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冉　劉飛宇

摘 要：元雜劇《瀟湘雨》反映了封建社會中儒士富貴之后拋棄妻子這種比較常見的社會現(xiàn)象，提出了男子由于政治地位的改變而引起家庭破裂、女性悲劇的社會問題，對于封建社會中地位低下的女性命運進行了關(guān)注與思考。本文從文本中翠鸞與試官女兒兩個女性形象的命運入手，聯(lián)系現(xiàn)代社會，探討女性悲劇命運的原因，思考女性如何改變命運等一系列問題。

關(guān)鍵詞：《瀟湘雨》；女性命運；社會因素；《傷逝》；朱安

中圖分類號：I207.3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3）06-0158-02

《臨江驛瀟湘秋夜雨》又叫《瀟湘雨》[1]。劇寫少女翠鸞隨父張?zhí)煊X赴江州歇馬途中因舟覆而與父失散，被漁夫崔文遠收為義女嫁與其侄崔通。崔通中狀元后負心另娶試官之女。翠鸞行至崔通住處，卻被崔通誣陷為逃婢刺配沙門島，刺配途中偶遇父親，在己升任廉訪使的父親幫助下捉拿崔通，想要嚴(yán)懲為自己出氣，最后在養(yǎng)父崔文遠的求情下又與崔通重為夫婦，而試官之女則杯降為婢女的故事。明·孟稱舜的《柳枝集》中說：“讀此劇，覺瀟湘風(fēng)雨從疏欞中透入，固勝一首《秋聲賦》也”[2]。《瀟湘雨》運用大量感人至深、情景交融的心理描寫表達了對崔通負心后翠鸞的不幸命運的同情，又通過對崔通趨炎附勢、人格卑劣的刻畫，表達出對封建社會一些知識分子攀枝附貴、薄情寡義的深惡痛絕。

一、《瀟湘雨》中對女性不幸命運的關(guān)注與同情

《瀟湘雨》中有兩個女性形象，一是女主角翠鸞，另一個就是最后反替崔通受罰的試官之女。這兩個女性最終都是悲劇性的。翠鸞經(jīng)歷了被夫拋棄刺配沙門島，一路受盡折磨，雖然最后與崔通重修舊好，但崔通并未受到處罰反得到了一個聲名顯赫的岳父，仍是悲劇的。試官之女并未做什么歹事，還曾勸崔通善待翠鸞，最后父替崔通受罪被貶為婢女，也是悲劇性的。作者楊顯之對二人的不幸遭遇表達了深深的同情。也啟發(fā)了我們很多思考。

首先來看主人公翠鸞，在封建社會中，女子的地位是十分低下的，政治、經(jīng)濟上無權(quán)，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因而，無權(quán)也無力掌控自身命運，常常成為了犧牲品。在劇本的楔子中，先交代了翠鸞與父失散，翠鸞有一段獨白說：“……單留妾身在此怎了也？……若不是漁翁肯把咱思養(yǎng)，天那！這潑性命休承望?！痹诟赣H生死未卜的情況下，翠鸞完全沒有了依靠，失了主意。若不是剛好善良的漁夫，接下來的命運會如何就很難想象了。她沒有去想應(yīng)該如何尋找父親，也沒有想過自己如何生存下去，完全依賴于義父的收養(yǎng)，包括日后聽從父親安排嫁給崔通，都沒有自己的主張，完全的安于命運。從這些就反映出古代女子的弱勢地位，社會道德不允許她們有自己的想法，她們無力也習(xí)慣于由父母、丈夫做主。翠鸞被拋棄后，雖然也有反抗，努力為自己辯白，勇于斥責(zé)崔通的無情[3]，但最后想到“若殺了崔通，難道好教孩兒又招一個？”封建禮教、社會輿論灌輸給女子的是“從一而終”的思想，迫于無奈只能再和崔通修好，將滿腹怨氣轉(zhuǎn)稼在試官之女身上，以試官之女淪為使女收尾。我們可以想象，在崔通認(rèn)為“我伯父家那個女子，又不是親養(yǎng)的，知他那里討來的？我要他做什么？能可瞞昧神祗，不可坐失機會。”的情況下，只想著依靠權(quán)貴尋找靠山，對翠鸞毫無真情，又薄情寡義的誣她是奴婢，施行棒行發(fā)配沙門島，還暗囑官吏不留活口，父親，一般的做官，偏他這等威勢，俺父親一些兒救我不得?！边@體現(xiàn)出楊顯之結(jié)局處理的缺陷性，反封建的局限性。卻正是古代社會男高女低，婦女命運悲慘的真實寫照。

