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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與尋根文學思潮

2019-05-23 01:46:32程光煒
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 2019年7期
關(guān)鍵詞:塵埃落定阿來尋根

程光煒

內(nèi)容提要:對于阿來這種慢熱型的、素材準備期長的作家來說,需要做長遠視角的觀察,僅僅因為《塵埃落定》出版在“新歷史小說熱潮”點上,就判定它是新歷史小說,是失之于草率的。從文學史角度研究《塵埃落定》,也能發(fā)現(xiàn),尋根文學運動雖然結(jié)束于1985年之后一兩年,然而一些作家的尋根創(chuàng)作,卻在后來被稱為“地域小說”的長篇小說中延續(xù)發(fā)展著。在這個意義上,文學史研究是一種沉淀式的研究,也是一種與今昔當代文學不斷對話的研究。

阿來首部長篇《塵埃落定》出版于1998年,這是“新歷史小說”風起云涌的時候,其時的社會文化氛圍盛行著“遠離××”“去××”的價值指標,所以,許多人把它當新歷史小說來看,比如郜元寶教授宣布:這是“80年代末直到時下一直盛演不衰的‘新歷史小說’,屬于這個潮流中‘重述現(xiàn)代史’的分支”,“《塵埃落定》繞開以漢人為主體的現(xiàn)代中國史,關(guān)注邊緣地域——漢族世俗政治中心與西藏高原神權(quán)中心皆鞭長莫及的川藏交界,講述生活在這里的‘黑頭藏民’及其末代統(tǒng)治者‘土司’們的傳奇故事。要說它有什么特點,也就在這里”。另有論者認為,翁波意西喇嘛“最后成為土司歷史破敗的見證者,這位跟隨在‘傻子’身邊的‘書記官’,常以預言般的智慧,點明歷史,啟悟世人。他有一句話幾乎成了阿來創(chuàng)作這部作品的最基本動機:‘歷史就是從昨天知道今天和明天的學問?!薄罢f到歷史大勢,《三國演義》早就詮釋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古代歷史興亡感慨”,當然,它“是在更加蘊藉深沉的寓言故事意義上”,“這個傻瓜對于包括土司制度在內(nèi)的一切舊制度及自我的毀滅命運,都有清醒的覺察或洞見,從而傳達了一種歷史智者清醒的現(xiàn)代革命史的反思意識”。

筆者在考察中發(fā)現(xiàn),《塵埃落定》雖寫于1994年,但收集素材和構(gòu)思創(chuàng)作,就用了十年時間。而它最早的起意是1985年,那時候還沒有新歷史小說,我們怎么能不摸材料,就斷定它是新歷史小說了呢?

一 創(chuàng)作《塵埃落定》的緣起

阿來曾說:“寫作《塵埃落定》時,我在民間文學中得到了許多啟示。民間文學中有許多質(zhì)樸、直接、大氣的東西?!边@番話酷似韓少功1985年催生“尋根文學”時的豪邁聲音:“我以前常常想一個問題:絢麗的楚文化到哪里去了?”兩人都強調(diào)民間文學能糾正當代文學的畸形發(fā)展,但韓少功倡導在前,阿來是緊步后塵踏上了尋根之路。

有兩份材料,能進一步坐實阿來與尋根思潮的淵源關(guān)系:其一,阿來2009年在渤海大學“小說家講壇”上稱:“就我自己來說,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的寫作,那時正是漢語小說的寫作掀起了文化尋根熱潮的時期。作為一個初試啼聲的文學青年,行步未穩(wěn)之時,很容易就被裹挾到這樣一個潮流中去了?!逼涠?,一直追蹤阿來創(chuàng)作道路的藏族文學研究者丹珍草認為,無論剛起步還是今天的創(chuàng)作,他都與文化尋根有撕扯不清的關(guān)系,“青年阿來以寫詩的方式,進入并參與了族群文化尋根的行列”,“文化尋根意識滲透在他幾乎所有的作品中,具體表現(xiàn)為對嘉絨大地不間斷地漫游和深情描繪,以及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與族群血脈的歷史文化根脈的貼近或‘對接’”。丹珍草得出結(jié)論說,不只當初,就連阿來三十多年的文學創(chuàng)作,都可以劃入廣義尋根文學的范圍。丹珍草的說法很有道理。表面上看,“尋根思潮”在1985年之后一兩年基本落幕,但它的涓涓細流,一直在一些作家的創(chuàng)作中時隱時現(xiàn)地流淌,直到今天,都很難說已經(jīng)干涸,比如莫言、賈平凹、張承志和王安憶等人。深切鐫刻著他們的生活痕跡的“地域小說”,不就是當年的“尋根小說”?只是這些地域小說的傳統(tǒng)文化內(nèi)涵遠比當年的尋根小說深厚博大罷了。在阿來身上,可能正發(fā)展著一部“廣義的文學尋根思潮史”。

