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洪偉
如果從20世紀80年代初國內學者對哈羅德·布魯姆(Harold Bloom)的提名引介算起,布氏進入中國(大陸)已有近30年了。在這30年中,布魯姆詩學在中國的翻譯、介紹和接受可分為四個時期:提名引/譯介期(80年代初至1986年),引介無意識期(1987-1988年),專題譯介期或譯介自覺期(1989-1999年),譯介繁榮期(2000-2010年)。本文將分階段深入探究各期的引/譯介、接受情況、特點,并就其中存在的問題提出具體意見和建議,以期對今后的布魯姆理論譯介、研究和應用工作提供有益的啟發(fā)與思考。
一
(一)80年代初-1986年:提名引/譯介期根據文獻資料來看,最早提名引介布魯姆及其相關信息的學者是張隆溪,他在1983年第2期的《讀書》雜志上發(fā)表了《結構的消失:后結構主義的消解式批評》一文,對解構主義的核心思想如批判邏各斯中心主義,文本的互文性,意義的游移性等都作了比較詳細的介紹。在對解構主義理論家和批評家的介紹中,法國的雅克·德里達和羅蘭·巴爾特是其重點,而對美國耶魯學派的介紹則比較簡略,其中重點闡述的是保羅·德曼和希利斯·米勒的解構主義觀點,對布魯姆則一筆帶過,對其理論觀點語焉不詳。由于缺乏具體的理論展示,論者實際上對布魯姆作了一次不在場的描述和介紹。
1986年,國內出版了一本系統(tǒng)介紹和評述解構主義的專著——《結構主義與后結構主義》,作者比較深入地論述了后結構主義與其生成母體結構主義之間的復雜關聯,同時也對后結構主義的代表人物如德里達、巴特、拉康、福柯等的解構思想進行了細致入微的闡釋,對于耶魯學派,雖然作者也認同他們的后結構主義性質,但只提及了保羅·德·曼和希利斯·米勒兩人,對于布魯姆則只字未提。此處,布魯姆的(理論)缺席狀況就更為嚴重:布魯姆及其理論處于無名狀態(tài)。①
特里·伊格爾頓《西方二十世紀文學理論》的翻譯使我們認知了布魯姆作為精神分析學者和人文主義者的一面。1986年,伍曉明首次翻譯了著名馬克思主義文學理論家和批評家特里·伊格爾頓1983年出版的文學理論名著《西方二十世紀文學理論》。在這本書中,伊格爾頓將保羅·德曼、希利斯·米勒、杰弗里·哈特曼歸入語言維度的后結構主義,而在伊格爾頓的理解之中,布魯姆的一套文學理論(包括誤讀理論等)主要應該屬于精神分析學理論范疇,它的實質“是從俄狄浦斯情結的角度重寫文學史”。接著,伊格爾頓探察和分析了布魯姆提出這一詩學理論的深層動因。他認為布魯姆的文學理論代表著一種向新教浪漫主義傳統(tǒng)回歸的理想和沖動,即在與解構主義的對抗、斗爭之中,重建“浪漫主義的人本主義”。②
由于《西方二十世紀文學理論》在國內多次翻譯再版以及它在世界上的巨大影響力,使得伊格爾頓對于布魯姆的“精神分析論者”、“人文主義者”的身份認定廣為人知,并直接影響了國內學者對于布魯姆的流派歸屬劃分。但是,同時,之前學者(如張隆溪)對于布魯姆解構主義者身份的認定和介紹也影響了國內學界的接受和認知。這樣,實際上,也就是說,從此期開始,由于受已有的翻譯和介紹的論著的影響,國內學界在布魯姆的流派身份歸屬問題上已經出現了分歧。
從以上的梳理不難看出,在此期,國內學界對于布魯姆的介紹是非常粗略、浮淺的,他還處于國內學術研究的邊緣地帶,其人其學還處于啞然失聲狀態(tài),國內學者對他的關注不夠,理解不深,更缺乏主動自覺的引介和研究意識。伍曉明的譯本雖然第一次為國內學界介紹了布魯姆的詩學理論核心內容以及他者的闡釋,但這一部分內容是夾雜在其它理論流派中被譯介進來的,且只占其中很小一部分,因此,這種譯介缺乏翻譯主體的自覺和主動以及清楚的目的性和獨立性;第二,這種理論譯介主要是一種翻譯,而非學術研究。
