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勤禹 尹寶平

（中國海洋大學　中國社會史研究所，山東　青島　266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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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zhàn)時期淪陷區(qū)慈善組織重構及其兩難困境——以青島為中心的考察

蔡勤禹 尹寶平

（中國海洋大學中國社會史研究所，山東青島266061）

摘 要：青島淪陷前后慈善事業(yè)發(fā)展遇到了嚴重困難，許多組織出現(xiàn)人員流失，房產(chǎn)被占，經(jīng)費中斷，組織解散。偽青島市政府建立之后，市內(nèi)秩序逐步穩(wěn)定，市內(nèi)各類慈善組織和偽慈善組織開始重新注冊或重新建立，形成了青島淪陷時期的慈善局面。這些慈善組織分為三類：一類是原有的名稱延續(xù)下來但進行了重組和再建，一類是新設立的，一類是第三國的宗教組織進行慈善活動。對淪陷區(qū)的慈善組織的評價需要從民族主義和人道主義兩個維度來進行，才能得出比較合理的結論。

關鍵詞：抗戰(zhàn)時期；淪陷區(qū)；慈善組織；民族主義；人道主義；青島

1937年“七七事變”后，中國許多地區(qū)淪陷，難民問題、失業(yè)問題等集中涌現(xiàn)，無論對于淪陷區(qū)還是非淪陷區(qū)都是十分嚴重的社會問題。關于在國統(tǒng)區(qū)的難民救濟問題，民國以來已經(jīng)有不少研究。①民國時期關于戰(zhàn)時救濟就有許多著作出版：張秉輝：《抗戰(zhàn)與救濟事業(yè)》，商務印書館1938年；龐京周：《抗戰(zhàn)與救護工作》，商務印書館1938年；陳端志：《抗戰(zhàn)與社會救濟》，商務印書館1938年；張勁夫：《救濟難民》，生活書店1938年；柯象峰：《社會救濟》，正中書局1944年；等等。當代學者關于戰(zhàn)時救濟的有：孫艷魁：《苦難的人流——抗戰(zhàn)時期的難民》，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4年；蔡勤禹：《國家、社會、與弱勢群體——民國時期的社會救濟》；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年；周秋光、曾桂林：《中國慈善簡史》，人民出版社2006年；張建俅：《中國紅十字會初期發(fā)展之研究》，中華書局2007年等。相對來說，對于淪陷區(qū)的救濟問題，研究成果較少。青島是1938年1月被日本占領的，戰(zhàn)爭使青島原有的慈善系統(tǒng)受到破壞，一些慈善組織因為人員的離散而解散，還有一些組織勉強維持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機，也有一些新的慈善組織得到日本駐青機關允許后成立。慈善組織面臨著同日偽政府抗拒或合作的內(nèi)心焦灼和矛盾，在民族主義和人道主義之間掙扎。

一、原有慈善組織重組與再造

青島淪陷后，由于人員的逃難離散，原有的慈善組織被迫重建，有的名稱猶在，但人已全非，如青島救濟院；有的名稱和人都在，但其面臨著民族主義困境，如青島紅卍字會。

1.青島救濟院重組

青島救濟院是南京國民政府時期青島最大的官辦民助慈善救濟機構，在日本侵略青島初期受到相當影響，救濟院財產(chǎn)設備損失極重，卷宗器物均付之一空。救濟院也遷往濟南，而救濟院院產(chǎn)僅余泰安路一號一處及榮成路樓房一處。其余育嬰所、貸款所及濟良所所址另加兩處院產(chǎn)被日軍查封。日偽青島市政府成立后，“敵偽當局不但不予以協(xié)助，反以消耗機關不能生產(chǎn)為口實幾被命令取締”[1]。由于社會士紳反對，他們認為救濟院系地方慈善機關，自應有地方人士設法維護，何況難民和貧民、流浪者多需要救濟，這樣在1938年冬救濟院從濟南遷回青島，1938年12月1日，以“青島特別市救濟院”為名重新建立，地址位于臺西緯四路，由偽社會局管理。[2]

