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發(fā)源于對道德宗教的信仰,在對宇宙宗教上帝的信仰中達到人類良心的高度,在對個人自由的追求中達到良心自由的境界。而目前,學術界對愛因斯坦良心概念的研究基本上處于空白狀態(tài),亟待挖掘。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具有促進人類社會和諧發(fā)展、合乎邏輯地導向社會主義、促進國家法律改革和完善、實現(xiàn)社會道德與個人道德有機統(tǒng)一等積極意義。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也存在著在殘暴專制的國家權力面前不堪一擊、離開優(yōu)裕的物質生活條件滋養(yǎng)難以形成和存在,以及具有任性或隨意性因素等局限性。
〔關鍵詞〕 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積極意義;局限性
〔中圖分類號〕B8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2689(2018)01-0079-09
一、 良心及學術界對愛因斯坦良心的研究
無論是在中國文化上還是在西方文化中,“良心”都是人們渴望保有的一種美德,也是人們推崇的一個道德概念,它對于人和社會的生存和發(fā)展,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在中國文化中,“良心”概念的含義是“善良的心”,它源于《孟子·告子上》“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於木也”中的“良心”一詞[1](1417) ,意指人的天性中所包含的“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恭敬之心”和“是非之心”[2](259)。在西方文化中,“良心”的含義是“一個人對道德真理的意識”[3] ,它是從拉丁文“conscientia”一詞而來的,意指人與人之間“默契的知識”。這里的人與人之間“默契的知識”,除了作為調節(jié)人與人之間關系的一般知識外,它“更是一種基于道德知識的,針對具體事情和境遇的實踐性判斷和行為”[4] 。因此,總的說來,所謂良心,我們可以將其定義為人所具有的、能夠調節(jié)和維護人與人之間合理關系的、促進人類生存和發(fā)展的最核心的道德觀念。人的良心作為人的內在素質,它是通過人的言論和行為表現(xiàn)出來的,因而人的良心是蘊含在人的言論和行為中的道德觀念,通過對人的言論和行為的考察,就可以揭示出這個人究竟有沒有或具有什么樣的良心。
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后的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由于“良心”被看成是封建主義和資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中的內容而受到排斥,特別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良心一詞曾變成階級斗爭的活靶子”[5]。如果有人講“良心”或者說自己“憑良心干活”,會被認為是沒有覺悟或覺悟較低的表現(xiàn),因而“良心”從道德本體的位置,降低為不值得人們信任的一種東西。如果有人因為受到誤會而用“良心”起誓,不僅得不到人們的同情,反而會遭到人們的鄙視,受到“你的良心值多少錢一斤?”的譏諷。在這樣的社會風氣之下,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具有較高道德價值的“良心”,逐漸被“黨性”、“人格”或“對領袖的忠誠”所取代。
直到“文化大革命”結束以后,“良心”作為人的“本份”的代名詞,重又回到人們的日常生活之中。例如,有一位縣委書記在民主生活會上主動承認自己存在白吃、白喝、白吸(煙)、白拿等情況,并采取具體措施,切實解決了這些問題,就被中央領導同志稱為“一個有良心的縣委書記”[6]。按說,不貪、不占是國家公職人員的“本份”,守住或回歸了這個“本份”,就成了這個人“有良心”的體現(xiàn)。同樣,商人的“本份”在于誠信經營,誠信經營就成了商人的“良心”[7];記者的“本份”是不受任何干擾地如實報道新聞,不搞歪門邪道和實話實說就成了“記者的良心”[8],如此等等。于是,“良心”成了人們一顆守住自己“本份”的平常之心。
