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瑪洛娃·塔基亞娜 邢 欣
(中國傳媒大學(xué) 文法學(xué)部,北京 100024)
類型學(xué)視角下的俄漢顏色詞范疇對比研究
卡瑪洛娃·塔基亞娜 邢 欣
(中國傳媒大學(xué) 文法學(xué)部,北京 100024)
因為民族、文化、社會甚至個人背景的不同,所以每種語言的詞匯和語義結(jié)構(gòu)都有自己的特點。俄漢顏色詞也是如此,既有詞匯結(jié)構(gòu)上的差異,也有語義上的社會文化異同。文章歸納總結(jié)了基本顏色詞和非基本顏色詞,試圖從類型學(xué)角度界定俄語和漢語顏色詞范疇,找出兩種語言的異同之處,從而探源兩者文化之間的內(nèi)核。
類型學(xué);俄漢對比;基本顏色詞;非基本顏色詞
色彩在人類生活中無處不在,英國科學(xué)家托馬斯·揚(Thomas Young)在1800年提出了顏色視覺理論,他認為正常人眼中具有三種類型顏色的感受器。德國科學(xué)家赫爾曼·馮·赫爾姆霍茲(Hermann von Helmholtz)進一步研究后形成了著名的三原色理論,紅、綠、藍三原色可以混合出所有的顏色。千變?nèi)f化的顏色豐富了這個世界,同時也完善了人類的語言。早在中國的商周時代,古人在用甲骨文記事時,就借助色彩來表達生活,最早的是“幽、白、赤、黃”四個顏色詞,隨后慢慢擴展開來。同樣的,在俄語里則是將事件記載在樺樹皮上,當(dāng)時顏色詞主要轉(zhuǎn)借具有某種顏色的事物的詞語,如白——水滴;黃——燕子;черный“黑”——河流;желтый“黃”——膽汁。隨著時代的變遷,運用色彩認知世界的顏色詞詞義也相應(yīng)地發(fā)生變化,如青年、зеленый“綠”——年齡不大;紅白喜事、красный стол“紅桌子”——喜慶。可見,顏色詞在每一個語言中都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不同語言有截然不同的顏色詞,人類語言中的顏色詞兼有多種顏色意向的情況大不相同,也經(jīng)常用不同的詞去表示同一顏色的不同色調(diào)。不同語言的人對某一種事物會用不同的顏色詞表達。顏色詞在表示各種感情和形象意義時,不同語言經(jīng)常具有不同的特點。①顏色詞這一特點造成不少翻譯和教學(xué)中的模糊甚至誤解。因此,應(yīng)該多關(guān)注顏色詞在不同語言中的表現(xiàn)。俄語和漢語顏色詞是兩個不同語系的語言,差異也很大。本文試圖從類型學(xué)角度來界定俄語和漢語顏色詞范疇,找出兩種語言的異同之處。
本文在選定基本顏色詞過程中,主要依靠布倫特·柏林(Berlin B.)和保羅·凱(Kay P.)在Ba?sic Color Terms:Their Universality and Evolution著作中的“定義基本顏色詞的概念”一節(jié)里,提到的基本顏色詞的四個基本標(biāo)準(zhǔn):
1.基本顏色詞應(yīng)該以一個詞匯單位組成;
2.基本顏色詞的意義,不能包含在任何其他顏色詞中;
3.基本顏色詞的“使用對象”不能有限制,應(yīng)該是廣泛的;
4.基本顏色詞的意思對于說話人來說,應(yīng)該具有心理凸顯性。基本顏色詞的心理凸顯性包括,但不限于:(1)做調(diào)查時,多數(shù)響應(yīng)者在名單上首先例舉的顏色詞;(2)說話人之間以及多數(shù)場所中經(jīng)常提到的顏色詞;(3)會出現(xiàn)在所有個人方言中的顏色詞。
對于一些可疑個案布倫特·柏林(BerlinB.)和保羅·凱(KayP.)再加上了下列附屬標(biāo)準(zhǔn):
5.顏色詞本身是某種具有特殊顏色實物的名稱是可疑的,如gold“金”、silver“銀”和ash“灰”。如果英語的orange“橙”通過基本標(biāo)準(zhǔn)的判斷屬于可疑的基本顏色詞,那么這一附屬標(biāo)準(zhǔn)會排斥它;
