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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與互文性:巴赫金對批評話語分析的影響

2016-03-16 01:37:06福建師范大學尤澤順
外文研究 2016年2期
關鍵詞:巴赫金互文性語言學

福建師范大學 尤澤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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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與互文性:巴赫金對批評話語分析的影響

福建師范大學 尤澤順

歷史維度分析表明,巴赫金主體的哲學建構論、超語言學、對話理論、互文性理論等具有內在的一致性,它們對批評話語分析研究都具有重要影響。不過,批評話語分析也根據(jù)研究目的對上述觀點進行創(chuàng)新和拓展,形成一整套可以進行微觀操作的互文性理論視角和語言分析手段。

批評話語分析;巴赫金;哲學建構論;超語言學;對話;互文性

1.引言

巴赫金(M. Bakhtin)一生的學術研究都是圍繞著一個核心——交往和對話——來展開,其理論思想體系對批評話語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CDA)具有重要影響,已有研究主要涉及其互文性思想對后者的影響(Wodak & Meyer 2009; 紀玉華 2001; 辛斌 2016; 張紅燕 2005)。本文從歷史維度對巴赫金“主體的哲學建構論”、“超語言學”、“對話理論”和“互文性思想”等進行細致考察,以此闡明其思想體系的各個組成部分都是以主體的哲學建構論為理論基礎,且具有內在一致性,它們在CDA理論建構和實踐研究中都留下了明顯的痕跡,其中尤以互文性思想對后者的影響最大。

2.主體的哲學建構論

巴赫金對CDA的影響首先是其主體建構論哲學涉及的“主體能動性”和“建構”兩個概念。主體建構哲學是巴赫金一生學術研究的理論基礎,形成于其對新康德主義一元認識論的思考和批判??档略噲D通過把哲學研究中心從本體轉移到認識方式上來克服西方本體論哲學一直以來占主導地位的二元論。他認為,經(jīng)驗論與唯理論把關注點放在知識的來源和本性上是錯誤的,哲學研究應聚焦于人的認識如何成為可能這一問題上,核心是考察人在認識中的主體能動性,即他主張一種以人的認識方式為唯一基點的哲學一元論。以柯亨(H. Cohen)為首的新康德主義一方面對康德哲學認識論和主體論思想進行激烈討論,另一方面試圖用數(shù)理邏輯方法對康德哲學進行解釋。不管是康德哲學還是新康德主義,主體能動性都是指認識方式上的積極反應,即人的認識機制對不同類型知識的獲得和應用所進行的不同反應。

與兩者相似,巴赫金同樣強調主體能動性對哲學研究的重要性,但他關注的是主體在彌合個人經(jīng)驗和一般性理論之間鴻溝的能動作用,尤其強調主體的唯一性及其在主體與整體之間的重要連接作用。與以往哲學將尋找一般性規(guī)律作為其終極目標的做法有所不同的是,主體建構論選擇從個體的感性存在出發(fā),考察一般性規(guī)律如何通過各種個體的唯一性事件形成,并在具體事件中與主體發(fā)生聯(lián)系,從而形成目前我們看到的狀態(tài)。巴赫金指出,“這個世界是圍繞著一個具體的價值中心而展開的……這個中心就是人,在這個世界中,一切之所以具有意義和價值,只是由于它與人聯(lián)系在一起,是屬于人的”(巴赫金 1998a: 61)。在此,主體既不是本體論哲學中那個與研究客體沒有太大關系的旁觀者,也不是認識論哲學中那個超然脫離于對象世界,并對對象形成“全景式”透視的觀察者,即“主體不是一個上帝賦予的、先驗的、形而上的存在或實體,而是一個不斷建構自身的過程。這個能動的、發(fā)展的、建構的過程,主要是在相互運動、交流、溝通中的關系上呈現(xiàn)出來”(劉康 1995: 57)。關系首先是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建構關系,其次是(人類)社會與整體的連接關系。