人們之所以把這種能夠守住做人的“本份”,保持一顆平常之心的道德觀念和行為稱為“良心”,是因為在經歷了極“左”思潮嚴重摧殘的當代中國社會中,它已經成為一種稀缺的社會資源。關于這一點,只要看看目前中國城市居民住宅防護的嚴密程度,以及媒體不斷曝出中國游客在國外旅游期間高聲喧嘩、隨地吐痰、亂扔垃圾的新聞報道,“說假話”已經成為當代中國相當一部分人的生活方式,以致黨政官員很難聽到下屬的真話[9],而更多的人對此見怪不怪,就可以知道當今國人的良心是一個什么樣的狀況了。
但是,這種作為做人“本份”的平常之心,與孟子所要求的那種在他人遇到危難時伸出援手所表現(xiàn)的“惻隱之心”,對自己或別人所做的壞事和惡習感到羞恥厭惡的“羞惡之心”,對高尚的人和事心存敬仰的“恭敬之心”,以及在為人處事中應當具有公平和正義感的“是非之心”,還是有相當明顯的差距的,只能說是一種最低檔次的良心。
盡管學術界對“良心”進行了大量的研究,也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但是,在對愛因斯坦道德和倫理思想的研究中,似乎還沒有人對愛因斯坦的良心進行過較為系統(tǒng)的研究。在筆者所能見到的文獻中,即筆者以“良心”為主題詞,在“中國知網”的“期刊”欄目中,只搜索到李醒民的“論科學家的科學良心:愛因斯坦的啟示”一篇文章[10]。在李醒民的文章中,作為愛因斯坦“科學良心”具體內容的“科學探索的動機:力圖勾畫世界圖像,渴望看到先定和諧”、“科學追求的目的:發(fā)現(xiàn)真理,為科學而科學”、“維護科學自主:自覺抗爭,保持相對獨立”、“捍衛(wèi)學術自由:爭取外在自由,永葆內心自由”、“科學活動的行為:道德高于才智,美德不可忽缺”、“對研究后果的意識:制止科學異化,杜絕技術濫用”和“對科學榮譽的態(tài)度:實事求是,寬厚謙遜”,不過是愛因斯坦科學良心的一些具體表現(xiàn),而不是在一般的意義上對愛因斯坦良心概念的系統(tǒng)論述。因而可以說,到目前為止,學術界對愛因斯坦良心概念的研究,基本上處于空白狀態(tài)。
愛因斯坦作為20世紀最偉大的科學家和思想家,懷著推進社會發(fā)展和人類幸福的真摯感情,以他的強大理性和敏銳直覺,在對宇宙、社會和人生的思考中,形成了他自己一系列獨到的認識和理解,其中包括他極為深刻的道德和倫理觀念[11][12],而“良心”則是愛因斯坦道德和倫理思想中的一個重要概念。盡管愛因斯坦沒有系統(tǒng)地論述“良心”概念,他關于“良心”的言論也不是很多,但是在筆者看來,在愛因斯坦的“人類良心”和“良心的自由”等概念中,[13](14,279) 包含著極為深刻的道德和倫理內容,通過對愛因斯坦良心的研究,可以加深我們對良心概念的認識和理解。endprint
二、 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形成和發(fā)展過程
愛因斯坦認為,一個人從來到這個世界起,就自然地繼承了兩個方面的道德和倫理因素的遺傳。一方面是通過生物性的遺傳,繼承了群居動物中的個體對群體依賴的特性。這種特性在人類社會中,就像螞蟻和蜜蜂那樣,表現(xiàn)為個人對社會的依賴。他指出,這種不會變化的“人的生物學本性”,在原始部落的社會群體生活中,表現(xiàn)為“有節(jié)制的、合作的生活方式”[13](315,300)。雖然愛因斯坦的這種觀點,在當時只是一種想像力的自由聯(lián)想,但是,最新的科學研究已經發(fā)現(xiàn),動物也有類似于人類的“道德觀”[14]。另據新華社報道,瑞士蘇黎世大學的研究人員,在人腦中發(fā)現(xiàn)有個“公平中心”[15]。這個“公平中心”,顯然是通過生物學遺傳得到的。這就意味著,愛因斯坦關于在原始部落社會群體生活中的每一個人,所表現(xiàn)出來的有節(jié)制的、合作的生活方式的行為,是通過生物學的遺傳,從群居動物中繼承的一種道德和倫理因素的預言,已經被當代的科學研究所證實。
另一方面,人在獲得生物學意義上的道德和倫理遺傳的基礎上,又在社會生活中,得到一種文化上的遺傳,即得到一種文化上的素質,把外在世界展示給我們的不清楚的現(xiàn)象之間的關系,解釋為是必然的、完全服從因果性規(guī)律的這種需要,愛因斯坦認為,這“無疑是在文化發(fā)展過程中所獲得的理性經驗的產物”[16](345)。比如,在原始人那里,他們根據同自己意志活動的類比,把他們在生存的過程中所遭遇的對饑餓、野獸、疾病和死亡的恐懼,都歸因于某種看不見的精靈的意志的表現(xiàn),從而想象出各種具有人性的鬼神,并且賦予它們各種超凡的本領,同時創(chuàng)造出一套代代相傳的傳統(tǒng),通過一些動作和祭獻,以求得它們的恩寵,對人產生某種好感,愛因斯坦把這稱為“恐懼宗教”[16](403)。在愛因斯坦看來,恐懼宗教的意義在于,它根據人的力圖避開痛苦和死亡,而尋求安樂的原始本能,以那些使人具有巨大敬畏感的鬼神的名義,向人們提出一些適合當時人類生存需要的道德要求,以在當時的人與自然和人與人之間,建立起一種和諧共存的關系。
