燃料推進,大大提升印度的全面戰(zhàn)略打擊能力,并可以采用公路機動發(fā)射。海基導彈上,主要為丹努什與薩加里卡,射程分別為350、300公里,前者為艦載型,后者為潛射彈道導彈。印度海軍計劃建造6艘核潛艇,可攜帶核彈36枚,使其具備海上潛射核打擊能力。空中核力量主要包括各種可攜帶核彈的飛機,如幻影、米格—27等。同時,盡管最低程度核威懾的提法被廣泛使用和接受,仍有學者提出異議,認為極小核威懾更能準確描述印度核威懾的特性。極小核威懾會隨著印度面臨的戰(zhàn)略環(huán)境的改變進行數(shù)量上的調整,在概念上,也比最低程度核威懾更為靈活。①“India′s Nuclear Doctrine-An Alternative Blueprint”,Instituteof Peaceand Conflict Studies,Nuclear Security Programme,p.7最低程度核威懾設定了核武庫的最低限,一旦低于該限度就會被認為威懾面臨著危險,因而,極小核威懾極好的傳達了威懾的可信性與數(shù)量上的靈活性之間的關系。對有關核威懾性狀及數(shù)量上的爭論反映了印度戰(zhàn)略家對于可信核威懾的認識存在著極大的差別,一個側面上也說明印度的核戰(zhàn)略正處于不斷發(fā)展、調整趨向于成熟的過程中。
與印度不同,巴基斯坦沒有公布較為明確、具體的核戰(zhàn)略。在印度國家安全顧問委員會公布其核原則草案后,由前外長沙伊(Agha Shahi)、退休空軍中將佐勒菲卡爾·阿里·汗(Zulfiqar Ali Khan)、外交秘書(時任)斯塔爾(Abdul Starr)共同起草了一份報告,在政府官員及軍事高官間傳閱。文章作者表示其建議是對印度核原則草案的針對戰(zhàn)略,提出最低限度可信核威懾及大規(guī)模擴充戰(zhàn)略部隊及常規(guī)部隊的設想②Agha Shahi,Zulfiqar Ali Khan,and Abdul Sattar,“Securing Nuclear Peace”,The News,October 5,1999.。在巴的核戰(zhàn)略設想中,核武庫被看作是彌補與印度軍力差距的關鍵,因此巴明確拒絕做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承諾。1999年5月,巴外長阿齊茲(Sartaj Azizi)全面論述了巴基斯坦核武器政策。保持最低限度核威懾能力是其基本指導原則,為保持核威懾的抗打擊性和可靠性,巴致力于不斷維持和提高核能力。為彌補常規(guī)軍力上的劣勢,巴在必要時將會首先使用核武器。巴領導人也在不同場合不斷宣稱其首先使用核武器的立場,強化其在核武器上的政策選擇。2000年5月,穆沙拉夫一次講話中表示,巴拒絕加入核軍備競賽,將會尋求地區(qū)穩(wěn)定。同印度不同的是,巴并不會尋求地區(qū)乃至全球的權力位置,通過最低限度的核威懾,巴采取一種負責任、克制的核政策。2001年,巴戰(zhàn)略規(guī)劃處處長哈利德·基德瓦伊中將(Khalid Kidwai)公開陳述了一旦威懾失敗,巴對印度使用核武器的可能性:印度進攻巴基斯坦并占領了巴大部分領土(空間門檻);印度消滅了巴基斯坦陸軍和空軍的主要力量(軍事門檻);印度持續(xù)扼殺巴經濟體系(經濟門檻);印度推動巴國內不穩(wěn)定因素或制造大規(guī)模顛覆活動(國內動亂門檻)。2002年5月,巴駐聯(lián)合國大使穆尼爾(Munir)陳述說,我們沒有說我們將使用核武器,我們沒有說我們不使用核武器。我們擁有核武器,印度也是如此,我們不會以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原則來削弱威懾的效果。①Barbara Crossette,“Pakistan Asks U.N.Council for Action on Kashmir”,New York Times,May 30,2002.6月4日,穆沙拉夫的講話進一步指出,擁有核武器對任何國家來說,顯然意味著在某些情況下,將會使用它。②Laurinda Keys,“Pakistan President Says There are Circumstances for Use of Nuclear Weapons”,Associated Press Newswire,June4,2002.