前者指的是主體在審美活動中不僅建構了“自我”,而且建構了“他者”,同時也建構了“自我”與“他者”的對話關系,這是因為活動中的主體具有“視域剩余”、“外位性”和“超在性”三個特點。(巴赫金 1998a)“視域剩余”是指每個生活中的個體在檢視自己時總會存在盲區(qū),個體間必須相互依存、相互補充才能形成一種完整的審美活動,并由此形成其外位性和超在性特征?!巴馕恍浴?是指每個個體都必須借助于別人的眼光才能看到自己的視覺盲區(qū),“他(作者)應該成為相對于自身的他人,用他人的眼睛來看自己”(巴赫金 1998a: 112),即作者必須借助于外位性來實現(xiàn)作者—主人公的完整主體性。“超在性”是指主體的兩個方面或兩個主體之間必須相互對話和溝通,才能全面整體地把握自己和超越自己,實現(xiàn)審美的完整性。如果將審美活動中的“自我”與“他者”推廣到現(xiàn)實生活中,就可以看到:人的存在不是靜態(tài)實體,而是以他人存在為前提的動態(tài)發(fā)展過程;任何一個人的意識與話語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存在于與他人的意識和話語的聯(lián)系之中;主體在生活實踐中不斷建構自我,整個世界就是自我與他者共同建構的大網(wǎng),主體與主體間是一種對話和交往的關系。

后者指的是主體通過參與融入到整體中,整體也因為主體的參與形成了與主體有關系的價值。巴赫金(1998a)認為,在現(xiàn)實中,人們實際上面對著兩個世界,文化的世界和生活的世界,前者是我們行為客觀化的世界,后者是我們實際進行和完成的世界。兩者相互隔離、彼此對立,唯有現(xiàn)實存在的唯一性事件才能成為連接兩者的東西,因為有“我”的參與,實際進行的事件才具有了唯一性,同時,只有在“我”參與的情況下,客觀化規(guī)律才具有了實際價值。

與巴赫金相似,CDA也涉及“主體能動性”和“建構”。不過,CDA的“主體能動性”指的是人在話語實踐中(積極主動和消極被動)的行為這一較為具體的概念,即人通過話語生產(再生產)、抵制和共同生產話語的行為。(van Dijk 1993d)對于占支配地位的精英階級和機構來說,能動性表現(xiàn)在他們通過話語生產(再生產)權力,造成包括政治、文化、階級、民族、種族和性別等在內的社會不平等行為;對于處于被支配地位的下層民眾,能動性表現(xiàn)在他們力圖通過話語對社會支配和社會不平等形成挑戰(zhàn)的行為。這是兩個階層各自的積極主動行為,不過,主體的能動作用在CDA中更多的是以消極被動的形式(行為)呈現(xiàn)出來的,原因可能是它一直更注重突出意識形態(tài)和話語的作用。對于占支配地位的階級(如學者階層)來說,他們在話語使用過程中會因為受到占支配地位的意識形態(tài)框架或話語模式的束縛而在無意中生產出自己本來沒想生產的話語,如主流媒體中一些種族歧視立場較溫和的記者會因為媒體本身的意識形態(tài)框架而無意中生產出傾向種族歧視立場的話語。(van Dijk 1993a, 1993c)對于處于被支配地位的下層民眾,一旦被說服并接受“支配和被支配是‘自然’或者合法的現(xiàn)實”的觀點(van Dijk 1993d),他們就可能在無意識中參與精英階層的權力生產,如港督彭定康(Christ Patten)在公開場合演講就是通過話語生產權力和控制,聽眾參與本身就是一種“共同生產”的形式(Flowerdew 1997)。在此,主體的能動性淪為了意識形態(tài)控制和話語控制的附屬行為,完全失去其主動性。