在人類社會和人的社會性的進一步發(fā)展中,人們在恐懼宗教的各種鬼神的基礎上,按照自己的形象,創(chuàng)造出一個能夠保護、支配、獎勵和懲罰人的“社會的或者道德的上帝概念”,愛因斯坦把在對這種上帝的敬畏感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宗教,稱為“道德宗教”[16](404)。道德宗教是把各種恐懼宗教所提出的各不相同的道德要求,加工整理為統(tǒng)一的道德原則,在人們的社會生活中建立起只要“遵循這些原則”,就能得到“最大可能的安全和滿足”和“最小可能的痛苦”的信念[13](184)。當人們接受并信奉這些道德原則,就是把它們內化為自己的道德意識或道德觀念,構成各個人的良心。
愛因斯坦在晚年談到自己的思想歷程時說,早在少年時代,他就已經深切地意識到,大多數人終生無休止地追逐的那些希望和努力是毫無價值的。為了從這種毫無價值的人生追求中解脫出來,做一個有思想、有感情的人,他通過學校的和社會的宗教教育,深深地信仰當時社會中流行的道德宗教。盡管他在12歲那年,由于讀了通俗的科學書籍,對《圣經》里的許多故事產生了懷疑,認為它們不可能是真實的,從而導致他突然中止了對神學宗教的信仰,失去了他的“少年時代的宗教天堂”,轉向從思想上掌握那個在個人以外的實在的外在世界,并且把這確立為他的人生的“最高目標”,但是,他把他對當時社會中流行的道德宗教信仰的經歷,看成是他“從‘僅僅作為個人的桎梏中”解放出來的“第一個嘗試”,以及在對國家所制造的謊言的懷疑中,獲得了“一種真正狂熱的自由思想”[16](2),從而形成他最初的道德和倫理觀念,成為他的良心的基本內容。
如果僅從愛因斯坦在少年時代,通過對道德宗教的信仰而形成的道德和倫理觀念來看,由他在這一經歷中所體現(xiàn)的道德和倫理觀念,是一般信教群眾都會有的。比如,束星北的女兒束美新在談到她的母親時說,她的母親9歲在教會學校上學,從“嬤嬤們的奉獻精神”中,“學會了愛,學會了寬容大度”[17]。當這種以“奉獻精神”或“利他觀念”為核心的道德和倫理觀念,內化為通過“愛”和“寬容”等形式表現(xiàn)出來的個人素質,我們可以將其稱為“社會良心”。凡是具有這種素質的人,都具有社會良心。
隨著愛因斯坦在追求知識和真理的道路上一步步地前進,以及他對宇宙本質和規(guī)律的理解的一步步加深,他深刻地認識到,盡管各種類型的道德宗教教義中的上帝觀念,是對人類精神進化的幼年時期所幻想出來的各種神的概念的升華,但是,正是它們上帝概念的擬人化特征,導致了科學與宗教之間不可避免的沖突。為了把科學與宗教協(xié)調起來,愛因斯坦用自己的科學精神和科學邏輯,通過對道德宗教的批判,使他的信仰達到人類宗教經驗的第三個階段,愛因斯坦把這種宗教稱為“宇宙宗教”,他說自己的哲學就是“宇宙的宗教”[16](569—570),他信仰的就是“那個在存在事物的有秩序的和諧中顯示出來的上帝”[16](365)。愛因斯坦的宇宙宗教,是用科學凈化了道德宗教的擬人化的上帝概念,從而提高了道德宗教的“境界”,使之成為“真正的宗教”[13](219)。這種真正的宗教一方面作為科學家進行科學研究的最強有力、最高尚的動機,給予科學家們以強大的道德力量,使他們不顧無盡的挫折而堅定不移地忠誠于他們的志向;另一方面,被科學凈化并提高了境界的道德宗教,留下的是它屬于純粹人性的一面,愛因斯坦將其表述為:“個人的自由而有責任心的發(fā)展,使他得以在為全人類的服務中自由地、愉快地貢獻出他的力量?!盵13](208) 至此,愛因斯坦在對宇宙宗教上帝的信仰中,達到了“人類良心”的高度,在真正意義上成為“世界公民”。[18](94)
在這里,愛因斯坦的人類良心表現(xiàn)為兩個方面:一方面,作為科學家,由宇宙宗教的因果必然性的上帝決定的愛因斯坦的“科學良心”[16](P531),要求他在廣義相對論創(chuàng)立以后,義無反顧地投身到對統(tǒng)一場論的研究之中。與此同時,愛因斯坦從他的科學良心出發(fā),與量子力學的創(chuàng)立者們展開了一場意義深遠的論戰(zhàn)。愛因斯坦在經歷了初期從他的哲學觀點出發(fā)對量子力學理論真理性的攻擊失敗以后,雖然承認量子力學是一個成功的科學理論,但是對量子力學的創(chuàng)立者們把統(tǒng)計性作為“處理物理學基礎在本質上已是最后方式的這種信仰”,表達了他強烈的“反感”[16](652)。愛因斯坦在與量子力學創(chuàng)立者們的論戰(zhàn),以及在對量子力學的評論中所說的他自己的“物理學本能”和“科學本能”[16](604,507),實質上是他的科學良心的不同表達形式。endprint
