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柏林 王常泰
[摘 要]士紳是傳統(tǒng)社會中的一個獨特的社會階層,復合身份決定了對此類群體行為方式的研究具有多層面的價值,如從中可以考察傳統(tǒng)知識分子的性格、透視國家與民眾的關系以及地方社會自治的性質(zhì)問題。然而學者目前大多側重于士紳政治角色、經(jīng)濟地位等問題的探討,對士紳文化權力挖掘甚少,而對作為文化權力集中體現(xiàn)的教化權力的研究則更是極為缺失。士紳教化權力的來源直接型塑了士紳教化的圖景。本文意欲探究明清時期士紳教化權力的來源機制,以求裨補研究的不足以及為進一步認知明清士紳教化圖景提供理論基石。
[關鍵詞]明清時期; 士紳;教化權力來源;隱匿賦權; 自覺內(nèi)生
[中圖分類號]G52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0717(2008)02-0094-05
在中央權力延至縣一級便不再往下滲透的傳統(tǒng)行政制度下,士紳教化構成了明清鄉(xiāng)村教化的主導形式和核心內(nèi)容。事實上,官方教化意旨唯有通過士紳群體這一特殊中介才能行之于鄉(xiāng)、授之于民,構建一道德、同風俗的和諧鄉(xiāng)村。因此從一定意義上說,研究明清士紳教化可以透視明清教化的傳統(tǒng)與變革以及士紳社會地位的變遷。而對士紳教化權力來源的探析則是認知明清士紳教化圖景的理論前提。然而目前學術界對明清時期士紳教化權力來源的研究較為缺失,本文意欲做一些嘗試性的探究。
一、隱匿的政府賦權
1-民間的實權者——官僚階層在地方的延伸
明清時期通過科舉之路步入仕林是異常艱辛與渺茫的,加上這一時期應舉人口劇增,“人累科舉”現(xiàn)象極為突出,一夜成名的希望就更是遙不可及。這從歷朝錄取進士的情況中便可見一斑。
顯然,一方面,科舉之路與士子登科入仕的強烈愿望之間出現(xiàn)了沖突,亟需有一條寬闊的大道疏通蔚為壯觀的知識分子,減小對科舉制度的壓力。另一方面,精簡的官僚隊伍難以遍布每個村落,官方化民成俗效果自然甚微,而繁臃的官僚機構又會給財政帶來沉重負擔。權衡輕重之后,統(tǒng)治階級傾向于培養(yǎng)一批新式官僚。這批官僚既不需要政府承擔官俸,同時又在維持地方秩序與風俗方面起到積極作用。毫無疑問,鄉(xiāng)村士紳的獨特性完全契合了統(tǒng)治階級的要求,成為統(tǒng)治者在鄉(xiāng)村中的首席立法者和闡釋者。當然,明清時期并不存在有關法律條文明確規(guī)定鄉(xiāng)村士紳為國家效力的義務,士紳群體也未必都能意識到自身的行為方式在穩(wěn)定鄉(xiāng)村秩序進而鞏固封建統(tǒng)治中的深遠意義,其間的賦權與效命在潤物細無聲中悄然達成。這種內(nèi)部分流有效地緩解了“邊緣知識分子”對政府的仇隙,減弱了對官僚體制的激蕩。需求與供給的矛盾催生了那些歷經(jīng)層層考試和甄選而未獲得相應官位的士子在地方上構成了鄉(xiāng)紳階層,士紳身份的獲得對明清士子大有裨益。可以說,他們在地方享有的諸多特權以及躋身權力結構的可能性都以此為基石。
2-何以如此——現(xiàn)實與理想的交匯
鄉(xiāng)村士紳為何要接納這份皇恩?是懼怕皇權還是另有他因?利益驅(qū)動不是人們交往的惟一緣由,但卻是透視人們活動的重要切入點。個體言行的背后或多或少能感覺到利益氣息。士紳在鄉(xiāng)村推行教化的原因之一是教化活動能夠提升他們的自我價值和社會名望。具體地說,政府一般會在士紳中間選拔朝廷官員,選擇的標準固然不惟一,但主要標準則是士紳在地方的業(yè)績,如民間秩序的安定,經(jīng)濟的繁榮,一道德,同風俗等。此外,那些立足地方宗族利益的功利型士紳常常借助發(fā)起教化活動,擴大自己的社會聲望與政治權力。而那些經(jīng)由非正規(guī)的途徑躋身士紳階層的人則可能通過從事教化事業(yè)進一步提升宗族的社會地位,以求獲得足夠的社會聲望,擠入正宗的士紳交往群體[1]。一定意義上說,正是由于教化的推行可以帶來諸多社會資源才導致了儒學精英之間一輪又一輪爭奪教化權力的沖突。然而對利益的追求終究不是唯一影響因素,解釋應該趨向多元化。通過史料我們發(fā)現(xiàn),并不是所有的士紳都熱衷于教化權力的侵奪,也不是所有的士紳把教化民眾這一神圣職責看作是攫取資本的工具。