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珣
(上海市寶山區(qū)人民檢察院,上海 201999)
淺析刑事訴訟中的合適成年人
馬珣
(上海市寶山區(qū)人民檢察院,上海 201999)
我國引入合適成年人參與制度之時有著較大的功能預期,雖然新《刑訴法》出臺后,該制度正式入法,但司法實踐效果參差不齊,由于一些基本問題的不清晰,甚至出現(xiàn)一些偏差。合適成年人相對于法定代理人是一個范疇更廣的概念,合適成年人是獨立的、合適的、積極保護未成年人合法權益的訴訟參與人,實踐中應保障合適成年人與未成年人的前期溝通,合適成年人應以保護未成年人合法權益為己任,敢于發(fā)聲監(jiān)督,其職責不宜延伸至社會調查和社區(qū)矯正階段。
合適成年人;概念范疇;角色定位;職責
新《刑訴法》第270條規(guī)定,對于未成年人刑事案件,在訊問和審判的時候,應當通知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法定代理人到場。無法通知、法定代理人不能到場或者法定代理人是共犯的,也可以通知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其他成年親屬,所在學校、單位、居住地基層組織或者未成年人保護組織的代表到場,并將有關情況記錄在案。到場的法定代理人可以代為行使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訴訟權利。到場的法定代理人或者其他人員認為辦案人員在訊問、審判中侵犯未成年人合法權益的,可以提出意見。訊問筆錄、法庭筆錄應當交給到場的法定代理人或者其他人員閱讀或者向他宣讀。該條文雖然沒有采用“合適成年人”這一名稱,但實質上已將我國近十年來各地實務部門探索實踐的合適成年人參與制度正式入法。然而,新《刑訴法》關于合適成年人參與制度的規(guī)定仍然較為籠統(tǒng)、原則,加之入法之前各地實務部門對該制度的探索實踐已經呈現(xiàn)多元化形態(tài),因此,有必要厘清我國合適成年人參與制度的相關問題,糾正目前存在的一些不當解讀和操作,進一步建立和完善統(tǒng)一的實施細則,以適應實踐的需要,從而更好地發(fā)揮合適成年人參與制度的功能,最大限度地保護未成年人權益。①合適成年人參與制度適用于未成年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未成年人被害人、證人。由于未成年人被害人、證人參考未成年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相關規(guī)定,因此本文研究的“未成年人”是指特指涉罪未成年人,即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
“合適成年人 (Appropriate Adult)”一詞源于英國,根據英國 《1984年警察與刑事證據法》(The Police&Criminal Evidence Act 1984)及執(zhí)行守則 C(《警察拘留、對待及詢問當事人執(zhí)行守則》)的規(guī)定,除非在某個緊急情況下,警察在對被拘留的未成年人進行訊問時,無論是在警察署還是在警察署之外,必須要有合適的成年人在場,否則即為違法,要受到法律的制裁。②《警察與刑事證據法》執(zhí)行守則C3.9.合適成年人通常是指被訊問人的父母、監(jiān)護人或者保護兒童組織的社會工作者;如果沒有以上兩種人員,則可以考慮找其他受過有關培訓的成年人,但他不能是警察或警方的其他人員。③《警察與刑事證據法》執(zhí)行守則C1.7.一般是在未成年人的父母或監(jiān)護人聯(lián)系不到,或他們本身卷入案件中,或未成年人由于與他們無法溝通或關系疏遠而反對由其父母或監(jiān)護人擔當合適成年人時,才由社會工作者等其他成年人擔任??梢?,在英國,合適成年人是一個范疇很廣的概念,包括父母、監(jiān)護人、保護兒童組織的社會工作者以及符合條件的其他成年人。