另一方面,作為世界公民,愛因斯坦把他在對宇宙本質的理解中所形成的上帝概念,推廣到對人類事務的理解之中,從而構造出一個有秩序的和諧社會的圖景,成為他的“社會良心”的核心內容[16](594)。在愛因斯坦看來,社會是由獨立的個人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構成的聯(lián)合體,其中的每一個人,既是孤獨的人,同時又是社會的人。作為孤獨的人,他試圖發(fā)展他的天賦才能,滿足他個人的欲望,追求自己和他最親近的人的良好的生存條件;作為社會的人,他試圖在物質上和精神上對他的同胞作出自己的貢獻,贏得他人和社會的尊重。但是,無論是作為孤獨的人,還是作為社會的人,都需要社會供給人以糧食、衣服、住宅、勞動工具、語言、思想形式和大部分的思想內容。正是在這種對個人與社會之間關系的理解中,愛因斯坦一方面意識到,人的真正價值首先在于“從自我解放出來”[13](48),另一方面,他把人生的意義確定為“獻身于社會”[13](316)。他在這里所說的“社會”,指的是超出國家疆域之外的整個人類社會。愛因斯坦把這種“社會”,又稱為“世界社會”[13](278)。
但是,這種以“奉獻精神”為核心,立足于為全人類福利獻身的道德和倫理,在愛因斯坦看來,也是有重大缺陷的。他的理由是,如果人們只是依據這種道德和倫理作為評價一個人是好或是壞的標準,就會引導人們向著那個統(tǒng)一的標準看齊,從而忽略個人的存在和個人的需要,扼殺他們的獨立性和個性,使他們僅僅成為一個像蜜蜂或螞蟻那樣的社會工具,最終完全喪失自己的個人自由。而歷史的事實卻是,“凡是真正偉大的并且激動人心的東西,都是由能夠自由地勞動的個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13](186)。因而,一個沒有充分個人自由的社會,不僅不可能是一個豐富多彩的、充滿創(chuàng)造性的、生機勃勃的社會,而且必然是一個沒有發(fā)展可能的不幸的社會。這樣的社會,即使可以運用某種方法做到,那也不是值得愛因斯坦向往的。
愛因斯坦所說的個人自由,包括個人“外在的自由”和個人“內心的自由”兩種類型。其中,個人“外在的自由”,一是指由法律所規(guī)定和保護的人的言論自由、學術自由、教學自由、交換意見的自由;二是指全體人民需要具有寬容精神,更重要的是國家和社會需要具有對每一個人的寬容精神;三是指一個國家或政府,應當為其中的每一個人,提供較為充裕經濟收入和物質保障,使他們能夠在為獲得基本生活條件而勞動的前提下,還有剩余時間和精力,從事他們個人感興趣的智力活動。愛因斯坦不僅把這稱為個人的“第二種外在的自由”[13](213),而且強調指出,保護所有追求真理和科學知識的人“不受任何經濟壓迫”,是任何一個社會或政府的職責[13](202)。愛因斯坦所說的個人“內心的自由”,指的是人在思想上,既不受權威和社會偏見的束縛,也不受一般違背哲理的常規(guī)和習慣的約束。他認為,個人的這種內心的自由,是“科學的發(fā)展,以及一般的創(chuàng)造性精神活動的發(fā)展”必要條件[13](213)。否則,就不可能有科學和一般的創(chuàng)造性精神活動的發(fā)展,而社會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改善,也是不可能的。
愛因斯坦對個人自由的這種理解,源于他對自由的體驗和追求。盡管愛因斯坦出生在軍國主義意識濃厚而缺少個人自由的德國,但是,愛因斯坦的父母卻給童年和少年時代的愛因斯坦,提供了一個“彌漫著自由精神”的家庭環(huán)境[19](44),哪怕是作為一個未成年人的愛因斯坦提出放棄德國國籍的要求,他的父母不僅沒有勸阻或阻攔,而是由他的父親親自為他辦理了放棄德國國籍的手續(xù)。在這樣的家庭里,愛因斯坦可以自由地玩耍,自由地閱讀他所喜歡的科學和哲學書籍,從而養(yǎng)成了自由地學習的習慣,以致對德國學校里的奴性教育深惡痛絕,對德國人民所受到的奴性服從、軍事習性和野蠻殘忍的訓練,表示出強烈的反感。當愛因斯坦放棄了德國國籍的羈絆,帶著他自由的心靈離開他的家庭,離開他出生和度過少年時代的那個德國,獨自一人前往瑞士讀書,阿勞州立中學的“自由行動和自我負責的教育”的“自由精神”令他贊嘆不已,使他產生了關于狹義相對論的“第一個樸素的理想實驗”[16](47—48),從而把愛因斯坦引入對宇宙本質和規(guī)律的探索的科學理論研究道路之上。經過阿勞中學的一年補習,愛因斯坦如愿考上了蘇黎世瑞士聯(lián)邦工業(yè)大學。在這所大學中,除了一共只有兩次考試以外,人們差不多可以做他們愿意做的任何事情的自由,成為愛因斯坦盡情享受的大餐。雖然愛因斯坦在大學畢業(yè)以后經歷了短暫的失業(yè)磨難,但由于得到同學和朋友格羅斯曼及其父親的幫助,他很快在瑞士伯爾尼聯(lián)邦專利局里謀得了一個穩(wěn)定職位,使他在工作之余能夠自由地鉆研他感興趣的科學問題,體驗著科學理論研究的自由發(fā)明或自由創(chuàng)造的樂趣。正是在瑞士伯爾尼聯(lián)邦專利局里的工作期間,愛因斯坦創(chuàng)立了他的狹義相對論,發(fā)展了量子理論,開始思考他的廣義相對論問題??梢哉J為,愛因斯坦的那種作為他的哲學的宇宙宗教,就是在這一期間正式形成和完善的。而愛因斯坦的那個既沒有束縛他的思維的宗教教條,也沒有束縛他的想像力的宇宙宗教的上帝形象,使他獲得并保持了極大的自由思考和自由行動的空間,由對宇宙宗教上帝的信仰,形成以獻身于全人類的福利為目標的“人類良心”,并進一步達到“良心的自由”境界[13](279)。據此,我們可以把愛因斯坦的“人類良心”和他的“良心的自由”,合稱為愛因斯坦的“人類良心的自由”或“自由的人類良心”。
