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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謝”到“三謝”:古近之辨與謝惠連的詩史地位

2022-12-31 21:07吳晉邦
關(guān)鍵詞:鐘嶸小謝詩品

吳晉邦

(北京大學(xué) 中文系,北京 100871)

陳郡謝氏是六朝時期著名的文學(xué)家族,先后涌現(xiàn)謝混、謝瞻、謝靈運、謝惠連、謝莊、謝朓等詩人,對后世影響巨大。諸人中,“大謝”謝靈運作為元嘉詩人的代表,在文學(xué)史上一直占有較高地位,與之相對的“小謝”則經(jīng)歷了從謝惠連到謝朓的變化過程。謝惠連享壽不永,作品散佚較多,學(xué)界關(guān)注相對較少,相關(guān)研究集中于“謝惠連體”與《雪賦》等著名作品。(1)如Stephen Owen. “Hsieh Hui-lien’s Snow Fu:A Structural Study,”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94, No.1(Jan.- Mar.,1974); 曹道衡:《從〈雪賦〉〈月賦〉看南朝文風(fēng)之流變》,《文學(xué)遺產(chǎn)》1985年第2期;劉傳芳:《謝惠連考論》,碩士學(xué)位論文,廈門大學(xué)文學(xué)院,2008;孫玉珠:《謝惠連研究》,碩士學(xué)位論文,山東大學(xué)文學(xué)院,2010,等。另參見王運熙:《樂府詩述論》,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曹道衡、沈玉成:《中古文學(xué)史料叢考》,中華書局,2003,等。就“小謝”指稱這一問題而言,筆者管見所及,僅有對李白詩中“小謝”指稱的討論?!靶≈x”最初何以稱謝惠連,又為何移置至謝朓名下?宋代以來,謝惠連與謝靈運、謝朓并稱“三謝”,這種稱謂的背后體現(xiàn)出怎樣的詩學(xué)思想?本文從謝惠連代稱的變遷這一角度出發(fā),考察其文學(xué)地位的升沉歷程與其中所關(guān)涉的詩學(xué)命題。

一、推崇惠連:《詩品》中的“小謝”

“小謝”之稱,始見于鐘嶸《詩品》對謝惠連的品評“小謝才思富捷”(2)鐘嶸著,曹旭集注:《詩品集注》(增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第372頁。??贾贻?、成就,與之相對的“大謝”自屬謝靈運無疑。與后世謝朓聲名大噪、謝惠連湮沒無聞的狀況不同,鐘嶸在《詩品》中對謝惠連大加贊賞,對謝朓卻頗有微言。

試觀《詩品》對二人的評語:

小謝才思富捷,恨其蘭玉夙凋,故長轡未騁?!肚飸选贰稉v衣》之作,雖復(fù)靈運銳思,亦何以加焉。又工為綺麗歌謠,風(fēng)人第一。(宋法曹參軍謝惠連)(3)《詩品集注》(增訂本),第372頁。

其源出于謝混,微傷細(xì)密,頗在不倫。一章之中,自有玉石。然奇章秀句,往往警遒,足使叔源失步,明遠(yuǎn)變色。善自發(fā)詩端,而末篇多躓,此意銳而才弱也,至為后進士子之所嗟慕。朓極與余論詩,感激頓挫過其文。(齊吏部謝朓)(4)同上書,第392頁。

謝靈運、謝惠連皆元嘉詩人,上距《詩品》成書八十余年;謝朓是鐘嶸的同輩,在《詩品》成書時也已去世。(5)關(guān)于《詩品》的成書時間,參見《詩品集注》(增訂本),前言第10頁。謝靈運文聲斐世,在世時便為公認(rèn)的大家巨擘?!对娖贰飞掀肥抑?,從古詩至左思的十一家皆在漢晉之間,西晉以后的二百年內(nèi)惟謝靈運一人獲此殊評。鐘嶸謂其“才高詞盛,富艷難蹤”,又謂“名章迥句,處處間起;麗曲新聲,絡(luò)繹奔發(fā)。譬猶青松之拔灌木,白玉之映塵沙,未足貶其高潔也”(6)同①書,第34、201頁。,其稱道可見一斑。鐘嶸將謝惠連與靈運并論,既是鑒于二者關(guān)系密切、酬和頻繁,也是對惠連五言詩的稱許。才思富捷、善于創(chuàng)作綺麗歌謠的評價,就謝惠連現(xiàn)存作品來看是較為公允的。謝惠連現(xiàn)存樂府十三首、五言詩二十一首,鐘嶸標(biāo)舉的《秋懷》《搗衣》等篇什皆入《文選》而廣為流傳。謝惠連與謝靈運交游日久,詩風(fēng)有一定相近之處,研究者已指出二者長于鋪敘、工于錘煉字句等共性。(7)參見丁福林:《東晉南朝的謝氏文學(xué)集團》,黑龍江教育出版社,1998;劉傳芳:《謝惠連考論》;孫玉珠:《謝惠連研究》。江淹、蕭綱等人皆有摹擬謝惠連風(fēng)格之作,時人論詩亦有“追步惠連”(8)王筠贊謝貞《春日閑居》詩可“追步惠連”,見姚思廉:《陳書》,中華書局,1972,第426頁。之贊,足見謝惠連在六朝時期尚有一定的影響力。謝惠連雖年輩較晚,但享壽不永,與謝靈運同年去世。謝惠連才力不及乃兄,風(fēng)貌差近。其能獲得鐘嶸的好評,與此有著很大關(guān)聯(lián)。