新成立的青島救濟院由青島特別市政公署聘請青島市內(nèi)公私團體領袖或公正士紳組織理事會籌設，即由本地士紳設立理事會來進行管理，后經(jīng)社會局敦聘地方紳商名流20人為理事，并由理事推舉正副理事長及常務理事等7人。[3]由地方士紳共同組織理事會為管理本院之最高機構。根據(jù)《青島特別市救濟院理事會組織規(guī)程》第三條規(guī)定,只有符合以下條件的人員才可應聘：甲、熱心慈善事業(yè)或資助院務曾著勞績者；乙、年助院費在四千元以上之團體代表；丙、一次捐助院費在五千元以上者。可以看出這些規(guī)定無形中提高了加入理事會的門檻，目標直指青島工商階層，最后聘任的理事長偽商會會長鄒道臣、副理事長楊玉亭及常務理事李淑周均是當時淪陷期青島商界重要人物。[4]。

新組建的青島救濟院初期簡陋，房間少，只在救濟院內(nèi)設立4個部：育嬰部、濟良部、孤兒部和貸款部。隨著局勢安定，救濟院逐漸擴大，1941年由李淑周擔任院長，設組長4人，辦事員、醫(yī)師、教員、技師、管理員若干人。救濟院“以慈幼、養(yǎng)老、恤產(chǎn)、扶貧、拯殘、助寡、救危、濟急為宗旨”，但是，“殘老、恤嫠因限于院址及經(jīng)費未能舉辦。”[5]實際救濟院只辦了6部，分別是：育嬰部、孤兒部、濟良所、貸款部、恤產(chǎn)部、施舍部。[6]上述各部為了節(jié)約空間，除習藝所外均縮小為附屬于院內(nèi)合在一院舉辦，不再像國民政府時期那樣多所都有一個固定的處所舉辦，空間的縮小使救濟人數(shù)縮減，戰(zhàn)爭使常態(tài)性慈善救濟遭到極大傷害。根據(jù)救濟院1945年的報告，該院自1938年12月重新建立到1945年8月底，在青島淪陷期間，育嬰部共收容334人；孤兒部共收容147名；濟良部共收容59名；貸款部累計貸出277075元，借戶7510戶；恤產(chǎn)部共計救濟產(chǎn)婦1420名。[7]施舍部在1939年施出棺木11具，1940年施出棺木20具，1941年施出61具，至1943年施出110具，1944年因物資匱乏停止施棺，施舍的其他物品包括菜品、高粱、開水、現(xiàn)金等。[3]殘老部和恤嫠部限于經(jīng)費和房屋缺少而沒有舉辦。

2.青島紅卍字會重新注冊

青島紅卍字會于1922年創(chuàng)辦，強調(diào)內(nèi)在修為和外在慈善，倡言“不論政治，不涉黨派”。青島淪陷后，青島紅卍字會雖然會長和主要負責人留了下來，還曾“率先協(xié)力，組織治安維持會協(xié)助工作”[8]，對于國民政府撤出青島后的青島市面混亂起到了維護作用。青島紅卍字會在青島偽社會局重新注冊后，其慈業(yè)有恒久慈業(yè)和臨時慈業(yè)。恒久慈業(yè)包括設立平民小學、平民醫(yī)療和因利局；臨時慈業(yè)包括各種賑濟活動。

青島紅卍字會在青島淪陷期間，繼續(xù)開辦平民治療所、平民學校、設立因利局、舉辦冬賑、從事災荒救濟、援助外埠慈業(yè)等方面，為貧民和難民做了大量善事，這對于身處困境的慈善組織是難能可貴的。[9]（P196-208）1940年，青島紅卍字會建立恤養(yǎng)院。恤養(yǎng)院救濟對象廣泛，包括棄嬰、孤兒、殘廢者、老羸、嫠婦等。1944年，恤養(yǎng)院改為慈濟院，院長是杜潤凡，副院長是毛先飜。慈濟院以“清赤貧、拯饑苦”為己任，其內(nèi)容要比恤養(yǎng)院更豐富，除恤養(yǎng)外，還施與教育，慈濟院內(nèi)設立育嬰部、孤兒教養(yǎng)所部、孤兒習藝所部、平民學校部、平民治療部、印書局、因利局部、恤嫠局部及卹產(chǎn)局部共8部。尤為值得一書的是，1943年冬，日軍在膠東地區(qū)進行拉網(wǎng)式掃蕩，將從膠東解放區(qū)擄來的一千名農(nóng)民，集中囚禁在青島市第一體育場，要從中找出抗日游擊隊員。時值寒冬 ，體育場內(nèi)沒吃沒喝，再加上日軍的折磨，每天都有數(shù)十人死去。得知這一消息后，青島紅卍字會創(chuàng)始人叢良弼和會長賀善果等青島紅卍字會骨干，利用他們與青島日偽關系，設法營救。最后，由叢良弼擔保將600余人救出，其余400人死于非命。此后紅卍字會籌集資金數(shù)萬元，先后分三批將這些被解救出來的難胞安排到紅卍字會設在魚山路的會址，幫助他們治病，最后發(fā)給他們棉衣、路費，遣資回家。[10]（P235）