楊顯之通過對這兩個人物的塑造，充分表現(xiàn)出對女性不幸命運的關(guān)注，兩個人最終的結(jié)局也展現(xiàn)出作者對女性的同情之情，讓我們看到古代社會婦女地位低下的無奈與悲哀，深切的打動著我們。

二、從翠鸞看元代女性的反封建及其軟弱性

劇中的翠鸞有一定的反封建性[4]。被崔通拋棄后并不安于命運，而是勇于抗?fàn)?，找到崔通的住所，?yán)厲斥責(zé)他的負心，“我則待婦隨夫唱和你調(diào)琴瑟。誰知你再娶?；橄扔羞@個潑賤兒?！抑粏柲銈€虧心旬士，怎揣與我這無名的罪兒？”言辭懇切悲憤，深感人心，道出了許多同樣有此經(jīng)歷的女子心聲，充滿了正義感。后來與父親團聚之后，請求父親幫助捉拿崔通，欲加嚴(yán)懲：“爹爹，他在秦川為理哩，若差人拿他，也出不的孩兒這口氣。須是我領(lǐng)著袛從人，親自拿他走一遭去。正是：“常將冷眼看螃蟹，看你橫行得幾時！”這一段表現(xiàn)出翠鸞強烈的斗爭性，反抗男子的負心行徑，不甘忍氣吞聲，勇于懲治惡行。

這也反映出在元代愛情劇中，許多作者都關(guān)注到婦女命運悲慘的社會現(xiàn)實，并有了反封建的斗爭意識。女子在對待婚姻愛情問題上有積極主動的反抗精神。敢于伸張正義，爭取自主。這一點在翠鸞身上就得到了體現(xiàn)，是這部劇中最近步的一面。但作者在看到了這一現(xiàn)象，寄予主人公反抗不公的社會理想的同時并未真正找到解決的途徑[5]，最終在義父崔文遠的勸說下翠鸞妥協(xié)了，放過崔通，又重結(jié)夫婦。這就體現(xiàn)出女主人公的軟弱妥協(xié)性，依舊擺脫不了封建禮教、三綱五常的束縛，堅持“女不二嫁”的思想，這也是作者思想的局限性。是當(dāng)時社會封建思想根深蒂固所造成的。要想擺脫禮教束縛，還要做更為長久的斗爭。

三、探究封建社會女性情感悲劇的原因

首先，在中國古代社會，男尊女卑的思想一直占據(jù)主導(dǎo)，科舉進士都是男子，女子則深居閨閣。因此，社會地位上，女子就比較低下，《瀟湘雨》中最后是無辜的試官之女代替崔通受罰就是很好的例證，崔通停妻另娶令人發(fā)指，然而最終道德譴責(zé)牽連的卻是曾經(jīng)勸阻過他的試官之女，只因為試官的地位不如翠鸞父親張?zhí)煊X而無辜受罰。由此可見女子幾乎沒有任何地位，只能靠父靠夫。

第二，傳統(tǒng)的包辦婚姻制度使女子婚姻選擇上沒有自主權(quán)。元代的很多雜劇，如《西廂記》、《墻頭馬上》等都對此進行了反抗，女主人公都是積極主動追求愛情，勇于反抗外力的。而《瀟湘雨》中則反映出一些權(quán)貴希望通過兒女婚事，籠絡(luò)新貴，鞏固自己的權(quán)勢，最后常造成種種婚姻悲劇這一現(xiàn)象。讀書人士也受這些誘惑影響，一旦得志，便拋棄原來患難與共的妻子，另娶高門，尋求仕途上的靠山。這樣一來，女子就成為最大的犧牲品?；橐霾皇且詯矍闉榛A(chǔ)，而成為政治上的附屬品。如崔通攀附試官，娶了試官之女，拋棄了翠鸞，和試官女兒也沒有感情基礎(chǔ)，完全是為了利益，翠鸞和試官之女都是包辦婚姻制度下的犧牲品。

第三，女性在政治上、經(jīng)濟上都不獨立，離開家庭、父母、丈夫就無法生存，傳統(tǒng)的三從四德、三綱五常的封建禮教深深地桎梏著她們，使她們只能去依附男子。堅持從一而終、女不二嫁。因此，大多女性都只能安于命運，少有的一些反抗的，最終也為封建禮教、社會輿論所不容。就像翠鸞想到“難道教孩兒再招一個？”只能妥協(xié)，饒過崔通。

