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曼曼　胡建華

摘 要：在學術自由變遷的歷史長河中，由于受到來自宗教、政府、企業(yè)甚至大學內部的妨礙，學術自由的發(fā)展面臨著諸多矛盾。主要表現(xiàn)在：大學自治與學術自由并非總是一致的，而這種不一致可能會造成對學術自由的壓制；大學對學者的剛性管理以及學術資本主義的風行，使得學術研究往往為功利所左右；大學內部的專業(yè)化發(fā)展造成學術共同體的分裂以及學科壁壘的出現(xiàn)，阻礙了學者在學術領域中自由交流和研究權利的實現(xiàn)；享有學術自由和承擔學術責任之間由于“度”的缺失而產(chǎn)生失衡的狀態(tài)。解決這些矛盾，需要站在學術價值追求和責任擔當?shù)幕c上，實現(xiàn)積極的學術自由。

關鍵詞：學術自由；大學；變遷；矛盾

中圖分類號：G64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1610（2013）02-0022-05

學術自由作為大學的核心理念之一，其基礎是中世紀大學奠定的，隨著柏林大學的建立成為一種理念并付諸實施，在大學發(fā)展中不斷地被重申。同“任何類型的大學都是遺傳和環(huán)境矛盾作用的產(chǎn)物”一樣，[1]學術自由在變遷中也受到來自大學和外部的威脅和侵害，并在與這一系列制約和矛盾的不懈斗爭中艱難前行。因此，從大學的歷史變遷視角深入到大學體系內部去發(fā)現(xiàn)學術自由的制約矛盾可以進一步加深對學術自由從應然走向實然、并不斷走向自覺的認識。

一、學術人員個體性自由與學術組織集體性自由之間的矛盾

基于高深知識的學術活動要求個體擁有極高的自由和獨立性，學者個體的自由是學術自由的必然要求。需要注意的是，在制度化的大學組織中，學術自由不僅是指個體性的自由，也包括集體性的自由，即大學組織層面的自由，也就是所謂的“大學自治”（“學術自主”）。如學者所說[2]：

大學自治和學術自由是大學的“雙翼”：如果說“學術自由”是大學的精神，則“學術自主”便是大學的靈魂了。然而，大學自治和學術自由并非總是一致的。在西方大學里，有自主性的大學可以剝奪某些教師的學術自由（如19世紀初葉的牛津）。反之，沒有自主性的大學也能保障其學術自由（如德國洪堡時期普魯士的大學）。

正如布魯貝克（John S. Brubacher）在《高等教育哲學》一書中所指出的：“在本書第二章所論述的學術自治的各方面中，應該對學術自由加以專門論述，這不僅因為它不同于學術自治，而且還因為兩個概念在一些重要問題上相互沖突?！盵3]43

歷史上，象征組織集體自由的“大學自治”概念的提出早于學術自由。中世紀大學通過自身不斷地努力，最終從教皇或國王那里爭取到特許狀，享有了高度的自治權。然而，生活于其中的學者可能并無多少學術自由可言。有學者認為，真理是行使自由的先決條件，由于學者完全并且只能是上帝的仆人，所以宗教信念是學術自由的必不可少的特點[3]44。進一步看，柯克的觀點恰恰反映了維護宗教神學權威的中世紀大學，充當了禁錮人們理性活動和學術自由的工具。隨著文藝復興和宗教改革的進行，理性主義興起，“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說明宗教勢力在社會中的勢力逐漸衰落。學者因此被賦予了以前從沒享受過的某種程度的自由。然而，隨著民族國家的日益強大，其政治權力逐漸深入大學內部，尤其是1810年柏林大學的建立開創(chuàng)了國家建立或擁有大學的潮流。在民族國家公共行政體系下，政府的科層體制或官僚系統(tǒng)和行政的強制性往往會成為制約大學學術自由的障礙。企業(yè)力量的不斷壯大再一次改變了學術自由演變的軌跡。20世紀80年代在美國興起了一場要求以企業(yè)家的精神改革政府為核心的“新公共管理”運動，強調政府應該 “只掌舵而不劃槳”，并提高服務意識和管理的效率。作為一場改革政府的運動，“新公共管理”很快波及到其他公共組織，大學也不例外。在“新公共管理主義”的影響下，政府放松了對大學的鉗制，大學自治的空間不斷加大，然而學者的學術自由并沒有隨之得到相應的增加，反而因為市場環(huán)境和大學組織內部的壓力受到更多隱性的限制。一方面，在市場環(huán)境中，社會各種力量對大學內部事務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趣，并涉及到教學和科研上面?！按髮W與社會的關系變成了服務者與消費者的關系，因此，市場運行機制勢必與高等教育的多元社會參與之間具有高度的相關性。”[4]作為典型的利益相關者組織，大學需要滿足利益相關者的要求和利益。然而大學的利益相關者數(shù)量眾多，他們的利益和要求更是龐大而雜亂。如果一味去滿足他們的要求，勢必影響到大學學者在教學和科研上的獨立性，而獨立性正是學術自由的重要體現(xiàn)。因此，外在的干涉不可避免地會侵害學者的學術自由。另一方面，政府把權力下放給大學，擴大大學的辦學自主權。對于大學而言，這本是一種良性的改變和發(fā)展趨勢。令人沮喪的是，大學越來越像一個技術官僚機構，管理的主體逐漸從大學基層上升到大學的頂層，學院和大學層面獲得了更多的自主和自治權。然而，院校的管理層為了提高管理的效率，并不希望增加學者的自由，學術基層的學者們的自由受到壓制。尤其是在我國大學“行政化”趨勢下，大學獲得越多的自治權，其對于學者自由的壓制也許會越大。因此，如果院校領導沒有正確的大學理念作為指導，院校的自治就不會意味著學者的自由，甚至可能成為學者自由的阻礙。

