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訓練
近年來學術譯著再次成為出版界的熱點,且多以叢書形式面市,方興未艾,蔚為大觀。其間瑕瑜互見,各有得失。筆者才疏學淺,涉獵有限,不擬對其作具體評述,只能就選題、策劃等方面談一些陋見。掛一漏萬,在所難免,無意求全責備,褒此抑彼,唯愿中華文化能吸收外來因子,汲取新鮮血液,獲得再生與復興,以期與學界、出版界同人共勉。
商務印書館
1、為什么不出全集?
學術界早就有疑問:商務為何不出一些西方大家的全集?實力不夠,底氣不足?商務可是百年老店,根深葉茂,積累有年,黑格爾、斯賓諾莎、盧梭、羅素等人的大部分著作商務都出過名家名譯,以此為基礎出全集應該沒有多少困難,亞里士多德的全集已由人民大學出版社出齊,并獲了國家圖書獎,這一殊榮本該屬于商務呀;不知正在運作中的《柏拉圖全集》、《康德全集》最后是否能落戶商務。
2、名著單行本
筆者曾撰文談及,構成西方政治思想史基本框架的經典著作至今尚有相當一部分沒有中譯本(《博覽群書》2001年6期),其實不僅是政治學,其他學科又何嘗不是如此?不錯,西方古典名著的翻譯應當慎重對待,在譯本、譯者的選擇上都應嚴格要求,可過于謹慎(或者是門檻太高),遲遲不見尊容,是否也會產生負面作用(包括經濟效益,比如休謨的《道德原則研究》、西塞羅的《國家篇·法律篇》都晚于其他出版社一步)?更何況這樣也未必就能保證譯作質量。
3、漢譯名著
漢譯名著無疑是商務最知名的品牌,也是中國出版界的驕傲,可就是這么一種大型譯叢也不是盡善盡美,無可挑剔的。首先,有些并非是先出單行本再收入叢書的,而是首版即收入其中,這是否又有失謹慎?其次,單行本收入譯叢時,以筆者所見少有作改動的,是否這些即使是出自名家之手的譯作真的就沒有問題?恐怕未必(曾有人撰文批評何兆武先生領銜翻譯的《法國革命論》中有些句子不忍卒讀)。如果單行本不加完善便收入,那么匯編說明中的有些話就只是說說而已了;再次,有些單行本確實由于存在問題而一直未被收入譯叢,可多少年不見有更好的譯本出現(xiàn),比如曾經的關譯《實踐理性批判》;又,早先已經收入譯叢的能否再出新譯本收入其中?比如藍譯《純粹理性批判》語近古奧,可否重譯?還有,有些早年的單行本在收入時,前言是否真有保持原樣的必要?為何不重新請學者撰寫前言導論?另外,一以貫之的裝幀設計自然有助于發(fā)揮品牌效應(相比之下,有些出版社對此就有些忽視),但也應該在保持原有風格的基礎上作一些改進(最新一輯的裝幀印制就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4、公共譯叢
公共譯叢收入的都是古典自由主義的著作,姑且不論文選這種形式的利弊,從現(xiàn)有的三種來看,存在這樣一些問題:貢斯當的《古代人的自由與現(xiàn)代人的自由》是從英譯本轉譯的,卻不注上版本,明顯地使用了英譯者的注釋與參考書卻不提人家的名字,這肯定不符合學術規(guī)范;新出的兩本譯文質量不盡如人意,甚至有常識性“硬傷”。
三聯(lián)書店
1、是否有些繁雜?
三聯(lián)在譯介現(xiàn)代西學方面的貢獻功不可沒,有目共睹,毋庸贅言。不過這兩年,“學術前沿”、“社會與思想叢書”、“現(xiàn)代西方學術文庫”、“法蘭西思想文化叢書”這么多名目,其實內容并不見特色,出版者或許自有其考慮,卻不知這樣并不利于創(chuàng)品牌,也給讀者帶來不便。
2、懷念“新知文庫”
八十年代三聯(lián)的“新知文庫”風行一時,其入選書目既有名家的“小經典”,亦有新鮮的文化論題,活潑生動,可近年來卻不見新的品種,為什么“文化生活譯叢”繼續(xù)出,而“新知”就不出了呢?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1、現(xiàn)代西方思想叢書
該叢書以現(xiàn)代自由主義經典著作為主,為學界提供了一批久違了的作品,市面上居然出現(xiàn)了極少見的學術著作的盜版,其盛況可見一斑。不過其裝幀設計是否嫌粗糙了些?譯文質量是否能再提高些?