鐘嶸在激賞謝靈運、揄揚謝惠連之余,面對與自己同時的謝朓則褒貶兼具。在序言中,鐘嶸便已針砭當(dāng)時風(fēng)氣謂“次有輕薄之徒,笑曹劉為古拙,謂鮑照羲皇上人,謝朓今古獨步”(9)同①書,第69頁。,對風(fēng)靡一時的謝朓頗不以為然。鐘嶸認(rèn)為謝朓源出僅屬中品且“才力苦弱”的謝混。上溯源流是《詩品》重要的批評方式,以一位具有明顯瑕累的詩人作為謝朓詩風(fēng)之源,體現(xiàn)出鐘嶸對謝朓的不取之意。至于論其詩多細(xì)密不倫、卒篇不佳、才弱而少頓挫,則是更為實際的批判。自然,鐘嶸也欣賞謝朓詩中的奇秀之處,然褒不掩貶的傾向甚為明顯。鐘嶸創(chuàng)作《詩品》時,沈約、謝朓、王融等所代表的永明詩人已然興起,詩歌處于從古體向近體轉(zhuǎn)變的發(fā)軔時期。在這一轉(zhuǎn)折階段,鐘嶸的文學(xué)審美仍重古體,對影響巨大的“永明新體”態(tài)度并不積極。這種在當(dāng)時并非主流的消極態(tài)度直接影響了《詩品》對謝朓的評價。沈約謂謝朓詩“二百年來無此詩也”,梁武帝“不讀謝詩三日覺口臭”,加之《詩品》所記載的后進士子對謝朓詩的喜愛,足見當(dāng)時謝朓詩歌已經(jīng)獲得了從上而下的廣泛認(rèn)可。(10)蕭子顯:《南齊書》,中華書局,1972,第826頁;陽玠撰,黃大宏校箋:《八代談藪校箋》,中華書局,2010,第232頁。但在排斥用典、不重聲病的鐘嶸看來,謝朓所代表的這種新風(fēng)潮對詩歌發(fā)展并無必要,反而造成古風(fēng)的淪喪。鐘嶸所秉持的較為保守的文學(xué)觀,并不能完全反映時代風(fēng)氣。齊梁以還,“永明體”進一步得到發(fā)展并脫胎出近體詩的體式,謝朓亦廣受贊譽,影響日盛。

鑒于謝靈運在詩史上的崇高地位,與“大謝”對稱的“小謝”無疑是一種尊稱。在鐘嶸創(chuàng)作《詩品》時,這一名號被賦予謝惠連有著多方面的原因。當(dāng)時距離晉宋之際未久,謝惠連的詩賦保存狀況當(dāng)勝后世,時人更加熟悉其人其詩。謝惠連與謝靈運既為從兄弟,酬和又多,與“大謝”并舉自是理所當(dāng)然,晉宋之間的謝氏家族亦無第二人能當(dāng)此名。謝朓雖受時人追捧,然其“變多于復(fù)”的創(chuàng)作尚未獲得所有人的接受,不喜“永明新體”的鐘嶸自然不會將此名號賦予謝朓。齊梁以降,謝惠連作品散佚,影響漸微,已不能與謝靈運、謝朓相提并論。唐人推重謝朓而不重惠連,在鐘嶸寫作《詩品》的時代便早已埋下伏筆。

二、低首宣城:唐人對謝朓典范地位的確立

王士禛《論詩絕句》:“白纻青山魂魄在,一生低首謝宣城?!?11)王士禛著,李毓芙、牟通、李茂肅整理:《漁洋精華錄集釋》,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第327頁。雖專論李白,實可作為唐人推重謝朓的不刊之論。元兢《詩人秀句序》已以謝脁為“小謝”并將“小謝詩”作為典范加以闡釋,盛唐后“小謝”徹底轉(zhuǎn)稱謝脁。盛唐后“小謝”徹底轉(zhuǎn)稱謝朓。謝惠連在唐代的影響力甚微,難以與謝朓相較。謝朓廣受唐人推崇甚為明顯,學(xué)界對此已有大量研究。初唐詩壇承續(xù)齊梁詩風(fēng),整個8世紀(jì)則是“律詩的世紀(jì)”(12)吳光興提出八世紀(jì)為“律詩的世紀(jì)”,見氏著:《八世紀(jì)詩風(fēng)》,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2013。,謝朓作為最杰出的永明詩人,在這兩種體系中無疑都是赫赫前輩。中唐以來,詩人對謝朓的接受更為多元,其詩中的吏隱、友誼、鄉(xiāng)情、山水,成為唐詩的重要主題;其遣詞造句的方式,也得到唐人長久的效法,終唐一代,流波深遠(yuǎn)。(13)參見蔣寅:《大歷詩風(fēng)》,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第27-37頁。