但是,阿來這部小說的創(chuàng)作戰(zhàn)線為何拉得這么長呢(1985年起意,1994年完成,1998年出版,有十三年之久)?作者的解釋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目的不是闡釋一種文化,而是幫助建設(shè)和豐富一種文化。這話聽起來很費解。理解它,不能拿莫言、賈平凹、張承志和王安憶比較,而應拿與阿來有某種民族相似性的扎西達娃來比較。徐新建認為,將阿來與扎西達娃的異同性進行比較,能解釋阿來為什么會寫一部遲來的“尋根小說”:“不能不提及扎西達娃。后者雖然也具有類似的‘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混血性’,但在漢、藏兩種維度中,卻顯得似乎要傾向于‘藏’而不是‘漢’多些?;蛟S這與兩人的地域背景有關(guān)。扎西達娃由渝進藏,在藏域中心拉薩如魚得水,融入了本土的‘主體民族’之中;而盡管同為藏族,身處四川阿壩的阿來,卻甚至不能被納入以行政區(qū)劃為界的‘西藏文學’范圍,只能被列在‘四川少數(shù)民族文學’之內(nèi)(這也許便是其最近調(diào)入蓉城的原因之一)?!卑肀容^認可徐新建這種說法:“我的困境就是用漢語來寫漢語尚未獲得經(jīng)驗來表達的青藏高原的藏人的生活。漢語寫過異域生活,比如唐詩里的邊塞詩,‘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這種零星的經(jīng)驗并不足以讓我這樣的非漢語作家在漢語寫作中建立起足以支持漫長寫作生涯的充分自信?!瓘陌耸甏械骄攀甏?,應該說,我就這樣左右彷徨徘徊了差不多十年時間。最后,是大量的閱讀幫助我解決了問題?!卑頉]像扎西達娃通過進藏獲得藏族作家身份,而是夾在藏族和四川少數(shù)民族之間很長一段時間。問題不在于用漢語來寫青藏高原的藏人生活,而是他究竟應該怎樣調(diào)整看青藏高原藏人生活的思維和視角。這能進一步解釋,阿來沒像大多數(shù)尋根作家,“尋根思潮起義”一起,馬上就投入尋根小說的緊張制作,而是潛下心為這部長篇做閱讀和素材準備。丹珍草說,阿來的創(chuàng)作習慣不是要為哪個突如其來的文學思潮獻禮,而是要“對嘉絨大地不間斷地漫游和深情描繪”。他是一個真正明白后,才會動手去創(chuàng)作的作家。這就失去了成為文學思潮弄潮兒的絕佳機會。錯失思潮援助,還會影響作品的出版。在回答《南方周末》記者為什么作品遲至三四年才出版的問題時,阿來說:

當時難出就三個理由。第一,文學界說創(chuàng)新創(chuàng)新,其實我們的創(chuàng)新力是弱的。當出現(xiàn)一個稍微有點與別的寫法不一樣的作品時,他們沒把握。第二個,我們的寫作禁忌,源于……少數(shù)民族本身?!秹m埃落定》就是這樣。……20世紀90年代市場化剛剛開始,出版機構(gòu)說你寫這個是純文學,現(xiàn)在老百姓不讀純文學了。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阿來遲遲交上這份尋根文學的答卷。

阿來藏語名字叫科奇阿里(音譯),1959年7月29日出生于四川省馬爾康縣馬唐村一個貧苦農(nóng)戶家庭,母親是當?shù)夭刈?,父親是回族。父親原是解放軍戰(zhàn)士,后復員定居當?shù)亍D赣H是虔誠佛教徒,親戚中有喇嘛。阿來老大,下有五個妹妹兩個弟弟。這個村莊藏語叫卡爾庫,意為“峽谷深處”,十幾戶人家,兩百多人口。阿來跟母親說藏語,跟父親說漢語。藏語是母語,漢語是第二母語。1966年阿來上小學,此后直到師范學校畢業(yè),都在接受漢語教育,所以他在村子里講藏語,在學校講漢語。1973年阿來讀初中,在七八十公里之外的城里,幾個月才能返家一次,往返都是山路,小孩子得走兩天,一路還采集藥草,賺取學費。阿來1980年馬爾康師范畢業(yè),先在一所偏僻小學教書,次年調(diào)入一所中學,邊教書邊閱讀和寫詩。1985年阿來辭職,到阿壩州文化局編《新草地》雜志;1997年,調(diào)成都《科幻世界》雜志任總編輯。由此可見,阿來38歲前都是本地藏民,在藏區(qū)馬爾康和阿壩州生活。