2、外國倫理學名著譯叢
這套單學科譯叢延續(xù)了很長時間,至今還有新書出爐,而且該叢書選目極為精要,于學術積累大有裨益。只是仍不能將構成西方倫理學發(fā)展線索的經典收羅齊備,殊為可惜。(其實,出經典著作的重本又如何?)另外似乎應在新書前列上已出與即出書目,以求規(guī)模效應。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人大版的《亞里士多德全集》功德無量,澤被后世,自不待言,值得一提的是出版社在此基礎上出了《亞里士多德選集》數種,并增加了譯注,給各專業(yè)學者和普通讀者提供了極大的方便,畢竟全集價格不菲,亦無必要。
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
“羅馬法研究翻譯系列”在專業(yè)學術積累方面亦值得大書特書,尤其是中文與拉丁文對照的形式好像是前無先例。
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
“外國法律文庫”選目精當,譯者皆法學界一時之選,可謂群賢畢至,少長咸集,可是到25部便“大功告成”,不能不讓人感到遺憾,難道外國法學名著就沒有可以再挖掘的嗎?比如西方最早明確提出法治原則的《英憲精義》(戴雪,中國法制出版社最近出了解放前的譯本);政法大學版的“當代法學名著譯叢”和三聯(lián)的“憲政譯叢”也可作如是觀。(走筆至此時,欣聞上海人民出版社推出“法學名著譯叢”,首批有柏拉圖《法律篇》、格老修斯《戰(zhàn)爭與和平法》等古典名著以及當代的一些重要法學著作。)
華夏出版社
“現(xiàn)代西方思想文庫”最初兩輯是在八十年代“二十世紀文庫”書目中精選出來再加上新選的書目面市的,這種推陳出新的思路很好,其實像“二十世紀文庫”中的一些譯著絕對值得再版,可惜第三輯中就看不到老譯本了。同樣的思路也體現(xiàn)在廣西師大出版社的插圖本名著和上海世紀出版集團的“世紀文庫”的譯作中,前者從曾經產生廣泛影響的譯著(如威爾斯的《世界史綱》)中選擇一些加上插圖再版,后者是從滬版六十年代的老譯本中選出(八十年代也曾選出過一些)。當然,都增加了新書,其中有一些則是重新翻譯的名著(如廣西版的《美學史》、《寬容》,滬版的《哲學研究》)。
社科文獻出版社
“政治理論譯叢”其實最初也是把先前出的幾本同類(還是同一作者)著作匯輯成套,并以此為基礎進一步擴展而成。雖然近年來政治理論書籍翻譯了不少,但仍有眾多的名著(尤其是研究性著作)尚未譯出,筆者將另文詳述。
中央編譯出版社
“新世紀學術譯叢”所選書目不拘一格,涉及各個學科,讀者從中可以發(fā)現(xiàn)一些意外的“點心”,雖非大餐,卻也可口。
遼寧教育出版社
“萬象書坊”中的譯著與“新世紀萬有文庫”中的外國文化書系,很受讀者歡迎,入選書目既有古典名著,也有今人新作,一如出版者所說“菜籃子工程”,只要有益皆照受不誤,清新可喜。萬有文庫的價格也讓一般讀者驚喜;有一點不妨改進,就是一套書中的各本銷售情況肯定不一,在印數上應該考慮有所區(qū)別,這樣在銷售時可以拆開單賣,讀者和出版社都受益。此外,“牛津精選”和“劍橋集粹”也值得一提。
吉林人民出版社
吉林人民出版社這兩年異軍突起,“人文譯叢”出手不凡,買斷《羅爾斯論文全集》絕對是大手筆!值得一提的是首輯中采用了解放前的舊譯本,這也是一個思路。要知道解放前出的學術譯著不但數量可觀,而且質量可圈可點。