從歷史的變遷來看，當學者為了獲得學術自由而不得不與教會、政府和企業(yè)進行抗爭時，大學并不一定保護學者的權力，大學自治并不意味著學者擁有學術自由?！按髮W如果選擇站在學者一方，學者學術自由的權利一般可以得到保證；如果大學選擇站到政府或教會一方，學者的學術自由將不可避免地受到侵犯?！盵5]只有當大學自治不僅保護大學組織集體利益而且保障學者的個體利益時，學術自由才能得到保障；而如果大學自治僅僅是為了維護大學這個機構的利益，可能就會為了組織的利益犧牲他本該保護的東西，即，學者個體的自由。在這種形勢下，大學自治權力的增加只會對學者學術自由造成更大的壓制。

二、學術價值探索和功利主義追求之間的矛盾

學術自由是獲得真理的前提，如希爾斯（E.Shils）所言，“學術自由的正當性體現(xiàn)在將通過理性和系統(tǒng)方法獲得的關于世界、人類以及他的研究成果的真理的價值置于核心地位。這是其他一切行動要遵循的首要價值?！盵6]不幸的是，在市場經(jīng)濟主導的今天，市場的經(jīng)濟理性和工具理性滲透進大學的每個角落，大有“學術資本主義”替代 “學術人文主義”之趨勢?！啊裉欤S便抓住一個大學教師，你幾乎總能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商人?！髽I(yè)精神在大學中蔓延，敗壞風氣并腐蝕著每一個人?！盵7]172企業(yè)的巨大成功使得其成為各種組織模仿的典范，其在經(jīng)濟和管理制度上的巨大優(yōu)勢，對于被政府推向市場、面對巨大競爭壓力并存在經(jīng)費短缺情況的大學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誘惑。

