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著妍
貝爾曼對翻譯批評的學科化構建
劉著妍
貝爾曼在《翻譯批評論:約翰·唐》這本專著中提出,翻譯批評框架是翻譯批評觀與翻譯批評方法論的有機結合。其對翻譯批評的本質(zhì)、翻譯批評對象和翻譯批評路徑的闡述,標志著翻譯批評學科化進程的開啟。從分析貝爾曼的翻譯批評理論框架體系入手,以學科化構建的基本范式為依據(jù),解析了貝爾曼對翻譯批評學科化構建的貢獻,旨在為未來翻譯批評理論的發(fā)展與研究提供借鑒。
貝爾曼;翻譯批評;學科化構建;范式
在翻譯學科的發(fā)展過程中,翻譯批評與翻譯一樣在學科的建立和定位上一直處于比較模糊和尷尬的境地。國外學者提出了不同的翻譯批評的學科化構思。例如,法國著名翻譯學家貝爾曼在《翻譯批評論:約翰·唐》一書中對翻譯批評的本質(zhì)、對象和翻譯分析的類型等內(nèi)容進行了探討,提出了“六步走”的翻譯批評路徑。在20世紀70年代,美籍翻譯理論家霍姆斯在《翻譯學的名與實》一文中明確提出了翻譯成為獨立學科所應具備的必要條件,其翻譯研究圖譜被西方學者譽為“學科的創(chuàng)建宣言”[1]92。他指出學科的命名、研究性質(zhì)與目標的界定及研究范圍框架設立等對真正意義的學科建設非常重要。因此,本研究從國內(nèi)外學者對學科建設的范式入手,深入探討貝爾曼對翻譯批評學科化構建所進行的積極探索。
《道德經(jīng)》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睆闹胁浑y看出,研究無形到有形的轉變的命名過程是獨立學科形成過程中,從混亂到成型階段的重要標志。
(一)翻譯批評的本質(zhì)
真正意義的學科,首先體現(xiàn)在學科的命名上。在學科命名上,很多學者對“studies”一詞似乎情有獨鐘,如霍姆斯就選定了“Translation Studies”這個術語來為翻譯學科命名。因為選用這個術語來為學科命名會消除大量的混淆和誤解。在翻譯批評觀上,貝爾曼首先為翻譯批評正名,他指出翻譯批評具有積極的意義,認為“Translation Criticism”一詞可能會導致誤解,因為這個詞可能暗示對翻譯內(nèi)容的負面評價[2]25。翻譯批評雖存在已久,但其存在形式仍多以挑錯式、感悟式而存在,發(fā)展程度也遠不及與之相似的文學批評。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雖然不能將否定的部分移除,但是,二元性的思考方式可以進入批評行為的結構之中。“一個純粹負面的批評不是真正的批評?!保?]26翻譯批評從另一個側面來看具有積極意義和正面的價值。貝爾曼希望翻譯批評更具科學性、系統(tǒng)性,這樣翻譯批評就可以成為一門學科而存在。因此,現(xiàn)代批評之父施拉格爾區(qū)分了批評與特征兩個術語,前者用來分析高質(zhì)量的文本,后者用以研究、評估中等及低質(zhì)量的翻譯作品。
(二)翻譯批評的目的
翻譯的目的不是簡單地呈現(xiàn)原作品,而是為了使其成為一部真正的作品。如果秉持這種觀念,那么翻譯作品就可以是一部新的原創(chuàng)作品了。因此,翻譯批評應該關注那些本身具有“爭議性”的作品,這些作品包括:一類是譯作只是對原著簡單的回應(大多數(shù));另一類是超越原著的真正的作品(極少數(shù))[2]30。翻譯批評對象的確立對研究譯本的選擇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在《翻譯批評論:約翰·唐》的第二部分,貝爾曼對英國詩人約翰·唐詩歌的不同法語譯本與復譯讀本進行了分析,其中主要研究了Fuzier與Denis的翻譯文本,而對其他譯本僅進行了參考性分析。因此,翻譯批評目的的確立對譯者在選擇翻譯作品的過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從另一個方面提高了翻譯學科與翻譯文本的地位。
貝爾曼在專著的注釋中指出,批評的現(xiàn)代形式有雙重含義:一是批評寫作要以文體的形式展開;二是批評只有進行科學的分析才能使批評的文學性和科學性得以共存[2]28。
(一)翻譯批評以寫作形式存在