阿來接受的是漢語教育,他會講藏語,但寫作還得依賴漢語,可他又不知道怎么用漢語去寫藏人的生活。

他對陳曉明回憶,為解決這一難題,在寫《塵埃落定》之前,自己一直做藏族民族志的田野調(diào)查,為寫藏區(qū)生活準備資料。

我們那些地方,政教合一是通過清朝冊封土司來實現(xiàn)的,其實不止是藏族的這部分地區(qū),明清時代整個西南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都實行我們這種羈縻豪強的制度。我遇到與文學有關(guān)的問題,我掌握的材料和漢區(qū)不一樣,漢區(qū)文化很發(fā)達,每一個地方都有縣志、家譜等文字材料;而當我做地方史研究時,我沒有翔實的史料,我都是考證出來的,一個家族、一個村莊就是一大堆似是而非的口傳材料,而這些口傳材料的文學性非常強,每一個故事都經(jīng)過了不斷的加工,我有一個強烈感覺,我遇到的所有東西都在一個平面上。民間故事有這么一種魔力:一百年前的事情被他們講述出來就像剛發(fā)生的……

由一個家族到一個村莊,阿來的田野調(diào)查最后探觸到了土司制度這個文化之根。他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我有七八年時間沒寫作,就到處走走。阿壩那個地方幾萬平方公里,鄉(xiāng)一級的建制,三四年時間我跑遍了??趥鞯墓适乱埠?,地方性史料也好,都指向當?shù)氐耐了局贫?。土司制度到底是什么,要把所有材料弄懂。突然發(fā)現(xiàn)這不是個簡單的事情,而是學問,是進入了一個學術(shù)領(lǐng)域,當時中國學術(shù)界對這些領(lǐng)域雖有一些研究,但不夠全面深入,那么,自己就先來做類似于學者的基礎(chǔ)性工作。

有些尋根作家一拍腦袋就能出作品,“尋根”對他們來說就是虛幻的觀念;而對于阿來,這是要刨根問底的民族史,就像一個地質(zhì)隊員,要在荒山野嶺里折騰許多年才找到礦石。

二 因何要寫《塵埃落定》

如此看,《塵埃落定》表面是小說,它更是阿來要尋找的民族的根。但是,他又不能像扎西達娃跑到拉薩就把問題解決了,他是慢熱的深思熟慮的作家。他不想把自己這一生輕率地交給“尋根”呀、“先鋒”呀這樣一些一陣風的文學思潮。在漢藏雜居的嘉絨地區(qū)長到這么大,“我是誰”的問題其實一直在折磨著他。

剛上小學,阿來聽不懂老師在講什么,惶惑到三年級,他突然明白了老師說的漢話。而且十五歲之前,他從未離開過這個遠古化石般的藏族村落:

直到有一天,一支神奇的地質(zhì)勘探隊進入了村莊,一幅航拍的黑白照片從此改變了阿來的“世界觀”。……“地質(zhì)隊員對孩子說,來,找找你的村子。我沒有找到,不止是沒有我的村子,這張航拍圖上沒有任何一個村子。”“他們指給我一道山的皺褶,說,你的村子在這里?!薄按遄永锏娜艘詾橹挥猩窨梢詮奶焐贤陆缈?。但現(xiàn)在,我看到了一張人從天上看的圖像。這個圖景里沒有人,也沒有村子。只有山,連綿不絕的山?,F(xiàn)在想來,這張照片甚至改變了我的世界觀?;蛘哒f,從此改變了我思想的走向。從此知道,不只是神才能從高處俯瞰人間?!?/p>

阿來的苦惱,不光是“一個藏族人就注定要在兩種語言之間流浪”,他感覺很多評論家并不理解他。他們分配給他這樣那樣的身份標簽,把他不愿意的帽冠都戴到他頭上。在北京召開的一次會議上,有人說,這是一部具有獨創(chuàng)性的藏族文學作品,“藏族人寫的藏族人的故事”,“真正體現(xiàn)了藏族美學和心理學特色”。阿來的內(nèi)心委屈極了??伤拿嫒輩s是笑著的。他對孫小寧訴苦說,異族人過得也不是另類人生啊,大家盡管生活的地域不同,還不都是中國人?他選擇把異族或異域當作題材,真不是要戴上藏族作家的帽子,“我只是想了解,像我這樣夾雜在漢藏地區(qū)之間的藏人是從哪里來的嘛”。