與印度注重發(fā)展二次核打擊能力不同,巴注重擴大核打擊能力及核力量的多樣化,以保持對印度的威懾能力,避免常規(guī)沖突的升級,以維護巴國家安全。至2011年,估計巴擁有核彈數(shù)量在90-110枚??蓳摵藦棸l(fā)射的彈道導彈主要為哈夫特、高里、沙欣三種,高里-I型2003年開始部署,射程1200公里,有效載荷700-1000KG。2005年3月的沙欣-II型為兩級固體發(fā)動機,射程2000-3000KM。據(jù)悉,巴在2007年3月成功試射哈夫特—7型巡航導彈,射程700KM,亞音速,導彈速度可達880KM/H,可與美國戰(zhàn)斧式巡航導彈相媲美。③夏立平:《巴基斯坦核政策與巴印核戰(zhàn)略比較研究》,載《當代亞太》,2008年第3期,第69頁??蓴y帶核彈的飛機運載系統(tǒng)主要為幻影、F-16、A-5。巴基斯坦的核武器控制系統(tǒng)方面,國家指揮機構(NCA)負責整個核武器的研發(fā)、生產及控制,總統(tǒng)直接領導。2000年2月,穆沙拉夫完善了專門委員會集中處置核操作問題的計劃,在聯(lián)合參謀部下設戰(zhàn)略計劃處(SPD)。這意味著操作層面上核威懾控制權更多地掌握在軍方手里,在A.Q.可汗核商業(yè)化網(wǎng)絡被披露之后,戰(zhàn)略計劃處負責比較敏感的核生產地址的安全性。核武器控制系統(tǒng)同時包括戰(zhàn)略部隊,獨立于常規(guī)部隊。在整個控制系統(tǒng)中,科學家在發(fā)展計劃上扮演著重要角色。文官也有一定的比例,鑒于軍人在巴政治生活中的重要地位,軍人在核戰(zhàn)略制定及核武的控制上一直具有主導性的地位,真正的決策權掌握于軍人手中。
在堅持最低限度的可信核威懾的同時,巴認為可信核威懾的條件不是固定的,取決于動態(tài)的安全環(huán)境。由于巴核威懾明確的以印度為針對目標,盡力維持與印度在核軍備上的平衡就成為其核發(fā)展計劃的一個基本選擇。根據(jù)瑞典和平沖突研究所的數(shù)據(jù),巴在核彈數(shù)量及裝載的可操作導彈數(shù)量上,優(yōu)于印度。出于政治、經濟多重考慮,巴在多種場合表示不會致力于核軍備競賽。在1998年,公開核試驗之后,巴多次強烈的向外界傳達這些信息。1999年11月,巴智庫贊助的一次研討會上,外長阿卜杜勒·薩塔爾(Abdul Sattar)強調說,我們不會加入核競賽和軍備競賽。2000年5月在國防學院的講話上,薩塔爾宣稱巴政策是最低限度的可信威懾,將消除任何戰(zhàn)略軍備競賽。④“Strategic Issues”,Institute of Strategic Studies,Islamabad,March 2000,pp.2-3.