龍朔年間,元兢、劉祎之、范履冰等人對“小謝詩”已有較多討論。李白《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fā)”則是盛唐詩人指稱“小謝”的典型。由于此前謝朓罕有“小謝”之稱,故有學(xué)者認(rèn)為此處的“小謝”乃指謝惠連而非謝朓。(14)主此“小謝”為謝惠連的其他論據(jù)包括李白《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有“群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句;詩題中“謝朓樓”字樣使人望文生義。詳見趙善嘉:《“小謝”并非指謝朓》,《復(fù)旦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1990年第4期。按,《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引康樂、惠連乃為切合從弟典故,與謝朓無涉;詩題雖有異文,詩作于宣州則無疑問。謝朓為宣州名賢,謝惠連則與宣州無涉。此數(shù)端恐皆難成立??紤]到此前的元兢、同時稍后的李嘉祐、皎然等詩人皆已稱謝朓為“小謝”,此詩又作于謝朓曾出守的宣州,此處“小謝”指謝朓無疑。李白一生傾慕謝朓,“玄暉難再得,灑酒氣填膺”,“解道澄江靜如練,令人長憶謝玄暉”,其尊崇之意溢于言表。蔣寅指出謝朓乃大歷詩人的偶像。大歷以還,“小謝”指稱謝朓已然司空見慣:

蕭條人吏散,小謝有新詩。(李嘉祐《和都官苗員外秋夜省直對雨簡諸知己》)(15)彭定求等編:《全唐詩》,中華書局,1960,第2153頁。

常愛謝公郡,幽期愿相從。(皎然《奉和崔中丞使君論李侍御登爛柯山宿石橋寺效小謝體》)(16)同上書,第9199頁。

小謝才難比,諸荀道亦俱。(張祜《投宛陵裴尚書二十韻》)(17)陳尚君輯校:《全唐詩補編》,中華書局,1992,第214頁。

敬亭山下百頃竹,中有詩人小謝城。(杜牧《自宣州赴官入京路逢裴坦判官歸宣州因題贈》)(18)《全唐詩》,第5948頁。

前兩例取吏隱之意,后兩例關(guān)合宣州故事,皆指謝朓。中唐以來,唐人引謝朓詩句時亦往往呼之“小謝”:

小謝詩云:“雖無玄豹姿,終隱南山霧。”(李匡文《資暇集》)(19)李匡文:《資暇集》,中華書局,2012,第184頁。

小謝輕埃日日飛,城邊江上阻春暉。自注:小謝《詠雨詩》有“散漫似輕埃”句。(陸龜蒙《春雨即事寄襲美》)(20)同②書,第7177頁。

白居易有《草詞畢遇芍藥初開因詠小謝紅藥當(dāng)階翻詩以為一句未盡其狀偶成十六韻》詩,亦如是稱呼。(21)同②書,第4943頁。唐代傳世文獻中的“小謝”皆稱謝朓,這一尊稱已徹底確定。

與謝朓相比,謝惠連在唐代的接受狀況較為冷清。唐人詩文中對謝惠連的稱引集中于兄弟間的酬贈、詠雪時的用典,范圍狹窄,并不能代表唐人對其有詩史上的定位與認(rèn)同。如王維《贈從弟司庫員外絿》“惠連素清賞,夙語塵外事”(22)同②書,第1237頁。,司空曙《送魏季羔游長沙覲兄》“惠連仍有作,知得從兄酬”(23)同②書,第3333頁。,又高適《苦雪》“惠連發(fā)清興,袁安念高臥”(24)同②書,第2215頁。,皆為此類。謝惠連的五言古詩在唐代仍有追慕者。任希古《和李公七夕》自注“謝惠連體”,全篇仿謝惠連《七月七日夜詠牛女詩》,篇章結(jié)構(gòu)、聯(lián)內(nèi)句法多同,因襲明顯。(25)同②書,第544頁。李紳《泛五湖》亦自注“效謝惠連”,仿謝惠連的名篇《秋懷詩》。兩詩皆十六韻,韻部相同,情思亦近。(26)同②書,第5464頁。這些案例表明謝惠連在唐代并非全然湮沒無聞,然謝惠連體五古在唐代的風(fēng)行程度自然不能與謝朓相提并論。在這樣的情況下,“小謝”轉(zhuǎn)稱謝朓便顯得合情合理。