最了解阿來內(nèi)心想法的,是西藏民族大學的教師徐新建。徐新建不同凡響地指出,大部分尋根作家是漢族,用漢語寫漢族生活,雖標榜是“尋根”,仍然是“我手寫我心”;阿來的“藏族生活經(jīng)歷”卻要與“漢語”打架。那些最先尋根的作家玩一陣就罷了,可阿來發(fā)誓獻身于此,他就要克服“出生混血性”“漢藏身份”“雙族別寫作”“誤解與辯解”等障礙,要和北京那種研討會爭辯和斗爭,這樣他才能把自己的獨特性,完整地放到中國當代文學的視野中去。而這就是寫《塵埃落定》的真實的動機。

阿來的家鄉(xiāng)嘉絨,在地理上與藏區(qū)中心西藏是有天壤之別的。

王妍說,俗稱“四土”的馬爾康縣,實際是“大渡河上游的嘉絨藏族地區(qū)”。

廖全京說,嘉絨藏區(qū)所在的四川阿壩藏族自治州有六個縣區(qū)。“在解放初期,因山嶺阻隔,交通不便,‘專員兩年沒見過縣長,大小金茂縣開會要走十幾天。大金雪梨運不出去只好喂豬’?!?/p>

日本學者山口守說,嘉絨按行政區(qū)劃隸屬四川西北部與青海及甘肅接壤的阿壩。“坐落在海拔2100~5300米的高山地帶”,“約5萬人口中藏族(嚴格地說是叫做嘉絨的藏族分支)占了75%,其余的為羌族、回族、漢族等各個民族”。位于青藏高原邊緣的這片土地,全年的氣溫最低為1月份的零下0.6度,最高為7月份的16.1度,是高原特有的寒冷氣候,農(nóng)林業(yè)為主要產(chǎn)業(yè)。它傳統(tǒng)上屬于東部藏區(qū)的邊緣,從拉薩那樣的藏區(qū)中心來看,不妨稱之為邊緣藏區(qū)。他強調(diào),阿來出生地阿壩的地理非常奇怪,“從西藏中心來看乃是邊境,從漢族社會中心來看亦是邊境。不管站在哪一邊,從中心望去那里都位于邊境”。

這個在地理特征上四不像的地方,丁增武認為是阿來身份最尷尬的根源:

嘉絨文化屬于正統(tǒng)藏文化的分支,是正統(tǒng)藏文化面向四川盆地時與漢文化碰撞的產(chǎn)物?!仨氄f明的是,嘉絨文化形成于青藏高原與四川盆地的夾縫區(qū),以藏傳佛教為源但漢化程度頗重。阿來本人的文化身份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他沒有像扎西達娃那樣成年后再入藏文化的中心拉薩,從而形成自己的藏文化中心觀。阿來長期工作生活在這文化夾縫區(qū),他的文化身份是比較尷尬的。

阿來對自己的尷尬處境也挺敏感。在一次四川大學的報告會上,“有人用不友好的口氣問:‘阿來是你的真實姓名嗎?或者只是你起的一個筆名?’阿來回答說:‘阿來就是我的名字?!又忉屨f與‘你們漢族’不一樣,‘我們藏族’沒有張王趙李這類的姓氏,如果要加,就會有很大一串……”臨時湊到一塊的聽眾不會替阿來著想,作家這番解釋,聽起來更加饒舌和晦澀,可他愿意讓前者相信:“漢藏文化有許多各自不同的特點?!摇脻h文寫作,可漢文卻不是‘我’的母語,而是‘我’的外語。不過當‘我’使用漢文時,卻能比一些漢族作家更能感受到漢文中的美?!?/p>

徐新建抓住阿來這種“夾縫區(qū)身份”,分析他的尷尬狀態(tài)不僅沒影響其創(chuàng)作,反倒是成就他藝術(shù)獨特性的深層原因?!罢`解和辯解”在《塵埃落定》生成過程中的雙方?jīng)_撞和輿論張力,使阿來不致被另一個藏族作家扎西達娃所淹沒,并在純屬漢族的尋根認知視野中脫穎而出:

隨著爭論的展開,阿來和他的作品被夾在了兩種對立的看法之間。一邊將其視為具有特色的“藏族文學”;另一邊剛好相反。有意思的是,這另一邊還有一種更尖銳的意見來自阿來的同族。德吉草認為阿來身棲漢藏兩種文化的交界處,以漢文寫作小說,屬于“文化邊緣的邊緣人”,因此或多或少都帶著那種“被他人在乎,自己已忘卻的失語的尷尬”。這種所謂被忘卻的失語,指的便是藏族自身的母語和文字。在這一點上,漢族評論者的看法可以說是“漢族本位”觀。他們?yōu)榘淼臐h語才能感到贊嘆,說“一個藏族青年作家用漢語寫作,把語言運用得這樣清晰、明凈、有光彩,實在難得”,或夸獎其“用漢語寫作,表達出的卻是濃濃的藏族人的意緒情味,亦給人以獨特享受”;來自藏族評論的話語卻對此有所保留,甚至感到一種遺憾,“屬于一個作家‘民族記憶的文字語言,始終是不需要中介的力量’”?!?/p>