(二)1987—1988年:引介無意識期
時間進入1987年,布魯姆的引介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一是出現了由本土學者撰寫的具體介紹性文字。這一期的引介與第一期的引介相比有兩方面的進步:第一,通過具體的理論介紹,布魯姆的理論身份開始清晰起來,以前符號化、無聲、無語、缺席的狀況得到一定程度改觀;第二,由于該期的布魯姆引介是本土學者在閱讀、選擇、綜合、理解、消化、吸收外國/外文資料的基礎上以自己的語言表述出來的,因此相對于前期的翻譯介紹方式,這無疑更能凸現引介主體的主體性和主動性,同時它也說明,本土學者對于布魯姆及其文學理論已開始有了一定程度的關注、理解和把握。
二是在介紹之中已融入了論者自己的評論,因此這種理論介紹實際上已經具有了一定的研究性質。例如,在《分解主義批評在美國》一文中,作者(王寧)對布魯姆特有的“誤讀”概念和“一般意義上的由于對原文不甚理解而導致的那種誤解和誤讀”作了專門的比較。他認為,布魯姆的“誤讀”是指誤讀主體在一定的知識文化修養(yǎng)和理論儲備基礎上,本著清醒的知識創(chuàng)新、理論創(chuàng)新或意義創(chuàng)新目的而開展的閱讀闡釋活動,布魯姆式的誤讀是“導向創(chuàng)新甚至真理的一種方法”。而后一種意義上的“誤讀”則與前述創(chuàng)新性的“誤讀”剛好相反,它本質上是“一種缺少理論基礎、缺少文學修養(yǎng)和創(chuàng)新意識的不甚理解和蓄意歪曲”,它“所得出的結論盡管偶有洞見的火花,但總體上都只能離真理越來越遠”。最后,論者還簡明扼要地指出布魯姆的誤讀理論與接受美學之間的聯系與區(qū)別:它們之間有著一定的理論契合點或共同之處,但前者更強調誤讀主體的主觀能動性,因而在誤讀活動中,閱讀—闡釋主體的靈活性也就更大。與上一階段的譯介情況相比,我們可以看出,王寧對于布魯姆在兩種“誤讀”和“誤讀”與接受美學之間進行的對比無疑是新穎而獨特的,而這些新異的觀點又進一步深化和豐富了人們對于布魯姆詩學理論的接受與認知。③
不過,雖然此期國內學者對于布魯姆的引介相對于前期有一定進步,但也存在著一定局限,即布魯姆及其詩學理論仍然是夾雜在對整個理論流派(法、美“分解主義批評”)的介紹中被呈現和推介進入中國語境的,這說明此時的國內研究主體對于布魯姆仍然缺乏理論關注的專門性,或者說布魯姆在當時并未引起學界的特別注意。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國內學者對于西方文論的了解已不再滿足于表面化和間接化(即一種大而化之、籠而統(tǒng)之的他者轉述),而是渴望更加直接的“面對面”的理論認知方式(即通過譯文);而從上述兩個譯介階段來看,學者們對于布魯姆的關注也在日漸具體化、深入化和細微化,這預示著在不久的將來,布魯姆及其理論必定會以獨立的姿態(tài)進入學者的研究視閾,并受到特別關注。
(三)1989-1999年:專題譯介期或譯介自覺期
1989年,國內第一本布魯姆詩學理論譯著——《影響的焦慮》④——問世了。它的出版,標志著國內學界對于布魯姆的引介已發(fā)生了實質性跨越:從引介無意識期進入引介自覺期,國內學者已開始對布魯姆及其詩學給予特別關注(在此期的“西方現代學術文庫”譯叢中,只有布魯姆的著作得到譯介,而耶魯學派其他三位成員的著作則未得到翻譯),布魯姆第一次以獨立的姿態(tài)和清晰的理論身份進入研究者的視野。
