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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遜的第三世界文學理論及其反思*

2016-02-21 06:01黃宗喜
關(guān)鍵詞:第三世界文學理論寓言

黃宗喜,占 凱

(湘潭大學 文學與新聞學院,湖南 湘潭 41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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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遜的第三世界文學理論及其反思*

黃宗喜,占 凱

(湘潭大學 文學與新聞學院,湖南 湘潭 411105)

后現(xiàn)代馬克思主義者詹姆遜對民族獨立運動時期與跨國資本主義時代中的第三世界文學進行了系統(tǒng)深刻的闡釋。詹姆遜的第三世界文學理論主要體現(xiàn)在對“民族寓言”內(nèi)涵的闡述,包括公與私的關(guān)系、寓言的表現(xiàn)力量和文化知識分子的作用三大方面。詹姆遜關(guān)注第三世界文學,既有建立“世界文學”的需要,也有立足自身文化的立場對美國文化的批判。詹姆遜的第三世界文學理論能激發(fā)亞非拉國家的民族自覺,同時又帶有鮮明的西方中心論立場。

詹姆遜;第三世界文學理論;民族寓言

20世紀中期以來,隨著資本主義的向外擴張,資本主義經(jīng)濟制度和各種不同的文明類型與社會制度相遇。面對資本的全球擴展,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在社會和文化的激烈對抗中竭力保全自身。美國當代后馬克思主義者詹姆遜關(guān)注處于跨國資本主義時期的第三世界文學。在《處于跨國資本主義時代中的第三世界文學》一文中,詹姆遜對第三世界文學的整體特點做了解讀:“所有第三世界的文本均帶有寓言性和特殊性:我們應該把這些文本當作民族寓言來閱讀……”[1]428由此,“民族寓言”這一描述方式成了詹姆遜第三世界文學理論的核心。

一、“民族寓言”:第三世界文學理論支點

詹姆遜認為第三世界的文本均帶有一種“民族寓言”的性質(zhì),個人和政治關(guān)系緊密。亞洲、非洲、拉丁美洲的文本均體現(xiàn)出一定的“民族寓言”性質(zhì),最典型的是中國作家魯迅的作品,個人命運的故事中總是隱含著對政治和社會的關(guān)注。詹姆遜認為“民族寓言”的內(nèi)涵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

首先是公私融合的曖昧性。在現(xiàn)代西方世界里,公與私之間,即公共政治和個人生活之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而詹姆遜通過考察發(fā)現(xiàn)早在中國古代,“關(guān)于性知識的指南和政治力量的動力的文本是一致的,天文圖同醫(yī)學藥理邏輯也是等同的”。[1]431

詹姆遜發(fā)現(xiàn)在第三世界的文學文本中,政治和個人有著相當曖昧的關(guān)系。 “甚至那些看起來好像是關(guān)于個人和力比多驅(qū)力的文本,總是以民族寓言的形式來投射一種政治;關(guān)于個人命運的故事包含著第三世界的大眾文化和社會受到?jīng)_擊的寓言?!盵1]429弗洛伊德認為,力比多是一種本能,是一種力量,是人的心理現(xiàn)象發(fā)生的驅(qū)動力。[2]256詹姆遜在論述第三世界文本的民族特性時引入“力比多”的概念,他認為在第三世界的故事中“力比多”被嚴重壓制,處于一種萎縮的狀態(tài)。在第三世界的文化中,個人、力比多是不自由的缺乏生命力的附庸,它們屈服于更強勁的外部力量,其存在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表現(xiàn)社會和政治的相關(guān)情況。與其說個人的命運是獨立個體的盛衰沉浮,不如說是被烙上了深深的民族印記。

中國作家魯迅的文學作品成為了詹姆遜在論述第三世界文學理論時的有力論據(jù),詹姆遜認為魯迅文本中的“力比多”中心并不是弗洛伊德心理學層面的性欲,而是指向口腔階段的一系列軀體問題,中心的概念是“吃”。魯迅主要是將“吃”的意義運用到“吃人”的中國社會中去,“吃人”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把人撕裂、吞食。此處的“吃人”具有明顯的象征意味,吃人戲劇化地再現(xiàn)當時整個社會人與人之間的冷漠和同胞之間的荼毒,這種現(xiàn)象不僅發(fā)生在有特權(quán)的上級對下級的無情盤剝,而且在受壓迫的底層人民之間也數(shù)見不鮮。