對于“建構”, CDA有時也像巴赫金那樣將之用于表明主體如何在話語實踐中建構自己的身份,但更多的是用于指話語和社會之間的相互作用,即話語反映社會現(xiàn)實和話語參與塑造社會現(xiàn)實兩個方面。(Wodak & Meyer 2009)盡管這種互構作用也只有在主體的參與下才能發(fā)生,主體在此發(fā)揮的卻不是建構功能,而是一種中介體功能,van Dijk(1993b)關于話語-認知-社會的三角關系清楚地體現(xiàn)了這一點。他指出,話語與社會存在互構關系,如果不承認認知在其中的連接作用,這種互構只能是一種機械式的互構,不能真實體現(xiàn)兩者之間動態(tài)的、靈活多樣的互構形態(tài)。社會現(xiàn)實只有通過認知才能進入話語,話語也首先是通過改變人的認知方式來改變人對社會現(xiàn)實的看法(在認知上改變社會現(xiàn)實),并促使人們采取新的措施,最終改變社會現(xiàn)實。此外,CDA研究者經(jīng)常強調,統(tǒng)治階級運用話語建構符合自己利益的意識形態(tài),表面上看,這樣的表述說的是“統(tǒng)治階級的建構”,實際上,統(tǒng)治階級只是運用了話語,最終的“建構”仍然由話語來完成。

3.超語言學

巴赫金對CDA的第二個影響是其“超語言學”思想,即應跳出傳統(tǒng)語言研究只關注語言形式的做法,把對話研究作為補充。不過,從本質上來看,他提出這一概念并不是為了創(chuàng)立一種與索緒爾結構主義語言學針鋒相對或互為補充的語言學研究,而是想通過討論語言研究對象來表明研究對話的重要性,進而為其建立文學批評研究的“對話”理論服務。

巴赫金指出,語言對于人類的最重要意義在于它是人類個體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索緒爾]語言學離開人類日常交際來討論語言,力圖為語言總結出一套抽象的普遍性規(guī)則,其存在與其他抽象的理論世界一樣,單純從學科內部來看是有道理的。(巴赫金 1998a)但是,從現(xiàn)實來看,語言只能存在于使用者之間的對話關系,“對話關系才是語言的生命真正所在”,語言的整個生命“無不滲透著對話關系”(巴赫金 1998e: 242)。傳統(tǒng)語言學研究的是一種一成不變的死的語言,不是日常生活中使用的活的對話,它不能解釋對話關系問題,唯有研究“活的語言中超出語言學范圍那些方面”的“超語言學”才能更好地說明這一問題。當然,“超語言學……不能忽視語言學,而應該運用語言學的成果。無論語言學還是超語言學,研究的都是同一個具體的、非常復雜而又多方面的現(xiàn)象——語言,但研究的方面不同,研究的角度不同。它們兩者應相互補充……”(巴赫金 1998e: 239-240)顯然,巴赫金關于語言學與超語言學的區(qū)分與其在主體建構論中強調主體唯一性對于連接抽象理論世界與個人(社會)的重要作用的思想是一致的。

為了進一步從語言研究角度為其“對話”思想建構做好理論準備,巴赫金首先討論了文藝學等與語言的關系。他指出,文藝學和倫理學等意識形態(tài)創(chuàng)造科學說到底就是一種符號創(chuàng)造,語言是一種適用于所有專門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最典型和最純粹的符號。現(xiàn)實世界里存在自然現(xiàn)象、技術對象及消費品等,它們在符號世界可以被視為一種符號,不過,它們不僅僅具有單個物體自身的意義,還反映和折射另外一個現(xiàn)實。符號的意義是與社會交際的環(huán)境和形式聯(lián)系在一起的,“符號的現(xiàn)實完全由這一交際所決定”,“符號的存在不是別的,就是這一交際的物質化。所有的意識形態(tài)符號都是如此”。(巴赫金 1998b: 352)符號的交際特性使得語言在其中扮演了所有其他符號無法扮演的中介作用,因為話語的整個現(xiàn)實都只與其符號功能有關,“沒有任何東西不是由它產生出來的”,“話語是一種獨特的意識形態(tài)現(xiàn)象”,“是最純粹和最巧妙的社會交際手段”(巴赫金 1998b: 352)。此外,語言是一種普遍適用于所有專門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符號。盡管每一個意識形態(tài)領域具有自己專門的、其他領域無法使用的符號,但所有領域都得涉及語言這一符號。話語的所有特點——符號性、意識形態(tài)的普遍適用性、生活交際的參與性、成為內部話語的功能性以及最終作為任何一種意識形態(tài)行為的伴隨現(xiàn)象的必然現(xiàn)存性——決定了它是“意識形態(tài)科學的基本研究客體”(巴赫金 1998b: 357)。文學批評作為意識形態(tài)科學形式之一也必須把話語研究作為其最重要的任務。