在我國,大多數學者認為應當從廣義范疇上理解合適成年人(廣義派):法定代理人特別是未成年人的父母是天然的合適成年人,并且兩者的職責相同,沒有必要使兩者并行。[1]但是也有不少學者和實務工作者從狹義上理解合適成年人(狹義派):有的認為合適成年人是特定的專業(yè)人士,不包括監(jiān)護人、律師與公檢法機關工作人員。[2]84有的認為父母救子心切,因感情驅動,往往可能會影響案件訴訟的正常進行。因而父母不適合擔任合適成年人。[3]有的認為合適成年人參與制度是法定代理人到場制度的救濟和補充,只有法定代理人無法到場,才有合適成年人適用的空間,合適成年人不包括法定代理人。①上海市檢察機關引入合適成年人參與制度,在實踐中形成了“上海模式”,即合適成年人是法定代理人的補充,只有在法定代理人不能到場的情況才可以到場。因此,上海實務界的大多數研究都認為合適成年人不包括法定代理人。以上對合適成年人范疇的不同理解主要是源于對法定代理人和合適成年人定位的差異。狹義派主要是強調合適成年人的專業(yè)性和職業(yè)性,認為合適成年人需要經過專業(yè)的培訓,具備心理輔導或者服務未成年人的專業(yè)性技能。因此對于合適成年人的范圍傾向于專業(yè)的社會工作者、未成年人保護組織工作者等,而將通常不具有專業(yè)知識和技能的法定代理人排除在合適成年人范疇之外。廣義派則強調合適成年人的作用,認為父母等法定代理人也能發(fā)揮監(jiān)督、見證訴訟過程及教育未成年人等作用,因此合適成年人應當包括未成年人的父母、其他監(jiān)護人或近親屬。
筆者認為,法定代理人參與制度是傳統(tǒng)未成年人刑事司法中的一項重要制度,主要是考慮未成年人心智發(fā)育不成熟,無法完全理解訴訟活動、準確行使訴訟權利。因此,法定代理人基于特定的身份關系參與到訴訟活動中,幫助未成年人理解并完成訴訟活動,并代為行使未成年人的訴訟權利,確保未成年人的合法權利不受侵害。但是,司法實踐中很多情況下,未成年人的法定代理人無法或不宜參與,因此引入合適成年人這一范疇更廣的新概念。也正因為“合適成年人”一詞是在法定代理人參與制度發(fā)展之后引入的新名詞,引入后實踐中又過分關注法定代理人之外的其他合適成年人隊伍的建設和培訓,容易造成合適成年人與法定代理人是一新一舊兩個概念范疇的錯誤解讀。其實,合適成年人參與制度是法定代理人參與制度的進一步發(fā)展和完善,二者具有天然的聯(lián)系,也并無沖突,沒有必要為了過分強調合適成年人的專業(yè)性而將法定代理人排除在合適成年人的范疇之外。正如姚建龍教授所說,合適成年人通常不指監(jiān)護人,而是其他成年人——特別是經過選拔、培訓的專門合適成年人。我國目前理論界和實務部門所使用的合適成年人概念,主要是指這個意義上的狹義成年人。當然如果把這樣一種概念使用的傾向性理解為監(jiān)護人不屬于合適成年人的范圍,顯然也不恰當。[4]
根據新《刑訴法》第270條,我國合適成年人的范疇應當包括未成年人的法定代理人 (主要指父母和近親屬)、其他成年親屬、所在學校、單位、居住地基層組織或者未成年人保護組織的代表。法定代理人因為與未成年人有著特定的身份關系,因此具有優(yōu)先性,一般情況優(yōu)先通知法定代理人參與,只有法定代理人無法通知、不能到場或者法定代理人是共犯的情況下,才通知其他合適成年人。新刑訴法對合適成年人的范圍規(guī)定較為明確,因此,實踐中有一些做法有待商榷,比如浙江義烏、北京昌平區(qū)聘請專業(yè)律師或法律援助律師作為合適成年人。[5]
筆者認為,律師不宜納入合適成年人的范疇。其一,律師的職業(yè)思維和習慣可能會增強訊問的對抗性,在對未成年人進行情緒疏導以及協(xié)助未成年人與司法機關溝通方面作用有限;其二,律師與合適成年人的職責互補,前者是就法律問題提供幫助,后者主要是協(xié)助溝通和確保訊問、審判的公正性。二者各有優(yōu)勢,共同完成對未成年人權益的全面保護,二者合一難以達到全面保護的效果。其三,從刑訴法第270條列舉式的規(guī)定來看,也未將律師納入合適成年人范疇。因此,實踐中聘請律師作為合適成年人的做法有待糾正。再比如,杭州余杭區(qū)公檢法牽頭從各部門及街道等選聘67人組成合適成年人庫;福建法院積極探索建立合適成年人資源庫;石家莊市橋西區(qū)檢察院與婦聯(lián)聯(lián)手推出“愛心代理媽媽”擔任合適成年人的舉措。[6]筆者認為,這些地區(qū)公檢法探索建立合適成年人庫,對于保證合適成年人及時到場有著一定的積極作用。這些所謂的合適成年人往往是來自與公檢法具有良好“合作關系”的機構、團體或組織,在公檢法辦案時能夠及時到位,但他們并不是未成年人相對熟悉和信任的人,也不是專門負責保護未成年人的組織或機構代表,未必能起到較好的撫慰、溝通效果,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符合刑訴法關于合適成年人范疇的規(guī)定。因此,實踐中公檢法應注意避免以自身工作便利需要為導向聘請“合適成年人”的情況。