天津人民出版社
“政治學名著譯叢”才見到一本,不知主編(譯)者在前言中提及的《權力精英》(米爾斯)、《新政治科學》(沃林格)等名著是否真能譯出,想起八十年代浙江人民出版社出過一套“政治理論譯叢”,其中有幾本只見書目未見其書(如奧克肖特的《政治中的理性主義》),深以為憾。
上海譯文出版社
“當代學術思潮譯叢”與“二十世紀西方哲學譯叢”即所謂“黃皮書”、“黑皮書”曾經流行一時,但是近年來似乎進展太慢,鮮有新作,再沒有出過西學中的鴻篇巨制或者風靡士林的好書。
上海人民出版社
“東方編譯所譯叢”也是運作了多年的叢書,同樣進展太慢。其實這套書以東方編譯所的學者為依托,應該能夠把握西方學術的最新進展,及時譯出如《文明沖突論》、《歷史的終結》之類熱門著作的,結果卻都被北京的出版社搶了先。
上海人民出版社最引人注目的恐怕就是哈貝馬斯、涂爾干、施米特、霍克海默等人的文集系列了,比起上海三聯(lián)的“二十世紀人類思想家文庫”、上海遠東的“二十世紀外國文化名人書庫”中令人瞠目結舌、應接不暇的“×××選集”、“×××集”來更為平實,更有原創(chuàng)性,后者盡管雄心勃勃,規(guī)模龐大,并且先聲奪人,卻在出了最初幾部后(多是原有譯本的匯編),一直不見下文,詳情不得而知。
學林出版社
“歐洲思想系列”則把視野投向歐陸,不再僅僅局限于英美,哈貝馬斯的幾部重要著作就收在首輯里,此外,像波蘭尼、西美爾的著作都是學界心儀已久的,不過好像第一批書目并未出齊(如波蘭尼的《巨變》),就又出現(xiàn)了第二批,不知何故。
江蘇人民出版社
“海外中國研究叢書”是一套大型漢學譯著,其規(guī)模為其他同類出版物望塵莫及,入選書目基本上反映了西方漢學(尤其是思想史社會史研究)的最高水準;而“漢譯精品”盡管以面向大眾為鵠的,卻不乏學術精品;剛剛出爐的“現(xiàn)代政治譯叢”、“二十世紀思想譯叢”,從書目預告看,則較為全面地反映了當代西方學術的進展。
譯林出版社
譯林出版社一向以外國文學作品著稱,而“人文與社會譯叢”的推出,則標志著譯林向社科人文進軍,并大有后來居上之勢。從所擇書目來看,其志不在小,當前學界熱衷于談伯林,可伯林的主要作品大陸未出過一部,據說伯林的全部著作版權已被買斷,這次譯林社把臺灣學者譯的《俄國思想家》列入出版計劃,是否意味著有意出齊伯林的著作?此外斯特勞斯、泰勒的著作亦屬領先。(泰勒的《現(xiàn)代性之隱憂》已由中央編譯出版;斯特勞斯的《自然權利與歷史》已列入三聯(lián)“現(xiàn)代西方學術文庫”。)
貴州人民出版社
貴州人民出版社雖偏處西南一隅,卻為學界提供過不少引起巨大反響的佳作(如《中國意識的危機》、《顧準文集》)?!艾F(xiàn)代社會與人名著譯叢”啟動較早,卻一直沒有中斷,新版的《觀念的冒險》、《個人知識》都是當代西方哲學的扛鼎之作。
此外,像上海人民與上海三聯(lián)的“當代經濟學譯庫”、中國社科的“國外經濟學名著譯叢”和“哈佛劍橋經濟學著作譯叢”、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諾貝爾經濟學獎獲獎者學術精品自選集”等經濟學譯叢以及其他若干法學、社會學人類學譯叢等都很有影響,但限于篇幅、學力,相關介紹只能從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