在第三世界的文本中,“政治”與“個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政治”潛伏在“個人”的肉體里,是“個人”的影子,在合適的時機曝于公眾的視野。在“民族寓言”這一形式中,“個人”處于嚴重被壓抑的狀態(tài),“個人”為了表現(xiàn)社會和政治的創(chuàng)傷而存在。

其次,寓言表現(xiàn)力的深刻性。詹姆遜在論述第三世界文學時,經(jīng)常會引入第一世界文學的相關(guān)特點,將二者作對比使差異更明顯。關(guān)于民族寓言在西方文學中的存在形式,詹姆遜列舉了西班牙作家班尼托·皮拉斯·卡多斯的著作。從民族主義的意義上來看,卡多斯的小說具有的寓言性遠遠超越許多著名的歐洲小說。在他的小說《佛吐娜塔和賈辛塔》中,一個男人在妻子和情人之間來回周旋,妻子和情人分別是中上層婦女和人民婦女的代表。小說的政治寓意是男主人公在民族與國家之間、在共和革命和波旁復辟之間的猶豫。從這個層面上來講,卡多斯的小說具有一定的寓言性質(zhì)。然而,卡多斯的小說除了可被解讀為對西班牙命運寓言式的評論外,還可理解為 “個人戲劇的比喻式的裝飾、僅僅是個人戲劇的強化借喻而已”。[1]438誠然,西方也存在寓言結(jié)構(gòu),但其寓言結(jié)構(gòu)不會涉及政治,因此難以感受到寓言的力量。

寓言的表現(xiàn)力度在于它的容納能力,蘊含著豐富的意義。魯迅筆下的阿Q,受到欺壓之后不想著如何反抗而是自我欺騙“這并不是屈辱”,并且沉浸在“天朝至上”的極大優(yōu)越感中;另一方面,那些嘲笑、戲弄和欺負阿Q的懶漢和惡霸,通過欺壓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從而實現(xiàn)心理上的滿足。這個寓言式的形象可被解讀為兩個截然相反的內(nèi)涵,這也是寓言容納能力之廣闊的體現(xiàn)。

“民族寓言”的結(jié)構(gòu)是用個人行為和遭遇去反映整個社會政治文化的現(xiàn)狀,終極目標是批判。寓言具有表現(xiàn)主題的深厚性,它所具有的諷刺力度遠遠比傳統(tǒng)的現(xiàn)實主義來得有效。20世紀中葉,非洲在接受名義上的民族獨立之后,激進作家如奧斯曼在作品《夏拉》和《匯票》中展示,他們渴望改革和社會更新,可一旦自己方面的人同外界操縱勢力勾結(jié)之后,要想找到促使改革實現(xiàn)的社會力量可謂是蜀道之難。于是,奧斯曼尼將諷刺性的民族寓言融入到敘事文之中,獲得了比傳統(tǒng)現(xiàn)實主義更好的表達效果。

“民族寓言”在非洲作家作品中表現(xiàn)的一大特點是雙重歷史觀的存在,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交織。在奧斯曼尼的作品中,古代或者部落的因素發(fā)揮著微妙的作用,詹姆遜認為《匯票》講述傳統(tǒng)的價值觀在當代社會中的歷史轉(zhuǎn)變,一個穆斯林有責任對貧苦人布施,然而在現(xiàn)代經(jīng)濟社會中,這種神圣職責被社會各階層的人利用,變成盤剝他人的理由。傳統(tǒng)施舍的價值觀在現(xiàn)代社會中的轉(zhuǎn)變包含著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的激烈對峙,是傳統(tǒng)生活方式遭遇現(xiàn)代的沖擊之后造成的結(jié)果。詹姆遜認為這是一種雙重的歷史觀,“古老習俗被資本主義關(guān)系的超級地位劇烈地改變和變得非自然化”。[1]443-444

在第三世界文化中,“民族寓言”具有內(nèi)容豐富的容納能力,可被解讀成不只一種意義;“民族寓言”所表現(xiàn)的主題也極其具有力度,批判和諷刺力量的深厚程度可見一斑;在“民族寓言”之中,我們也能看見雙重歷史觀的存在,看見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交織的復雜性。