6.新外來詞是可疑的;
7.難以判斷詞的詞匯單位情況下(見標(biāo)準(zhǔn)1),詞法的復(fù)雜性會是另一種附屬標(biāo)準(zhǔn)。例如,英語的blue-green會被這一標(biāo)準(zhǔn)排除。
我們在判斷俄漢中的基本顏色詞時,主要是以這個基本標(biāo)準(zhǔn)為主的。
我們的研究中,俄語材料以第28版《奧熱戈夫俄語詳解詞典》為主。奧熱戈夫第1版單卷本《俄語詞典》出版于1949年,其特點在于它的普及性和標(biāo)準(zhǔn)化。關(guān)于詞典的理論基礎(chǔ),奧熱戈夫在1952年《論現(xiàn)代俄語三種詳解詞典》文章中對該詞典作出了下面的定義:與十七卷本《現(xiàn)代俄語詞典》(大種)和烏莎科夫主編的四卷本《俄語詳解詞典》(中種)不同,奧熱戈夫的《俄語詞典》(小種)是普及,傾向于規(guī)范現(xiàn)代俄語。
首先我們在《奧熱戈夫俄語詳解詞典》里找出了所有詞典解釋或例子中有直接表示顏色意義并以一個詞匯單位組成的顏色詞,一共有80個詞。隨后把這些顏色詞根據(jù)布倫特·柏林(Berlin B.)和 保羅·凱(Kay P.)提出的第1-3、5、6標(biāo)準(zhǔn)去選出屬于俄語的基本顏色詞:②белый“白的”、черный“黑的”、фиолетовый“紫的”、коричневый“褐的”、красный“紅的”、зеленый“綠的”、желтый“黃的”、серый“灰的”、синий“藍的”、оранжевый“橙黃的”。
從這一名單上可以看出,俄語中有10個基本顏色詞。這數(shù)據(jù)和布倫特·柏林(Berlin B.)和保羅·凱(Kay P.)的11個基本顏色詞不一致——缺少 розовый“粉紅的”。我們排除розовый“粉紅的”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它在詞典上的解釋不符合第2(基本)標(biāo)準(zhǔn):“顏色詞的意義,不能包含在任何其他顏色詞中”。俄語中розовый的概念意義是“淡紅”,也就是包含在красный“紅的”中。
有趣的是,英語中“粉紅色”有專門顏色詞pink③,原來是“石竹”的名稱,但是現(xiàn)在普遍作為“粉紅色”來使用。而俄語不同,“粉紅色”是出自于名詞роза“玫瑰”,也就是說俄語中粉紅“pink”用玫瑰色“rose”來表示——從某種具有特殊顏色實物的名稱演變(這里是“玫瑰”)出來的顏色詞,這是布倫特·柏林(Berlin B.)和保羅·凱(Kay P.)的第5附屬標(biāo)準(zhǔn)。另外,不少學(xué)者把голубой“淺藍的”也加入到俄語基本顏色詞。本文排除這一顏色詞的原因和上面的розовый“粉紅色”一致,即голубой“淺藍色”包含在синий“藍的”中。
本文這一部分的主要目的是確定現(xiàn)代俄語和漢語中的基本顏色詞,而作出這一判斷最精確客觀的方法是探索顏色詞的使用頻率,也就是布倫特·柏林(Berlin B.)和保羅·凱(KayP.)的第4(基本)標(biāo)準(zhǔn)。
本文從《國家俄語語料庫》的“主要語料庫”中查出80個顏色詞中每一個詞的使用頻率。④為便于對比,我們把最高次數(shù)(89977)當(dāng)成100%,去計算顏色詞的使用頻率百分比。
根據(jù)計算,原來按照布倫特·柏林(Berlin B.)和保羅·凱(Kay P.)的顏色詞標(biāo)準(zhǔn),選出的10個俄語基本顏色詞都屬于頻率很高的,其中頻率最低的是фиолетовый“紫的”,僅有3%。本文把這一百分比當(dāng)成基本顏色詞使用頻率的底線,隨后再假設(shè),根據(jù)這一底線從下往上算起,也就是多于3%,所有顏色詞是基本顏色詞。結(jié)果一共剩下19個顏色詞,除了上面提到的10個,還有9個(見表1)。
表1 俄語中頻率指數(shù)高于3%的9個顏色詞