這樣,夾在漢藏兩種視角之間又同時混有不同血統(tǒng)的“我”就具有了真正的與眾不同。一方面他可以在兩種對立的歷史—文化空間自由出入、居高臨下,隨意取舍或點評雙方的優(yōu)劣長短……

徐新建相信這就是阿來文化尋根的雙重性?!秹m埃落定》內(nèi)含著的“雙族別”身份和“雙語言”能力,恰恰是尋根思潮消失十年后,將這個遲到的尋根作家回收進這一文學史譜系的最大秘訣。

三 《塵埃落定》的“雙視角”“雙語言”

這就解決了小說主人公“我”的父親是土司,母親是被販賣的漢族女子的“雙視角”和“雙語言”障礙。

小說第1頁,我躺在床上,就開始了對身世的“文化尋根”:他發(fā)現(xiàn)母親浸泡在銅盆里的手是“白凈修長”的,這是漢人之手。而外面是厚厚的積雪。藏族侍女的嘴巴在小聲嘀咕。這時母親用漢語問我:“這小蹄子她說什么?”

這樣,藏族作家阿來就擺脫了他在四川大學講演時的尷尬,他創(chuàng)作的不單是“藏族文學”,還是內(nèi)地讀者能夠讀懂,同時具有異域色彩和風情的藏族生活。在這里,母親是漢族讀者期待的視角;她帶進小說的,是耳熟能詳?shù)乃拇h語。

但在第13頁后,阿來就把“漢族尋根”調(diào)整到了“藏族尋根”的敘述視角中。作者這次要啟動藏族“內(nèi)部尋根”,他極力要展現(xiàn)異常耀眼綺麗的藏地風景,以及由歷史地理獨特性所孕育的土司社會森嚴陰沉的秩序:

我獨自迎風站在高處,知道自己失去了麥其土司的微弱希望。頭上的藍天很高,很空洞,里面什么也沒有。地上,也是一望無際開闊的綠色。南邊是幽深的群山,北邊是空曠的草原。到處都有人,都是拉雪巴土司和聳貢土司屬下的饑民在原野上游蕩……(217頁)

在我家東西三百六十里,南北四百一十里的地盤,三百多個寨子,兩千多戶的轄地上擔任信差??瓢蛡兊闹V語說,火燒屁股是土司信上的雞毛。官寨上召喚送信的鑼聲一響,哪怕你親娘正在咽氣你也得立馬上路。

順著河谷遠望,就可以看到那些河谷和山間一個又一個寨子。他們依靠耕種和畜牧為生。每個寨子都有一個級別不同的頭人。頭人們統(tǒng)轄寨子,我們土司家節(jié)制頭人?!@是一個人數(shù)眾多的階層。……土司喜歡更多自由的百姓變成沒有自由的家奴。家奴是牲口,可以任意買賣任意驅(qū)使。而且,要使自由人不斷地變成奴隸那也十分簡單,只要針對人類容易犯下的錯誤訂立一些規(guī)矩就可以了。這比那些有經(jīng)驗的獵人設(shè)下的陷阱還要十拿九穩(wěn)。(13頁)

中國地圖左下方廣袤無比的西藏,就像掛在中華文明巨大轉(zhuǎn)輪上的一塊神秘的飛地。那是天高地廣的綺麗風光掩映下的古化石,是與燦爛早熟的儒家文明相對異趣的文明,一個封閉自轉(zhuǎn)的奴隸制社會。阿來矢口否認《塵埃落定》是一部“藏族文學”,是因為他知道有這兩種文明的比較性視角;就像韓少功知道怎樣把期待“文化尋根”的讀者吸引到遙遠神秘的湘西楚地一樣,作者也急急地把我們帶到了傻子與美麗侍女卓瑪新鮮刺激的性激情當中:

這年我13歲,卓瑪18歲。我對卓瑪說:“我要你,卓瑪。”卓瑪掐了我一把,就光光地滑到被子里來了。這時藏族歌謠響了起來:“罪過的姑娘呀,/水一樣流到我懷里了。/什么樣水中的魚呀,/游到人夢中去了。/可不要驚動他們,/罪過的和尚和美麗的姑娘呀!”女農(nóng)奴把貞節(jié)獻給奴隸主,這一古老風俗已存在數(shù)千年。在這封閉世界里,人們早已習以為常,而且女奴們總是欣悅的。桑吉卓瑪把我抱到她的身子上面,我的身子里面什么東西火一樣燃燒。她熱情催促道:“你進去吧,進去吧。”她說:“你這個傻瓜,傻瓜?!比缓螅氖治兆∥夷抢?,叫我進去了。早晨卓瑪紅著臉對著母親耳語,土司太太看她兒子,忍不住笑了。(15~16頁)

麥其寨子奴隸主和女奴隸的性生活,是《塵埃落定》里的一個神秘視角。在文學史平臺上,這個視角毋庸置疑是直通1985年那場尋根文學運動的。韓少功明確告訴人們要尋找的文化之“根”是這些:“俚語、野史、傳說、笑料、民歌、神怪故事、習慣風俗、性愛方式等。”鄭萬隆以自己的尋根作品現(xiàn)身說法:“在我的小說中,我竭力保持著這些有生命的感覺?!痹谫Z平凹中篇小說《天狗》中,天狗師傅因打井身殘,師娘招徒弟以夫養(yǎng)夫。作者們都把這個“文化之根”珍惜地保護著。對從“尋根考古”現(xiàn)場挖掘出來的文化之根,文學史家也都是欣賞認同的:賈平凹“對陜南山區(qū)自然和人文景觀的描寫,有意識地為人物的活動和心理特征,提供地域文化(民居、器具、儀式、謠諺)的背景”,目的是“抵拒宏大單一的主題的誘惑”,“《爸爸爸》以一種富于想象力的魔幻現(xiàn)實主義手法,通過描寫在湘山鄂水之間一個原始部落的歷史變遷,把祭祀打冤、迷信掌故、鄉(xiāng)規(guī)土語糅合在一起,刻畫出了一幅具有象征色彩的民俗畫”,“文學尋根的提出,對傳統(tǒng)的現(xiàn)實主義文學帶有某種矯枉過正的動機”。阿來的《塵埃落定》也可以定位在這個文學史電臺的波段上。

王一川敏銳地把這視角確認為“跨族別寫作”,“跨族別寫作是一種跨越民族之間界限而尋求某種普遍性的寫作方式”,它是要跨越“無族別寫作和族別寫作”。

某種意義上,阿來不僅把《塵埃落定》中的“漢族視角”介紹給內(nèi)地讀者,他更愿意深耕“藏族視角”,以這個迥異于內(nèi)地漢族文學尋根的“半藏族身份”,在內(nèi)地讀者視野里牢固地建立神奇的藏族景觀。我認為這是作品最吃重的部分,它事關(guān)嘉絨地區(qū)土司制度的興起、發(fā)展和衰亡。作品從第24頁開始,用370多頁的篇幅,講述的都是這方面的內(nèi)容。

黃特派員來解決麥其土司與汪波土司的沖突,是描寫土司制度興衰的一個楔子。他帶來的快槍和鴉片,成為麥其土司戰(zhàn)勝汪波土司的主要秘訣。

第二天,戰(zhàn)火就燒到了汪波土司的地盤上。

我們的人一下就沖過了山谷中作為兩個土司轄地邊界的溪流,鉆到叢叢灌木林里去了。我們是在觀看一場看不見人的戰(zhàn)斗。只有清脆的槍聲在分外晴朗的天空中回蕩。汪波土司的人和昨天相比頑強了許多,今天他們是在為自己的家園戰(zhàn)斗了。但我們的人還是憑借強大的火力步步向前。不多會兒,就攻到了一個寨子跟前。一座寨房燃起來了,大火沖天而起。有人像鳥一樣從火中飛了起來,在空中又挨了一槍,臉朝下重重地落在地上。(30頁)

汪波土司被搶走土地,落敗而逃。這是現(xiàn)代武器對古老鳥銃的勝利。這是“現(xiàn)代”對“傳統(tǒng)”的制服。恩格斯曾非常犀利地洞察過這一歷史秘密:“1785年發(fā)明了走錠精紡機。大約在同一時期,阿克萊又發(fā)明了梳棉機和粗紡機”,“這些機器經(jīng)過一些不大的改變,逐漸開始用來紡羊毛,以后(19世紀最初10年)又用來紡麻,于是在這里排擠了手工勞動”,而且,“所有這些機器由于有了蒸汽機發(fā)動,就加倍重要了,蒸汽機是詹姆斯·瓦特1764年發(fā)明的,從1785年起用來發(fā)動紡紗機”,“由于這些發(fā)明(這些發(fā)明后來年年都有改進),機器勞動在英國工業(yè)的各主要部門戰(zhàn)勝了手工勞動,從那時起,英國工業(yè)的全部歷史所講述的,只是手工業(yè)者如何被機器驅(qū)逐出一個個陣地”。