三、 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的積極意義
根據愛因斯坦“哲學可以被認為是全部科學研究之母”的觀點[16](696),宇宙的宗教作為愛因斯坦的哲學,他的上帝就是實在的外在世界中有秩序的和諧,他的宗教感情就是對實在的外在世界中那個有秩序的和諧懷著尊敬的贊賞心情。愛因斯坦從他的宇宙宗教的上帝出發(fā),可以合乎邏輯地得出人類社會也應當是一個有秩序的和諧社會的結論,因而維護和追求一個有秩序的和諧人類社會,便成為愛因斯坦道德和倫理思想的基本立場和基本觀點,也是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的邏輯前提。在這一邏輯前提的基礎上,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具有多方面的積極意義。endprint
首先,在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中包含的那幅有秩序的和諧社會圖景[20],有利于促進人類社會的和諧發(fā)展。愛因斯坦作為一個“想在全世界各處看到社會幸福、經濟公平、國際和平和階級和平的人”[13](30),希望全世界各處都能夠呈現(xiàn)出一派自由、平等、公平、正義的和諧景象,不同國家和平相處,各地人民生活幸福。但是,現(xiàn)實的人類社會遠不是愛因斯坦所希望的那樣。為了實現(xiàn)他良心中的那幅有秩序的和諧社會的圖景和理想,促進人類社會的和諧發(fā)展。在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上,愛因斯坦倡導寬容精神,反對以任何方式把自己強加于別人,鄙棄一切形式的英雄崇拜。在個人與國家的關系上,愛因斯坦認為,國家是為人而建立的,因而國家的最高使命是保護個人,并且使他們有可能發(fā)展成為有創(chuàng)造才能的人。因此,國家應當是人民的“仆從”,它的職責是“有助于人的自由發(fā)展”[13](98)。愛因斯坦從他的“個人自由”觀念出發(fā),合乎邏輯地導致他堅持民主的政治理想,倡導人權的觀念,希望每一個人都受到尊重,反對任何人成為崇拜的偶像。
在事關民主和人權的問題上,愛因斯坦依據他良心中的以自由為基礎的平等、公平、正義的原則,反對對個人的奴役,反對種族歧視和殘酷虐待貧困民族中的人民。對當時社會出現(xiàn)的各種違反他良心的社會現(xiàn)象,愛因斯坦拒絕明哲保身,而是勇敢地站出來表示強烈的反對。在國家之間的關系上,愛因斯坦站在全人類福利的立場上,倡導國際和平,反對國家之間的戰(zhàn)爭,對狹隘的民族主義、國家主義和軍國主義“在愛國主義名義下一切可惡的胡鬧”,表示“深惡痛絕”[13](100,58)。
其次,從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中有秩序的和諧社會,可以合乎邏輯地導向符合“社會-倫理目的”的社會主義[13](312)。在愛因斯坦生活于其中的社會現(xiàn)實,與愛因斯坦良心中的那個有秩序的和諧社會相比,存在著巨大的反差。在愛因斯坦看來,當時資本主義社會中存在的種種弊端的根源,就在于資本主義的商品生產和分配完全是無組織的。在這種完全無組織的經濟體制中,無情的競爭不僅使人人都生活在生怕失業(yè)的恐懼的陰影里,而且遭受悲慘的貧困,從而導致個人的社會才干不能不萎縮。愛因斯坦把這種對個人的摧殘,看成是“資本主義的最大禍害”[13](318)。
為了消除資本主義的這個最大的禍害,愛因斯坦認為出路只有一條,那就是建立社會主義經濟。在他看來,通過建立社會主義經濟,在把生產手段歸社會本身所有的前提下,實行計劃經濟體制,一方面按社會的需要調節(jié)生產,另一方面,把工作分配給一切能工作的人,從而達到保障每一個人,無論男女老幼,都能生活的目的。愛因斯坦相信,只有在計劃經濟條件下,有計劃的分工不僅可以使所有勞動者都得到生存的保障,而且隨著技術的發(fā)展逐漸減少人們的必要勞動時間,使每一個人都有自由支配的空閑時間和精力來發(fā)展他的個性,從而避免資本主義的殘酷競爭對個人的自由發(fā)展造成損害。不過,愛因斯坦也深刻地意識到,計劃經濟還不就是社會主義,它完全可以通過控制個人的基本生存條件而導致對個人的完全奴役,而社會主義的建成,還需要切實解決政治權力和經濟權力的高度集中與防止行政人員變成權力無限和傲慢自負,以及使個人的權利得到保障等等“這樣一些極端困難的社會-政治問題”[13](318)。愛因斯坦對蘇聯(lián)社會主義的諸多弊端,如暴政和嚴厲的意識形態(tài)管制等做法,表示出深深的擔憂。