表1中根據(jù)“使用對象”范圍限制,排除румяный“緋紅色的”、рыжий“紅褐色的”、седой“銀白的”。剩下6個顏色詞和表示他們基本色調(diào)的顏色詞有一定程度的區(qū)別,或帶其他色調(diào)的差異。其中голубой“淺藍色的”和розовый“粉紅色的”是頻率格外高的,占比分別為22%和15%,因此本文認為可以把這兩個顏色詞也包含在現(xiàn)代俄語基本顏色詞中。
由于上述原因,本文確定了現(xiàn)代俄語中有下列12個基本顏色詞(見表2)。
表2 12個基本顏色詞
從上面的俄語基本顏色詞的概念意義和來源的介紹中可看出,俄語有兩種基本顏色詞:固有的和外來的?,F(xiàn)代俄語原有的基本顏色詞大多數(shù)是從古斯拉夫語或古俄語流傳下來的詞匯,而外來的顏色詞是近代借外語的詞匯或受外語的影響而構(gòu)成的顏色詞(見表3)。
表3 俄語基本顏色詞依據(jù)來源的分類
本文的研究以《現(xiàn)代漢語規(guī)范詞典》第三版⑤為主要漢語材料。首先在《現(xiàn)代漢語規(guī)范詞典》中找出了所有詞典解釋或例子中有直接表示顏色意義的顏色詞,⑥一共263個。為便于和俄語對比,最終保留了128個顏色詞。隨后把這些顏色詞通過布倫特·柏林(Berlin B.)和保羅·凱(Kay P.)的第1-3、5-7標(biāo)準(zhǔn)選出屬于漢語基本顏色詞,⑦一共有7個:白、褐、黑、紅、黃、綠、紫。
和布倫特·柏林(Berlin B.)和保羅·凱(Kay P.)理論上的11個基本顏色詞不一樣,是因為不包括“橙色”“粉紅”“灰”和“藍”?!俺壬焙汀胺奂t”都包含在“紅”中,所以本文可以把它們從基本顏色詞的名單上直接排除?!盎摇钡母拍钜饬x是“物體燃燒后殘留的粉末”,而“藍”指的是“蓼藍”(一種燃料植物)。這兩個顏色詞本身都是某種具有特殊顏色實物的名稱。因此,本文也先不把它們加入到漢語基本顏色詞名單中。
接下來,本文通過教育部語言文字應(yīng)用研究所的“語料庫在線”,查出128個顏色詞中每一個詞的使用頻率。為了便于對比,我們把最高次數(shù)(2446)當(dāng)成100%,去計算顏色詞的使用頻率百分比。按照布倫特·柏林(Berlin B.)和保羅·凱(Kay P.)的顏色詞標(biāo)準(zhǔn)選出的7個漢語基本顏色詞使用頻率都很高,其中頻率最低是“褐”,僅為7%。本文把這一百分比當(dāng)成基本顏色詞使用頻率底線。本文假設(shè),從這一底線開始往上算起,也就是高于7%的所有顏色詞是基本顏色詞。這樣共有11個顏色詞。除了上面提到的 7 個,還有:“灰”(12%)、“藍”(27%)、“青”(16%)和“雪白”(7%)。因為“灰”“藍”和“青”的頻率格外高,所以本文認為可以把它們加入到漢語基本顏色詞名單;而“雪白”是以兩個詞匯單位組成,不符合布倫特·柏林(Berlin B.)和保羅·凱(Kay P.)的第1(基本)標(biāo)準(zhǔn),使用頻率也偏低,所以本文認為可以排除這一顏色詞。最后,本文確定以下為漢語的10個基本顏色詞(見表4)。
表4 現(xiàn)代漢語中10個基本顏色詞
根據(jù)漢語基本顏色詞的概念意義的來源,本文可以辨別出其有兩大類:
(1)固有的:自古以來就有表示顏色的意義;
(2)演變的:隨著社會的演變,語言的發(fā)展,顏色詞的原義已幾乎丟失,因此其表示顏色詞的意義變?yōu)楦拍钜饬x。
本文認為下列基本顏色詞的概念意義是固有的,如“白”“褐”“黑”“紅”“黃”“綠”“青”“紫”等,而演變的是“灰”“藍”等。
漢語中基本顏色詞的概念意義是不能像俄語中分為固有的和外來的。這一現(xiàn)象是和漢語體系的相對封閉性有關(guān)。