最后,知識分子的雙重作用。詹姆遜的第三世界文學理論,探討了知識分子的作用。在第一世界文化中,知識分子是獨立自由的表現(xiàn)個體,不受政治和社會的牽絆。詹姆遜認為在他們中間,“知識分子”僅僅就是知識分子,代表的是個體。而 “在第三世界的情況下,知識分子永遠是政治知識分子”。[1]434在第三世界中,知識分子同時也是政治斗士。第三世界文化中的知識分子永遠不會是單純的“以夢為馬浪跡天涯”的文人墨客,他們很難撩開身處的環(huán)境,在文字構(gòu)建的世界里縱橫馳騁。他們肩負著雙重責任,一方面他們用筆辛勤耕耘,創(chuàng)造出詩歌小說戲劇等各種文學形式,供受眾娛樂消遣或?qū)W習研究;另一方面他們以文字為武器,必要的時候賦予文字一種真槍實彈的力量,將語言文字作為鼓舞士氣的催化劑或口誅筆伐的利劍,他們是將國家和民族命運置于心中的政治斗士。

面對糟糕的社會環(huán)境和國民的愚昧以及麻木不仁,魯迅從一開始的“醫(yī)學救國”到后來的“文學救國”,拯救和改良社會的方式從提高國民的身體素質(zhì)轉(zhuǎn)移到改變國民劣根性,以喚醒沉睡的國民。魯迅職業(yè)的轉(zhuǎn)變,促成了他作為一個知識分子雙重作用的發(fā)揮。第三世界文化中知識分子的雙重作用并不單單是傳統(tǒng)遺留下來的結(jié)果,更多的是他們面對資本主義滲透時做出的回應。在他們肩負的政治作用中,除了對自身制度的批判之外,很大一部分是積極對抗外部的壓迫,而壓迫是西方國家殖民化的表現(xiàn)。

二、處于跨國資本主義時代中的第三世界文學

隨著資本主義的全球化,第三世界國家受到資本主義文化的沖擊。因此詹姆遜認為,“所有第三世界的文化都不能被看作人類學所稱的獨立或自主的文化”,[1]427在這樣一個復雜的歷史條件下,第三世界的文化面對第一世界的文化侵略,同文化帝國主義進行生死搏斗,這些地區(qū)的經(jīng)濟和文化受到資本多方位的滲透。

關(guān)注第三世界文學適應了美國重新建立文化研究和重溫歌德“世界文學”的需要。長久以來,形成了以西方為主導的世界文學觀。然而隨著資本全球化進程的加速,20世紀80年代,西方國家開始清楚地認識到在他們外部存在著一個龐大的世界,即與他們的文化形式不同的第三世界文化。重建文學研究和建立“世界文學”需要打破這種文化強權(quán)的狀態(tài)。詹姆遜提出任何世界文學的概念都必須特別注重第三世界文學,立足于世界文學,認真審視第三世界文學。

在論述第一世界文化的優(yōu)劣時,所參照的準則是第一世界文學的評判標準,詹姆遜認為這樣一種用第一世界文學的標準去衡量第三世界文學的做法十分不妥當。第三世界的小說不會提供普魯斯特或喬伊斯那樣的滿足,并不意味著第三世界小說水平的低下。第一世界和第三世界文學的差異客觀存在,重建“世界文學”的必要性便顯露無疑。只有將第三世界文學納入到“世界文學的”總體范疇中去,狹隘的見解便會減少,人文的貧困便會逐漸消解。

詹姆遜是一個有責任感的文化批評家,他在談到自己的基本政治任務時說他要不斷提醒美國公眾,在他們的世界之外,存在著很多情況不同的民族。在論述處于跨國資本主義時代中的第三世界文學時,他通過和第一世界國家文化的比較,詹姆遜向我們呈現(xiàn)出第一世界和第三世界文化的二元對立情形。當?shù)谌澜缥膶W進入到他們的視野中時,無論是政治和個人關(guān)系的巨大差異,還是知識分子作用的不同,對西方世界的人來說是陌生的、異己的。詹姆遜多次提醒西方國家的人要坦然地面對和第三世界文化的差異,坦然地面對全球范圍分裂的事實。而且更重要的是保持清醒,不要酣睡。第一世界的文化知識分子就是純粹的知識分子,他們不必承擔起參加實踐的政治斗士的責任,因此他們也無法理解第三世界文學作品和政治的緊密關(guān)聯(lián)。

詹姆遜對第三世界文學的關(guān)注,體現(xiàn)出第三世界國家回歸民族環(huán)境、建立民族文學的需要,實質(zhì)上是一種深層次尋求民族獨立、平等和發(fā)展的需要。第三世界國家隨著民族的獨立和經(jīng)濟政治上的發(fā)展,勢必會對文化的繁榮提出更高的要求。作為世界文學的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第三世界的文學應擁有其獨特的姿態(tài),而不是成為第一世界文學的附庸。