在以“企業(yè)精神”為中心的“新公共管理主義”的影響下，高等教育的管理改革幾乎都是以“效率”為中心展開的，大學日益強化了對大學教師教學和科研的剛性考核。大學中學術人員發(fā)表論著的數(shù)量已經(jīng)成為對大學進行評價的主要標準，因而論著數(shù)量也成為大學對學術人員進行考察的基本標準?！安话l(fā)表便出局”這一情況增加了大學教師的不安全感。這種對于數(shù)字的追求造成的不安全感，“促使教授去發(fā)表質量不高的著作，在著作尚未成熟之前就急著拿去發(fā)表，或者僅僅稍微變化一下表達的方式，就把同樣的思想或者發(fā)現(xiàn)一再地進行發(fā)表，”[8]學術成果的水平可想而知。大學為了獲得政府和企業(yè)的經(jīng)費支持，鼓勵大學教授去積極爭取和競爭政府和企業(yè)的科研項目，而這些科研項目往往帶有資金和時間限制等附加條件?？v觀科學史，真正偉大的成果是不會在經(jīng)濟利益誘導和嚴格時間限制下完成的。一旦學者個人研究的興趣和時間受到限制，學者的想象力就會喪失，失去了想象力又怎會生產(chǎn)出富有創(chuàng)新性的成果？另外，學者對外公開自己的研究成果，是學術自由的重要體現(xiàn)。學者的研究如果是在政府或企業(yè)的支持下進行，可能需要簽署“保密條約”，服從和滿足政府或企業(yè)的利益需求。這樣一部分優(yōu)秀成果就不能對外公開，在一定程度上侵犯了學者的學術自由。大學一方面施予學者巨大的工作壓力和利益誘惑，一方面又要求學者要甘于寂寞、不追求一己私利。這種矛盾的狀態(tài)使得有些學者不得不披上偽裝的外衣，對外宣稱追求真理、探索知識，而實際上他們已經(jīng)成為為了錢而出賣自由的人，不再執(zhí)著于對純粹知識和真理的追求，知識反而成為一種手段，一種獲得金錢、權力和聲望的最有利的手段。更有甚者，尤其是在我國“學而優(yōu)則仕”傳統(tǒng)意識盛行的大環(huán)境下，“官本位”思想導致有些學者放棄學術追求和學術信仰，學術成果成為他們“為官為仕”的扶梯，學術追求難免變得急功近利了。

毋庸諱言，當大學是為了“利益最大化”而存在時，甚至以放棄自治和自由的權利來換取經(jīng)濟的好處時，當學者們拜倒在名利的腳下并吶喊著：“把自由拿走吧，只要給我們面包”時，也就是大學成為“廢墟”之時。

三、學術共同體與專業(yè)化之間的矛盾

大學是一個由學者與學生組成的共同體，他們致力于探求真理之事業(yè)。[9]1在教學和科研上，作為學術共同體的大學是生產(chǎn)和傳播普遍知識的場所，大學學者志在追求知識的完整性。18世紀中后期以來自然科學知識和社會科學知識在大學進一步分化，并在分化的基礎上形成學科且不斷制度化。而19世紀在學科發(fā)展的基礎上，社會對人才的需求則進一步催生了專業(yè)在大學中的發(fā)展。專業(yè)化趨勢不可阻擋，韋伯（Weber Max）就曾論述過：從表面和實質兩方面而言，我們都必須認清，個人惟有通過嚴格的專業(yè)化，才能在學術研究的世界里，獲得那種真實感的意識，達成某種真正完美的成就?！裉?，真正被明確了的、并且重要的成就，無不屬于專業(yè)性的成就。[10]