如何研究話語呢?從語言哲學及相應的語言學研究方法來看,一直以來存在兩種傾向:個人主觀主義和抽象客觀主義。個人主觀主義把言語的個人創(chuàng)作行為看成語言的基礎,語言創(chuàng)作是個人心理規(guī)律的結果,語言學家應該研究的是個人的心理及由此產生的語言創(chuàng)作行為。抽象客觀主義認為,所有語言現(xiàn)象的中心是作為語言體系的語音、語法和詞匯等語言形式體系,語言學家的任務就是尋找這個抽象體系。巴赫金(1998b)認為,抽象客觀主義將語言視為一種規(guī)則一致的形式體系進行研究,其目的是研究僵化的他人的死語言和教授研究過的語言,不是研究那種真正建立在母語感覺之上的反射,研究結果不可能成為理解和解釋語言事實的生命和形成的真正基礎,因為它割裂了語言與活生生的現(xiàn)實及其社會功能之間的聯(lián)系。個人主觀主義將語言視為個人語言創(chuàng)造行為,其正確性在于把單個表述看作語言真正具體的現(xiàn)實,即語言現(xiàn)實是一系列個人創(chuàng)造的、活生生的語言表達,它的問題則是忽視語言表述的社會屬性,過分強調語言的個人心理特征。事實是,“最直接的社會氛圍和更廣泛的社會環(huán)境從內部完全決定著表述的結構”(巴赫金 1998b: 437)。通過對兩個流派的批判,巴赫金指出,“語言—言語的真正現(xiàn)實不是語言形式的抽象體系,不是孤立的獨白型表述,也不是它所實現(xiàn)的生物心理學行為,而是言語相互作用的社會事件,是由表述及表述群來實現(xiàn)的”(巴赫金 1998b: 447)。

表述群的基本形式就是對話。狹義的觀點往往把對話僅僅看作是言語相互作用的形式之一,但事實上,包括印刷出來的言語行為在內的言語交際都是一種對話。由此,“任何一個表述,無論其意義和自我完成如何,都只是連續(xù)的言語交際的(生活的、文學的、認識的、政治的)因素”,而連續(xù)的言語交際本身“只是該社會集體不斷全面形成的一個因素”(巴赫金 1998b: 448)?,F(xiàn)代語言學(客觀抽象主義)缺乏的就是對表述(群)進行系統(tǒng)的和有效的研究,有必要提出一種新的語言研究——超語言學,從另外的角度對表述(群)進行研究。

將巴赫金的“超語言學”和CDA進行對比后可以發(fā)現(xiàn),后者在幾個方面與前者存在明顯的異同。首先,CDA也認為,使用中的語言應成為語言學研究的對象。布魯馬特(Blommaert 2005)強調,從索緒爾到喬姆斯基的形式語言學傳統(tǒng)認為語言中存在一些穩(wěn)定的普遍性規(guī)則,這是為什么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在同一或不同時間地點說出的句子能夠形成基本相似理解的原因,這種觀點顯然沒有意識到,語言的外延意義僅僅是語言傳遞的意義的一部分,實際上,語言使用還具有表明身份、場合、態(tài)度等社會功能,這些因素不應被排除在語言學研究之外。其次,CDA也認為,客觀抽象主義(形式語言學)的語言學研究從其自身來說具有存在的合理性,提倡使用新的視角研究語言的目的不是為了取代客觀抽象主義語言學。CDA研究不是創(chuàng)造出一種替代形式語言學的理論,而是為了對包括形式語言研究在內的各種重要理論概念和分析框架進行綜合,形成一種可用于批評性分析的方法。(Fairclough 1989)再次,CDA也強調對語言要素的分析。它將研究過程分為描寫、闡釋和解釋(Fairclough 1989: 26),其中描寫階段的主要工作就是對語言要素進行系統(tǒng)性描述,這些語言要素既可以是語音、語法和語義等,也可以是語用策略、修辭策略和語篇模式等。最后,CDA也認為分析語言本身不是最終目的。巴赫金(1998e)提出超語言學概念是為了從語言研究的角度為其文學批評理論做鋪墊,以便最終建構起其富有特色的對話理論。CDA強調分析語言只是第一步,通過語言分析揭示社會權力關系并最終促進社會公平才是其最終目的。