第三,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中的“良心上的法律”觀念,具有促進國家法律改革和完善的作用。愛因斯坦在談到科學家應當拒絕聽從政府的不義要求時,認為即使政府有合法機構做靠山,但仍然“有一種不成文的法律,那是我們自己良心上的法律”,它比任何國家的合法機構制定出來的法案,“都要更加有束縛力得多”[13](250)。這是因為在愛因斯坦看來,國家政治領袖或政府的權利,無論是來自武力,還是來自群眾選舉,都不能認為他們就是一個國家里有最高道德和才智的人的代表,因而由他們所制定的法律,常常滯后于實際的社會生活。因此愛因斯坦認為,只要“他自己的良心認為是錯誤的”,他也應當“以良心來代替法律的權威”,拒絕執(zhí)行政府的命令。愛因斯坦的理由是,“個人有權利和義務不參與他認為是錯誤的或者有害的活動”,是“我們的正義感”的要求[13](371,332)。正是在這種意義上,愛因斯坦支持良心拒服兵役運動,譴責德國知識分子無條件地屈從于那個要不得的政府的控制,鼓勵美國科學家拒絕政府的不義要求,以此推動國家法律的改革和完善。
最后,在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中,包含著對人類福利和個人利益的關注,實現(xiàn)了社會道德和個人道德的有機統(tǒng)一。這里所說的社會道德,指的是愛因斯坦所說的“人類社會道德”[13](185)。通常,學術界一般所理解的道德,是以“利他”為核心的道德,把人們有利于他人、團體、民族、國家、社會或人類社會的言論和行為,看成是符合道德要求的觀念和行為,從而把這些言論和行為看成是有良心的表現(xiàn)。比如,有學者認為道德的本質是“利他”[21],而良心則是“‘無私利他的道德境界”[22]。然而在筆者看來,這種以“利他”為核心的道德觀和良心觀都存在著一個先天的缺陷,那就是否認個人追求自身利益的正當性。因為在現(xiàn)實社會生活中,每一個活著的人只有通過自己的勞動或者用自己生產的勞動產品與他人相交換,才能獲得生存和發(fā)展資料,從而不能不具有一定程度的“利己”性。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按照以“利他”為核心的道德觀和良心觀的要求,一個社會中所有的人都只能通過“利他”的言論和行為獲得“利己”的生存和發(fā)展資料,必然會造就一個極端虛偽的社會。這就像孟子建議梁惠王通過大談仁義,以“利他”為核心的仁義治國,從而達到鞏固自己的王位,實現(xiàn)個人利益最大化一樣。
與這種只有以“利他”為核心的道德觀和良心觀不同,在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中,以“利他”為核心的道德和倫理觀念,目的在于抑制人的本性中追求極端利己的“原始本能”,發(fā)展人的社會性,使個人能夠融入人類社會,從而享受人類社會發(fā)展的優(yōu)良成果,而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中以“個人自由”為核心的道德和倫理觀念,則能夠起到鼓勵那些從事科學工作的人,要像古典經濟學中的經濟人那樣,堅持自己的信念,維護自己的權益的積極作用[23]。很顯然,愛因斯坦的自由的人類良心,既可以避免單向度的個人道德或單向度的社會道德所具有的片面性,也能夠滿足個人與社會的生存和發(fā)展的實際需要。endprint
至此,我們可以把包括愛因斯坦的良心在內的人類社會中各種類型的良心,由低級到高級,大體上區(qū)分為這樣幾種類型:一是以“本份”為核心,既不損人,也不損己的個人良心;二是以單向的“利他觀念”或“奉獻精神”為核心,受地域文化局限的社會良心;三是以單向的“利他觀念”或“奉獻精神”為核心,超越了地域文化的局限,立足于為全人類的福利而獻身的人類良心;四是以獻身于全人類福利的“奉獻精神”和高度的“個人自由”相結合為核心的自由的人類良心。
四、 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的局限性
盡管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具有極為崇高的道德和倫理意義,但是它所追求的人類福利和個人自由,不可避免地與人們所在的團體利益和國家利益,處于相互矛盾或對立之中,因而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在現(xiàn)實的社會生活中,就會因其過于理想化而表現(xiàn)出它的局限性。
