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春

淺論張愛玲《金鎖記》中的顏色與通感

楊 春

從張愛玲《金鎖記》中的顏色，能夠看到意象，能夠聞到氣息，能夠觸摸到寒暖，能夠感知到心情，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都可以濃縮在顏色中。張愛玲筆下的不同顏色代表不同的蘊(yùn)含：綠色代表生命、新婚；粉紅代表喜慶；紅色代表生命力、愛情、欲望；白色代表圓滿、美好、絕望；金色代表金錢、幸福；藍(lán)色代表質(zhì)樸、憂郁、昏暗；青灰代表無望。

張愛玲；金鎖記；顏色；通感

一、張愛玲作品中的顏色與通感

張愛玲作品中的顏色，看得見，聽得見，摸得著。胡蘭成在《今生今世》中說：“一日午后好天氣，兩人同去附近馬路上走走。愛玲穿一件桃紅色旗袍，我說好看。她道：‘桃紅的顏色聞得見香氣'?！盵1]193桃紅之所以讓張愛玲聞到了香氣，是因?yàn)樘壹t代表愛情，代表著甜蜜，代表著溫馨和浪漫，暖暖的桃紅色彩能引發(fā)人們對美好感情的向往。從張愛玲筆下的顏色中能夠看到意象，能夠聞到氣息，能夠觸摸到寒暖，能夠感知到心情。在這里，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都可以濃縮在顏色中，不同的顏色折射出不同人生的感受。這種顏色對各種感覺的溝通就是通感。通感在作者表達(dá)情感以及感覺上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錢鐘書說，五官的感覺，簡直是有無相通，彼此相生。顏色似乎會有溫度，聲音似乎會有形象，冷暖似乎會有重量，氣味似乎會有鋒芒。［2］通感在修辭上又叫做移覺。張壽康、楊紹長指出:“‘移覺'就是人們在描述客觀事物時，用形象的語言使感覺轉(zhuǎn)移，把人們某個感官上的感覺移植到另一個感官上，憑借感覺互通，相互映照，以收到啟發(fā)讀者聯(lián)想的效果，從而促使讀者體味余韻，作者則用之來渲染并深化詩文意境的積極修辭方式?！保?］用通感來寫情狀物以推進(jìn)情節(jié)和烘托人物心理是張愛玲作品最突出的方面。

二、《金鎖記》中的顏色與通感

《金鎖記》是張愛玲最出色的中篇小說，描寫了一個小商人家庭出身的女子曹七巧的心靈變遷歷程，細(xì)微地鏤刻著人物變態(tài)的心理，其利刃般毒辣的話語產(chǎn)生了令人驚心動魄的藝術(shù)效果。而《金鎖記》中顏色詞的使用對刻畫人物心理以及心理立場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下面是通過顏色所表達(dá)出來的通感的例子：

1.顏色溝通味覺

“七巧低著頭，沐浴在光輝里，細(xì)細(xì)的音樂，細(xì)細(xì)的喜悅……這些年了，她跟他捉迷藏似的，只是近不得身，原來還有今天！”[4]124太陽的光輝展現(xiàn)了曹七巧得知季澤是愛自己時所涌現(xiàn)出來的幸福感，甜蜜的感覺遍布曹七巧的全身。顏色溝通了味覺。七巧身上那嚴(yán)重的缺失情感體驗(yàn)在此時得到了一種小小的慰藉，她洋溢著幸福與喜悅?！捌咔呻m是笑吟吟的，嘴里發(fā)干，上嘴唇粘在牙仁上，放不下來。她端起蓋碗來吸了一口茶，舐了舐嘴唇，突然把臉一沉，跳起身來，將手里的扇子向季澤頭上滴溜溜擲過去，季澤向左偏了一偏，那團(tuán)扇敲在他肩膀上，打翻了玻璃杯，酸梅湯淋淋漓漓濺了他一身?！盵4]125這段酸酸的感覺寫出了曹七巧當(dāng)發(fā)現(xiàn)自己上當(dāng)受騙，感情受到季澤捉弄后的酸酸的感覺。曹七巧心中那燃燒的生命的燭光本已是慘淡，在季澤走后，就再也經(jīng)不起這場生命中的風(fēng)暴的侵襲，熄了，滅了。季澤不僅帶走了她的愛情，也帶走了她唯一的希望，留下的只是一片黑暗、一片寂寥、一片悵惘、一片孤獨(dú)、一片蒼涼，等待著曹七巧去慢慢咀嚼，慢慢品嘗。一般來說，使色彩產(chǎn)生味覺往往因?yàn)槭挛锏念伾碳亩a(chǎn)生味覺的聯(lián)想。黃綠、綠、青綠、酸梅色常常產(chǎn)生酸的感覺，主要來自未熟果實(shí)或事物酸之聯(lián)想。金色、橙、黃橙、黃等比較具有甜味，主要來自成熟果實(shí)的聯(lián)想。黑褐、黑、深灰色容易產(chǎn)生苦的感覺，主要來自烤焦的食物。