4.對話理論

對話思想是巴赫金全部理論的核心,也是其對CDA影響最深的內容之一。早在其提出主體建構論時,巴赫金就強調主體是一個建構過程,要全面把握自我和超越自我,自我與他者間需要一種對話關系。后來他又從文學話語角度做了進一步闡述,并最終建構了比較完整和成系統(tǒng)的對話思想。

巴赫金首先把文學研究的“獨白”和“對話”概念引入對語言哲學的討論,表明“獨白”和“對話”就是語言學與超語言學的根本區(qū)別特征之一(巴赫金 1998b)。他指出,抽象客觀主義語言學屬于唯理論哲學體系,是早期歐洲語文學“以研究書面記載的僵化的他人語言作為實踐和理論目的”(巴赫金 1998e: 418)的延續(xù),它“總是從完成的獨白型表述——古代文獻——出發(fā)”(巴赫金 1998e: 419)。事實上,包括書面文獻在內的獨白型表述也是言語交際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其存在目的是希望自己能夠在目前的科學生活或文學生活中(意識形態(tài)范圍內)被接受,但是,語文學家和語言學家卻將之從語境中分離出來,建構為一個有獨立意義的孤立的語言文件(巴赫金 1998e: 421),并在此語言的共同范圍內將之與其他文件聯(lián)系起來,形成語言學思維的最終現(xiàn)實和出發(fā)點——孤立的完成型獨白表述。此類研究是語言學家的獨白,讀者們只能被動地去解讀,不可能與之形成主動對話。個人主觀主義雖然在研究中注意考察言語的相互作用以及言詞與語境的關系,并注意從對話者的角度進行分析,但是,它主要從個人心理環(huán)境的角度來解釋語詞的意識形態(tài)內容,把單個表述視為不受社會環(huán)境支配的個人行為,并沒有從分析中得出“相應的社會學原則的結論”,“獨白型表述仍然是[其]基本的現(xiàn)實”(巴赫金 1998e: 446)。

實際上,言語的單位是表述,而表述本質上是對話性的,“一切表述都具有對話性,即是說都是對他人而發(fā)的,參與思想的交流過程,具有社會性。絕對的獨白——只為表現(xiàn)個性——是不存在的”(巴赫金 1998d: 195)。不幸的是,對話性的表述在客觀抽象主義和個人主觀主義語言學研究中都沒有(也沒辦法)得到解釋,超語言學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由于超語言學的理論前提是“一切表述在本質上都是對話性的”,它本身也就自然地是一種對話性的語言學研究。

基于此,巴赫金指出,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的最重要特征之一就是它開創(chuàng)了“復調”這一全新的小說藝術話語形式,即作者與主角之間不是一種“獨白”關系,而是進行平等的“對話”,“有著眾多的各自獨立而不相融合的聲音和意識,由具有充分價值的不同聲音組成真正的復調”(巴赫金 1998e: 4)。反觀歷史上的主要文學表達形式,不論是史詩、抒情詩,還是宗教典籍,抑或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之前的小說形式,其主要的藝術話語形式都是“獨白”型的,“史詩中的話語永遠是作者的話語,因此總是要表現(xiàn)作者的反應,盡管某個詞語或某些詞語幾乎完全交給主人公支配”,“在抒情詩中,作者的形式傾向最為強烈……他消融在外在的聲音形式和內在的繪形繪色的節(jié)奏形式之中……好似他同主人公融為一體”(巴赫金 1998a: 86)。