不過，對于青島紅卍字會的評價，需要權衡在淪陷區(qū)慈善組織所面臨的困境及其生存之策。民族主義與人道主義的糾葛始終困擾著這些組織，筆者沒有看到更詳實資料來下結論。但是，有學者對偽滿時期的東北紅卍字會的困擾進行了深入研究，發(fā)現(xiàn)處于淪陷區(qū)的紅卍字會面對民族主義和帝國主義的對立，同時遭到雙方的疑忌，在日本和偽政府的壓力下，紅卍字會失去自我伸張的權利，慈善成為日偽教化工具。[11]的確，在日偽統(tǒng)治時期，這種所謂的“不涉黨派，不涉政治”超然立場是難于保持的，日偽政府之所以不取締紅卍字會還允許其重新注冊開展活動，一方面是看到了其存在對其統(tǒng)治有益而無害，在青島市混亂初期還組織治安維持會，維持城市秩序；另一方面是還可以利用它，將其納入日偽管理體系，就像對偽滿洲國的紅卍字會一樣，成為他們教化的工具，可以利用該組織通過救濟貧民來達到安定社會目的。有學者研究淪陷時期南京的紅卍字會后指出，而紅卍字會為謀求合法存在，延續(xù)其活動，向日偽政府作出某些妥協(xié)，爭取“政治合法性”。這種行善與作惡政府妥協(xié)的兩面性，使其遭受國民政府質(zhì)疑。[12]（P224-228）

3.青島紅十字會苦守與外埠救護

與紅卍字會的叢良弻會長選擇留守不同，青島紅十字會會長宋雨亭因不愿在日本統(tǒng)治下茍且偷生，又不愿受迫于日軍的政治威脅作維持會會長，他舍去在青島事業(yè)，輾轉(zhuǎn)于掖縣和上海等地；青島紅十字會的其他理事也多四散，在這種情況下，青島紅十字會難于為繼。留下來的原青島紅十字發(fā)起人李涵清1938年2月重新發(fā)起成立紅十字會并在偽社會局注冊，根據(jù)1939年3月李涵清的信可以得到印證：“去歲二月間敝會在青島成立，歷經(jīng)舉辦施醫(yī)贈藥發(fā)放賑糧棉衣諸善事宜，早已有口皆碑，頌聲載道。”[13]李涵清繼續(xù)苦撐紅十字事業(yè)，作為一個國際影響的人道主義組織，其戰(zhàn)爭救護責任和人道主義立場是國際社會所公認的，無論日軍還是偽政府都許可其存在，該組織超越政治和宗教，所以其存在面對的政治問題要相對簡單，盡管這個時期其物質(zhì)來源困難很大。

在青島淪陷期間，原青島紅十字會理事長程伯良領導著紅十字救護隊奔赴高密一帶從事戰(zhàn)地救護。根據(jù)程伯良1938年4月信中反映：“敝會遵照國際公約組織救護隊，出發(fā)膠濟路，分駐高密一帶，實行救護并在高密三街設立臨時醫(yī)院免費施診，尤因時局發(fā)生以來，附近各縣公私醫(yī)院均行停辦，以致敝會高密醫(yī)院異常忙迫，友軍到高（密）對本會很愛護，亦有到院看病者，惟敝會經(jīng)費向由會員及民眾捐助，自此次戰(zhàn)事發(fā)生以來，會員及負責委員等大多星散不通信息，以致敝隊在高經(jīng)費發(fā)生困難，而每日住院傷者及門診有五六十名之多。”[14]在八年救護期間，救護隊救護次數(shù)52次，救治軍民約10萬以上。[15]急救隊在缺醫(yī)缺藥、經(jīng)費嚴重不足的艱難環(huán)境下，為高密當?shù)匕傩者M行防疫注射、施種牛痘等工作，直到戰(zhàn)爭結束才返回青島。他們在外救死扶傷，極為辛勤，使殘酷戰(zhàn)爭中閃耀著人性的光輝。