需要注意的是，專業(yè)化帶有一定的弊端，它與學術自由之間存在著一些矛盾和沖突。專業(yè)化具有兩面性，它在給予學者的學術自由制度性保護的同時，也因為自身割裂知識和高度封閉的特性侵犯學術自由。愛德華·W·薩義德（Edward W. Said）認為：今天對于知識分子特別的威脅，不論在西方還是非西方世界都不是直接來自于學院、郊區(qū)，也不是新聞業(yè)和出版業(yè)驚人的商業(yè)化，而是所謂的專業(yè)化（professionalism，也可譯為職業(yè)化）。[11]首先，就專業(yè)的本質而言，它是社會勞動分工的產(chǎn)物，是為滿足社會或職業(yè)對特定人才的需要而形成的獨特的知識體系。專業(yè)的劃分不是根據(jù)知識體系邏輯，而完全是人為的，其建立和撤銷取決于社會發(fā)展需要。在這種大環(huán)境下，教師的教學和研究不再僅僅是依據(jù)自己的興趣和知識探索的需要。專業(yè)內的教師也被“專業(yè)化”：在教學上，由于專業(yè)中開設的課程是相對固定的，教師的教學自由度不高；科研的課題也要與專業(yè)發(fā)展相符合，研究的目的是為了解決專業(yè)發(fā)展中遭遇的瓶頸，而不是無限性的知識。然而正是知識的無限性和不確定性，賦予了學者傳授和研究的自由。當學術研究不再是為了無限性的知識，而只是為了眼前的這種狹隘的知識，學術自由的存在也許就失去了意義。其次，沃勒斯坦（Immanuel Wallerstein）在談到社會科學的學科制度化過程時說：“學科成員可能日益以學科內部嚴格的訓練為借口，樹立不必要的界限，以謀求鞏固學科的專業(yè)地位，從而使學科成為偏見的生產(chǎn)地，以服務自己的利益為尚，并在其上建立虛假的權威之虞?！盵12]與學科制度化一樣，專業(yè)化設置了專業(yè)壁壘。每個專業(yè)的人員都堅決捍衛(wèi)自己好不容易獲得的權力和聲望，不允許其他專業(yè)的人員隨意進入自己的“地盤”。同樣，其他專業(yè)的人員必將做出相同的行為作為回應。長此以往，知識間的交流和學術人員的交往必定受到阻礙。同時，只有在專業(yè)內，學者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才能得到教學和科研所需的資源，才能得到職業(yè)上的保障。眾所周知，在大學里，不管是教學還是研究任務的人員劃分和資源分配，都是按照專業(yè)進行的。在如今資源相對短缺的情況下，專業(yè)內的人員是不會允許專業(yè)外的人員來共享聲望和資源的，他們希望互不相擾，“安分守己”地在自己的專業(yè)領域內生存。這樣，“當大學成員相互小心謹慎地斷絕來往的時候，當交流變成只不過是一種社交活動的時候，當實質性的關系被日常的俗套所遮蔽的時候，就是大學精神要走向衰落之時。”[9]64最后，毋庸置疑，學術自由應該是“不惜一切代價，無條件地追求真理”?！按髮W與所有類型的研究機構不同，它原則上（當然實際上不完全是）是真理、人的本質、人類、人的形態(tài)的歷史等等問題應該獨立、無條件被提出來的地方，即無條件地反抗和提出不同意見的地方?！盵13]然而，在?？拢∕ichel Foucault）“知識—權力”的邏輯下，在專業(yè)內誰掌握了最多的專業(yè)知識，誰就擁有了權力，控制著資源配置和學術評價等事務。專業(yè)內形成了嚴格的等級系統(tǒng)，“學霸”憑借自己的資源和名望優(yōu)勢，獲得更多的研究課題和資源。然后分配給下面的學者們去完成，不管你有沒有興趣，只要按步就班地完成工作，就可以分得“一杯羹”。專業(yè)內的其他人員為了獲得更多的資源，以及通過學術考核和評價，不得不聽從于專業(yè)內握住他們事業(yè)發(fā)展“命根”的“學霸”。在這種情況下，一些學者，尤其是年輕學者的興趣和創(chuàng)新精神就被抹殺了。他們知道反抗是沒有意義的，順從反而是更明智的選擇。這種來自內部的對學者學術自由的壓制并不弱于外部干預，甚至構成了一種更加嚴重的威脅。

總之，專業(yè)化帶來的知識的碎片化、知識的分化割裂了大學這個學術共同體，成為由一塊塊分離的板塊組成的集合體；專業(yè)壁壘又阻礙了知識和學者之間的聯(lián)系，學術活動的范圍日益狹隘，由“學術共同體”變成“松散聯(lián)合體”；專業(yè)內的“學霸”掌握的權力壓制了學者的興趣和自由，破壞了以學術為使命的學術圈子。當學術自由屈從于專業(yè)化時，學術自由便成了純粹的空談。[7]115

四、學術活動主體的學術自由和學術責任之間的矛盾

學術自由與學術責任從來都是辯證統(tǒng)一的關系，而非兩個互相排斥的概念。毋庸置疑，學術自由和學術責任之間存在著這樣一種張力：其中一方的存在以另一方的存在為前提，兩者之間不是對立的零和博弈關系，而是相生的關系。唐納德·肯尼迪（Donald Kennedy）曾指出：“學術責任是學術自由的補充和對應，……這二者被視為同一硬幣的兩面?！盵14]這就意味著：在享有自由這一珍貴權利的同時，學者也必須承擔某些義務和責任?！昂敛黄婀?，學術共同體享有的學術自由形成了自身的學術倫理——如果學術共同體成員要保障那些特權的話，那么他們就必須遵循學術倫理。無論對教師還是對學生而言，學術自由都不意味著學術放縱。無論處于何種職級，學者的角色就意味著必要的義務?！盵15]遺憾的是，學者們容易把目光投向爭取學術自由，對于學術責任的重視不足。人們的普遍認識是，學術自由是“無條件”地追求知識與真理，知識本身就是目的，無須考慮研究所帶來的后果，因為那不是學者的責任。那么，學術責任的提出是否違背了學術自由原則呢？德里克·博克（Derek Bok）的觀點恰好回答了這一問題，他說[16]：