可以看出,巴赫金的對話理論基本思想是:作品中的每個聲音都是獨立的主體,它們之間是平等自由的交際關系;作者不是統(tǒng)領作品一切的主體,主人公也不是作者的傳聲筒,更不是作者談論的客體,它們之間是一種開放的對話性關系;作品中的不同主人公之間也是一種開放性的對話關系;作者與主人公之間的對話永遠處于未完成性和未決定性之中;作品的意義正是產生于這種多層次、多聲調的對話之中。

對于對話思想,CDA為數(shù)不多的直接討論主要都是為了進一步說明互文性理論的合理性。費爾克拉夫指出,巴赫金的對話思想在一定程度上糾正了主流語言學對語言的交際功能及前語篇與當下語篇關系的漠視,他關于文本中自我話語都是以他人話語為前提的論斷讓我們看到任何言語本質上都具有互文性,“我們的言語……充斥著他人的語詞,既包含一定程度的他性(Otherness),也包含一定程度的自我(Our-own-ness),[對他者]既感受到一定程度的存在(Awareness),也感受到一定程度的分離(Detachment)。他人話語常帶有自己的情態(tài)和評價態(tài)度,我們往往將之進行吸收、改造和重新定調”(Fairclough 1992: 101)。

不過,CDA的一些重要論斷與對話思想的主張基本一致。費爾克拉夫(Fairclough 1992)強調,話語(語言)既不像形式語言學所描述的那樣是一種透明的交流工具,也不像社會語言學主張的是一種隨社會因素變化而變化的現(xiàn)象,而是一種權力斗爭的場所。話語是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實踐的一種方式,隱含著權力爭斗和不平等的社會結構關系,“話語作為一種政治實踐不僅僅是權力爭斗的場所,話語本身就是權力斗爭的資本(Stake)。話語實踐的開展有賴于那些使某種權力關系和意識形態(tài)自然化的習俗常規(guī),這些常規(guī)本身以及他們得以表達的方式就是爭斗的焦點”(Fairclough 1992: 67)。這里的“爭斗”二字已表明話語不是一種整齊劃一的個人獨白,而是包含著至少兩個以上的聲音;爭斗就是一種對話,只不過是一種較為尖銳的對話形式而已。

Wodak & Meyer (2009)在談到“權力”概念時也強調了話語的對話特征。他們指出,對于“權力”概念,CDA一個非常重要的視角就是:任何一個語篇都不是由單個個人創(chuàng)造的。每一語篇中都包含著不同聲音,它們在語篇中進行對話和協(xié)商(包括爭斗),語篇以明顯或隱晦的方式體現(xiàn)了這一對話關系,“在語篇中,不同話語進行了協(xié)商;話語的差異受到權力差異的制約,權力差異又部分地隱藏于和受制于話語和體裁。因此,語篇經(jīng)常是爭斗的場所,語篇把那些為奪取支配權而進行競爭和爭斗的不同話語和意識形態(tài)的痕跡表露出來了”(Wodak & Meyer 2009: 10)。

5.互文性思想

CDA在涉及巴赫金時討論最多的是他的互文性思想,即文本的意義是在與其他文本的相互作用中才最終形成,文本之間存在互文性*“互文性”一詞最初并不是巴赫金使用的,而是克里斯蒂娃在向法國文藝理論界介紹巴赫金思想時提出來的。。