“民族主義”是一個在美國被合理清算了的問題,然而在第三世界里“民族主義”具有重要價值。在全球化的進程中,第三世界國家是西方國家資本主義擴張的對象,處于被殖民的位置,面對現(xiàn)代化的滲透,他們迫切想保持自我特色,不被西方世界的文化觀念同化。第三世界的文化知識分子早就意識到文化所處的岌岌可危的位置,于是他們希望建立起屬于自身的文學形式,不至于在文化侵襲的洪流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三世界的知識分子擺脫“西方中心化”的訴求十分強烈,他們希望在評判民族文學時不是以第一世界文學的準則為黃金定律。他們十分關(guān)注國家名稱,注意到“我們”這個集合詞,如何具備自身獨有特性并且超越其他民族是其關(guān)注的重點之一。并且,他們把問題提到了“人民”的高度上。

詹姆遜對第三世界文學的關(guān)注,是進入晚期資本主義時期現(xiàn)代化滲透后的必然選擇,是西方國家建立“世界文學”的需要,是西方世界誠實面對全球范圍內(nèi)分裂事實邁出的重要一步,是對美國公眾和知識分子的善意提醒,同時也是第三世界國家建立民族文學、回歸民族環(huán)境的需要,是第三世界國家擺脫“西方中心化”、尋求民族平等和發(fā)展的愿望。

三、“民族寓言”視野的重要性和狹隘性

“民族寓言”的理論內(nèi)涵是在說明第三世界文學文本總是試圖用個人的命運去反映集體,其實質(zhì)是一種反抗,是第三世界國家面對資本主義文化帝國主義和現(xiàn)代化滲透時的反抗。在資本主義全球擴張的背景下,第三世界國家既要面對外部的殖民和侵略,又要面臨傳統(tǒng)文化糟粕的威脅,由此處于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夾擊的尷尬處境。文化知識分子感到一種文化上的困境,于是他們在文學中融入自身的思考并展開批判。這種批判是對西方殖民主義入侵后給原有的集體生活方式帶來無情破壞的不滿,這種批判也有對傳統(tǒng)文化的辯證性考量?!懊褡逶⒀浴弊尩谌澜鐕艺J清當前所處的外部環(huán)境和內(nèi)部環(huán)境,認識到當前民族國家的處境,從而有意識地去防范帝國資本主義的侵略和現(xiàn)代化的滲透,保持自身的民族特色,實現(xiàn)自身的價值。

“民族寓言”為第三世界國家提供了一條理解自身文化的途徑,感受到現(xiàn)實和集體的力量。一定程度上,詹姆遜的“民族寓言”文學理論讓第三世界國家在審視自身文化的同時,認識到自身文化的特點和不足。一些第三世界文化知識分子對詹姆遜“民族寓言”的解讀并不買賬,但不可否認的是,詹姆遜的“民族寓言”提供了一種視野和方法,有助于深刻理解文本,從而促進文學理論的發(fā)展。

因此,“民族寓言”理論對第三世界國家的意義既有政治上的,也有文學文化上的。

詹姆遜認為西方國家正處于黑格爾所說的奴隸主的至高地位,“我們所形成的上層奴隸主的觀點是我們認識上的殘缺,是把所觀物縮減到分裂的主體活動的一堆幻想?!盵1]447詹姆遜認為用這樣片面的認識去把握整個世界是有失偏頗的。認識第三世界文化有助于打破自以為是的第一世界主宰世界的驕傲,坦然面對全球范圍內(nèi)分裂的現(xiàn)實,而不是活在自我的幻影里面。

對于不習慣寓言視野的西方國家而言,有限的生活經(jīng)驗不利于他們?nèi)ダ斫忸愋腿徊煌娜嗣窈臀幕睢K?,詹姆遜的第三世界文學理論給了西方國家人民一個機會去了解和自身全然不同的文化。雖然西方國家面對第三世界文本時是抗拒的,但這種抵制本身可以讓他們看到地球大部分的人民的日常生活的現(xiàn)實。在現(xiàn)今全球化的大背景下,這種理解有助于文化的交流和融合,促進世界文化的豐富多彩。

之前一切討論和論述的前提是詹姆遜提出的“民族寓言”視野是具有合理性的,但是第三世界的文本帶有“民族寓言”的性質(zhì)具有絕對的普遍性嗎?對此,批評家介入的角度是“民族寓言”理論的非全面性,這一理論并不能概括所有的第三世界文本的特點。批評家認為許多問題都無法被納入到“民族寓言”的范疇,如性別問題、種族解放問題和區(qū)域斗爭問題等。在眾多批評的聲音中,印度學者艾哈邁德的批判具有相當大的影響力,他認為詹姆遜的文章歸根結(jié)底帶有性別色彩和種族背景,艾哈邁德通過實證研究發(fā)現(xiàn)在1935年至1947年這段時期,雖然時代的主題是民族解放和反抗殖民化,但烏爾都語小說未曾涉及到“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的經(jīng)驗”,就他所知道的而言,“那個時期的所有小說都首先是關(guān)于其他事情的……反殖民主義的主題被包裹在許多小說中,但從來不是一個排他性甚或主導性的重點。”[3]3-25