黃特派員來自發(fā)達的漢族經(jīng)濟社會,他帶來的現(xiàn)代武器幫麥其驅(qū)逐了汪波土司,侵占了后者大片土地。但經(jīng)濟社會是貪婪無度的社會,黃特派員同時也帶來鴉片種子,這是轟毀數(shù)百年土司制度最重要的導火索。鴉片可以讓土司迅速致富,換來大量銀子;土司們將種糧食的土地都變成鴉片田,糧食市場一旦出現(xiàn)大幅波動,這片古老土地、土司制度的全部歷史,也將隨之分崩離析。

我們決定擴展銀庫?!叶円矎牡锓坷锝o叫了出來,土司下令把地牢里的犯人再集中一下,騰出地方來放即將到手的大量銀子。(99頁)

結(jié)果,幾乎把土地全種植鴉片的拉雪巴土司和聳貢女土司,就在大糧荒面前,統(tǒng)治基礎(chǔ)發(fā)生了猛烈的動搖。

我都登上望樓,等探子回來?!教幎加腥?,都是拉雪巴土司和聳貢土司屬下的饑民在原野上游蕩?!谶@堡壘似的糧倉周圍游蕩,實在支持不住了,便走到河邊,喝一肚子水,再回來鬼魂一樣繼續(xù)游蕩。(217頁)

與其說是詛咒者翁波意西在宣布土司制度的破產(chǎn),或是兩位刺客要結(jié)束這數(shù)百年的歷史,還不如說是從發(fā)達經(jīng)濟社會輸入的鴉片毒藥,才是這一制度最無情的葬送者。我們應該感謝阿來,正是阿來筆下傻子的講述,讓內(nèi)地讀者跟著黃特派員走進了“藏族的歷史”,進入到內(nèi)部,目睹了它最后衰亡的全過程。這是作家阿來所著意深耕的“藏族視角”。

正如徐新建所言,“雙重視角”和“雙重語言”矛盾產(chǎn)生的閱讀張力,導致了阿來《塵埃落定》創(chuàng)作的成功?!坝捎诘赜蚝妥鍎e的特殊性,自80年代投筆漢語寫作圈以來,阿來可以說一直處在某種內(nèi)外交加的矛盾之中?!比欢?,夾在漢藏兩種視角之間、混有不同血統(tǒng)的“我”就具有了獨特性?!八梢栽趦煞N對立的歷史、文化之間自由出入、居高臨下,隨意取舍或評點雙方的優(yōu)劣短長?!北热?,“阿來借傻子‘我’的雙重視角,在對‘嘉爾波’這種王者自稱加以特別注解的同時又對麥其土司‘以領(lǐng)地為國家’進行嘲諷就不是無足輕重的隨意之舉”。他最后說:“在我看來,與其他類似的許多中國當代少數(shù)民族作家一樣,阿來及其所創(chuàng)作的文學作品,與其叫作‘跨族別寫作’不如成為‘雙族別文學’(或雙族性文學)倒更為合適?!?/p>

四 傻子與尋根文學的“聾啞智障譜系”

自尋根文學以來,聾啞殘疾人形象充斥讀者視野,以悲劇英雄為中心的傳統(tǒng)文學人物長廊,似乎要一夜間易幟,如韓少功《爸爸爸》的丙崽、莫言《透明的紅蘿卜》的黑孩、王安憶《小鮑莊》的撈渣、賈平凹《人極》的光子等。黃子平夸贊《小鮑莊》這種“擬神話”的寫作,“撈渣的死成了兩套符碼的相切點:‘仁義’和‘禮貌月’疊合在一起。符碼的轉(zhuǎn)換在作品里以撈渣的遷墳,構(gòu)建了空間性的象征物的轉(zhuǎn)換”。劉再復稱:丙崽是“一個渾渾噩噩、總是長大不的小老頭”,“見人不分男女老幼,親切地喊一聲‘爸爸’”,他身上顯現(xiàn)的,是“一種畸形的、病態(tài)的思維方式”。季紅真將莫言筆下的“黑孩”這類“自我的雙重壓抑,對個體心性的扭曲”的人物,都視為“民族民間神話”類型,認為是受到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和拉美魔幻現(xiàn)實主義文學的影響。