合適成年人是未成年人刑事司法中一個重要的參與者,對其角色進行準確定位有助于厘清合適成年人的特性、地位及職責,從而更好地發(fā)揮合適成年人在未成年人刑事司法中的積極作用。目前,理論界及實務界對合適成年人角色定位未有足夠重視,更多的是圍繞合適成年人的權利義務、參與程序、配套機制等具體制度內容展開討論。筆者認為,上述探討固然重要,但是如果對合適成年人角色定位這一基礎問題都沒有界定清楚,那么,再多的操作層面的討論都缺乏核心根基,容易脫離本質,甚至形式泛化。因此,筆者擬對合適成年人進行角色定位,并在此基礎上重新審視實踐當中的一些做法。筆者認為,合適成年人這一角色應當定位于獨立的、合適的、積極保護未成年人合法權益的訴訟參與人。
(一)合適成年人應當具有獨立的法律地位,不依附于司法機關
合適成年人參與主要目的是幫助未成年人消除緊張心理和抵觸情緒;強化未成年人與司法機關的良性溝通;監(jiān)督司法人員,避免其侵害未成年人應有的權益。合適成年人只有保持獨立性,才能保證其在場工作不受任何機關、個人的非法干預,才能更好地履行職責,更好地保護未成年人合法權益。然而,實踐中由司法機關特別是檢察機關聘請、選任、培訓合適成年人的現(xiàn)象比較普遍,一些地區(qū)合適成年人參與訊問的相關費用也是由司法機關支付,①如上海市公檢法司會簽的《關于合適成年人參與刑事訴訟的規(guī)定》就明確由檢察機關牽頭對合適成年人進行考評、開展培訓;由公檢法司做好銜接,共同提供必要的經濟支持和保障。誠然,司法機關在合適成年人參與制度探索階段,積極組建合適成年人隊伍,并展開業(yè)務培訓,提供財政保障,在保證該項制度順利啟動和運行起到一定作用。但是也造成合適成年人在組織上、經濟上都依附于司法機關的負面效果,使得合適成年人在參與刑事訴訟過程中,容易偏向司法機關,側重于勸服未成年人認罪伏法,保障案件調查、審判的順利進行,而忽視了合適成年人參與制度的核心——保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甚至變相成為彌補政府對青少年犯罪綜合治理力量不足的一種手段,導致合適成年人角色的異化。因此,現(xiàn)階段不少司法機關都在積極建立專業(yè)的合適成年人庫,有的學者還主張將合適成年人設置在法院或檢察院機構內,[7]筆者認為這都是值得商榷的。應當逐漸改變合適成年人依附司法機關的現(xiàn)狀,由青少年保護機構或組織來主導合適成年人的選任、培訓等工作,②實踐中已經有一些地區(qū)的合適成年人已經擺脫對司法機關的依附。比如成都合適成年人就由“未保委”選派,參見任鴻:《成都出臺規(guī)定細化“合適成年人”制度》,載《四川日報》2013年4月3日;北京海淀區(qū)合適成年人的選任和培訓則由團區(qū)委、區(qū)教委負責,合適成年人參與刑事訴訟由區(qū)財政提供進給支持,參見北京海淀區(qū)公檢法會簽的《關于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若干問題的意見》。確保合適成年人參與刑事訴訟的獨立性,使其從司法機關的“合作者”回歸到未成年人合法權益的保護者。
(二)合適成年人應當具備合適性,以未成年人最大利益為原則
合適成年人理應是“合適的”,而是否合適關鍵要看該成年人參與刑事訴訟,是否符合未成年人最大利益原則的要求,如果有損未成年人利益的則應當被認定為不合適。比如,雖然是未成年人的成年親屬,但有的對未成年人漠不關心,即使到場參與訊問或審判也只是消極旁聽,不與未成年人溝通;有的對未成年人粗暴打罵、制造緊張氣氛,反而會加深對未成年人的傷害,顯然不符合未成年人最大利益原則,因此是不合適的。筆者認為,實踐中如果遇到上述情況,司法機關應考慮為未成年人更換合適成年人,確保合適性。再比如,實踐中有些地區(qū)的司法機關為了保證案件的順利辦理,往往容易忽略未成年人的感受,單方面決定合適成年人的人選,未尊重未成年人的選擇權,這樣選擇出的成年人也不具有合適性。為了實現(xiàn)未成年人最大利益原則,理應充分聽取未成年人的意見,盡量選擇其熟悉的、信任的、愿意溝通交流的合適成年人。
(三)合適成年人應當是未成年人合法權益的積極保護者