通過上面的探索,本文確定并解釋了俄語和漢語基本顏色詞及其意義,但是本文的主要目標(biāo)是對這兩種語言顏色詞的對比分析。本文首先對比基本顏色詞的數(shù)量,如果不考慮顏色詞的使用頻率,那么俄語為10個,而漢語為7個。俄語多了3 個基本顏色詞:серый“灰色的”、синий“藍色的”和оранжевый“橙色的”??紤]到使用頻率的因素后,本文確定了12個俄語和10個漢語基本顏色詞。這次俄語多了兩個基本顏色詞。其中漢語不包括голубой“淺藍色的”、оранжевый“橙黃色的”和розовый“粉紅色的”;而俄語不包括“青”(見上表2、4)。
值得一提的是,俄語根本沒有和漢語“青”類似的顏色詞。由于“青”的特殊性,在不同情況下會表示不同的顏色,如綠、藍、黑,所以俄語翻譯“青”時,需要特別謹慎地去考慮它的上下文。有趣的是,“青”翻譯成俄語在有些情況下也會表示“紫色的”фиолетовый,如фиолетовый синяк“紫色的青傷”。⑧俄語的голубой“淺藍色”是特殊的,以一個詞匯單位組成的顏色詞,而漢語只能用兩個形容詞:“淺”加“藍”——合成顏色詞。俄語的оранжевый“橙黃色的”是特殊表示“像橙子的顏色”的外來詞,其來源和名詞апельсин“橙子”不一致。漢語只有“橙色”或“橙黃色”顏色詞,而其來源是名詞“橙子”,因此漢語中的“橙色”本身是某種具有特殊顏色實物的名稱。俄語中розовый“粉紅色”也不屬于特殊表示某種顏色的顏色詞,其來源于名詞роза“玫瑰”,但是它在俄語中使用頻率15%格外高,高于俄語基本顏色詞的使用頻率底線,而在漢語中使用頻率則為4%,低于漢語基本顏色詞的使用頻率底線。
除此之外,我們可以對比俄漢語基本顏色詞的使用頻率(見圖1)。⑨
圖1 現(xiàn)代俄漢語基本顏色詞使用頻率對比
從圖1可看出,兩種語言使用頻率都特別高的三個顏色詞是:白、黑和紅。這一現(xiàn)象也許和布倫特·柏林(Berlin B.)和保羅·凱(Kay P.)提到的顏色詞產(chǎn)生順序有所關(guān)聯(lián)。
白、黑和紅三個是最早產(chǎn)生的顏色詞,人類使用它們的需求特別多,從而使用頻率也最高。
俄語使用頻率最高的顏色詞是“白”,而漢語是“紅”——說明本民族對這一顏色的偏愛。
俄語和漢語基本顏色詞的概念意義的解釋也有所不同,具體如下:
白 俄語“白”的解釋除“像雪”,還包括“像白堊”。
紫 俄語中的“紫”來源是“紫羅蘭”,而漢語是“紫玫瑰花”。
褐 漢語中“褐”是通過“棕毛”解釋的,而俄語中通過“烤好的咖啡豆”解釋的。
粉色 俄語的基本顏色詞розовый和漢語“粉紅色”解釋一致。但是розовый來源于роза“玫瑰”,也就是розовый的意譯是“玫瑰色”??墒沁@種розовый“玫瑰色”的表示顏色不是漢語的“紫紅色”,而是“粉紅色”。也就是,розовый是“玫瑰色”,但是表示的色調(diào)是“粉紅色”,從此翻譯成漢語也更適合用“粉紅色”,如玫瑰色的花朵——пурпурныйцветок;粉紅色的花朵——розовыйцветок。⑩
灰 盡管兩種語言中“灰”的解釋是一致的,但在俄語中“灰”除了серый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表示這一色調(diào)的非基本顏色詞пепельный“灰的顏色”,而其來源可以直接歸根пепел“灰、灰燼”??墒嵌碚Z中пепельный表示的是“淺灰的”色調(diào),它和漢語的“灰色”表示的色調(diào)不一致,因此“灰色”翻譯成俄語也更適合用серый“灰”。
藍“藍”則有些區(qū)別。俄語中它是“紫色和綠色中間的顏色”,而漢語是更具體“像晴天的天空”。有趣的是,голубой“淺藍的”的解釋涉及到了“天藍的”這一詞。也許漢語的“藍”和俄語的голубой“淺藍的”更相近一些,而синий“藍色的”實際上是漢語的“深藍色”或甚至是“青”。
黃 漢語中“黃”的解釋涉及到“小米或向日葵花”,而俄語“像沙土、金子”。