概括起來,巴核戰(zhàn)略包括明確的四點:1、巴核威懾明確針對印度;2、巴維持最低限度、可信核威懾;3、最低限度、可信核威懾的條件不是固定的,視戰(zhàn)略環(huán)境而定;4、考慮到印度常規(guī)軍力的優(yōu)勢,巴保留在極端情況下首先使用核打擊的權力。但由于巴核戰(zhàn)略缺乏規(guī)范性文件,加之文官政府與軍隊之間的分歧,時常有不一致的聲音及表述的差別性存在。比如在2008年,扎爾達里表達了對不首先使用(NFU)核武器政策的支持,而軍事領導人不贊同總統(tǒng)的觀點。隨后,扎爾達里指出不首先使用的姿態(tài)需要新德里方面采取重大步驟。①Shubhajit Roy,“Won′t Use Nukes First,Says Zardari,but Addsa Rider”,The Indian Express,November22,2008,http://www.indianexpress.com/news/wont-use-nukes-first-says-zardari-but-adds-a-rider除了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選擇,巴核戰(zhàn)略的核心原則都存在很大的延展性。在核威懾的針對性上,表示以印度為明確目標,而在核武庫的儲備上,并不完全以印度為唯一的目標。巴官員時常會表達其對以色列和美國設計針對巴核能力的擔心,在80年代中期及1998年核測試之前,對以色列直接打擊尚在建設中的濃縮鈾設施的憂慮在媒體中時有表現(xiàn)。在穆沙拉夫為其支持美國的反恐政策辯護時,也會以維護巴核威懾能力作為因素之一。而最近巴基斯坦的一個陳述是,威懾所有形式的入侵,其中主要來自于印度②Adil Sultan,“Pakistan′s Emerging Nuclear Posture”,p.147.。在最低限度、可信核威懾方面,巴威懾力量必須升級以適應先發(fā)制人與中途攔截威脅的逐漸強化。但在2010年巴基斯坦國家指揮機構一次會議發(fā)布的聲明中說,必須采取必要的步驟以確保巴國家安全,維持可信核威懾。其中最低限度的修飾被取消了,引發(fā)公眾的不斷猜測,隨后的公開聲明中重新補充了最低限度的修飾。如果巴基斯坦依據(jù)其對安全環(huán)境的判斷,依照最低限度、可信核威懾原則,不斷增強核武器的性狀和能力,相應的會引發(fā)印度加快其核競賽的步伐。在此條件下,巴軍方會自然的做出加劇核競賽的選擇,則其不進行、不加入核競賽的聲明僅僅限于一個外交詞令。同印度類似,巴也認為最低限度可信核威懾無法用靜態(tài)的數(shù)字進行限定,缺乏相互制約的情況下,巴核武庫的規(guī)模和部署程式必須調整以避開先發(fā)制人的打擊與中途截擊的危險??尚藕送厮璧淖钚?shù)量仍取決于軍方的目標戰(zhàn)略,而此目標仍然有意的保持隱晦、不透明性。③Michael Krepon,“Pakistan′s Nuclear Strategy and Deterrence Stability”,http://www.stimson.org/…/Krepon__Pakistan_Nuclear_Strategy_./巴領導人使用首次核打擊的環(huán)境狀況也有意保持一種不明確的狀態(tài),軍方的觀點認為一旦設置清晰的紅線會鼓勵印度方面采取相應的軍事行動。在三人共同起草的報告中,核武器只能在國家的生存攸關的情況下才能使用,核武器只針對印度,一旦威懾失敗,將在臨界四種門檻的條件下使用核武器,這種觀點和戰(zhàn)略規(guī)劃處的表達保持一致。
印巴雙方的核戰(zhàn)略都存在著界定不清的特性,因而有不斷調整完善的空間,這點尤以印度體現(xiàn)的最為明顯。首先,印度宣稱維持可信的最低程度核威懾。然而,在面對其指認的兩個基本戰(zhàn)略對手——中國及巴基斯坦時,會出現(xiàn)最低核威懾顯然難以遏制中國,而應對巴基斯坦的威脅時又不可能是最小核威懾類似的窘境。印度戰(zhàn)略導彈項目的設計范圍及數(shù)量以中國為指向,中國的軍事結構、現(xiàn)代化的努力以及基本戰(zhàn)略位置都使得印度難以建立起對中國的可信威懾。①Vipin Narang,“Five Myth about India′s Nuclear Posture”,TheWashington Quarterly,Summer2013,p.144.最小核威懾只能是針對巴基斯坦,但印度導彈發(fā)展的方向及重點如烈火系列,以及多種中短射程、低當量能力的導彈無疑超越了最小核威懾的限定,這都使得其核戰(zhàn)略中的基本原則——最低可信核威懾充斥著含糊不清的界定。其次,在印度核戰(zhàn)略陳述中,明確了嚴格堅持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原則,核武器只用來反擊對印度領土的攻擊以及在任何地方對印度軍隊的襲擊。