合適成年人應當以保護未成年人合法權益為己任,這種保護應當是積極的,積極地撫慰未成年人緊張、恐懼、焦慮的情緒,及時制止司法機關不當或非法的訊問行為,積極協(xié)助未成年人與司法機關溝通。然而實踐中一些合適成年人則表現(xiàn)得比較消極,其履行的職責主要是到場和旁聽,雖然能夠暗示性或威懾性地對司法人員起到一定的監(jiān)督作用,但是與未成年人缺乏足夠的交流,未成年人由于陌生感和距離感也不愿意對他們敞開心扉,這就嚴重削弱了合適成年人發(fā)揮作用的實質效果,容易導致合適成年人在場的形式化。因此,合適成年人必須具有積極性,理應提前了解未成年人家庭、生活及涉案情況,積極主動爭取與未成年人進行單獨交流,盡量站在未成年人的角度考慮問題,拉近與未成年人的距離,與他們一起面對司法機關的訊問或審判,讓他們能夠感到“家庭式”的關懷氛圍。只有這樣真正走進未成年人的心里,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親人或孩子,才能更好地維護他們的合法權益。當然,合適成年人積極維護的是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而不是沒有原則的偏向甚至包庇未成年人,更不能干擾司法機關對犯罪事實和犯罪情節(jié)的依法認定。
新刑訴法關于合適成年人的規(guī)定更多的是程序意義上的要求,而關于合適成年人權利義務責任等實體性規(guī)定則較為簡單,僅規(guī)定合適成年人認為辦案人員在訊問、審判中侵犯未成年人合法權益的,可以提出意見。訊問筆錄、法庭筆錄應當交給合適成年人閱讀或者向他宣讀。因此,有必要進一步明確合適成年人的職責范圍,確保合適成年人全面履行職責,積極維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防止因職責不明確出現(xiàn)的保護不到位的情況,當然司法機關也應當為合適成年人履行職責提供必要的保障。同時也能防止合適成年人的職責被隨意延伸和拓展,避免合適成年人與其他在刑事訴訟中保護未成年人角色的混亂。合適成年人的職責一般認為是撫慰、溝通、監(jiān)督和教育,也有觀點認為,合適成年人的職責應當拓展至社會調查和社區(qū)矯正階段。但是筆者認為,合適成年人的職責在實踐當中出現(xiàn)了一定程度的偏差,應當理性審視,并予以改進。
(一)溝通不僅是協(xié)助未成年人與司法機關的溝通,還應當加強與未成年人訊問前的溝通
合適成年人作為未成年人與司法機關之間的“橋梁”,能夠減少未成年人對司法機關恐懼感和抵觸感,協(xié)助未成年人與司法機關的溝通交流,確保訊問或審判的順利進行。其實,合適成年人的溝通職責遠不止如此,實踐中無論是司法機關還是合適成年人往往忽略了更為重要的,即合適成年人與未成年人之間在訊問前的單獨溝通。合適成年人與未成年人進行充分的溝通交流并在此基礎上建立相互信任的關系,是合適成年人發(fā)揮實質作用的前提。[8]然而,實踐中,從時間上來看,合適成年人與未成年人溝通交流的時間非常短暫,甚至只是簡單的身份告知。辦案機關處于辦案效率的考慮,往往是合適成年人到場之后立即開始訊問,使得合適成年人沒有時間通過溝通去了解未成年人具體的身心情況及深層次的需求,未成年人在短時間內也難以對合適成年人產生信任感。從環(huán)境來看,辦案機關由于對合適成年人單獨接觸未成年人抱有疑慮,因此往往不提供合適成年人與未成年人單獨溝通的機會,通常都是在場陪同。如此情況,未成年人難以脫離緊張的訊問環(huán)境,往往不敢積極地表達自己真實的意愿,很難產開心扉、主動求助,甚至對合適成年人也產生懷疑,影響合適成年人與未成年人的溝通效果。因此筆者認為,有必要強調合適成年人在訊問之前與未成年人溝通的職責,強化合適成年人積極主動了解未成年人、保護未成年人的意識。合適成年人與未成年人只有通過足夠的溝通交流,建立互信關系,合適成年人才不會流于形式,才能發(fā)揮實質性的作用。同時,公檢法應當為合適成年人與未成年人的溝通提供保障,比如為了避免案件拖沓,可以在案件受理之時就及時通知合適成年人,使其有足夠的時間了解未成年人的具體情況,當然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也應當為合適成年人創(chuàng)造與未成年人單獨溝通的環(huán)境。
(二)教育不僅是為了利于司法機關順利開展工作,還應當側重對未成年人的保護