二、新設組織

在青島淪陷期間，隨著政治和社會形勢的變化，新成立了一些較為純粹的慈善組織和帶有一些慈善功能的政治性組織，反映了青島在淪陷期間慈善事業(yè)的新特點。

1.青島惠民社

青島惠民社成立于1940年5月10日，由青島市工商業(yè)者發(fā)起，會址設于市商會內(nèi)?；菝裆缭O立起因于當時“中國人之主食物面粉及其他雜糧，價格騰漲，市民生活，極蒙壓迫，爰由本社廉賣面粉及其他雜糧，籍圖抑制谷價，以安民生”。查其章程規(guī)定：“本社為使糧價平衡，調(diào)節(jié)民食為主旨之慈善團體，而非以營利為目的。本社業(yè)務以糴糶食糧為主”。[16]可見，惠民社不是免費賑濟，而是在谷物價格廉價時收買、價格昂貴時廉賣方式，來平抑物價，以保民食之安定，與古代常平倉名異而實同。惠民社創(chuàng)始基金104萬元，由青島市商會出85.8萬元、東鎮(zhèn)商會出11.065萬元和西鎮(zhèn)商會出6.335萬元共攤，會員數(shù)328名。該社初定設立期限6個月?；菝裆缋硎麻L由青島市商會會長鄒道臣擔任。[16]

惠民社成立后，在半年時間里進行了兩次低價糶糧，第一次于1940年6月24日至8月4日，糶放面粉40246袋，比市價每袋便宜1元；同時又廉價賣與各團體人員及職工每人1包。另外，還將布袋破損之面粉及散裝面粉廉價售予貧民，每袋比市價便宜2元，散裝面粉每袋2角。第二次低價糶糧自10月7日至19日，糶出3558袋。[16]青島惠民社成立初定以半年為存續(xù)期，由于社會需要又延展期限。至1941年11月，惠民社以低價糶放使市民受惠30萬元，受益者逾18萬戶，[17]一定程度上緩解市民食糧價高之困苦。

2.偽青島市紅十字會

華北淪陷后，偽中華民國臨時政府于1940年2月27日在北京中南海成立中華民國紅十字會，由偽內(nèi)政部總長王揖唐任正會長，王克敏、日軍喜多中將為名譽會長，江朝宗為名譽副會長。[18]一些省市偽政府支持成立地方紅十字會，1942年3月，偽中華民國紅十字會青島特別市分會會長林德先在給青島特別市市長趙琪的公函寫到：“敝會向稱為中華民國紅十字會即墨分會，設立施藥處于滄口，并附設第二慈善醫(yī)院在案，前因青島改為特別市，經(jīng)總會頒布復稱為青島特別市紅十字會分會，附發(fā)鈐記一方，其文曰：中華民國紅十字會青島市分會圖記。茲敬于三十一年三月二十日啟用新鈐記?！盵19]偽紅十字會在戰(zhàn)爭期間也從事了一些救護、防疫等工作。關于青島市兩個紅十字會之間的關系問題，限于資料，無法來做進一步研究。

3.青島中國婦人會

在青島淪陷期間，有一種親日組織，其宗旨和活動主要圍繞著日本王道和所謂東亞主義展開，為了收獲民心，也將慈善作為組織的一項職能，這類組織至少有兩個，一個是青島中國婦人會，一個是新民會。這兩個組織并不是慈善組織，因從事一些慈善活動，為深入了解淪陷區(qū)日偽政治組織復雜性的一面，我們將其做一論述。