在明清相對泛政治、經(jīng)濟主義下依然存在著以儒家教育的價值理想為教化的出發(fā)點與歸宿的清純士紳,他們教化的宗旨不是個人的榮辱,而是追求崇高的社會文化理想,構建社會生活的道德秩序。雖然聲勢有限,但正是他們的奔走與說教,民間教化的淳樸清新之風才綿延不絕,傳統(tǒng)的倫理道德規(guī)范也不至于因外界的沖擊而發(fā)生異動,民眾在熟悉的儒家倫理綱常中安貧樂道。因為他們在教化的意蘊中相信,一個人對家庭和宗族的最崇高的責任不是給予他們以財富和權勢,而是嚴格遵循儒家倫理道德并給他們帶來榮譽。而政府倡導的教化精神與他們的教化活動是同質(zhì)同構的,共同指向民眾道德水平的提升,因此政府的賦權與士紳的接納便在隱匿狀態(tài)中無聲達成。
二、內(nèi)生的地方權力
1-中央權力的“盲區(qū)”——分為自治現(xiàn)象的生成
艾森斯塔得(S.N. Eisenstadt)在《帝國的政治體系》一書中,把古代中國的政治體系命名為“歷史上的官僚帝國”(historical bureaucratic empire),它介于傳統(tǒng)政治體系與現(xiàn)代政治體系之間,其基本特征是政治活動和政治組織的“有限分化”——“許多政治活動仍然由政治上的非專門性群體承擔,就是說,由親緣、地域和經(jīng)濟群體承擔。所有這些群體,都構成了潛在的權力中心,以及政治領域所需資源的提供者”[2]。從中可以得出,相對于地方政府,士紳這類具有特殊身份的“非職業(yè)化群體”構成了地方的潛在權力中心。他們聯(lián)合成正式官僚體制外的政治中心,是明清鄉(xiāng)村中的惟一政府(實為隱性)。上文提到,統(tǒng)治者最終選中蟄居鄉(xiāng)村中的士紳作為政府在民間的立法者和闡釋者,是由于士紳自身的特殊功能與品質(zhì)。例如,鄉(xiāng)村中的士紳一般出身于本地,可以用費孝通說的生于斯、死于斯來概括,因而士紳對當?shù)厝饲楹惋L俗極為深諳,并擁有眾多的人脈關系和豐富的管理資源。同時,按照傳統(tǒng),士紳的桂冠是經(jīng)過科舉考試獲得的,科舉考試的范圍僅限于少數(shù)幾本儒家經(jīng)典。士子為了通過科舉,必須把幾本儒家經(jīng)典逐字逐句爛熟于心,并且徹底把握其思想精髓,這有助于他們成為高度儒學化鄉(xiāng)村中的文化權威。值得一提的是,這種教育本身就是灌輸信念的過程。它使得文人形成統(tǒng)一的人生觀,并且激勵他們對民眾,實際即對全人類的使命感。中國文人的特點就是具有這種自以為使命高尚的強烈觀念,而就是由于這種觀念使得儒家的宗法社會延續(xù)了許多世紀[3](P119)。
中國古代傳統(tǒng)的治理結構其實分為兩個體系:一個是中央政府及其自上而下的官制體系;另一個是地方性的管制單位,由族長、士紳和名流掌握[4](P21)。表面上,中央下達政令,有一個自上而下的正規(guī)渠道貫徹著帝國的整體秩序,但在實際運作中,經(jīng)過各級人員的中介變通處理,帝國秩序并不能觸及地方管轄事物。在這種情況下,雙方都默認并謹慎對待管制領域的邊界,除非是基層無法處理的事情才上達官方。地方權威的“自主”管轄權沒有受到嚴重挑戰(zhàn),它們自成一體。雖然正式官治制度并沒有承認這種分治局面,但事實是,分治的跡象“隨處可見”。一般情況下,兩個獨立體系分而自治,各自形成一個權力場,彼此權力都是內(nèi)在生成,不依賴于對方的賦權和制約。因此在一定意義上說,士紳教化權力不是來源于中央政府,或不完全來源于中央政府,士紳教化權力在很大程度上與地方社會緊密相關。希拉里·貝蒂(Hilary Beattie)在她1981年研究16~17世紀桐城縣士紳的著作《中國的土地與宗族》中也闡明了這一點。貝蒂通過考察一個縣的士紳與土地所有和宗族組織的模式相關,表明加入官僚系統(tǒng)僅僅是地方士紳創(chuàng)造和確保精英地位的廣闊的社會和經(jīng)濟戰(zhàn)略的一個組成部分??梢?,與其說士紳教化權力是統(tǒng)治階級管理鄉(xiāng)村權力的讓渡,不如說是士紳在地方社會自主活動的產(chǎn)物。
2-何以如此——地方公共身份的獲得