首先,盡管愛因斯坦認為,
人的自由的人類良心所具有的那種由“百折不撓的信念所支持的人的意志”,比“那些似乎是無敵的物質力量有更強大的威力”[13](355)。但是,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在“極權主義國家”或“殘暴專制的國家”權力面前將不堪一擊[13](209,305),對那些“傾向于仇恨和殘暴”或者“粗魯的”“群眾”[13](194,37), “理智的話……聽不進去”、“最容易干壞事”的“暴民”[16](707),類似于希特勒那樣的“人類的渣滓”或“德國的蠢人”[13](157—158,163),也力不從心,無能為力。1954年2月1日,有人在給愛因斯坦的信中,先是引用了愛因斯坦呼吁人們?yōu)榱司S護言論自由和反對戰(zhàn)爭,必要時應準備去坐牢的言論;接著說他的妻子看到愛因斯坦的這一呼吁之后指出,納粹掌權后愛因斯坦匆匆逃離了德國,而沒有留下來冒坐牢的危險大聲疾呼發(fā)表自己的意見;最后他批評愛因斯坦沒有像蘇格拉底那樣,留在自己的國家里“戰(zhàn)斗到底”,而是逃亡到美國保全自己的生命。對于這種批評,愛因斯坦在回信中,只能以“對蘇格拉底來說,雅典就是整個世界”,而他“卻從來沒有把自己同任何一個特定的國家聯(lián)系在一起”,他“同德國僅有的唯一聯(lián)系只不過是我擔任了普魯士科學院的院士”的話[24](74—75),來為他逃離納粹德國的行為辯護。很顯然,愛因斯坦的這種自我辯護的理由不夠充分。當時的情況是,如果愛因斯坦不是流亡而是留在德國,只能有兩種結果:要么,在獸性的暴力手段面前噤若寒蟬,默不做聲,或者說一些言不由衷的假話;要么,會像其他猶太人那樣被關進集中營,受盡折磨和凌辱,甚至會慘死在納粹的集中營里。由此可見,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只能在自由、平等、民主和寬容的社會環(huán)境里才能存在并發(fā)揮它的作用。
其次,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離開優(yōu)裕的物質生活條件的滋養(yǎng),也難以形成和存在。少年時代的愛因斯坦由于有父母的撫育,無需為衣食住行操心,他可以旁觀者的身份,體察人世間生存競爭的艱難與無情,在對神學宗教的信仰中把自己從對個人利益追求的目標中超脫出來,形成他最初的道德倫理觀念和良心。但是,當他大學畢業(yè)后處于失業(yè)狀態(tài)時,物質生活的壓力迫使他必須賺錢養(yǎng)家糊口,如果不是得到他的朋友格羅斯曼及其父親的幫助,用愛因斯坦自己的話說,“即使未必死去”,他“也會在智力上被摧毀了”[16](514)。而事實卻是,愛因斯坦在伯爾尼專利局所得到的工資,足以讓他過上相對優(yōu)裕的物質生活。在不長的一段時間后,愛因斯坦被晉升為二級技術專家,工資定為4500法郎,當第一次領到這筆工資時,以致他禁不住說出“這么多的錢叫我怎么辦呢?”的話[25]。很顯然,如果沒有這樣優(yōu)厚的物質生活條件,而是要通過兼職才能滿足基本的物質生活需要,愛因斯坦至少不會把伯爾尼專利局說成是他曾經悟出最美妙思想的“人間寺廟”[16](189)。正是因為在那里,他既不用為生活而操心,也沒有學院里年輕人不得不去寫大量科學論文的壓力,才能夠專心致志地思考和研究他所感興趣的科學和哲學問題,取得了震驚世界的科學成就。否則,他的人生或許就要重寫,他的自由的人類良心也就不可能形成。至于后來,愛因斯坦離開了專利局進入大學,社會地位和物質條件得到進一步提高和改善,特別是在他成為世界名人以后,在他已有的優(yōu)厚物質條件的基礎上,還有到世界各地講學的豐厚經濟收入。比如,在上世紀20年代初,愛因斯坦就向邀請他的北京大學,提出被蔡元培稱為“天文數字”的講學報酬[26]。更不用說美國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向愛因斯坦提供的優(yōu)厚的物質生活條件和寧靜的學術環(huán)境了。因此可以說,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是在優(yōu)裕的物質生活條件的滋養(yǎng)下逐步形成的,也只有在優(yōu)裕的物質生活條件的滋養(yǎng)下才能存在和保持。否則,他的良心就會降低等次,甚至會變質。