前邊本文已經(jīng)確定了俄語基本顏色詞共12個。為描述非基本顏色詞,我們按照它們所屬的基本色調(diào)進行區(qū)分,在進行區(qū)分過程中筆者發(fā)現(xiàn)了俄語沒有屬于розовый“粉紅色”的非基本顏色詞。因為голубой“淺藍色”包含在синий“藍色”中,所以筆者認為屬于голубой“淺藍色的”和синий“藍色的”的非基本顏色詞都歸于表示синий“藍”色調(diào)的非基本顏色詞;而розовый“粉紅”與其色調(diào)的非基本顏色詞都歸于表示красный“紅”色調(diào)的非基本顏色詞。
值得一提的是,俄語中有13個表達馬毛的顏色,其中有 6 個表達的是純色,如вороной、красный、 каурый、 мышастый、 половый、сивый,剩下來的7個表示復(fù)雜的,即由兩個以上顏色組成的馬毛顏色。這7個馬毛顏色實際上表示的是馬毛的顏色搭配,如буланый“黑鬃黑尾的淺黃色的(馬)”;караковый“深褐色帶斑點的(馬)”等。由此,本文把7個表示復(fù)雜馬毛色的顏色詞從非基本顏色詞中排除。
在區(qū)分過程中,筆者發(fā)現(xiàn)表示красный“紅”和коричневый“褐”色調(diào)的顏色中有兩個是很難判斷其屬性的,即румяный和рыжий。由于румяный在不同搭配中確實會表示或красный“紅”或коричневый“褐”的色調(diào),所以筆者把這一顏色詞既加入到表示красный“紅的”色調(diào),又加入到表達коричневый“褐色的”色調(diào)的非基本顏色詞中。рыжий表示的是“有棕紅色頭發(fā)的”。因為рыжий來源于ржавчина“鐵銹”,也就是接近于ржавый“鐵銹的、赤褐色的”,所以筆者把рыжий加入到表示коричневый“褐”的非基本顏色詞中。
因此,本文把俄語非基本顏色詞區(qū)分為10個表示不同色調(diào)的詞組。但是為了便于俄漢非基本色對比,筆者把俄語中表示“橙黃”色調(diào)的顏色詞加入到表示“黃”色調(diào)的非基本顏色詞中。表示“橙黃”色調(diào)的顏色詞除了оранжевый“橙黃”基本顏色詞外,還有2個非基本 顏 色 詞 是 :морковный 和 шафрановый(шафранный)。
在考慮到漢語與俄語選擇顏色詞用盡可能同樣的格式,本文從226個非基本顏色形容詞中排除了有以下特征的詞匯:
1.ABB格式的顏色詞,如黑黝黝、灰沉沉、綠茵茵等,其后綴BB格式會在其他詞匯中出現(xiàn),也就是這種格式實際上是“顏色詞+某種附加特征的后綴”。這種格式俄語也存在,如краснющий的后綴“-ющ”表示“非常紅”或“紅彤彤”;красненький的后綴“-еньк”表示“又紅,又可愛”;красноватый的后綴“оват”表示“略紅”等。因為這種格式是顏色詞派生的,所以筆者和俄羅斯詞典編纂者一致認為不應(yīng)該把該格式加入到顏色詞中。
2.和上面的情況一樣,“黑不溜秋”和“黑不隆咚”是“顏色詞+后綴”的格式。有趣的是,俄語中也有“黑不溜秋”的說法,卻是復(fù)合詞черномазый,如черн“黑”+маз“涂抹”=被黑弄臟的,黑得不好看。
3.AB格式中A是顏色詞,而B是帶附加特征的單音后綴,并且這種后綴會和其他顏色詞搭配,如白潤—紅潤、白嫩—粉嫩。
4.AB格式中B是顏色詞,而A是帶附加特征的單音前綴,并且這種前綴會和其他顏色詞搭配,如鮮紅—鮮綠、油黑—油綠等。但是這種AB格式中也會出現(xiàn)“像某種事物+顏色詞”,可以同時和兩個顏色詞搭配。這種情況下“事物”確實有兩個顏色的特征,如湖藍—湖綠、孔雀藍—孔雀綠、焦黃—焦黑、橙黃—橙紅。因此,本文不把這種搭配從顏色詞中排除。這種格式中,也有一個前綴在不同情況下扮演著“像某種事物”或“某種附加特征”的角色,如“粉白”。因此,本文會加入到顏色詞中“像某種事物”的角色。至于“某種附加特征”的角色,如果它沒有出現(xiàn)在和其他顏色詞搭配中,那么本文也不排除它,如“粉紅”和“粉白”都被加入到顏色詞中。除此之外,筆者發(fā)現(xiàn)“銀灰”“銀白”和“銀紅”是有特別之處的:“銀灰”和“銀白”中的“銀”指的是“像銀子的顏色”,同時有兩個顏色的特征;而“銀紅”是“銀朱+紅”的搭配,這里“銀朱”縮短至“銀”。因此,這三個顏色詞也該保留。