在“小謝”指稱轉(zhuǎn)移的同時,唐代出現(xiàn)了“二謝”并稱的提法。杜甫《解悶十二首》(其六)自述其詩學(xué)思想,云“孰知二謝將能事,頗學(xué)陰何苦用心”?!短普Z林》中所載的杜甫軼事,亦謂其自稱“使昭明再生,吾當(dāng)出劉、曹、二謝上”(27)王讜撰,周勛初校證:《唐語林校證》,中華書局,1987,第172頁。。 “二謝”何指,宋人已多有歧議。北宋的鄧忠臣(即偽洙注)謂指謝靈運、謝朓,《九家集注杜詩》同此說,黃鶴、趙次公則謂指謝靈運、謝惠連。杜甫集中對前輩詩人多有涉及,然鮮及惠連,詩中僅見的“報與惠連詩不惜”乃酬贈之典,并非文學(xué)評價。觀杜甫詩中“謝朓每篇堪諷誦”,“綺麗玄暉擁”(28)杜甫著,謝思煒校注:《杜甫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第1121、2287、2424頁。等稱揚謝朓之語,此處的“二謝”仍指謝靈運、謝朓為是。中唐李翱、李觀等稱贊孟郊時亦謂其體兼“二謝”,考慮到唐人鮮少從文學(xué)層面述及謝惠連,“二謝”又是作者在推薦他人時不無夸張的比較對象,這一并稱亦當(dāng)如上解讀。(29)歐陽修、宋祁撰:《新唐書》,中華書局,1975,第5265頁; 何文煥輯:《歷代詩話》,中華書局,1981,第114頁。

唐代是中國古典詩歌詩體完備的時代。從漢魏而來的古詩傳統(tǒng)與從“永明體”生發(fā)而出的近體律詩,在唐代都已發(fā)展成熟;謝靈運、謝朓分別作為兩個傳統(tǒng)的重要詩人,皆為唐人敬服效法。在這一過程中,謝靈運的影響力較之近體未興的時代已有一定下降。學(xué)者已指出,隨著聲律審美受到重視,謝靈運的文學(xué)史地位出現(xiàn)了明顯的失落,在唐宋以后甚至到了“不為人識”(30)李曉紅:《永明聲律審美的繼古與新變——兼及謝靈運文學(xué)史地位之失落》,《中山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6年第5期。的地步。謝靈運的地位尚有此隕落,與其風(fēng)格相類而水準(zhǔn)遜之的謝惠連自然更甚。唐代密邇六朝,對“小謝”的歸屬有著決定性作用。此后,雖有論者出于各種理由重新注意到謝惠連,然一般概念下“小謝”指稱謝朓已成不可移易的事實。

三、標(biāo)舉“三謝”:宋元人對謝惠連文學(xué)價值的發(fā)掘

“小謝”指稱謝朓在唐代以后已成定局,但宋代以來謝惠連的文學(xué)價值又重新得到發(fā)掘。雖然唐人十分推崇謝朓,但“二謝”的指稱直至宋代尚并沒有確定下來。上文已述及宋人對杜詩中“二謝”的不同解讀。由于謝氏家族名人、軼事眾多,宋元時期的“二謝”包含多種組合,擁謝惠連、謝朓者各有其人:

詩人首二謝。靈運在永嘉,因夢惠連,遂有“池塘生春草”之句。玄暉在宣城,因登三山,遂有“澄江靜如練”之句。(葛立方《韻語陽秋》)(31)葛立方:《韻語陽秋》,載何文煥輯《歷代詩話》,中華書局,2004,第483頁。

(謝逸、謝薖)時稱二謝。呂居仁云:無逸似康樂,幼槃似元暉,真足追配古人。(《兩宋名賢小集》本《溪堂集》卷首)(32)陳思編,陳世隆補:《兩宋名賢小集》卷三十,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二謝聯(lián)詩而刻木。若耶溪有潭,潭有櫟木。謝客時與弟惠連作詩聯(lián)句刻于木上。(《輿地紀(jì)勝》新昌縣條)(33)王象之:《輿地紀(jì)勝》,中華書局,1992,第533-534頁。

昔謝康樂善為詩,每見從弟惠連輒得佳句,至今人稱二謝。(程端學(xué)《跋夏氏詩文》)(34)李修生主編《全元文》第32冊,鳳凰出版社,1988,第178頁。

詩自曹劉至二謝,日趨于工,然猶未以聯(lián)屬校巧拙。靈運自夸“池塘生春草”,而無偶句亦不計也。及沈約、謝朓競為浮聲切響,自言“靈均所未睹”,其后浸有聲病之拘……極于唐人而古詩廢矣。(葉適《習(xí)學(xué)記言》五七言律詩條)(35)葉適:《習(xí)學(xué)記言序目》,中華書局,1977,第705頁。