2.顏色溝通觸覺

“一陣風(fēng)過，窗簾上的絨球與絨球之間露出白色的寒天，屋子里暖熱的黑暗給打上了一排小洞。煙燈的火焰往下一挫，七巧臉上的影子仿佛更深了一層。”“七巧眼前仿佛掛了冰冷的珍珠簾，一陣熱風(fēng)來了，把那簾子緊緊貼在她臉上，風(fēng)去了，又把簾子吸了回去，氣還沒透過來，風(fēng)又來了，沒頭沒臉包住她——一陣涼，一陣熱，她只是流著眼淚?！盵4]126珍珠簾透出的是冷冷的光，冷色調(diào)，這里描寫出了曹七巧對越來越灰暗、越來越冷淡的人生的感受。對七巧姑爺?shù)拿鑼懸惨粯樱浩咔砂ОЭ蘖似饋?，急得她嫂子直搖手道：“看吵醒了姑爺?！狈磕沁叞祷杌璧淖祥蟠采希偶诺踔榱_紗帳子。七巧的嫂子又道：“姑爺睡著了罷？驚動了他，該生氣了?！逼咔筛呗暯械溃骸八悬c(diǎn)人氣，倒又好了。”她嫂子道：“整天躺著，有時候也坐起來一會兒么？”七巧嚇嚇地笑了起來道：“坐起來，脊梁骨直溜下去，看上去還沒有我那三歲的孩子高哪兒！”[4]117通過“暗昏昏”溝通了視覺和感覺，讓人感覺到了房間的昏暗，感覺到了姑爺身體的無生命性，感覺到七巧生命的沒有光彩。她在述說自己丈夫的身體的感覺時寫道：“你碰過他的肉沒有？是軟的、重的，就像人的腳有時發(fā)了麻，摸上去那感覺……”七巧道：“天哪，你沒挨著他的肉，你不知道沒病的身子是多好的……多好的……”[4]113這段描寫將面對著軟的、重的、沒有生命的肉體，不說愛情，就連情欲也得不到的曹七巧的各種感覺融匯到一起，讓人產(chǎn)生如臨其境的感覺，也讓我們感受到了七巧在姜公館這只牢籠中青春韶華一點(diǎn)點(diǎn)被消耗，人性一點(diǎn)點(diǎn)被吞噬。一般來說，視覺經(jīng)驗(yàn)與外來的色彩刺激往往產(chǎn)生一定的呼應(yīng)和共鳴，會在人的心理上引出某種情緒。色彩的冷暖感往往表現(xiàn)為紅橙黃色代表太陽、火焰；藍(lán)青紫色代表大海、晴空；綠紫色代表不冷不暖的中性色；無色系中的黑色代表冷，白色代表暖。

3.顏色溝通視覺

在曹七巧將季澤攆走的時候，她看到季澤的背影的一段情景：“她到了窗前，揭開了那邊上綴有小絨球的墨綠洋式窗簾，季澤正在弄堂里往外走，長衫搭在臂上，晴天的風(fēng)像一群白鴿子鉆進(jìn)他的紡綢褲褂里去，哪兒都鉆到了，飄飄拍著翅子。”[4]126這里的白色溝通了視覺，白鴿子代表了美好的愛情、美好的希望、撲撲直跳的等待、令人心醉的期盼。一般來說，色彩的明快與人的視覺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高明度鮮艷的色彩往往給人以明快感。此處的白色表現(xiàn)了歡快和興奮。

在作品中使用通感，使得本體與喻體產(chǎn)生于不同的感官，兩種官能同時發(fā)生作用，將抽象的、不易表達(dá)的思想、感覺具體化，使事物意境濃厚，韻味無窮。在張愛玲的作品中，她往往在有限的篇幅中，竭力挖掘人物內(nèi)在心理，調(diào)動在場人物的各種感官，從而使語言充滿張力。