翻譯批評以寫作的形式展開是現(xiàn)代翻譯批評形式的特點之一。翻譯批評的寫作形式取決于不同類型的翻譯作品或某一部特殊的作品,其必須具有交際性、可讀性。貝爾曼建議翻譯批評文本應具有以下特點:清晰性(clarity)、反思性(reflexivity)、發(fā)散性(digressivity)[2]72。以上特點與貝爾曼提出的翻譯批評寫作文本需要避免的各類風險相輔相成,共同構成了翻譯批評寫作文本的形式要素。
首先,翻譯批評形式的選擇應該從讀者的角度出發(fā)。讀者閱讀翻譯批評文章的目的是希望借助其選擇適合自己的譯本。正因為如此,在翻譯批評寫作的過程中,要注重翻譯批評寫作表達的清晰性。貝爾曼歸納了兩類文本缺陷:一是高度依賴術語卻不加解釋。雖然其可以加強篇章的嚴謹性,但削弱了翻譯批評文本的可讀性,只能滿足少數(shù)讀者的閱讀需要。二是在翻譯批評寫作中大量插入原文本的語言。這不僅會讓翻譯批評寫作行文支離破碎,而且降低了讀者的閱讀興趣。
其次,從譯作和學者的角度對翻譯批評寫作所呈現(xiàn)的形式進行論述。一方面,如果批評分析過分專注于細節(jié)就會使翻譯批評過于冗長;另一方面,進行孤立的分析、簡單的比較,也會使翻譯活動的視野過于狹隘。貝爾曼提出的“發(fā)散性”與“反思性”就是要擺脫此類缺陷。發(fā)散性分析可以避免過度關注細節(jié),只聚焦于具體例子的分析,而把對字、句選擇的分析放到更加宏觀的層面來進行考慮。反思性分析的本質(zhì)就是使寫作形式從細節(jié)拓展到整個結構。
(二)翻譯批評的科學化體現(xiàn)
霍姆斯指出,當新問題或一系列的新問題進入了世界的研究范圍,那么就伴隨著大量的臨近學科的研究者涌入,帶來了他們的范式和在其研究領域已經(jīng)證明了卓有成效的模型。實際上,翻譯批評成為一門學科的外部條件已經(jīng)具備。貝爾曼的翻譯批評理論框架的形成借鑒了相鄰和相近學科中的已形成的研究范式、模型、方法等。所謂“范式”是科學實驗活動中某些被公認的,包括定律、理論、應用以及儀器設備在內(nèi)的范例[3]22。一門新學科的形成要依賴于“范式”。貝爾曼繼承了Gadamer的哲學闡釋學思想,提出了譯者視域。同時,在方法論中將尋找譯者作為一個獨立的步驟。通過檢視以法國學者Henry Meschonnic為代表的傳統(tǒng)的“介入式”分析(貝爾曼稱之為“傾向性分析”)和Toury與Brisset為代表的特拉維夫?qū)W派的“實用主義”分析模型,發(fā)現(xiàn)二者對譯文的分析皆過分追求極端。基于此,貝爾曼提出了“詩學”和“倫理”的雙重翻譯批評標準。除此之外,貝爾曼還吸收施萊格爾的批評觀,將方法論的最后一步定為“建設性翻譯”,提出讓翻譯批評為復譯提供空間。因此,貝爾曼對翻譯批評的論述具有科學性。因為“科學性”的確立不是通過另起爐灶獲得,而是在根據(jù)自身特性的基礎上借鑒、吸收其他經(jīng)驗建立起來的[4]。
貝爾曼的翻譯批評理論不僅包含翻譯批評觀,也包含翻譯批評方法論;不僅有批評的具體方法(“六步走”的翻譯批評步驟),而且有翻譯批評的標準;不僅在宏觀上(既有批評觀也有方法論)形成體系,而且在微觀上其每個部分的內(nèi)部成分也相互關聯(lián)、相互照應。翻譯批評觀指導翻譯批評方法論,翻譯批評方法論映襯翻譯批評觀。
(一)倫理與詩學的雙重翻譯標準
貝爾曼推崇雙重翻譯標準,即詩學與倫理兩個方面。對于那些極端的二元對立的爭議,貝爾曼認為這些爭論可能激起了幾朵浪花,并制造了一些表面的漣漪,但他們不過是發(fā)生在兒童游泳池里的風暴。詩學性是譯者可以翻譯一部真正的具有內(nèi)在連貫性的作品,其所翻譯的篇章與原文的語篇大致對等。翻譯倫理強調(diào)對原作的尊重,精良的譯作可以與原作進行對話、直面原文,可以經(jīng)受起原文的檢驗[2]75。如果譯者對原文不尊重,任意操縱原文,那么,翻譯倫理就會受到不真實的甚至是欺騙性翻譯的威脅。翻譯的倫理與詩學的雙重標準,既保證了翻譯作品對原著的忠實,又體現(xiàn)了創(chuàng)意,譯作可以擴展、豐富,放大目的語。因此,翻譯的最終目的就是在對等中發(fā)揮創(chuàng)意。
(二)翻譯批評路徑的設定