②Prime Minister′s Offce of India,“Cabinet Committee on Security Reviews”.印度是唯一一個明確其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原則的國家,也采取了諸如拆分核部件使得首先進行核打擊成為不可能等舉措,但同時其核原則中包含了一個嚴重警告:在面臨生化武器對印度本土以及對印度軍隊的重大攻擊時,印度保留核報復的選擇。③Ibid.這樣就出現(xiàn)了核原則的官方概括中,以一個例外稀釋了其嚴格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承諾,這種不一致也經常為巴基斯坦詬病。究其原因,一是出自于精心算計的模糊性;二是來源于疏忽造成的升級。即在與對手的常規(guī)沖突中,固定核目標和機動發(fā)射架都是可以先行打擊而無需政府授權的法定目標,空軍或陸軍沒有能力可能也不愿去區(qū)分其打擊目標是核設施還是常規(guī)設施。④Vipin Narang,“Five Myth about India′s Nuclear Posture”,p.151.
同時,印度核戰(zhàn)略的演化很大程度上是由技術官僚和科學家驅動的,防務研究和發(fā)展組織(DRDO)起到了關鍵的作用。該組織經常會發(fā)布印度核武發(fā)展能力取得的進展,而這種消息基本上沒有得到政府機構授權,且存在夸大實際能力或技術不成熟的狀況,這種態(tài)勢將逐漸導致政府核指揮機構被DRDO牽制、支配的局面。在印度強大的民意及媒體力量面前,政府別無選擇只得支持項目及技術的發(fā)展,Agni-/VI方案即是一例。不斷造勢、技術上的夸大既削弱了政府機構的判斷力和掌控戰(zhàn)略的能力,也將影響其對手核發(fā)展能力的抉擇,從而形成螺旋式上升的競爭。
在印度重點發(fā)展遠程打擊能力及多射程導彈技術的情境下,近年來,巴基斯坦以發(fā)展戰(zhàn)術核武器、數(shù)量上急劇擴展作為核思維的中心。2011年4月,巴測試了Hatf IX,射程60千米。巴軍方承認發(fā)展這種導彈旨在增加短程威懾能力,具有精準、迅捷的特點。①“Press Release,”Inter Services Public Relations,no.PR94/2011-/ISPR,April 19,2011.http://www.ispr.gov.pk/front/main.asp?o/t-/press_release&id/1721.巴生產核裂變材料的技術及能力也支持其發(fā)展短程導彈的目標。因巴核彈原料經歷了一個轉變,開始以钚為主,裂變性比鈾更為穩(wěn)定,意味著能夠以更好的當量—重量比生產核彈頭,使其向小型化方向發(fā)展。②AnetWood,Nuclear Power,Stevenage,The Institution of Engineering and Technology,2007,p.8.通常認為,戰(zhàn)術核武器可以被常規(guī)軍隊在戰(zhàn)場上使用,而戰(zhàn)略核武器作為戰(zhàn)略的一部分,可以用來打擊對手的人口密集區(qū)域。但也有觀點認為,在巴基斯坦這種規(guī)模的國家,二者沒有明顯的區(qū)分。③Shashank Joshi,“Pakistan′s Tactical Nuclear Nightmare:De′ja Vu?“,TheWashington Quarterly,Summer 2013,p.161.費羅茲·汗(Feroz Khan)一方面說,國家沒有計劃把(核武器)帶入戰(zhàn)場,一方面承認哈夫塔的引入通過增強壁壘提升沖突威懾能力,會在戰(zhàn)術層面上威懾敵方的進攻,這種導彈是當做戰(zhàn)場武器系統(tǒng)來看待的。④Feroz Khan,Eating Grass:The Making of the Pakistani Bomb,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12,p.396.顯然,巴戰(zhàn)術核武器的發(fā)展思維是以制衡印度的常規(guī)軍事進攻為目標的,也被認為是對印度冷啟動原則的應對之舉。基德瓦伊(Khalid Kidwai)中將多次重申,戰(zhàn)術核武器是給印度的冷啟動潑冷水。⑤David O.Smith,“The U.S.Experience with Tactical Nuclear Weapons:Lessons for South Asia”,Stimson Center,March 4,2013,p.32,http://www.stimson.org/images/uploads/research-/pdfs/David_Smith_Tactical_Nuclear_Weapons.pdf.