呂本中、葛立方皆處南渡之時,以謝朓配靈運,主要考慮到二人的文學(xué)地位。以惠連配靈運者,則主要源于二人的兄弟交情。其他的“二謝”還包括謝靈運、謝瞻(因其同在戲馬臺賦詩),謝安、謝萬(因其皆為將相),謝莊、謝惠連(因其有《雪賦》《月賦》)等。宋元之際,《小學(xué)紺珠》《敏求機要》等類書中的“二謝”條目多取謝安、謝萬之說,這也表明“二謝”并非是大小謝的簡單并稱,此時尚未固定下來。所引葉適一條則表明,在南宋中期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將謝靈運、惠連視作古體代表,而對謝朓頗有不取之意的論調(diào)。這與唐人的評價已大相徑庭。

這向我們透露出謝惠連重新得到重視的原因。北宋晚期唐庚從《文選》中輯錄謝靈運、謝惠連、謝朓三人的作品為《三謝詩》,已有此傾向。唐庚認(rèn)為,謝莊詩不見于《文選》,謝瞻、謝混之詩未工,唯有謝惠連詩可附驥于大小謝之后。唐人僅標(biāo)舉謝靈運、謝朓,唐庚此論自然是對謝惠連文學(xué)價值的肯定。唐庚亦強調(diào)了“三謝”之間的異同。其云“三謝詩,靈運為勝”,又云“詩至玄暉語益工,然蕭散自得之趣亦復(fù)少減,漸有唐風(fēng)矣。于此可以觀世變也”。(36)魏慶之輯,王仲聞注解:《詩人玉屑》,中華書局,2007,第400-401頁。在古體、近體皆已發(fā)展完備、分庭抗禮的時代,詩人回首“三謝”演變時仍以謝靈運為最佳,并認(rèn)為謝朓在由古向近的轉(zhuǎn)變中誠有所得,然亦有所失。謝惠連詩風(fēng)近謝靈運,宋代以來稱道惠連者多從這種古近之辨出發(fā)。就近體而言,謝惠連自然地位有限;而在尊崇古體者看來,謝惠連詩尚存古風(fēng),有其自身價值。

南渡之后,“三謝”逐漸成為常見的文學(xué)稱謂。《苕溪漁隱叢話》轉(zhuǎn)引《后山詩話》謂王安石“然學(xué)三謝,失于巧耳”(37)胡仔纂輯,廖德明校點:《苕溪漁隱叢話(前集)》,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62,第222頁。。單行本《后山詩話》又作“二謝”,孰是孰非,已不易斷,然此實“三謝”已為南宋前期時人接受之一證。與胡仔的年代相接續(xù),淳熙進士趙師俠有詞《菩薩蠻·用三謝詩故人心尚遠(yuǎn)故心人不見之句》。此句出謝朓《和王主簿季哲怨情詩》,趙師俠以“三謝”稱之,足見“三謝”此時作為習(xí)稱已有一定的影響力。這種并稱還造成一些表述不確的情況。如劉克莊云“(謝安)諸孫如康樂,如惠連,如元暉,亦迭主風(fēng)騷之盟”。謝靈運、謝朓在世時皆享盛名,稱其主掌文壇問題不大。謝惠連與靈運同年去世,時年僅二十七歲,人微言輕,始終在從兄謝靈運的影響下,“迭主風(fēng)騷之盟”的說法難稱允洽。后村另有詩云“弟兄玉映更珠聯(lián),豈減元暉與惠連”,將本為從叔侄關(guān)系的謝惠連與謝朓認(rèn)作從兄弟。在這樣的并稱中,謝惠連的地位與謝靈運、謝朓幾于相當(dāng),謝靈運、謝朓的成就也外溢到了謝惠連身上。(38)劉克莊撰,辛更儒箋校:《劉克莊集箋?!罚腥A書局,2011,第801、3925頁。成書于南宋的《歷代名賢確論》亦于宋武帝條下辟“謝靈運惠連玄暉”條,亦見在“二謝”定論不一時,“三謝”概念已成為常見的詩學(xué)稱謂。(39)佚名撰:《歷代名賢確論》卷六十三,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晚宋至元代,“三謝”已常見于詩歌、詩話中:

詩到二南風(fēng)化在,句流三謝語言工。(諶祜《評詩》)(40)劉塤:《隱居通議》,商務(wù)印書館,1937,第81頁。

五言短篇,如韋柳、三謝、嵇阮、建安七子。(方回《滕元秀詩集序》)(41)方回:《桐江集》,江蘇古籍出版社,1988,第21頁。

安得三謝辭,遠(yuǎn)與陶阮并。(劉將孫《感遇》)(42)劉將孫:《劉將孫集》,吉林文史出版社,2009,第5頁。

凡讀《文選》詩分三節(jié):東都以上主情,建安以下主意,三謝以下主辭。(陳繹曾《文筌·詩譜》)(43)陳繹曾:《文筌》,載王水照編《歷代文話》,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第1321頁。詩中此類表述更多,如洪咨夔“逸氣蓋三謝,英詞參二班”,仇遠(yuǎn)“健筆凌三謝,高風(fēng)繼二疏”,黃玠“朝臨二王書,暮吟三謝詩”,廼賢“五言往往凌三謝,八法翩翩逼二王”,陸恒“推詩奪錦欺三謝,俠氣凌云比五陵”等。這與“三”是數(shù)字中少見的平聲字、“三謝”適合用來對仗關(guān)系很大,不宜鑿實而觀,但也反映出三謝并稱采用之廣。

足見“三謝”不只是詩中的故實,時人確實將其視作詩史上的重要人物?!叭x”概念的風(fēng)行與宋人對謝朓乃至近體詩風(fēng)的反思有著密切關(guān)聯(lián)。方回在《文選顏鮑謝詩評》中,對唐庚“玄暉漸有唐風(fēng)”的觀點進行了進一步的闡釋:

“魚戲新荷動,鳥散余花落”,佳之尤佳,然磔元氣甚矣。陰鏗、何遜、庾信、徐陵、王褒、張正見、梁簡文、薛道衡諸人詩,皆務(wù)出此,而唐人詩無不襲此等語句。靈運、惠連在宋永初、元嘉間,猶未甚也?!八瘟畾q至于齊而玄暉出焉”,唐子西之論有旨哉!(44)方回選評,李慶甲集評校點:《瀛奎律髓匯評》,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第1861-1862頁。

“花叢亂數(shù)蝶,風(fēng)簾入雙燕”,靈運、惠連、顏延年、鮑明遠(yuǎn)在宋元嘉中,未有此等綺麗之作也。齊“永明體”自沈約立為聲韻之說,詩漸以卑。而玄暉詩徇俗太甚,太工太巧。陰、何、徐、庾繼作,遂成唐人律詩,而晚唐尤纖瑣,蓋本原于斯。(45)同上書,第1902頁。

方回明確指出謝靈運、惠連與謝朓的區(qū)別?!绊菰獨馍跻印?,即指謝朓諸作古風(fēng)大失。方回認(rèn)為“散義勝偶句,敘情勝述景,能如是者,建安可近矣”,注重偶句、述景的“三謝”總體上與建安詩風(fēng)漸行漸遠(yuǎn)。(46)同上書,第1853頁。但謝靈運、惠連兄弟畢竟還是古詩作手,謝朓綺麗工巧、講求聲律的風(fēng)格則純是近體風(fēng)貌。在近體詩完全發(fā)展成熟后,詩論家又逐漸轉(zhuǎn)回鐘嶸的批評體系中。方回將“詩漸以卑”歸咎于援聲韻入詩的永明諸人,與鐘嶸如出一轍,謝惠連地位的回升便也在情理之中。(47)地位回升并不意味著普遍的贊賞,謝惠連輕佻的作風(fēng)、頹蕩的詩情皆為方正君子所不喜。元人劉履便抨擊其“智識淺狹”,見《風(fēng)雅翼》卷七,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較之寂寂無聞的唐代,這也反映出謝惠連受到更多的關(guān)注。此時謝朓的典范地位已然確立,失去“小謝”名號的謝惠連只能成為“三謝”中的一員。對于存詩不多的謝惠連來說,這已經(jīng)是其地位的一大提升。

宋元時期對謝惠連本身的品評并不多,然實為謝惠連被接受的重要時段。在唐人對其缺乏關(guān)注的情況下,宋人將謝惠連與聲名籍甚的兩位大詩人謝靈運、謝朓并稱,發(fā)掘了他在詩史上的意義。謝惠連與謝朓分別處于存古與趨近的不同范式之中,這一觀點為明清詩論家進一步承襲光大。

四、重尋惠連:明清詩論家對“小謝”的古近之辨

作為詩歌批評最為發(fā)達的時代,明清時期對謝惠連的關(guān)注超過此前。受復(fù)古風(fēng)氣影響,其文學(xué)地位雖不能與謝朓相埒,較之宋元則仍有進一步上升。不惟“三謝”并稱習(xí)見不鮮,部分詩論家乃至將“小謝”之稱還與惠連。郭紹虞指出《詩品》“晦于宋以前而顯于明以后”,《詩品》在此時受到重視無疑也使得鐘嶸評語的影響進一步擴大。(48)郭紹虞:《中國文學(xué)批評史》,商務(wù)印書館,2012,第127頁。