士紳教化權力為何根植于地方社會呢?由于教化權力是士紳權力網(wǎng)絡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因此可以通過對士紳權力的研究透視士紳教化權力的獲取路徑鄉(xiāng)村教化權力作為士紳文化權力的輻射和衍生,是士紳權力的重要組成部分。士紳其他權力的獲取也對士紳教化權力的博得有著重要的促生作用。。學者張靜在這一領域進行了深入探討。她指出,一個人擁有巨大的財力和獲得了學位,如果活動只局限于私人領域,他們都不能是真正的地方權威。作為地方體中具有公共身份者,他們需要投入地方體的公共事務,得到社會對其能力和地位的確認;借助于士紳的文化能力,他們也充當著地方體和外界交流的媒介;他們還成為祭祖活動的組織者、處理地方糾紛的代理人、簽約中人和安全保護人等等。這些活動賦予了他們地方公共身份,公共身份又有效地保護了他們的經(jīng)濟財產(chǎn)安全。作為一份地方資源,“公共身份”意味著公共責任,它給予了士紳的權威地位,地方管制不能不極大地依賴于他們對于地方體公共事務的責任。地方紳士的權力雖然得到官方的認可,但都不是來自于管制系統(tǒng)的授予[5]。以上論析可以看出,地方公共身份的獲得是士紳權力博取的根本因素,地方社會是士紳權力的來源場域,富足和功名只不過是士紳確立權威的有利條件而已。周榮德在這方面也有精辟的闡釋,他認為:“士紳的地位并非來自出身和法定的特權,而是由于公眾的評比。士紳擁有地方上公眾的愛戴,這是與官僚交涉時為執(zhí)行人民代表的任務所必須具備的條件。”而且同社會聲望和文化資源相比,財產(chǎn)的作用十分有限?!笆考澇蓡T可以看作是馬克斯·韋伯命名為‘業(yè)余或‘非職業(yè)類的行政人員,其特點是:第一,他們的經(jīng)濟條件允許他們連續(xù)無報酬或只收名譽報酬地在社團中擔任領導和有實際權力的職務。成為‘業(yè)余的根本原則是一個人不依靠政治謀生而能為政治服務。第二,無論士紳依靠的基礎如何,其成員所以具有社會權威,是因為他們的經(jīng)驗和能力可以勝任”[3](P59-60)。
綜觀上述研究,士紳權力的另一主要來源是地方社會,是士紳在地方取得民眾的信任、尊崇后的產(chǎn)物。士紳擁有的功名、財富、道德風貌在士紳教化權力的獲取中分別扮演了不同的角色,它們是士紳獲得教化權力必不可少的因素。教化的內(nèi)容是以一定的文本形式存在的,推行教化的前提是對這些文本有深入的解讀,這就決定了無論是教化的闡釋還是推行都要求教化的實施者具備較高的文化修養(yǎng),尤其是對儒家教化思想有精深的研究。因此,理想的鄉(xiāng)村教化應該是精通儒家教化思想的士紳推行的教化,熟諳儒家教化思想即享有文化權力是士紳教化權力獲得的內(nèi)在因素。
如前所述,士紳頭銜獲得的重要前提是通過一定的科舉考試,博取相應的功名。明清時期的科舉考試在前代的基礎上有所發(fā)展,但應試科目與前代基本一致,即以儒家經(jīng)典為主體。因此,登科及第者也就是那些熟練掌握儒家經(jīng)典的學子,這些學子在出仕之前便構成了地方的士紳。他們熟諳儒家思想和主張,對儒學倫理規(guī)范更是爛熟于心。鄉(xiāng)村社會是儒家思想發(fā)生效力、大放異彩的重要場域,儒家思想實則構成了地方社會的主要意識形態(tài),是民眾的唯一信仰。民眾在儒家倫理規(guī)范中遵紀守法、恪守本分,嚴格按照倫常綱紀言行。這些規(guī)范和原則似乎已內(nèi)化于民眾意識之中,成為民眾言行的準則和標準,道德他律逐漸轉向道德自律。鄉(xiāng)村社會浸染在整個儒家教化理念的網(wǎng)絡中,安穩(wěn)且有序,鄉(xiāng)風純樸。然而明清時期的鄉(xiāng)村社會經(jīng)歷著千年未發(fā)生的歷史大轉型,鄉(xiāng)村秩序有異動的跡象,鄉(xiāng)村社會正在悄然變遷。變遷最激烈的莫過于民眾的思想和言行,人們的思想更趨向多元,信仰也漸趨轉向、弱化。為了遏制這股“不正之風”的入侵,鄉(xiāng)村領袖需要強化民眾對儒家道德規(guī)范的認同以維護儒家倫常的正統(tǒng)形象。他們認為鄉(xiāng)村社會不能沒有精神領袖,鄉(xiāng)民們也不能沒有時常以儒家禮儀規(guī)勸他們的知識者們。明清政府把主要的精力用于縣以上政權的建設,卻長期沒有注意基層社會的秩序建設,于是基層社會“逾制”的例子多了,人們爭相奢靡,社會上貧富分化日益嚴重,爭訟、為奸等現(xiàn)象越來越多。諸多因素使得他們中的一部分自身難以擔綱教化鄉(xiāng)民的神圣職責。而鄉(xiāng)村又亟需一批熟練掌握儒家倫常綱紀的人規(guī)范和矯正人們的言行,扮演維護者與懲戒者的角色。而這種角色與明清士紳在公共生活中都習慣于用儒家傳統(tǒng)的思想觀念和語言來指導和處理日常事務是一致的。這樣教化民眾的權力與地方士紳發(fā)生了歷史性的結合,士紳接管了鄉(xiāng)村中的長者握有的教化權力,成為純化鄉(xiāng)民思想與維護地方秩序和風俗的主體。