國外學者對翻譯批評方法進行過深入的研究。例如,紐馬克在《翻譯教程》一書中提出了翻譯批評的“五步走”原則,形成了系統(tǒng)實用的翻譯批評步驟。賴斯在其經(jīng)典之作《翻譯批評:潛能和局限》中建立了一個文本類型的模式,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每種文本的翻譯原則和評判標準。貝爾曼提出的翻譯批評框架將翻譯批評論與翻譯批評方法論相結合,在理論上重新界定了翻譯批評的概念,并對現(xiàn)存的兩種翻譯批評進行了分析和評價,指出了其中的優(yōu)劣;在方法論上提出了“六步走”的建設性翻譯批評路徑:閱讀和再讀譯文、閱讀原文、尋找譯者、分析譯文、翻譯的接受和建設性批評?!傲阶摺钡母鱾€路徑環(huán)環(huán)緊扣,具有很強的可操作性。
(三)翻譯批評觀與方法論的互動
首先,貝爾曼認為譯作不僅可以豐富譯入語國家的語言和文化,而且可以豐富原作,延長原作的生命力[2]26。因此,一部好的譯作應該是全面闡釋原作,因為只有具有系統(tǒng)性的內(nèi)部連貫的作品,才是一部真正意義上的好作品。他將閱讀譯作設定為翻譯批評路徑中的第一步,即不帶偏見地閱讀譯文,用正統(tǒng)性的理念審視分析譯文。由此可見,貝爾曼對譯作地位的確立直接影響了其對翻譯批評方法步驟的設置。
其次,貝爾曼認為譯者作為翻譯闡釋學中的主體地位被忽視了。當人們面對一部文學作品時會自然地產(chǎn)生以下問題:“作者是誰”,而對“譯者是誰”這個問題則是完全陌生的。譯者的國籍、譯者的身份、譯者與譯作的關系,他所翻譯的作品及其形式等信息有助于我們對作品的觀察和了解。因此,在翻譯路徑的第三個步驟即尋找譯者階段,可以通過翻譯立場、翻譯方案與譯者視域3個方面來凸顯翻譯主體的重要性。
針對翻譯批評一直以來呈現(xiàn)出的散亂、負面內(nèi)涵,貝爾曼指出“批評無論對語言產(chǎn)出、藝術領域乃至對人類生活的其他方面都具有正面的意義”[2]26。因此,第六個步驟是建設性的批評。當譯作令人不滿意,有太多的缺陷或已經(jīng)過時的時候,新的翻譯作品就會誕生。正如施萊格爾所指出的,批評的最高境界就是實現(xiàn)自己作為一種建設性的、賦予生命力的批評性之行為[2]79??梢哉f,貝爾曼的《翻譯批評論:約翰·唐》一書使翻譯批評走出了傳統(tǒng)的挑錯式、正誤式、感悟式點評的樊籬,為構建科學的現(xiàn)代翻譯批評學進行了可貴的探索[5]。
隨著翻譯批評研究的不斷深化,翻譯批評學科化的形成條件已經(jīng)逐漸成熟。貝爾曼關于翻譯批評學科化理念的提出,標志著翻譯批評向系統(tǒng)化和科學化的方向邁進。要通過翻譯批評來努力提升翻譯、譯本和譯者的地位,帶動對相關譯本的深入研究,并推動復譯發(fā)展。翻譯批評的學科化建設既是翻譯批評發(fā)展的需要,更是其未來的發(fā)展方向。
[1]GENTZLER E.Contemporary translation theories[M].London and New York:rouledge,1993.
[2]BERMAN A.Toward a translation criticism:john donne[M]. Ohio:The kent state university press,2009.
[3]KUHN T S.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s[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70.
[4]杜瑞軍.人文社會學科研究的“科學性”何以可能[J].山西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4).
[5]洪溪珧.《翻譯批評論:約翰·唐》述評[J].外語教學與研究(外國語文雙月刊),2012(1).
(編輯:文汝)
I106.4
A
1673-1999(2017)01-0074-02
劉著妍(1966—),女,碩士,天津大學外國語言與文學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翻譯理論與實踐。
2016-09-20
天津市社科規(guī)劃項目“從異化翻譯觀探究中國文化走出去譯略”(TJWW 13-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