明初文宗宋濂在《答章秀才論詩書》中指出:“元嘉以還,三謝顏鮑為之首?!逼湔J(rèn)為沈約、王融、江淹、陰鏗、徐陵、庾信等人都“方之元嘉則又有不逮”,直到初唐四杰才“務(wù)欲凌跨三謝”。(49)宋濂:《宋濂全集》,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4,第57-58頁?!叭x”、顏鮑并舉的說法源自方回,宋濂之后唐順之、王祎等亦沿襲此論。在這樣的評判體系中,齊梁至初唐的諸家作為頹靡婉麗的代表評價不高,其間最杰出的詩人謝朓則作為“三謝”的一員被含混地納入元嘉詩人中,免于批判。在復(fù)古風(fēng)潮中,“三謝”與建安、盛唐一起成為明人心目中的詩歌標(biāo)桿:

自北地、信陽顯弘正間,古體樂府非東京而下至三謝,近體非顯慶而下至大歷,俱亡論也。(王世貞《宋詩選序》)(50)王世貞:《弇州續(xù)稿》卷四十一,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即有構(gòu),而亡近于建安、三謝、開元、大歷,弗出也。(王世貞《青蘿館詩集序》)(51)王世貞:《弇州四部稿》,偉文圖書出版社,1976,第3318-3319頁。

“雨砌墮危芳,風(fēng)軒納飛絮”實近三謝,宋人一代所無。(胡應(yīng)麟《詩藪》)(52)胡應(yīng)麟:《詩藪》,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第210頁。

無論是李夢陽、何景明為代表的“前七子”,還是王世貞、胡應(yīng)麟等“后七子”“末五子”成員,都將“三謝”看作古體的晚期典范。近于“三謝”即可稱眼空宋詩,實屬過譽,亦可看出此時尊古抑近風(fēng)氣之盛。

在這樣的背景下,對“三謝”的內(nèi)部評價也出現(xiàn)了回歸《詩品》的趨勢。如王世貞所論,明代中期詩風(fēng)“勉之(按即黃省曾)諸公四變而六朝”(53)同②書,第5923頁。。雖統(tǒng)稱“六朝”,黃省曾實擁晉宋而遠(yuǎn)齊梁,對六朝詩人的論斷皆與《詩品》無甚差異。如其評謝惠連:“小謝才如涌泉,然流中宮商,奔應(yīng)節(jié)數(shù),是亦人間罕才也?!肚飸选贰稉v衣》之篇,亦何讓于客兒。想其幽豐遠(yuǎn)論,必善感人,不然則康樂何于夢中瞻對,亦得‘池塘生春草’?即誦其珠玉,千載可見其風(fēng)流矣。”對謝惠連作品評價甚高。黃省曾論謝朓則謂“感激頓挫”“足齊混照”,又引其詩句謂“雖陳思觀覽亦必賞為奇士”,用語全出《詩品》。黃省曾既熟稔《詩品》對謝朓才弱的評價,仍大贊謝惠連“才如涌泉”,復(fù)將“小謝”之名重與惠連,其微意似可推見。(54)黃省曾:《五岳山人集》卷二十七,明嘉靖刻本。唐順之、徐中行等人亦以“小謝”指稱惠連,皆源《詩品》。何良俊乃將“三謝”置于顏、鮑之上:“蓋所謂芙蓉出水者,不但康樂為然,如惠連《秋懷》、玄暉‘澄江凈如練’等句,皆有天然妙麗處。若顏光祿、鮑參軍,雕刻組繢,縱得成道,亦只是羅漢果?!?55)何良?。骸端挠妖S叢說》,中華書局,1959,第214頁?!霸稳蠹摇辈⒎Q數(shù)百年,惠連不列其中。但在晚明人看來,謝惠連甚至超過了顏延之、鮑照,如此推尊,實屬罕有。

黃省曾等人對《詩品》近乎步趨式的仿效,距離揚惠連而抑謝朓只去一間。在這一基礎(chǔ)上,王夫之《古詩評選》最終完成了這一轉(zhuǎn)變。《古詩評選》以惠連為“小謝”,錄詩十五首,接近其存詩總量的一半。王夫之對謝靈運的推崇近乎觀止,流波亦及惠連。謝惠連多佻達之舉,居父喪期間與小吏杜德靈關(guān)系過密,備受前人詬病。船山卻謂“遙想此士風(fēng)流,當(dāng)知緱嶺吹笙,月明人澹,而飄然欣賞,固不在洞庭張樂下也”,又稱其“廣遠(yuǎn)”,對其人品贊譽有加,此前可謂罕見。(56)王夫之著,李中華、李利民校點:《古詩評選》,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第40頁。關(guān)于謝惠連、謝朓二人的優(yōu)劣,王夫之最直接的品評見于謝惠連《泛湖歸出樓中望月》詩的評語:

平極凈極。居恒對此,覺謝朓、王融喧薄之氣逼人,必不使晉宋詩人與齊梁同稱六代。(57)同上書,第210-211頁。

此處王夫之重申了晉宋、齊梁之間詩風(fēng)的重大轉(zhuǎn)關(guān)。謝朓與王融皆永明新體的重要人物,船山只覺其“喧薄”,足見不取之意。王夫之并非不滿于謝朓本身,而是不滿于新體對古風(fēng)的斫喪。正如其在謝朓《送江水曹還遠(yuǎn)館》下所評:“晉宋之不能不變而唐,勢也。宣城即不墜素業(yè),而已墮風(fēng)會中矣?!?58)同①書,第234頁。所謂“素業(yè)”,即謝氏家族的文學(xué)傳統(tǒng)。能夠“不墜素業(yè)”,正是謝朓作為“三謝”的一員在明代風(fēng)評勝過其他齊梁詩人之所在;然而謝朓畢竟是“永明新體”的典范詩人,這一風(fēng)會是為王夫之等詩論家所不取的,是以,同樣“不墜素業(yè)”又不染喧薄的謝惠連更為王夫之所賞識。雖船山歿世后其書不彰數(shù)百年,然仍可看出經(jīng)歷有明一代的復(fù)古思潮與古近之辨,謝惠連的地位已經(jīng)遠(yuǎn)勝唐宋時期,甚至堪與謝朓分庭抗禮。清人對明代的復(fù)古思潮有所反撥,對謝惠連很少有這樣的稱揚,但也承認(rèn)其為晉宋之際一大作手。清人擬謝惠連體、和謝惠連詩者眾多,何焯《義門讀書記》、方東樹《昭昧詹言》、陳祚明《采菽堂古詩選》等重要的詩歌批評著作都對其多加稱賞。(59)如單隆周、鄧顯鶴、顧八代、李紱、莫友芝、王相等皆有擬體、和作;陳文述、茹綸常、王昶、王嘉曾、王鳴盛、謝元淮等皆稱其小謝。如方東樹謂謝惠連“一往清綺,又步步留遲,真味無窮,亦古今絕境也”,又謂其“奇?zhèn)ジ吖牛P力開退之”,其論皆少為前人所發(fā)。(60)方東樹著,汪紹楹校點:《昭昧詹言》,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61,第157、186、423頁。對于一位青年淪謝、作品留存不多的作家來說,能夠得到這樣的評價與認(rèn)同頗為難得。

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謝靈運一直保有上佳的文學(xué)史地位,雖有波折,未曾失墜。謝惠連一生與靈運關(guān)系密切,詩風(fēng)亦如許學(xué)夷所論“與靈運絕相類”,是晉宋之際杰出的詩人,鐘嶸譽之“小謝”,自有根柢。(61)許學(xué)夷著,杜維沫校點:《詩源辨體》,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7,第115頁。然謝朓出而引領(lǐng)一代詩風(fēng)之轉(zhuǎn)變,近體與古體此后雙峰并峙。謝朓為后人激賞自不待言,“小謝”之名轉(zhuǎn)與謝朓亦合情合理。此后謝惠連文學(xué)地位的升沉,遂系于時代好尚。在近體詩迅速發(fā)展成熟的唐代,謝惠連幾被遺忘;到了諸體詩歌俱已成熟,后人回顧詩史、多倡復(fù)古的時代,宋人又重新發(fā)掘謝惠連的文學(xué)價值。明代以后《詩品》受到重視,明清復(fù)古詩論中謝惠連的地位亦大有提升,乃至有以惠連置謝朓之上者。平心而論,張溥認(rèn)為謝朓“雖漸啟唐風(fēng),微遜康樂,要已高步諸謝矣”(62)張溥撰,殷孟倫注:《漢魏六朝百三家集題辭注》,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63,第196頁。,是較為公允的評價。隨著近體詩的勃興,即便是謝靈運的地位亦有下降趨勢,遑論惠連?謝惠連的成就難與謝靈運、謝朓相提并論,其升沉毀譽、跌宕起伏,遂與文學(xué)思想的發(fā)展流變緊密相關(guān)。不同時代的文學(xué)思想間差別甚著,就詩人接受狀況而言,不惟王國維所論“一代有一代之文學(xué)”,每一代亦能發(fā)掘其他時代較少重視的作家與文學(xué)。謝惠連一類小家詩史地位的變遷,正是文學(xué)思想演變的風(fēng)信與見證。我們?nèi)钥梢园l(fā)問,倘若世與時殊,明清以來的“經(jīng)典詩學(xué)”體系不再成為衡量詩人與作品的圭臬,我們是否會發(fā)掘出文學(xué)史上更多的“謝惠連”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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