為說明這一點,巴赫金(1998d)在《文本問題》一文中指出,文本(書面的和口頭的)是語言學、語文學和其他人文學科研究的核心問題,是這些學科及整個人文思想和語文學思維的第一性實體,是人文思維的物質體現(xiàn),是人文研究和思維的直接對象。然而,文本并不是一個與創(chuàng)造主體無關的、自給自足的靜態(tài)體系,而是開放的、處于與外界不斷交流和對話的現(xiàn)象,文本的意義不是產生于自身,而是產生于與其他文本的相互作用之中。巴赫金(1998c)批評了長期以來語言哲學、語言學和修辭學追求多樣中的統(tǒng)一,聚焦于語言中那些穩(wěn)定的、明確無誤的成分及忽視所有話語形式的言語體裁(包括生活的、雄辯性的和文藝散文的)等做法。他強調,在現(xiàn)實語言生活中,恰恰是那些被忽視的方面代表著語言使用的多樣性,任何真實的話語都是由自己的話語和他人的話語構成的(巴赫金 1998d: 55);任何文本同樣也是由自己的文本與他人的文本共同構成的,文本間具有互文性。這一動態(tài)的文本觀與巴赫金主體的哲學建構論及對話思想是一致的。

互文性在文本中的體現(xiàn)形式之一是他人話語,巴赫金(1998b)將之分為“直接言語”、“間接言語”和“準直接言語”三種主要類型及其變體?!爸苯友哉Z”是一種靜態(tài)的轉述,來源于簡單化的教條主義和唯理論意識?!伴g接言語”和“準直接言語”是一種積極動態(tài)的轉述,前者有分析、有評價地轉述他人話語,后者充分考慮了語境以及轉述對他人話語的領悟,它們體現(xiàn)了言語交際者之間的互動。不管是積極抑或是消極,他人言語都使當下文本與其他文本聯(lián)系起來,并以其他文本的意義作為自己意義形成的前提?;ノ男缘捏w現(xiàn)之二是文本中各種體裁的混合。就長篇小說來說,其主體是小說體裁,但文本中穿插著許多其他體裁的文本,有文學體裁(如故事、抒情詩、長詩、短詩等)文本,也有非文學體裁(日常生活體裁、演說、科學體裁、宗教體裁等)文本(巴赫金 1998d),人們不能單純以小說體裁的視角來理解小說,應該注意其他類型體裁在其中可能產生的意義。

互文性是CDA研究重點關注的一個問題。費爾克拉夫(Fairclough 1992)強調,當代社會最顯著的一個現(xiàn)象就是語篇和話語秩序正發(fā)生快速的變化和重構,研究互文性對于理解當代語篇具有重要意義。巴赫金指出的“我們的言語充斥著別人的語詞”表明任何語篇都包含著其他語篇的一些因素,語篇本質上具有互文性;克里斯蒂娃指出的互文性“將歷史(社會)嵌入語篇和將語篇嵌入歷史”則表明當前語篇吸收了歷史語篇并且是在歷史語篇的基礎上建構出來的,它是對歷史語篇的回應、改造和重新定調,并對未來新的語篇產生塑造作用,在此過程中,它參與創(chuàng)造了歷史和促進社會變革?;ノ男耘c權力生產具有密切聯(lián)系,語篇將前語篇進行轉換和重組,生成新的語篇,這一過程本身就是權力斗爭在語篇層面上的一種體現(xiàn),對互文性的研究可以更好揭示權力斗爭的過程。Reisigl & Wodak (2009)也指出,在現(xiàn)實言語交際中,言語、文本、體裁、語篇以及社會場景、歷史情景和語境框架等非言語因素之間總是或明或暗地存在某種互文性,它使新的意義和權力關系在新的語篇中被創(chuàng)造出來。