印巴作為后起的核國家,其核戰(zhàn)略的模糊性表明了其戰(zhàn)略思維正處在演化、完善的過程中。在兩國對抗關系中出現(xiàn)了核武這一因素之后,對于一些危機事件的處理,印巴也開始出現(xiàn)了以核威懾來保證戰(zhàn)略穩(wěn)定的跡象。如在卡吉爾沖突期間,巴基斯坦一度將核武器裝載于導彈上,印度也激活其核運載系統(tǒng)達到第3等級,意味著核導彈可以在短時間內和核武器匹配。兩國頻繁以新聞陳述、官方發(fā)言的形式發(fā)出核信號,而核信號的釋放顯然是穩(wěn)定威懾的一個必備條件。在2001年,印度議會大廈遇襲事件后,兩國則以導彈飛行測試的方式傳遞核信息。巴測試了三種具有核能力的彈道導彈,包括:哈夫塔-5、哈夫塔-3、Abdal;印度則對阿格尼-1進行了充載測試。巴總統(tǒng)穆沙拉夫(Pervez Musharraf)在2002年3月23日的獨立日講話中,警告印度一旦敢于挑戰(zhàn)巴,則會遭受難以忘懷的教訓,①Mobeen Tariq,“Nuclear Signaling In South Asia-Analysis,”http://www.eurasiareview.com/02052011-nuclear-signaling-in-south-asia-analysis/.而難忘的教訓意指核武的使用。如同冷戰(zhàn)時期美蘇的核經歷類似,印巴之間也有一個不斷學習、穩(wěn)定威懾的過程。圍繞核計劃的實施及核試驗的進行,印巴在外交辭令、道義的爭奪及軍事的象征性動員等多方面都進行了針對性交鋒,雙方在不斷的博弈中也使得兩國的核威懾狀態(tài)漸趨穩(wěn)定。從核學習的角度來看,印巴至少在三個方面取得了較為一致的認識:核武器的作用主要限于威懾,因而雙方都對核武器的使用設定了限制,印度政策選擇是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巴則對核武器的使用規(guī)定了四個門檻;雙方都建立了較為完整的核武器控制系統(tǒng),以免于核意外的發(fā)生,減少未經授權使用核武器的風險。相對于印度的文官控制系統(tǒng),巴軍人主導的控制機制,增添了核武器部署位置的隱秘性以及核武器部件分散配置的砝碼,以更有力的增添核武庫的安全系數(shù);穩(wěn)定兩國核競賽的水平,承諾建立最低限度、可信核威懾,兩國都將最低限度、可信核威懾作為核戰(zhàn)略的基本指導原則,并在實踐中不斷豐富其內容。②章節(jié)根:《核學習與印巴核威懾的穩(wěn)定性分析》,載《南亞研究季刊》,2004年第4期。
核因素的出現(xiàn),在兩國的對峙關系中增添了一個極具“誘惑”且充滿風險的因素。兩國在常規(guī)的沖突中逐漸有了核武因素的依賴,這極易破壞兩國在以往的歷史上早已形成的危機與對抗中的“穩(wěn)定均衡”。一般來說,核武器的擁有者會感到在面臨嚴重危機時,核武器能夠給其提供某種程度的安全保障,因而可以減輕其安全擔憂,但同時安全感卻在減小。格倫·斯奈德(GlennH.Snyder)稱之為穩(wěn)定—不穩(wěn)定的悖論。具體到印巴來說,升級克什米爾的沖突和巴所恃的核武器會限制印度政府做出選擇時的自信。況且印度相信盡管對方擁有核武,打一場有限戰(zhàn)爭是可行的,并且可以贏得勝利,二者的結合加劇了南亞已經存在的危險情勢。③V.R Raghavan,“Limited War and Nuclear Escalation in South Asia”,The Nonproliferation Review.8,No.3.(Fall-Winter.2001),p.84.