劉禾對于詹姆遜將第三世界文學理論解讀為“民族寓言”的假設(shè)持一種批評的態(tài)度:“詹明信的假說意味深長且發(fā)人深省,而并非純屬謬誤,因為它運轉(zhuǎn)于第一世界以及第三世界的民族國家取向和男性中心的文學批評實踐中?!盵4]267-268

王欽認為劉禾對詹姆遜“民族寓言”解讀方式的批評源于他對艾哈邁德的認同,并評論他們倆的做法有犯僵化經(jīng)驗主義的嫌疑,他認為在詹姆遜對于第三世界文學的論述中,民族、階級和性別的概念并不指向單一的內(nèi)涵,而具有一定的外延。而艾哈邁德和劉禾固定了這些概念的意義,“將趨于斗爭或女性權(quán)利斗爭與民族解放經(jīng)驗對峙起來,并以此反對‘民族寓言’的提法……”王欽提出“‘民族寓言’應該被理解成形式而非主題”,而多數(shù)批評者在解讀這一概念的時候,將“形式”默認為“主題”,因此會被誤認為有很多超出主題之外的內(nèi)容。王欽的主要論點是:“杰姆遜的‘民族寓言’概念應當理解為一種獨特的文學裝置,它在文學的意義上對跨國資本主義進行批判?!盵5]212

“民族寓言”的理論局限性受到來自各方學術(shù)人士的批判,事實上詹姆遜的第三世界文學理論面臨著其身份的特殊帶來的尷尬,即他作為西方世界文化知識分子身份的尷尬?!懊褡逶⒀浴笔钦材愤d在對西方文化理解和對比的基礎(chǔ)上,對第三世界文化特點做出的歸納和總結(jié)。雖說他盡力保持客觀公正,但自身文化的深厚烙印難以消除。因此,詹姆遜關(guān)注第三世界文學,既有建立“世界文學”的需要,也有立足自身文化的立場對美國文化的批判。詹姆遜的第三世界文學理論能激發(fā)亞非拉國家的民族自覺,同時又帶有鮮明的西方中心論立場。

[1] [美]弗雷德里克·杰姆遜.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M].陳清僑等,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3.

[2] [奧]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論[M].高覺敷,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

[3] Aijaz Ahmad.Jameson’sRhetoricofOthernessandthe“NationalAllegory”[J].Social Text,1987(17).

[4] 劉禾.跨語際實踐——文學,文化與被譯介的現(xiàn)代性(中國,1900-1937)[M].宋偉杰等,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2.

[5] 王欽.杰姆遜的“民族寓言”:一個辯護[J].文藝理論研究,2014(4).

責任編輯:萬蓮姣

Reflections on Frederic Jameson’s Third-world Literature Theory

HUANG Zong-xi, ZHAN Kai

(CollegeofLiteratureandJournalism,XiangtanUniversity,Xiangtan,Hunan411105,China)

Frederic Jameson, a post-modern Marxist, has elaborated on the third-world literature of the national independence movement period and the transnational capitalism age.Jameson’s third-world literature theory mainly focuses on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connotations of “national fables”, includ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public and private, the representation power of fable and the effect of intellectuals.The reasons why Jameson concerns about the third-world literature result from the need to establish “world literature” and his criticism of American culture from the standpoint of his own cultural background.Jameson’s third world literature theory can arouse the national self-consciousness of Asian, African and Latin American countries, meanwhile its standpoint is obviously West-centered.

Frederic Jameson;the third-world literature theory; national fable

2016-05-10

黃宗喜(1978-),女,湖北恩施人,博士,湘潭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講師,主要從事比較詩學、文藝理論研究;

占 凱(1992-),女,湖南常德人,湘潭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碩士研究生。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青年基金項目“批評的蹤跡:弗雷德里克·詹姆遜與中國”(項目編號:13YJC751017)階段性成果;湖南省社會科學基金“西方后現(xiàn)代理論的反思:以詹姆遜為中心”(項目編號:14YBA362)階段性成果。

I0-02

A

1001-5981(2016)05-01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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