從中可看出,廣大鄉(xiāng)村迫切需要精通儒家那套倫理規(guī)范的人以維持現(xiàn)有的秩序和風俗是士紳享有鄉(xiāng)村教化權力的現(xiàn)實性因素,而士紳自身具備的儒學文化修養(yǎng)是獲取教化權利的主觀性條件。當然,士紳在此過程中不是被動地等待教化權力的眷顧。普通士紳在出仕之前并無太多實權,而且他們一般比較清貧,他們需要在地方樹立形象和威權擴大自己的影響力,這對他們的生計和前途極有助益。因此,士紳需要經(jīng)常參加地方的活動并承擔若干社會職責,如他們要承擔諸如公益活動、排解糾紛、興修水利工程,有時還有組織團練和征稅等許多事務。他們在文化上的領袖作用包括弘揚儒學社會所有的價值觀念以及這些觀點的物質(zhì)表現(xiàn),諸如維護寺院、學校和貢院等。因此,教化權力的獲得對士紳而言未嘗不是一種資本積累。而且在史料中發(fā)現(xiàn),精英士紳之間存在著綿延不斷的爭奪教化的場景,這在一定意義上恰是對上述闡述的最好佐證。
需要強調(diào)的一點是,在我國封建社會,勞動群眾缺失接受文化教育的權利和機會?!皳?jù)清末官方統(tǒng)計,廣東化州有四萬人口,百分之八十是文盲,僅地主和一部分中農(nóng)的子弟有學習文化的機會”(《辛亥革命回憶錄》二)[4](P325)。在絕大部分世人無緣結識文化資源的環(huán)境中,士紳這類精英具有的文化背景使得他們高人一等,他們擁有的文化資源在鄉(xiāng)村中衍生成了教化權力,文化與權力之間發(fā)生了某種轉化。因此,教化權力也可以解釋為士紳文化權力在弱文化型的鄉(xiāng)村社會中的延伸和自然生成。
三、雙重權力源
有關明清士紳權力來源的判斷,學術界一直爭論不一,不同的判斷直接影響到對傳統(tǒng)中國地方社會構造的理解。對士紳權力來源的解釋,學術界一般分為兩大陣營,即皇權陣營和地方陣營。他們從一定的視角得出自己的理論解釋和推斷,似能自圓其說,這也是兩大陣營長期對峙的重要緣由。事實上,這是兩種從不同的話語體系得出的具有相對真理的結論,不存在非此即彼。他們在各自所設定的狹小范圍內(nèi)有理有據(jù),一旦轉換參照對象和立足點,他們各自的解說將失去解釋力和適切性,不攻自破。如從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角度加以推論,費孝通認為士紳是官僚系統(tǒng)對地方社會的延伸,地方社會的秩序的結構圖式是:自上而下的官—紳—民的垂直結構。這是一種長期在學術界居支配地位的看法。假如這種觀點是可信的,那么它又如何解釋士紳的鄉(xiāng)土性格及他們樂此不疲地積極參與鄉(xiāng)村事業(yè)?如果從地方社會內(nèi)生的政治結構分析,士紳的權力來源于地方社會。那么地方權力結構并非一種垂直的統(tǒng)治和被統(tǒng)治關系[6]。假設這種說法是可取的,那么又該怎樣解釋擁有科舉功名是獲取士紳地位的重要前提呢?
由于士紳身份極其特殊和模糊,對其屬性進行任何簡潔的判斷都是非??梢傻?。歷史的復雜性在于當你做出一個歸納時總會有若干的反例會在你的論斷的涵蓋之外[6]。兩種視角瑕瑜互見,在兩大陣營里舉棋不定或孤注一擲是無意義的,我們可以嘗試著跳出學者所預設的軌道獨辟蹊徑。既然士紳的特殊身份規(guī)定了士紳問題的復雜性,那么就應全面考慮影響士紳活動的可能因素,用微觀層面與宏觀視角相互滲透的方式透視士紳教化。表面看來,這種做法似乎失去了立場和視界,把影響因素混為一爐,但這種嘗試可以使研究的視野更加開闊,對士紳的理解也漸趨深入透徹。