青島中國婦人會于1938年3月10日發(fā)起，1939年3月正式成立。它在成立緣起時寫到：“觀我友邦日本自維新改革以還，國家組織均極完備。近年復有國防婦人會之產(chǎn)生，上自貴族婦女，下至平民女子，皆參與焉熱心毅力，以國家為前提，奉公精神尤為世所罕見，遂至國家富強，洵非一手一足一朝一夕之故。凡欲強其國者，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必先使婦人修養(yǎng)其道德。自古以來世界各國莫不皆然，且家庭內(nèi)之子女即國家之人民，一生之幸福，母教為根本。凡為人母者，對其子女之家庭教育必須專心致志，洵為第一重要任務也。返征我國婦女，實無獻身社會，效力國家先例。溯自清政不修，民國成立后，始有婦女協(xié)會臨時而生，但其性質(zhì)迥然不同，所表現(xiàn)于社會者，大都為解除婦女個人之痛苦而已。青島自黨軍撤退，日本友軍惠然肯來綏靜地方，宣撫班安撫人民，盡力維護指導，更于華北明朗化中，三月五日召集本市婦女大會于太平路市民大禮堂，全體同人，在趙夫人淑芳、姚夫人穎溪、史夫人松蘭領導之下成立青島中國婦人會，步友邦日本婦人會之后塵，向中日親善坦途急起直追，以達東亞永久和平之目的?！盵20]上述趙夫人和姚夫人是指偽青島市長趙琪夫人和偽社會局長姚從賓夫人。從該組織緣起的表述可以看到，青島中國婦人會設立的主要目的是為傳播日本王道和東亞共榮圈服務，是一個典型的為日偽服務機構，在其事業(yè)范圍中除進行親日宣撫、慰勞日偽軍隊、開設日語講習班、中日婦人親善會等工作外，在其組織宗旨中也宣傳“對于慈善事業(yè)以母性愛為基礎，而致?lián)嵝糁\意”，因故也進行慈善救濟事業(yè)。[21]該組織不是一個純粹的慈善組織，有強烈親日色彩，本文將其列入，是借以展示淪陷期間青島民間組織多樣性和特殊性。

中國婦人會在成立后2年間所做慈善工作主要有：1939年5月，給予臺東鎮(zhèn)小學校貧苦學生制服90套；8月，賑濟膠州、即墨兩縣貧民1000元；11月，協(xié)助日華婦人會賑濟臺東鎮(zhèn)、臺西鎮(zhèn)貧民10000人，各給小米1斤；12月，給予貧民棉衣5000套；年末，協(xié)助臺西鎮(zhèn)商會給與貧民16000余人冬賑款每人1元。1940年7月30日至8月4日，援助北京留香社劇團在市大禮堂募集慈善基金。另外，在每年的6月至9月，對貧窮的勞動者施茶施藥。[21]青島中國婦人會的這種慈善行為站在受助者角度來看，可以緩解一些他們的生存壓力。不過，我們不能就此對這種施小惠而失大節(jié)的親日組織抱理解與同情態(tài)度，在這一點上應與專門慈善組織做根本性區(qū)別。限于篇幅，青島新民會不再論述。

從青島中國婦人會的慈善行為就可以看到，帶有極強的功利性，其不是以助人為目的而行善，而是以慈善為手段，通過對特定群體的救助來籠絡人心，凝聚親日傾向民眾，達到其宣揚“新民主義”、教化王道思想目的。

三、從事慈善活動的宗教團體

這一時期，由于日偽政府對民間團體的嚴格的限制，對符合其條件的予以登記注冊，其余予以取締，尤其是中國民間團體，還有許多辦公場所被日軍占為軍用，其所開展慈善活動在這段時期相對較少，不再加以詳述，以下是在偽社會局1942 年5月登記注冊的宗教團體及其從事善業(yè)一覽表：

根據(jù)所掌握的資料，對上述宗教組織所做慈善活動做一簡單考察：

基督教信義會1899年由德國人和士謙牧師創(chuàng)立。在青島淪陷期間，其慈善事業(yè)有的是戰(zhàn)前就已存在，如位于城陽路5號的醫(yī)院，每日診療人數(shù)約百余人；有的是在日本侵入青島后開辦，如在滄口設立粥廠，1940年度領粥人數(shù)千余人吧，并在即墨開辦信義中學補習班。[22]

青島宗教團體及其善業(yè)調(diào)查表

基督教信義會　以教友捐助維持　開辦醫(yī)院，設立粥廠，開辦補習班端華浸信會　布道　教友捐助及學金　附設小學校靈恩會　布教　教友捐助　附設小學校及婦女學校附設中學補習班及信義小學，又在堂內(nèi)附設診療所及在東門大街設信眾會醫(yī)院長老會朝鮮宣教會　布道　由朝鮮付　前曾設小學校救世軍　布道及辦理慈善事業(yè)　以信徒捐助為維持方法　設粥廠、暖棚、施茶及診療所魯東信眾會（即墨）　布道　以美國總會經(jīng)紀費維持