在這里,筆者覺得有必要對人們津津樂道,以愛因斯坦的一些“對人們倍加珍惜甚至視為不可或缺的物質東西總是缺乏興趣”的言論[24](20),用來教導年青人和知識分子向愛因斯坦學習,像愛因斯坦那樣“淡泊名利”、“抵御財富金錢誘惑”[27]。然而在筆者看來,愛因斯坦在年輕時說的那種話,是他在衣食無憂、不知愁滋味的情況下,對未來生活的實用性思考;而愛因斯坦在成為世界名人以后所說的那些話,則是他在享受著優(yōu)裕的物質生活情況下的一種浪漫的想象。道理很簡單,如果愛因斯坦想活著,他就需要有一定數額的金錢;如果他想活得好一些,就需要更多的金錢??梢韵胂?,愛因斯坦說前面的那種話時,估計他還沒有遭受過失業(yè)的痛苦;而他在說后面的那些話時,或許已經忘了當年失業(yè)的遭遇。令人覺得有趣的是,像愛因斯坦那樣一個已經獲得了巨大名和利的人,如果還不斷地有人說他“淡泊名利”,筆者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滑稽?因為一個已經有名有利的人,根本不存在所謂的“淡泊名利”,他們的一些在常人看來“淡泊名利”之舉,恰恰是他們不同于常人的另外一種虛榮心的具體表現(xiàn)。而在實際上,年青時代的愛因斯坦對名利是很感興趣的,成為世界名人后向北京大學提出“天文數字”的講學報酬,都是他對名和利感興趣的直接證據在這里我們有必要指出,愛因斯坦所獲得的名和利都是他應該得到的。他向北京大學提出“天文數字”的講學報酬本身,是在自由和平等基礎上的討價還價,出于個人道德的正當要求,因而并不違背商品經濟或市場經濟的道德和倫理原則。。只是因為來自外界過多的尊崇嚴重地干擾了他的正常生活和科學研究,才使他產生反感。endprint
最后,任性或偶然性是自由的本質屬性之一[28],因而在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中,不可避免地包含著任性或隨意性的因素,用奧本海默的話說,在愛因斯坦的身上,有一種“孩子氣和深深的固執(zhí)”[19](10)。這是因為,作為一個人,愛因斯坦像其他所有的人一樣,在他的人性中也包含著不完美的因素和成分,具有人的動物本能沖動。在這方面,愛因斯坦承認自己有“缺點和惡習”[29](207),他的性格中也有常人的“非理性的、自相矛盾的、可笑的、近于瘋狂的”因素[13](54)。道理很簡單,作為一個科學家,愛因斯坦必須把他的主要精力,甚至在某一時期內把他的全部精力用于科學研究,他深切地體會到,既要從事嘔心瀝血的腦力勞動,又要保持著做一個完整的人,那是非常困難的??茖W的理論研究,要求愛因斯坦的內心受到像清教徒一樣的那種約束,不能任性或感情用事,但是,在談到人類事務時,他的感情比起他的理智來,則常常要更加起決定作用。正是由于這些方面的原因,愛因斯坦發(fā)自他的良心的一些觀點或意見,往往沖動勝過見識,甚至常常前后矛盾。例如,愛因斯坦對二戰(zhàn)中的德國人恨之入骨,而在對待同是二戰(zhàn)發(fā)動者,并且在中國和亞太地區(qū)所犯下滔天罪行的日本人時,卻表現(xiàn)得不合邏輯地溫情,就是一個明顯的例證。
盡管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對國家法律的改革和社會制度的完善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但是,由于在愛因斯坦的“良心的自由”中所包含的任性或偶然性,也很容易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也許是受到來自蘇聯(lián)的影響有證據顯示,“蘇聯(lián)克格勃專門為愛因斯坦培訓”一名年輕貌美的女間諜,在1935年被派遣去做愛因斯坦的情人,時間長達20年,直至愛因斯坦去世。愛因斯坦晚年對蘇聯(lián)的一些觀點,很難說不會受到這種私情的影響。[30][31][32],愛因斯坦曾參與在“冷戰(zhàn)”背景下由蘇聯(lián)領導,成立于1949年的國際統(tǒng)戰(zhàn)組織“世界和平理事會”的活動,為蘇聯(lián)的外交提供國際性的支持[33]。在對待蘇聯(lián)的一些問題上,愛因斯坦也常常自相矛盾。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由于篇幅的限制,在這里就不多列舉了。
總的說來,盡管在愛因斯坦自由的人類良心中存在著諸多缺陷,但是,它卻達到了人類良心的最高層次,明顯高于學術界通常所說的那些良心概念的基本內容,從而成為人類道德寶庫中最寶貴的財富,值得人們永遠學習和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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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夏 雪)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