5.非顏色概念意義的單音詞。這種詞的附屬意義中可能有表示顏色的,但是因為這種單音詞作為雙音詞的一部分,會出現(xiàn)在其他顏色詞中,我們不把這些詞加入到顏色詞名單中,如碧—碧綠、墨—墨黑。
6.以兩個顏色詞(基本+基本;基本+非基本;非基本+基本)組成的雙音顏色詞,如紫紅、青綠、黢黑、朱紅、青黛等。這種結(jié)構(gòu)的顏色詞俄語中也存在,如фиолетово-красный“紫紅”、киноварно-красный“朱紅”,但是它們屬于復(fù)合詞,不包括在詞典上。
7.ABB結(jié)構(gòu)是以兩個顏色詞(基本+非基本)組成,如白皚皚、黑黢黢、紅彤彤等。
8.同時表示兩個物理特征的AB格式的顏色詞,如白胖、黑亮、常青—常綠等。俄語中也有這類的短語和復(fù)合詞,但是因為它不屬于詞,所以沒有加入到詞典中,如весно-зеленый“常綠”、блестяще-черный“黑亮”等。
9.以重復(fù)一個顏色詞組成的AA結(jié)構(gòu)的詞,如蒼蒼等。俄語中也有類似的復(fù)合詞,如зеленый-зеленый“綠綠”或“蒼蒼”、синийсиний“藍藍”或“蒼蒼”等等。
10.地方方言的格式,如麻麻黑等。俄語詞典上一般不包含這類詞匯。
除此之外,一些沒有“像某種事物+基本顏色詞”格式的,但具有“-色”后綴的名詞,因為表示“像某種事物的顏色”,如駝色、栗色等,筆者也加入到名單上。有“像某種事物+基本顏色詞”,如米色—米黃、血色—血紅等格式的,就不保留了,以免重復(fù)。
本文確定了漢語基本顏色詞的數(shù)量10個。因為其中的“青”根據(jù)上下文的情況會表示三個不同的色調(diào)藍、綠、黑,所以筆者把“青”派出的非基本顏色詞,按照它們所表示的意思分配到不同的詞組,如“青綠”表示“濃綠”,筆者把它加入到表示“綠”色調(diào)的非基本顏色詞中;“蛋青”表示“像鴨蛋那樣淺藍色”,筆者把它加入到表示“藍”色調(diào)的非基本顏色詞中;“青灰”表示“淡黑”,筆者把它加入到表示“黑”色調(diào)的非基本顏色詞中。
這樣,筆者把漢語非基本顏色詞區(qū)分為九個表示不同色調(diào)的詞組。
在區(qū)分過程中,筆者發(fā)現(xiàn)“粉”在不同的語境中,既會表示“白”,又會表示“粉紅”。因此筆者把“粉”同時加入到表示“白”和表示“紅”色調(diào)的非基本顏色詞中。
按照上面描述的規(guī)則,筆者從《現(xiàn)代漢語規(guī)范詞典》里找出的顏色詞進行整理后,一共得到128個非基本顏色詞。
俄漢中非基本顏色詞按照表示色調(diào)的屬性,分配不一致。從圖2可看出,如果漢語最為豐富的非基本顏色詞體系的色調(diào)是“白”“黑”“紅”,那么俄語則是“紅”“黃”“褐”。但是兩個民族對“紅”的喜愛是很突出的,表示“紅”色調(diào)的非基本顏色詞兩種語言最多:漢語中27個,俄語中17個。
圖2 俄漢非基本顏色詞概念意義色調(diào)屬性數(shù)量對比
從俄漢兩種語言中可以看出非基本顏色詞三個概念意義的類型:
1.轉(zhuǎn)化法構(gòu)成的顏色詞,即“像某種事物的顏色”,如:
俄 語 中——молочный“ 乳 白 色 的 ”、вороной“烏黑”、рубиновый“紅寶石色的”、мышастый“鼠皮色的”、оливковый“橄欖色的”、небесный“天藍色的”、янтарный“琥珀色的”、кофейный“咖啡色的”、сиреневый“丁香色的”等。
漢語中——蠟白、墨黑、杏紅、鉛灰、草綠、湖藍、姜黃、青蓮色等。
2.“因某種原因而變色”,如:
俄語中——седой“銀白色的(毛發(fā))”、румяный“緋紅色的”等。
漢語中——焦黑、干黃等。