阿來沿著尋根前輩的足跡,也在分享拉美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資源。他在《我只感到世界撲面而來》中說:“在我來說,在拉美大地上重溫拉美文學,就是重溫自己的80年代?!毕癜⑺箞D里亞斯、馬爾克斯、卡彭鐵爾、聶魯達等人,他們“在本大陸印第安人編年史家這個位置上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為本大陸的現(xiàn)在和過去而工作,同時展示與全世界的關(guān)系。他們大多不是印第安人,但認同拉丁美洲的歷史是歐洲文化之外的另一個源頭”。對此,“我本人也是非常認同的,那就是作家表達一種文化”,目的是要“探究這個文化‘與全世界的關(guān)系’”。

在作品首頁,在床上剛醒來的傻子,是半傻半醒的一個人。他看到下雪的早晨,聽見野畫眉在鳴叫。侍女卓瑪端銅盆進來。母親這時走到床前,用濕濕的手摸他額頭:“燒已經(jīng)退了?!眳s不理解為什么要將他與小奴才玩伴分開。

不過,當父親派遣他和哥哥去疆界南巡和北巡的時候,他立即猜出了父親的深沉機心:哥哥以為是去打仗,他卻按照父親的思路大造糧倉。結(jié)果,當全部種上鴉片的土司們陷入饑荒,他自己營造的糧倉,竟替父親大發(fā)橫財。

傻子對女土司女兒塔娜的愛情,是一個神志清醒的人的作為,“天哪,我馬上就要和世上最美麗的姑娘見面了!”“這個名字叫我渾身一下熱起來了。在這里,我遇到了一個比以前的卓瑪更美妙的卓瑪?!彼拥貌活櫠Y儀,“連下人掀起帳篷簾子也等不及,就一頭撞了進去?!保?11頁)雖然,他早已看透女土司用女兒向他父親換糧食的老練陰謀。結(jié)婚后,傻子在妻子塔娜眼里又變成了一個傻子。一日,塔娜問他:“現(xiàn)在你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嗎?”“在家里?!薄爸滥闶钦l了嗎?”“我是傻子,麥其家的傻子?!庇袝r候,他能恢復神志,發(fā)現(xiàn)自己被妻子所誤解、所歧視,“我的淚水就下來了”。他有時又轉(zhuǎn)向半傻半醒的狀態(tài),并在這種情境中,還能發(fā)現(xiàn)一個正常人無法窺見的“自我”:“淚水在臉上很快墜落,我聽見唰唰的滴落聲,聽見自己辯解的聲音?!保?80頁)

家中戲劇不斷。哥哥與塔娜通奸,接著戲劇性地被刺身亡。背叛的塔娜,乘著“我”和父親一起喝茶,又回來為“我”爭取繼承土司的地位。在她與父親的談判中,“我”似睡似醒,就像一個冷漠的旁觀者:

土司臉上突然布滿了愁云,說:“天哪,你叫我為自己死后的日子操心了?!彼f,“麥其家這樣強大,卻沒有一個好的繼承人。”

塔娜說:“你怎么知道我的丈夫不是好繼承人?”

土司變臉了,他說:“還是讓他先繼了聳貢土司的位,再看他是不是配當麥其土司?!?/p>

塔娜說:“那要看你和我母親哪個死在前頭?!?/p>

父親對我說:“傻子,看看吧,不要說治理眾多的百姓,就是一個老婆,你也管不了她。”

我想了想,說:“請土司允許我離開你。我要到邊界上去了?!保?18頁)

《塵埃落定》里的傻子具有與韓少功、莫言、賈平凹聾啞智障人物不同的敘述功能。他是阿來作品的內(nèi)視角,這種半睡半醒的狀態(tài),是作家觀察和分析嘉絨藏族地區(qū)的獨特角度。他渴望在雙族別文學的創(chuàng)作中,成為本地區(qū)歷史的代言者。而韓少功的丙崽、莫言的黑孩和賈平凹的光子,只是一個道具。他們用迂回隱晦的方式,揉搓曾經(jīng)不堪入目的生活,并決然地走向未來。阿來通過傻子的眼睛看到了土司制度不可挽回的沒落。他是用歷史來理解把握嘉絨的今天。然而,他對嘉絨大地的一切都是摯愛的。

把傻子納入尋根文學的“聾啞智障譜系”,在于說明尋根文學運動雖然止于80年代中期,然而作家個人意義上的尋根并未停止。阿來的《瞻對》《空山》及諸多短篇小說,都還是《塵埃落定》視角的延續(xù)?!皩じ睂h族作家可能是文學史的一個小小段落,而對于藏族作家來說,則是一個自我尋找和重建的文學之旅。在西藏各地眾多匍匐前行的朝圣者身上,我們能意識到這是一個漫長的精神之旅。它與藏族存在的歷史一樣漫長和宏偉,它讓“尋根”成為內(nèi)含于阿來文學作品的基本構(gòu)造。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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