從學術的意義上講,該書的翻譯出版大大深化了學界對于布魯姆批評理論的認知。首先,此前關于布魯姆理論的介紹都是宏觀概括性的,讀者對于其理論的具體形態(tài)和細節(jié)始終難以清楚把握;而這些介紹往往又是轉述性或評價性的,不可避免地摻入了引介者自己的主觀意見和態(tài)度傾向甚至誤讀,接受者由于缺乏第一手資料作為參照,因而對這些引介和觀點的正確與否無法作出恰當判斷。當然,更為重要的是,由于相關資料和文本的缺乏,學者們無法展開相應研究,相關的學術研究停滯不前。而該譯本的推出,使接受者第一次可以直接、全面、真切地接觸到其理論體系本身,從而使這些問題迎刃而解。
其次,除了原著本身的內容深化了讀者對于布氏詩學的認知外,譯者的理論評述也拓寬了接受者的認知視閾。在“譯者前言”中,譯者第一次指出了布魯姆誤讀理論的“四部曲”——《影響的焦慮》,《漫談“誤讀”》,《神秘哲學和批評》,《詩歌和壓抑》,這實際上第一次使國內學界明確了布魯姆“誤讀詩學”體系建構的過程,演變的軌跡以及組成的框架,從而也為國內“誤讀詩學”研究指明了方向。另外,譯者還對布魯姆誤讀理論的一些核心概念如“修正比”、“逆反式批評”、“誤讀”、“強者詩人”、“自衛(wèi)機制”等作了首次提及,這對于增進國內學界對于布魯姆詩學的了解無疑是十分有益的。除此之外,譯者還指出了布魯姆詩學的理論淵源(尼采的唯意志論,弗洛伊德的“家庭羅曼史”思想)、特征(富有挑戰(zhàn)性,敢于否定前人)以及其它一些核心觀點。這些介紹都是針對《影響的焦慮》的專門性、第一次提出,所以說它是布魯姆詩學引介歷程中的一次縱深推進。
在這一時期,除了《影響的焦慮》的翻譯外,還出現了另一本布魯姆的譯著,即《比較文學影響論——誤讀圖示》⑤。這是布魯姆“詩學誤讀”理論四部曲中的第二部,譯者為朱立元、陳克明,該譯著與之前出版的《影響的焦慮》剛好前后銜接,這對于相關學術研究的促進是不言而喻的。但由于該書是在臺灣出版發(fā)行的,大陸只有少量收藏和流通,因而其在大陸學界的影響并不大。不過,該書的“譯者前言”對布魯姆的介紹更為深入。譯者對布魯姆身處的社會時代和學術背景,耶魯批評派的形成與構成,布魯姆的生平和著作等都進行了一一介紹,并對其核心理論即“誤讀”理論作了比較詳細的論述與闡釋,因此,該介紹比《影響的焦慮》的“譯者前言”的介紹又前進了一大步。但是,在布魯姆的理論身份認定上,與《影響的焦慮》的譯者一樣,《比較文學影響論——誤讀圖示》的譯者也認為布魯姆屬于解構主義者,并論證指出他的《誤讀圖示》“十分鮮明地體現出某種解構主義的意向和色彩”。雖然當時國內較少有讀者能接觸到這本書,但是譯者(朱立元)將他這一觀點移植入他所編寫的《當代西方文藝理論》⑥中,實際上也間接地對學界產生了影響。
(四)2000-2010年:譯介繁榮期
從2000年開始,布魯姆論著的譯介開始進入繁榮期,其顯著的標志就是譯作數量增多,涉及的著作面和思想內容相比以前也有很大的擴大和豐富。在上一期的10年間,國內只出現了2個譯本,而在此期的10年(2000-2010)中,則涌現了4個譯本:《批評、正典結構與預言》,《西方正典》,《影響的焦慮》(增訂版),《誤讀圖示》(大陸版/修訂版)。這有力地說明,進入新世紀以來,國內學界對布魯姆及其詩學理論關注的力度在迅速加大,他已越來越成為人們關注的學術熱點。這些譯著在內容上涉及布魯姆的8部原著,已經涵蓋了布魯姆思想的主要方面,比較完整、系統(tǒng)地勾勒出布魯姆詩學思想的體系框架和風貌特色。
2000年10月,國內第三部布魯姆詩學譯著——《批評、正典結構與預言》⑦——問世了。從譯本的內容來看,雖然該著是一部論文集,但它卻并不是原作者論文的任意雜湊,而是由著者(布魯姆)自己(特意為中國讀者)選定的論文。因此,該譯著比較權威、準確地反映了布魯姆的理論思想精華。譯本共收錄了14篇論文,分別選自布魯姆的7部主要著作,涵涉除“誤讀理論”以外的其它幾乎所有批評思想,包括詩歌批評、宗教批評、經典批評、弗洛伊德批評等等,這使得國內研究者更全面地研究、把握其理論體系成為可能。