三、《金鎖記》中不同顏色的蘊(yùn)含

顏色是人們對客觀世界的一種感知，無論在大自然或社會生活中，都存在著各種各樣的顏色。世界因顏色而綺麗多姿。顏色在人們心目中會產(chǎn)生特定的含義，引起豐富的聯(lián)想，激發(fā)特殊的情緒，這就是顏色的文化內(nèi)涵。這樣顏色就不再是客觀的物體本色，而變成抽象的象征色，浸入了文化的染體。所謂顏色語言就是用顏色說話或傳遞信息，它已成為人們生產(chǎn)和生活中的重要工具。顏色詞的產(chǎn)生與使用與一定的民族及其歷史文化相聯(lián)系。因此在各民族語言中，除了指稱客觀存在的物質(zhì)顏色之外，顏色詞在更多的場合中被賜予不同的文化含義。這是與各民族傳統(tǒng)文化背景、歷史淵源、自然環(huán)境、思維特點(diǎn)有關(guān)的。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獨(dú)特的文化，因?yàn)槊總€民族的文化都有其獨(dú)特的生存土壤，即特定的自然環(huán)境、歷史條件、地理位置和社會現(xiàn)實(shí)。因此，每個民族的語言都折射出這些紛繁多彩的文化形態(tài)。顏色詞作為文化詞語的一部分，承載著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

1．綠色：生命、新婚、新喜

蘭仙新婚第二天的穿著中有一小塊水綠色，“湊到鏡子前面仔細(xì)望了一望，從腋下抽出一條水綠灑花湖紡手帕”。[4]107新婚之喜從一件水綠色的手帕透露了出來。長安首次去約會穿著一件綠色的衣裳。“赴宴的那天晚上，長馨先陪她到理發(fā)店去用鉗子燙了頭發(fā)，從天庭到鬢角一路密密貼著細(xì)小的發(fā)圈。耳朵上戴了二寸來長的玻璃翠寶塔墜子，又換上了蘋果綠喬琪紗旗袍，高領(lǐng)圈，荷葉邊袖子，腰以下是半西式的百褶裙?！盵4]136這是姜長安首次赴童世舫約會時的穿著打扮。此時，姜長安已是年近三十歲的老姑娘了，并且還抽著鴉片。張愛玲把她描繪成穿了蘋果綠的旗袍。這蘋果綠傳達(dá)了長安內(nèi)心對愛情的向往和希冀，也使讀者從長安身上看到了那么一丁點(diǎn)兒的希望。張愛玲通過綠色表達(dá)出對于生命的希望和喜悅。

2．粉紅色：喜慶

芝壽在結(jié)婚的當(dāng)天穿著的是粉紅的衣服?！靶械氖前胄率降幕槎Y，紅色蓋頭是蠲免了，新娘戴著藍(lán)眼鏡，粉紅喜紗，穿著粉紅彩繡裙襖。進(jìn)了洞房，除去了眼鏡，低著頭坐在湖色帳幔里。鬧新房的人圍著打趣，七巧只看了一看便出來了。”[4]131粉紅的顏色展現(xiàn)了新婚的喜慶和幸福。

3．紅色：生命力、愛情、欲望

作者在描寫季澤的時候，用的是鮮紅的紅色?！凹緷墒莻€結(jié)實(shí)小伙子，偏于胖的一方面，腦后拖一根三股油松大辮，生得天圓地方，鮮紅的腮頰，往下墜著一點(diǎn)，青濕眉毛，水汪汪的黑眼睛里永遠(yuǎn)透著三分不耐煩，穿一件竹根青窄袖長袍，醬紫芝麻地一字襟珠扣小坎肩，”[4]111紅色代表熱情、青春，這里展現(xiàn)了季澤旺盛的生命力和鮮紅的青春以及對曹七巧的誘惑。相對男人而言，愛情和婚姻在女人的生命世界里占據(jù)著更為重要的位置，甚至可能成為一個女人的精神支柱，這里通過對季澤的向往，展現(xiàn)了曹七巧對于美好愛情的希望。

4．白色：圓滿、美好、絕望

作者在描寫老年人的回憶的時候，描寫了一段年輕時候月亮的白顏色，“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然而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diǎn)凄涼?！盵4]104此段的“白”和下面的“白白”的胳膊形成了鮮明的呼應(yīng)。七巧年輕時有著白白的滾圓的胳膊?！八约阂膊荒芟嘈潘贻p的時候有過滾圓的胳膊。就連出了嫁之后幾年，鐲子里也只塞得進(jìn)一條洋縐手帕。十八九歲做姑娘的時候，高高挽起了大鑲大滾的藍(lán)夏布衫袖，露出一雙雪白的手腕，上街買菜去?！盵4]146少女時代的七巧，長得眉目俊俏，有著滾圓雪白的胳膊，七巧忙著在店里打理生意，一斤半的麻油賣給熟人算一斤四兩，讓人看了覺得活潑可愛。在曹七巧將季澤攆走的時候，她看到季澤的背影所描寫的一段情景，“她到了窗前，揭開了那邊上綴有小絨球的墨綠洋式窗簾，季澤正在弄堂里往外走，長衫搭在臂上，晴天的風(fēng)像一群白鴿子鉆進(jìn)他的紡綢褲褂里去，哪兒都鉆到了，飄飄拍著翅子。”[4]126這里的白鴿子代表了美好的愛情、美好的希望、心撲撲跳的等待和令人心醉的期盼。