3.本身表示一種顏色,但是因退化或其他原因不屬于該語言的基本顏色詞,如:
俄語中——алый“鮮紅色的”、сизый“藍灰色的”等。
漢語中——皚(皚)、玄等。
俄語獨有的非基本顏色詞的概念意義的類型:
1.音譯外來詞,如электрик“灰藍色的”、палевый“麥桿色的”等。
俄語中有因音譯外來詞而顏色詞重復(fù)的現(xiàn)象。如лиловый和сиреневый“都是丁香色的 意 義 ”,其 中 лиловый 是 外 來 詞 ,而сиреневый是俄語本身具有的;палевый和соломенный“ 都是麥 桿色的 意義”,其中палевый是外來詞,而соломенный是俄語本身具有的。從這一特點可以看出,俄語中有吸收并喜愛使用外來詞的現(xiàn)象。
2.表示純色的馬毛顏色,如вороной“烏黑的”、сивый“淺紫灰色的”,筆者包括在非基本顏色形容詞中,而漢語中沒有這種具有對象限制的非基本顏色詞。
漢語獨有的:
除了顏色外加上其他特征的非基本顏色詞,如白皙、素白等。
俄語這種顏色詞都屬于“像某種事物的顏色”的,如золотой“金黃色的”等。但是這些都是轉(zhuǎn)化法構(gòu)成的顏色詞,不像漢語中“白皙”原來具有兩種特征。這一類型的顏色詞,筆者發(fā)現(xiàn)在指示“白”色調(diào)的詞組中,多數(shù)表示的意義“白而干凈”。
除此之外,有一些非基本顏色俄漢語中詞色調(diào)的屬性也不一致,如俄語中рыжий“紅(頭發(fā))”屬于коричневый“褐”的色調(diào),而漢語中是“紅”的色調(diào)。
本文單獨搜集了俄語和漢語的顏色詞,在此基礎(chǔ)上選定了基本顏色詞和非基本顏色詞。選定基本顏色詞過程中筆者主要按照布倫特·柏林(Berlin B.)和 保羅·凱(Kay P.)提出的標(biāo)準(zhǔn),并且進行了兩種語言的語料庫調(diào)查,確定了基本顏色詞的使用頻率。這一環(huán)節(jié)幫助筆者更確切地判斷現(xiàn)代語言中的基本顏色詞,如俄語中筆者最初選定了10個基本顏色詞,篩查使用頻率后,又再加上了兩個顏色詞розовый“粉紅”和голубой“淺藍”,因為它們使用頻率格外高;漢語的情況也是如此,最初筆者選定了7個基本顏色詞,篩查使用頻率后,又加上了三個顏色詞“灰”“藍”“青”。最終筆者選定俄語和漢語基本顏色詞分別是12個和10個。除此之外,筆者選定了俄語和漢語非基本顏色詞,在此過程中,因為語言體系的差異,筆者發(fā)現(xiàn)兩種語言在詞典上包含的顏色詞的格式不一致。為了對比方便,筆者從最初選定的226個非基本顏色詞里排除掉了俄語不包含的格式,如黑黝黝、黑不溜秋、白潤—紅潤、鮮紅—鮮綠、碧、紫紅、青綠、黢黑、白皚皚、白胖、麻麻黑等。同時,筆者進行顏色詞色調(diào)屬性分配時,俄語和漢語兩種語言中一個顏色詞會屬于不同的色調(diào),如рыжий“紅(頭發(fā))”屬于褐色調(diào)等。
俄語和漢語顏色詞從基本和非基本顏色詞的界定范疇及概念意義角度來看,都存在不少差異。這一問題和兩種語言體系、文化背景等諸多因素有關(guān),還有待于進行更為深入的研究和探討。
注釋:
①伍鐵平:《模糊語言學(xué)》,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②第7標(biāo)準(zhǔn)(詞法的復(fù)雜性)是我們在選出顏色詞第一階段中考慮好了;第4標(biāo)準(zhǔn)(心理凸顯性)是我們在下一選出階段中會進行。
③這里和下面全文英漢翻譯是根據(jù)《英華大詞典》進行的。
④顏色詞如果第一個意義是描述顏色,我們就查出其所有含義的頻率;顏色詞如果第二個意義才是描述顏色,我們只查出其“顏色意義”的頻率。
⑤李行健主編:《現(xiàn)代漢語規(guī)范詞典》,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出版社,2014年版.