青島市檔案館藏：《團體調(diào)查表》，全宗號B38，案卷號3，目錄號1476。

基督教浸信會是1922年由美國南方基督教浸信會設立。在青島淪陷期間，其慈善主要有兩項，一是辦培基小學，有學生200人；二是賑濟會員中貧窮者，1940年賑濟粟300斤。[22]救世軍起始于英國，1916年進入中國，1937年在青島設立。救世軍在北京設有總司令部，各地設分區(qū)部，分區(qū)部下設中隊。救世軍在青島的慈善事業(yè)包括諸多方面：（1）施診：每天中午開始，診費1角，其他全免，頗受民眾歡迎，每日診療50余人。1940年使13811病人受益。（2）施粥：設在臺西鎮(zhèn)，每年各季施行。1940年施粥44126人份。（3）施茶：每年夏季施與勞動者茶湯。1940年施茶3600壺。（4）辦學：于臺西鎮(zhèn)設青材小學，不收學費，并免費發(fā)圖書文具，學生約有50人。（5）救急難民。[22]

綜上所述，青島淪陷期間慈善事業(yè)相比戰(zhàn)前已經(jīng)萎縮。然而，僅存的或新建慈善組織在日軍占領時期，仍在進行的慈善救助，不僅使被奴役的市民和逃青難獲得一定救助，也使青島慈善事業(yè)在艱難中得以延續(xù)，慈善組織在不利的環(huán)境下所做的工作，是非常難能可貴的。而某些日偽政治性組織也在打著慈善旗號從事一些慈善活動，其動機已經(jīng)超出了以救危助困為目的慈善范疇，慈善成為它們獲取政治目的的工具，我們必須對此類組織的本質(zhì)有清醒地認識。

余論

對于淪陷區(qū)的慈善活動，我們必須從民族主義和人道主義兩個維度來進行評價。從民族主義角度來說，抗擊日本侵略是全民族一項正義的事業(yè)，因而，中國任何組織都負有這一使命。然而，在面對復雜的政治環(huán)境下，我們必須考慮到組織的生存策略。在日偽統(tǒng)治區(qū)有大量的組織存在，有的堅持“三不原則”：“不向敵偽注冊、不受敵偽津貼、不受敵偽干涉”，維護民族氣節(jié)；①抗戰(zhàn)爆發(fā)后，復旦大學遷至重慶。滯留上海的部分師生組成“上海補習部”，即堅持“三不原則”。有的雖向日偽注冊，但不涉政治，不做助紂為孽之事，而以行善為己任，如青島惠民社、青島救濟院等；有的則帶有宗教背景而從事慈善的組織，如紅卍字會，其面對日偽利誘和威逼而出現(xiàn)了民族主義動搖；有的以慈善之名而實為日軍和軍國主義吶喊的，如青島中國婦人會；有的是純粹宗教組織也從事一些慈善事業(yè)，如基督教和天主教等。對于上述幾種類型的組織，我們要從民族主義立場出發(fā)，需要明確地對親日的、助紂為孽、為日軍王道思想和軍國主義助威吶喊的，需要給與否定和批判。而對于雖向日偽注冊但其活動是以救助淪陷區(qū)多災多難同胞為目標，接受日偽管理是生存的一種策略，對這些組織要抱同情地理解。如果抱著狹隘的民族主義，堅決不向日偽注冊，試想那些沒有逃難而仍在淪陷區(qū)生活的同胞，他們面臨的災難誰來救助？

從人道主義角度來看，日本野蠻地侵略，給中國帶來了空前的人道主義災難。在這種災難面前，無論是中國人還是第三國的友人，都有義務來救濟難民和其他弱勢群體，減輕人道主義災難造成的巨大危害。一個以救人活命為目的的慈善組織的存在會給這些受難者帶來希望的曙光。因而，對于在日偽統(tǒng)治下的慈善組織來說，他們要開展活動，就需要與日偽政府進行交流和溝通，需要在日偽政權監(jiān)督和指導下開展活動，但這種聯(lián)系和領導是為了更好地開展救助活動，而不是諸如中國婦人會、新民會那樣為虎作倀。我們應該對慈善組織在艱難環(huán)境下的建立和其開展活動給與肯定，因為他們不僅使最需要幫助的同胞得到了幫助，也使我們民族的血脈在艱難的環(huán)境下得到延續(xù)。