5．金色：金錢、枷鎖

七巧翻箱子取出幾件新款尺頭送予她嫂子，又是一副四兩重的金鐲子、一對披霞蓮蓬簪、一床絲棉被胎，侄女們每人一只金挖耳，侄兒們或是一只金錁子，或是一頂貂皮暖帽，另送了她哥哥一只琺藍(lán)金蟬打簧表，她哥嫂道謝不迭。[4]118“這些年了，她戴著黃金的枷鎖，可是連金子的邊都啃不到，這以后就不同了?！盵4]119“七巧似睡非睡橫在煙鋪上。三十年來她戴著黃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殺了幾個人，沒死的也送了半條命。她知道她兒子女兒狠毒了她，她婆家的人恨她，她娘家的人恨她。她摸索著腕上的翠玉鐲子，徐徐將那鐲子順著骨瘦如柴的手臂往上推，一直推到腋下?！盵4]146這幾段話描寫出了曹七巧金錢觀的轉(zhuǎn)變，她原本不是為了金錢而嫁進(jìn)姜家的，而當(dāng)她嫁給姜家后，開始不相信愛情，目光轉(zhuǎn)向了金錢，處心積慮地控制金錢。而且她又戴著沉重的用黃金做成的枷鎖生活了三十年，壓抑了三十年，痛苦了三十年。

6．藍(lán)色：質(zhì)樸、憂郁、昏暗

“臨著碎石子街的馨香的麻油店，黑膩的柜臺，芝麻醬桶里豎著木匙子，油缸上吊著大大小小的鐵匙子。漏斗插在打油的人的瓶里，一大匙再加上兩小匙正好裝滿一瓶──一斤半。熟人呢，算一斤四兩。有時她也上街買菜，藍(lán)夏布衫褲，鏡面烏綾鑲滾。隔著密密層層的一排吊著豬肉的銅 ，她看見肉鋪里的朝祿。朝祿趕著她叫曹大姑娘。難得叫聲巧姐兒?！盵4]119藍(lán)夏布衫褲中的藍(lán)色是素凈的色彩，讓人感覺到七巧的純潔和質(zhì)樸?！爸勖腿蛔鹕韥恚瑖W啦揭開了帳子，這是個瘋狂的世界。丈夫不像個丈夫，婆婆也不像個婆婆。不是他們瘋了，就是她瘋了。今天晚上的月亮比哪一天都好，高高的一輪滿月，萬里無云，像是漆黑的天上一個白太陽。遍地的藍(lán)影子，帳頂上也是藍(lán)影子，她的一雙腳也在那死寂的藍(lán)影子里?！盵4]134芝壽是《金鎖記》中的悲劇性人物，她經(jīng)歷了抗?fàn)幍綗o奈，無奈到麻木，最后連麻木的機(jī)會也被剝奪了，這里通過藍(lán)色描寫出她的憂郁和所處處境的昏暗。

7．黑白色放在一起：生命的暗淡無光

“半夜里她爬下床來，伸手到窗外去試試，漆黑的，是下了雨么？沒有雨點(diǎn)。她從枕頭過摸出一只口琴，半蹲半坐在地上，偷偷吹了起來。猶疑地，long long ago的細(xì)小的調(diào)子在龐大的夜里裊裊漾開。不能讓人聽見了。為了竭力按捺著，那嗚嗚的口琴忽斷忽續(xù)，如同嬰兒的哭泣。她接不上氣來，歇了半晌，窗格子里，月亮從云里出來了。墨灰的天，幾點(diǎn)疏星，模糊的缺月，像石印的圖畫，下面白云蒸騰，樹頂上透出街燈淡淡的圓光。”[4]130這里的月亮是模糊的，是不完整的，這也剛好代表了長安的心情，還有悲哀的氛圍。并且襯托出長安退學(xué)是一種犧牲。“隔著玻璃窗望出去，影影綽綽烏云里有個月亮，一搭黑，一搭白，像個戲劇化的猙獰的臉譜。一點(diǎn)，一點(diǎn)，月亮緩緩地從云里出來了，黑云底下透出一線炯炯的光，是面具底下的眼睛。天是無底洞的深青色?！盵4]133在整個畫面的描寫中沒有了七彩的顏色，只有黑和白，展現(xiàn)了生命的無光。