兩國也意識到核武器引發(fā)的風險,尤其是缺乏有效信息傳遞機制以及軍方未經授權的核發(fā)射的可能性條件下,風險倍增,因而兩國逐漸開始討論并達成核問題上的某種妥協(xié)。如1985年,齊亞·哈克(Muhammad Zia-ul-Haq)和拉吉夫·甘地(Rajiv Gandhi)在新德里會晤簽署的協(xié)議,規(guī)定兩國都不得對對方的核設施進行攻擊。1993年,雙方又交換了各自核設施的數(shù)據(jù),使協(xié)議真正得以執(zhí)行①[美]杰弗里·劉易斯:《印度的核武器計劃揭秘》,美國科學家聯(lián)合會報告。。1999年,印巴兩國已簽署了核理解備忘錄。2004年印巴全面和談進程中,首先進行了加強核信任的談判。兩國對一些舊有的核信任措施進行修改并提出新的核互信措施。同意在軍事領導人之間建立“升級”、“專用”、“安全”的熱線,同意在外交秘書間建立更多的熱線。雙方還就導彈飛行測試前的參數(shù)通知及提供更多相關信息達成一致。雙方重申對進行核測試的“單方禁令”,表示除非今后發(fā)生特殊事件威脅到國家最高利益,否則雙方都將會停止核試驗。②Ashutosh Misra,“Indo-Pakistan Talks 2004:Nuclear Confidence Building Measures(NCBMs)and Kashmir,”Strategic Analysis,Vol.28 Issue:2,April 2004,pp.349-350.
對于印巴關系未來的走向,核武器及核戰(zhàn)略起到的作用更多的居于技術層面,因而從屬于兩國的整體政治及戰(zhàn)略系統(tǒng)。雖然有了全面和談的穩(wěn)步推進,多數(shù)專家并不看好印巴關系的根本改善,主要因為兩國關系受到立國理念、克什米爾、恐怖主義等多重對立因素根深蒂固的影響。而核因素的出現(xiàn),使得不穩(wěn)定的雙邊關系更加復雜化。在有效的政府體制和穩(wěn)定的戰(zhàn)略環(huán)境中,核武器易于發(fā)揮穩(wěn)定威懾的作用。而兩國管理體制中的缺陷及脆弱,核軍備的差距及核戰(zhàn)略的分歧,與核武器具有的切實破壞性與控制體系的不確定性相結合,使得南亞的安全態(tài)勢波詭云譎、變動不居。而其中最令人擔憂的因素,莫過于恐怖主義組織與核武器的結合,恐怖主義活動既會在兩國脆弱的雙邊關系中制造破壞性的效應,又因獲得核武的可能性增添了兩國關系晦暗的“圖景”。未經授權的核發(fā)射既包含了恐怖組織獲得核武的可能性,也將軍事機構的“疏忽”、“沖動”等不可控因素囊括其中,這種種因素的合力決定了南亞核態(tài)勢的復雜與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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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227(2014)05-0029-17
** 劉紅良:贛南師范學院東南亞研究中心講師、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