“教育、感化、挽救”是未成年人刑事訴訟的一貫方針,合適成年人作為未成年人在刑事訴訟過程中的保護者,理應履行好感化和教育的職責。然而實踐中,為了案件的順利辦理,一些司法人員過分強調合適成年人與司法機關的配合,將合適成年人對未成年人的教育局限在“認罪伏法”、“真心悔罪”等方面,導致合適成年人都是說一些籠統(tǒng)的套話空話,缺乏教育的針對性,也忽略了未成年人的真實感受。合適成年人是未成年人合法權益的保護者,不是配合司法機關教育未成年人認罪伏法的工具。誠然,合適成年人對未成年人進行適當的悔罪教育也有必要的,有助于促進未成年人悔過自新,也利于后期觀護和矯正工作的開展,使其能夠積極的回歸社會,但是不能因此而忽略未成年人的感受,簡單機械地對他們進行標準化、模式化的教育。其實,每一個涉罪未成年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成長經歷,合適成年人只有從保護未成年人的角度出發(fā),走進他們的故事,真正關心他們,充分了解他們涉罪的原因,才能有針對性地開展教育,才能讓他們在感情上能夠更好地接受。
(三)監(jiān)督不僅是通過旁觀予以“無聲”的監(jiān)督,還應當敢于大膽“發(fā)聲”
合適成年人參與刑事訴訟,作為第三方對司法人員進行監(jiān)督,避免成年人合法權益遭受侵害是合適成年人重要職責之一。然而實踐中,合適成年人的監(jiān)督通常表現(xiàn)得比較弱勢,他們更多時候只是一個旁觀者,除了出現(xiàn)明顯的刑訊逼供等違法行為,基本不會主動打斷辦案人員的訊問,甚至在整個訊問、審判過程中一言不發(fā),對于辦案人員一些隱蔽性的“誘供”或不當訊問也鮮有制止,這些都與我國司法機關強勢主導訊問和審判的環(huán)境有關,比如訊問人員不習慣在訊問的時候被打斷,不允許合適成年人 “妨礙”案件的順利辦理。因此,為了使合適成年人的監(jiān)督職責能夠發(fā)揮實質性的效果,司法機關應當以更加開放的姿態(tài)接受合適成年人的監(jiān)督,合適成年人可以自由發(fā)表正當意見,不受限制;合適成年人也應當明確自己的法律地位,敢于在參與刑事訴訟過程中發(fā)表意見,對于辦案人員一些具有隱蔽性的侵犯未成年人合法權益的不當行為,應當及時制止。
(四)合適成年人職責不宜延伸至社會調查、矯正和觀護
有學者主張合適成年人要參與社會調查,同時還要制定矯正方案,且親自監(jiān)督實施;[2]昆明市盤龍區(qū)的試點也將合適成年人參與延伸到社區(qū)矯正階段。[9]筆者認為,合適成年人參與制度是刑事訴訟法確立的一項新制度,合適成年人具有獨立的法律地位,如果將合適成年人的職責延伸至社會調查和社區(qū)矯正,不但會造成合適成年人與社會調查員、社區(qū)矯正員的角色混亂,也會造成合適成年人參與制度與社會調查制度、社區(qū)矯正制度的混淆。其一,合適成年人作為未成年人的保護者,在溝通交流中與未成年人建立了互信的親密關系,如果由他們制作社會調查報告,會影響社會調查報告的公正性。其二,目前我國未成年人的觀護和矯正制度發(fā)展地較為成熟。未成年人被最終宣判以后,合適成年人就已經完成了使命,后續(xù)的觀護和矯正工作應當交給專業(yè)的矯正工作人員。其三,社會調查制度、社區(qū)矯正制度、合適成年人參與制度都是為了保護刑事司法中的未成年人,角度不同,各司其職,如果將三者職責全部加注于合適成年人身上也是不妥的。
我國在引入合適成年人參與制度的時候有著較大的預期,但是由于對合適成年人相關問題的不當解讀,導致實踐中合適成年人的作用發(fā)揮有限。因此,在未來是司法實踐中應當進一步明確合適成年人的概念范疇和角色定位,掃清影響合適成年人發(fā)揮實質作用的阻礙,確保合適成年人能夠獨立地、積極地履行溝通、教育、監(jiān)督等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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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黃曉玲
D925.2
A
2095-2031(2014)02-0104-05
2014-01-19
馬珣(1985-),安徽安慶人,上海市寶山區(qū)人民檢察院助理檢察員,法學碩士,從事刑事訴訟法、民商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