⑥也包括有“色”字的指示顏色的名詞,如湖色、醬色、咖啡色、栗色、米色等。詞典上這些名詞中“色”之前的字沒有指示顏色的意義,但是在和“色”字搭配中就有。這說明,這些名詞在作為詞的情況下,會有指示顏色的意義,如湖色的、醬色的、咖啡色的、栗色的、米色的等。相反,“色”之前的字詞典上有指示顏色的意義的名詞,我們不重復(fù)了,不包含在“漢語顏色詞名單”上。
⑦第4標(biāo)準(zhǔn)我們在下一選出階段中會進行。
⑧синяк本身有“藍”的詞根,但是描述這一名詞的顏色詞平時用的是фиолетовый“紫色的”。
⑨顏色詞使用頻率還可以更加深入?yún)^(qū)分,單獨區(qū)分概念意義的和其他附屬意義的使用頻率,但是因為目前語料庫的功能有限無法進行這類分別,所以我們暫時不進行該研究。這一問題值得將來單獨研究。
⑩漢語的例子出自“北京大學(xué)現(xiàn)代漢語語料庫”,俄語的例子出自俄羅斯“國家俄語語料庫”中綜合語料庫。
[1]黑龍江大學(xué)俄語語言文學(xué)研究中心辭書研究所編.大俄漢詞典[Z].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1.
[2]中國科學(xué)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xiàn)代漢語詞典[Z].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5.
[3]Berlin B.and Kay P.Basic color terms:their universalityand evolution[M].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69.
[4]Bidu-Vranceanu A.Systematique des nomes de couleurs:Recherches de method ensemantique structural[M].Bucur?esti:Ed.Acad.RSR,1976.
[5]Lado R.Lingwisticsacross cultures[M].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57.
[6]Lucy,J.Language diversityand thought:A reformulation of the linguistics relativity hypothesis[M].Cambrige:Cambrige University Press,1992.
[7]Hardin L.and Maffi L.Color categories in Thoughtand Language[M].Cambrige:Cambrige University Press,1999.
[8]Василевич А.П.,Кузнецова С.Н.,Мищенко С.С.Цвет и нащванияцветаврусскомязыке[M]. Москва:ИздательствоЛКИ,2014.//瓦西列韋奇A.P.,庫茲涅措娃S.N.,米先科S.S.顏色與俄語顏色詞[M].莫斯科:科姆出版社,2005.
[9]Ожегов С.И.,Под ред.,проф. Л.И. Скворцова.Толковый словарь русского языка:Ок.100 000 слов ,терпинов и фразеологисческих выражений[Z]. Москва:Мир и Образование,2014.//奧熱戈夫S.I.俄語詳解詞典:大約10萬詞語、術(shù)語以及成語[D].莫斯科:世界與教育,2014.
[10]Хасмер Макс.Этимологический словарь русского языка[Z].Москва:Прогреcc,1986.//法斯米爾·馬克思.俄語詞源詞典[Z].莫斯科:進步出版社,1986.
Abstract:The vocabulary and semantic structures vary with different languages due to the differences in nationality,culture,society and individual’s background.So it is with the colour words in Russian and Chinese,which are different from each other both lexically and semantically.This paper,with a classification of the basic and non-basic colour words both in Russian and Chinese,tries to define the cate?gory of colour words in Russian and Chinese from a typological perspective,find out the two languages’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in co?lour words,and explore the core of the two cultures.
Key Words:Typology;Russian-Chinese contrast;Basic colour word;Non-basic colour word
[責(zé)任編輯]:張 興
A Contrastive Study of the Colour Words in Russian and Chinese from A Typological Perspective
Tatsiana·Komarova XING Xin
(School of Politics and Law,Communicatio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024)
H35
A
2095-6967-(2017)03-062-11
2017-05-11
本文系2016年度國家社會科學(xué)基金重點項目“‘一帶一路’戰(zhàn)略背景下的中亞語言文化狀況調(diào)查研究”(16AZD050)的階段性成果。
卡瑪洛娃·塔基亞娜,中國傳媒大學(xué)文法學(xué)部博士生;邢欣,中國傳媒大學(xué)文法學(xué)部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