現(xiàn)代作家魯迅在《娜拉走后》中也曾有過思考，女子有了反抗意識，勇于反抗了，但是在反抗之后他們?nèi)绾紊婺兀可鐣蠜]有給她們獨立的生存之地，沒有政治經(jīng)濟上的獨立，反抗也必然無法徹底，必然會走向妥協(xié)。魯迅的傳記中提到的結(jié)發(fā)妻子朱安讓我印象深刻。魯迅和朱安都是包辦婚姻下的犧牲品[6]，而魯迅則積極反抗，從不承認(rèn)這段婚姻，只把她作為要供養(yǎng)一生的一份責(zé)任，是為母親娶的妻子，自己則主動去追求愛情。朱安卻正是封建女性的一個典型代表，信奉從一而終，順從命運，從不反抗，只一味的侍奉婆婆，討好魯迅，內(nèi)心存在一點希冀，直到死她還說著：“我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7]。魯迅也拿她沒辦法，一旦休了朱安，并不是給了她解脫，社會的輿論，鄰里的議論，以及朱安傳統(tǒng)思想對她的禁錮，都只會將其送上死路，因而魯迅也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卻無能為力改變。

因而，種種社會原因，長久以來的傳統(tǒng)思想的禁錮都使女性失去了獨立的人格，成為男人的附屬品，反抗意識薄弱，反抗精神也不徹底，這就造成了她們自身的情感悲劇。

四、在現(xiàn)代社會下思考女性命運

要想解決封建社會長久以來對女性形成的桎梏和壓迫，除了積極主動鼓勵她們?nèi)ザ窢?，像翠鸞和紅娘，還要真正解放思想，摧毀封建思想的根基，為女性爭取更加寬松、平等、獨立的社會環(huán)境，提供公正的社會地位，才能使女性真正獲得完整的獨立，才能避免女性的悲劇命運。而女性自身也要培養(yǎng)自己獨立的人格，獨立的社會地位與經(jīng)濟地位。

魯迅在小說《傷逝》中就討論了結(jié)婚之后，女性的情感問題。子君和涓生都是新思想的知識分子，自由戀愛破除家庭、社會的阻力而結(jié)為夫妻。然而結(jié)婚后經(jīng)濟的困難卻使她們不斷有了摩擦。涓生能夠保持獨立的人格，擁有獨立的朋友圈、事業(yè)圈，思想上不斷進步。而子君卻完全投入家庭，不再追求進步，變得越來越世俗，使涓生心生厭情，最終接受不了涓生的離棄而走向死亡她們的婚姻也最終成為悲劇。這就給女子一個很深刻的警醒與思考，女性要從思想上認(rèn)識到獨立的重要性，社會提供了合理、平等的地位，女性自身也要培養(yǎng)獨立精神，擺脫依附男性的心理，取得自己的進步。這樣才能破除長久以來封建思想對女子的壓迫與束縛。

在當(dāng)代社會，男尊女卑的思想已經(jīng)逐漸傾斜、轉(zhuǎn)平，女性擁有了更多的權(quán)利和合理的地位。情感上、政治經(jīng)濟上都有了自主權(quán)，但仍然有很多新的問題出現(xiàn)造成女性悲劇。例如閻真的《因為女人》中展現(xiàn)的柳依依，自甘墮落、不愿奮斗，想要依附權(quán)貴男性，用青春的資本來換取優(yōu)越的享受，最終造成情感上、命運上的悲劇，這正是一種思想上的倒退。誠然在生理上女性處于弱勢地位，但在精神層面上女性不能自我看輕，自甘墮落，社會地位上已經(jīng)為女性爭取了更多的平等、自主，思想的解放也打破了傳統(tǒng)封建禮教的束縛，女性就要提高意識，和男性一樣去拼搏奮斗。這樣才能獲得獨立，實現(xiàn)真正的男女平等，避免各類感情上的悲劇，命運上的不幸。通過自身努力為自己的人生做主。

參考文獻：

〔1〕奚海，陳旭霞，等.元曲名家精粹——燕趙文化之燕趙元雜劇名著二十種選注[M].北京：當(dāng)代中國出版社，2007.

〔2〕奚海，陳旭霞，等.元曲名家精粹——燕趙文化之燕趙元雜劇名著二十種選注·楊顯之——臨江驛瀟湘秋夜雨·注釋①[M].北京：當(dāng)代中國出版社，2007.

〔3〕鄧紹基.元代文學(xué)史[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98.

〔4〕周慮泉，楊佐義.中國文學(xué)史話——遼金元卷·《瀟湘雨》中的崔通和張翠鸞[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

〔5〕袁行霈.中國文學(xué)史（第三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6〕陳靜.魯迅的彷徨與吶喊[M].北京：東方出版社，2006.

〔7〕陳靜.魯迅的彷徨與吶喊·第六章——不幸的婚姻[M].北京：東方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