8．青灰色：沒有希望

“世舫回過頭去，只見門口背著光立著一個小身材的老太太，臉看不清楚，穿一件青灰團(tuán)龍宮織緞袍，雙手捧著大紅熱水袋，身旁夾峙著兩個高大的女仆。門外日色昏黃，樓梯上鋪著湖綠花格子漆布地衣，一級一級上去，通入沒有光的所在。世舫直覺地感到那是個瘋?cè)恕獰o緣無故的，他只是毛骨悚然。長白介紹道：‘這就是家母。'”[4]144曹七巧自己愛情幻滅、心態(tài)扭曲，遂不惜將仇恨轉(zhuǎn)嫁于兒女及其情愛、婚事上。在這里，曹七巧穿著一件青灰色的衣服，這里的青灰色反映了曹七巧對自己生活的絕望，也意味著她對自己女兒的婚姻的態(tài)度是扼殺而不是助長。這種灰白的感受與聞一多在《色彩》一首詩中寫道：“灰白贈我以悲哀?！备惺苁且粯拥模嗷疑突野咨际强菽?、冷鐵的色澤，象征著失意、冰冷、悲哀。

四、結(jié)語

約翰·伊頓說：“色彩就是生命，因?yàn)橐粋€沒有色彩的世界，在我們看來就是相似的一般?！保?］108英國學(xué)者阿恩海姆在《藝術(shù)與視知覺》中說：“說到表情作用，色彩又勝過表情一籌，那落日的余暉以及地中海的碧藍(lán)色彩所傳達(dá)的表情，恐怕是任何確定的形狀也望塵莫及的?！盵6]21楊永林說：“同男子相比，女性不但擁有一個數(shù)量更大、內(nèi)容更豐富、質(zhì)量更高的色彩詞庫，就是在提取的速度、命名準(zhǔn)確性方面也有高人一等的表現(xiàn)?！保?］張愛玲是一個擅長通過色彩描寫女性形象及刻畫女性心理的女作家。她的小說多是敘述男婚女嫁的故事，多以女性為主人公，男性只是作為女性的對立面及陪襯。張愛玲的女性觀別具一格，具有特殊的意義。[8]張愛玲作品中的顏色體現(xiàn)了女作家獨(dú)特的認(rèn)知經(jīng)驗(yàn)，顏色的描寫折射出女作家的心靈。而將顏色和通感聯(lián)系起來研究，則將對女性的研究拋向了深處。女性作家很容易在自己的作品中形成一套個體對于顏色的感官體驗(yàn)，通過對顏色的感受體現(xiàn)出女作家對生活的渴望、寄托、現(xiàn)狀、困境、抗?fàn)幣c絕望，這些特定的色彩符號表達(dá)了她自己對于冷暖、喜悅、恐懼、陰暗等的內(nèi)心感受，以達(dá)到審美主客體間共同形象的創(chuàng)造，為解讀女性的性格、命運(yùn)與理想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1］胡蘭成．今生今世 [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3．

［2］錢鐘書．七綴集[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1．

［3］張壽康，楊紹長．關(guān)于“移覺”修辭格［J］．中學(xué)語文教學(xué)，1980，(3)．

［4］陳巧孫．怨女[A].張愛玲小說選集[M]．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出版，1987．

［5］ 約翰·伊頓.色彩藝術(shù)[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

［6］郭廉夫，張繼華.色彩美學(xué)[M]．西安：陜西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92.

［7］ 楊永林.社會語言學(xué)研究（文化·色彩·思維篇）[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8］ 閆秀平．張愛玲的女性觀［J］．中華女子學(xué)院學(xué)報(bào)， 2000，（3）．

責(zé)任編輯：賈 春

Colors and Communication in Zhang Ailing's Golden Lock

YANGChun

Colors in Zhang Ailing's Golden Lock can serve as an indicator,and through them readers can see the image,smell the air,touch the warm or cold,and even catch the mood．Vision,hearing,touch,smell,taste can be conveyed through and concentrated in colors．Different connotations are attached to Zhang's colors：green represents life and wedding;pink implies joy;red conveys vitality,love,and desire;white stands for success,beauty and despair;golden means money for happiness;blue symbolizes simplicity and melancholy；dark hopelessness.

ZhangAiling；Golden Lock；colors；synaesthesia

10.3969/j.issn.1007-3698.2011.02.15

I206

A

1007-3698(2011)02-0077-05

2011-01-22

楊 春,女，中華女子學(xué)院科研規(guī)化處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yàn)榕晕膶W(xué)與語言研究。10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