在互文性的具體文本體現(xiàn)形式方面,費爾克拉夫(Fairclough 1992)指出,雖然巴赫金曾經(jīng)把互文區(qū)分為文本間的互文和文本與體裁結構間的互文,他本人更愿意借用法國話語分析使用的“語篇表層互文性”(Manifest intertextuality)和“語篇深層互文性”(Constitutive intertextuality)來表示這兩種不同的互文性?!罢Z篇表層互文性”指的是其他語篇的痕跡在當下語篇的語言層面上得到清晰的體現(xiàn),它們往往由某些語篇表層特征(如引號)明顯標示出來,如話語引述(Discourse presentation)、預設(Presupposition)、否定(Negation)、超話語(Metadiscourse)、反語(Irony)等。很明顯,這里的話語引述類似于巴赫金提出的“直接言語”、“間接言語”和“準直接言語”等互文形式,而其他類別則是來自于語用學的一些概念。也就是說,費爾克拉夫在討論語篇表層互文性時不僅把巴赫金曾經(jīng)涉及的幾種形式包括在內,而且結合現(xiàn)代語用學的研究成果,把部分語用策略也歸入互文表現(xiàn)形式的范疇?!罢Z篇深層互文性”指的是已進入當下語篇但沒有明顯語言特征來標示其界限的各種話語規(guī)約,即與不同話語實踐相關的體裁、話語和文體等規(guī)約結構;它們不是以簡單的方式在其中呈現(xiàn),而是進行了深層次的重新組合,相對于表層互文性,深層互文性比較隱蔽模糊,且更加復雜。為了將兩者區(qū)別開來,費爾克拉夫建議用“結構互文性”(Interdiscursivity)作為語篇深層互文性的替代概念,其具體表現(xiàn)形式包括序列式(Sequential)、嵌入式(Embedded)和混合式(Mixed)三大類。序列式互文指的是不同文本或話語類型在同一語篇內交替使用;嵌入式互文指的是一個文本或話語類型明顯地包括在另一種文本或話語類型中;混合性互文指的是各種文本或話語類型共同融合在一個更復雜、更難以獨立分離的整體之中。通過這些不同類型,不同話語秩序相互結合,共同構成新的話語類型。

那么,CDA為什么對巴赫金的互文性進行改造呢?原因在于:巴赫金主要從文學話語和文學批評的角度出發(fā)討論互文性,并運用文學作品中的例子進行論證,從現(xiàn)代語言學研究的方法論來看,這是一種宏觀的闡釋性理論討論,缺乏嚴謹和系統(tǒng)性的具體分析(特別是微觀層面上細致的語言分析),在實際的語言學研究中不具有可操作性;對于CDA來說,互文性思想是一個很好的切入視角,互文性的具體表現(xiàn)形式也是CDA研究可借用的具體語言分析側面,但是,巴赫金對互文性具體文本表現(xiàn)形式的討論過于簡單和粗略,不能直接運用于文本分析,必須把主流語言學的一些分析方法與互文性思想結合起來,形成一整套可以進行微觀操作的互文性語言分析手段,由此得出的結論才可能更有說服力。

6.結論

巴赫金主體的哲學建構論、超語言學思想、對話理論和互文性理論等一脈相承,其中許多理論觀點在 CDA理論構架中都可以找到痕跡,不過,后者往往有不同理解。巴赫金的主體(人)是審美世界的中心,CDA的主體指的是話語實踐中(積極主動或消極被動)的人;巴赫金的“建構”指的是主體的能動性行為,即主體在關系中建構“自我”及“他者”的行為和過程,CDA的“建構”主要指話語和社會之間的相互作用。巴赫金的超語言學與CDA在研究對象、研究作用、強調語言要素分析和研究最終目的等方面都存在明顯的異同點。巴赫金的對話理論是其全部文學批評理論的核心,CDA涉及此內容的論述主要是為了進一步說明互文性理論的合理性。巴赫金認為,文本的意義不是產生于自身,而是產生于與其他文本的相互作用之中,CDA吸收了這一思想,并結合主流語言學和語用學研究對互文性在文本中的具體體現(xiàn)形式進行拓展,形成一整套可以進行微觀操作的互文性語言分析框架和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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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馬應聰)

通訊地址: 350007 福建省福州市 福建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本文為福建省新世紀優(yōu)秀人才支持計劃“話語與社會互動的認知機制研究”(JA1303)和福建省社會科學規(guī)劃一般項目“‘海上絲綢之路’話語與福建區(qū)域形象的修辭構建”(20140B070)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H030

A

2095-5723(2016)02-0022-08

2016-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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