綜論之,士紳教化權力有著雙重權力源,它們相互作用,彼此滲透。士紳的教化權力不是任何一方能賦予的,它是中央與地方相互博弈的產(chǎn)物,同時也是士紳積極主動的爭取結果,唯有在兩者的和諧共建中士紳教化權力才能發(fā)生真實效力。一方面,疏離中央政權的士紳教化權力無法得到官方的認同,也將失去制度上的保障和終極影響力;另一方面,脫離地方社會的士紳教化權力也將成為無源之水,缺失地方社會各種勢力集團和民眾的擁護意味著士紳公共身份的喪失,士紳教化權力猶如漂流在鄉(xiāng)村之上的空中樓閣,難以滲透鄉(xiāng)土社會化民成俗。一定程度上可以概括化地認為,中央政府是士紳教化的外部權利源,地方社會則是士紳教化的內(nèi)在權利場。士紳教化權力建構在他們和中央與地方之間共同簽訂的契約之上,行教化之權也就是在服教化之役。正是他們具有的這種既能上浮又可下潛的特殊性,中國傳統(tǒng)社會的教化精神和真諦才得以傳承和褒揚,同時這種雙重身份也內(nèi)生了明清士紳未來的轉向與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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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劉 平)
The Struggle between Secret Endowment and Conscious Endogenesis
——On the Origin of Enlightenment Power of the Rural Gentry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y
DONG Bo.lin, WANG Chang.tai
(College of Education Science,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Jiangsu 210097, China) Abstract:Rural gentry is a special stratum with compound identity in the traditional society, so the research of their behavior pattern has much value. We can review the character of the traditional intellectuals, analyz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government and the common people and the quality of the local autonomy. However, people paid great attention to the political roles of the rural gentry and the economic position. They seldom worked on the cultural power of the rural gentry, and they scarcely worked on the enlightenment power of the rural gentry, although they were the representative embodiment of the cultural power. The resource of the power of rural gentry influenced their enlightenment pattern directly, so we try to research the resource mechanism of the enlightenment power of the rural gentry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y in order to provide a research on this field and theoretical footstone for further research on the enlightenment pattern of the rural gentry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y.
Key words:the Ming and Qing Dynasty; rural gentry;the resource of enlightenment power;secret endowment;conscious endogenes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