因此，對于淪陷區(qū)的慈善組織來說，我們要考量其民族主義和人道主義，只從一個方面考察就會失之偏頗；若過于狹隘地考量，也會得出比較偏狹的結論，應該把兩者結合起來進行考察。這是對日偽淪陷區(qū)這一特殊背景下慈善組織評價要把握的原則性問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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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青島市檔案館藏.青島特別市救濟院理事會組織規(guī)程[Z].全宗號B21,目錄號5,案卷號117.

[5]青島市檔案館藏.官公署名薄[Z].全宗號B21,目錄號5,案卷號117.

[6]社會經(jīng)濟月報[J].第2卷第1期,1941年, 第39頁.

[7]青島市檔案館藏.救濟院舉辦慈善范圍及其現(xiàn)狀表[Z].全宗號B0021,目錄號001,案卷號00066.

[8]世界紅卍字會青島分會[J].社會經(jīng)濟月報.2卷第2期,1941年,第100頁.

[9]蔡勤禹、張家惠.青島慈善史[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

[10]青島市史志辦公室編.青島市志·民政志[M]. 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6.

[11]孫江.救贖宗教的困境——偽滿統(tǒng)治下的紅卍字會[J].學術月刊,2013年第8期.

[12]高鵬程.紅卍字會及其社會救助事業(yè)研究[M].合肥工業(yè)大學出版社,2011.

[13]青島市檔案館藏.關于在膠縣設立辦事處的函稿[Z].全宗號B0038,目錄號003,案卷號01456.

[14]青島市檔案館藏.關于青島紅十字救護隊請求補助經(jīng)費的呈文[Z].全宗號B23,目錄號1,案卷號337.

[15]青島市檔案館藏.中國紅十字會光復區(qū)分會戰(zhàn)時工作情形調(diào)查表[Z].全宗號A19,目錄號1,案卷號532.

[16]青島惠民社[J].社會經(jīng)濟月報,第2卷第2期,1941年3月.

[17]青島市檔案館藏.青島惠民社服務報告書（第二期）[Z].全宗號B0038,目錄號003,案卷號01563.

[18]中國紅十字會恢復成立,王揖唐任會長[N].青島新民報,1940年2月29日.

[19]青島市檔案館藏.中華民國紅十字會青島分會一九四二年三月啟用新鈐記[Z].全宗號B0023,目錄號001,案卷號02337.

[20]青島市檔案館藏.青島中國婦人會緣起[Z].全宗號A0018,目錄號001,案卷號00554.

[21]青島中國婦人會[J].社會經(jīng)濟月報,第2卷第4期,1941年7月.

[22]青島市第三國社會事業(yè)概要[J].社會經(jīng)濟月報,第2卷第6 期,1941年1月.

責任編輯：侯德彤

The Reconstruction and Dilemma of the Charity Organizations in Areas Occupied by Japan during 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Aggression: a Case Study of Qingdao

CAI Qin-yu YIN Bao-ping
( Institute of social Sciences, 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 Qingdao 266071, China )

Abstract:In January 1938, the development of charity in Qingdao before and after its fall met serious diffi culties: many organizations had been losing their employees, their offices had been occupied, their funds had been suspended, and some organizations had been dismissed. After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puppet government in Qingdao, the order in the city was gradually restored, and all kinds of charities and pseudo-charity organizations began to register again or were established. These charity organizations were divided into three categories: the re-organized former charities; the newly established charities; charities of other countries. The evaluation of the charity organizations in the enemy occupied areas should be carried out from the two dimensions of nationalism and humanism.

Key words:period of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Aggression; enemy occupied area; charity organization; nationalism; humanism; Qingdao

作者簡介：蔡勤禹（1966-），河北邯鄲人，歷史學博士，中國海洋大學中國社會史研究所教授；尹寶平（1990-），山東日照人，中國海洋大學碩士研究生。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國慈善通史”（11&ZD091）；國家社科基金項目“近代中國慈善組織公信力研究”（15BZS019）。

收稿日期：2015-09-30

中圖分類號：K265.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7110（2015）06-005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