傳統(tǒng)意義上的學術自由原則是否與當代科學現(xiàn)實相適合。這些原則最初在1915年公開宣布時，科學研究大多是由教授們個人在設施簡陋的實驗室里獨立進行的，……現(xiàn)代科學研究已成為一項集體性的活動，離不開政府的投資和一貫支持，……大學已不能再逃避責任，應該為其在實驗室開發(fā)的研究成果所帶來的任何不利影響負責。

科學最初在與宗教神學較量時，不得不提出不計后果的“為認識而認識”的倫理觀，使得人類走出了蒙昧。相比之下，在“大科學”的時代，是國家當權者和企業(yè)領導人控制科學結果的時代，曾經(jīng)是正確的東西現(xiàn)在反而成為一種危害。大屠殺、殺傷性武器、生化武器的出現(xiàn)不可不引起大家的警覺。認識的自由必定有一個界限，在界限的另一邊或許就是萬丈深淵，越界可能就意味著死亡。這就要求學者們擔負起學術責任，把學術和科學研究建立在真正造福整個社會的基礎之上。另外，在這個“科學迷信”的時代，大學教授作為擁有知識的權威，其言行對社會具有足夠的影響力。尤其需要注意的是課堂上教授的言論對于學生的影響。學生還處于被塑造時期，其思維體系和理性尚未發(fā)展完善。教授在傳授知識時應該保持“價值中立”，盡可能多地介紹不同的觀點，并尊重學生的選擇。因此，“真正的學術自由不是學者個人可以做任何事的自由，隨心所欲的自由，說任何他們想起來要說的話的自由”[17]，而是意味著教授必須注意自己的言行和教學方式，不把自己的價值觀和立場強硬地施加于學生，真正擔負起訓練學生獨立思考能力的責任。

更重要的是，學術自由要求學者具有“知識誠篤”的信念，因為“學術欺騙將會摧毀大學的基礎，……如果不堅持學術誠實，大學不僅會傷害自己，而且會走向毀滅；在將來——即現(xiàn)代社會和技術力量正在創(chuàng)造出來的那個將來，大學是否還會有資源，包括道德資源，繼續(xù)衡量自由探究和智識活動中的誠實”。[18]學術欺騙是學者不負責任的一種體現(xiàn)，它只會摧毀學術自由。以此看來，承擔學術責任在一定程度上非但不會侵犯學術自由，而且還是學術自由的“保護傘”。只有學者自覺地承擔和履行學術責任，學術系統(tǒng)才可能正常健康地運轉，才能成為每一位學者的堅固堡壘，保護學者享有學術自由。相反，如果學者不承擔學術責任，那么整個學術系統(tǒng)就會開始從內部被腐蝕，終會千瘡百孔，學者的學術自由也就無從談起。值得注意的是，任何權利都有一個“度”，承擔責任亦是如此。正如我們所知“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如果大學和學者擔負了本不屬于它的責任和義務，那么過多的責任勢必會侵犯和破壞本來就很脆弱的學術自由。

在變遷的過程中，學術自由的實現(xiàn)面臨著內部和外部眾多的矛盾，時常會陷入困境而不知所措。有學者認為，學術自由體制保障的缺失是導致學術自由面臨困境的根本原因?？墒聦嵤沁@樣嗎？中世紀大學沒有確立學術自由的制度，甚至于受到宗教神學的壓迫，但是學者們依然可以“甘于寂寞”，探索真知。正如哈斯金斯（Charles Homer Haskins）所言：“籬笆對于那些不會想出來的人而言并不是障礙，許多在一個更具懷疑精神的時代看來無法忍受的障礙在經(jīng)院哲學家眼里并不是障礙。自我感覺自由的人就是自由的”。[19]因此，自由首先應該是一種精神，只有具備自由精神的人，才能超越一切障礙，并不斷超越個體自我。毋庸置疑，學術自由為學者學術創(chuàng)新提供了環(huán)境保障，是學者必須擁有的權利。然而，對自由的駕馭，則需要學者自覺擔負起責任，抵制外在的功利誘惑和體制障礙，甘于寂寞與孤獨，無條件地追求真理，才能實現(xiàn)自身的解放與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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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龐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