從“譯者序”對于布魯姆及其理論的介紹和評述來看,人們對于布魯姆的了解在隨著時代的進步、中外文化交流的擴大和深化而逐漸拓寬加深。譯者以主要的篇幅介紹了布魯姆批評的三大方面,亦即詩歌批評、理論批評和宗教批評,并對之做出了自己的分析和評價。到此期,布魯姆在接受者的心目中已形成了更為清晰、更為多元的印象:如果說《影響的焦慮》和《誤讀圖示》的譯介使讀者認識到布魯姆作為一個解構主義者的形象的話,那么《批評、正典結構與預言》的翻譯則使讀者了解到他作為詩歌批評家、宗教批評家和理論批評家的多副面孔。而隨后《西方正典》的譯介,又使接受者更清楚地認識到他作為經典批評家和經典理論家的一面。
2005年4月,布魯姆的又一部論著——《西方正典》⑧——在國內翻譯出版。它是布魯姆繼其“誤讀詩學”四部曲之后推出的又一部影響廣遠的經典力作。由于《西方正典》的引進契合了當時國內經典論爭的熱潮,因此一出版便引起了學界的高度重視和熱烈持久的討論。它的翻譯出版,為國內學界及時、全面了解、研究布氏的后期重要詩學思想——經典觀——提供了文本的便利,因為該著最為集中地反映和表達了布氏的經典思想:在該書中,布魯姆不僅探討了他對于經典性、經典形成和當代經典命運等經典領域重要論題的看法,而且還將其理論運用于實踐,詳盡分析了自文藝復興以來以莎士比亞為核心的26位西方作家作品的經典性,使讀者充分了解到在布魯姆經典理論的觀照下西方經典文學史所呈現的樣態(tài)。該書與同類著作相比前所未有的厚重性、獨特的經典理論以及其對于西方一流作家不合流俗、觀點鮮明的見解,使該著毫無疑問地成為國內外學界在論述經典問題時的必讀之書和引證常選之書,而布氏作為經典批評家的形象從此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彰顯和突出。
從“譯者前言”來看,譯者的介紹和評述又使我們對布魯姆的理論思想有了新的認知。譯者主要是從布魯姆的文學批評思想角度來進行論述的。在這篇前言中,讀者不僅可以了解到“影響的焦慮”、“創(chuàng)造性誤讀”、“對抗性批評”等在以前的譯介作品中所述及的重要論題,同時還可以了解到關于“審美自主性”、“內在互文性”、四階段(神權時代、貴族時代、民主時代、混亂時代)文學循環(huán)論、“憎恨學派”、精英文學觀、重建西方經典文學史等布魯姆在新的歷史、社會、文化語境下所萌發(fā)和表達出來的種種新的文藝命題與思想觀點,以及譯者從比較文學的角度談論布魯姆的經典批評所帶給我們的新啟發(fā)和新思考。
在本期,除了翻譯之外,介紹性的論著也不少,但相互之間重復較多,與以前的介紹相比無多大新意,不過張龍海的論文《哈羅德·布魯姆與對抗式批評》⑨值得一提。在這篇論文中,作者首次對布魯姆的學術生涯做了明晰分期,將他的學術研究分為四個階段(并得到了布魯姆的首肯):早期的浪漫主義詩歌批評,70年代的對抗式詩學影響理論,80年代的宗教研究和90年代以來的正典捍衛(wèi)。這一分期對學界的影響很大,很多學者的分期都是以此為基準的。而且,該文還針對當時國內流行的對于布魯姆流派身份歸屬的兩種不同觀點,即“解構主義者”與“讀者反映論者”之爭,在布魯姆處進行求證,并作出自己的分析論證,最后得出結論認為,布魯姆并不屬于任何流派。這對于國內的布魯姆理論身份研究和譯介來說,應該是十分具有反思意義和參考價值的。
以上是對布魯姆及其詩學在中國引介的歷時性梳理,而從共時性的角度來看,布魯姆的引介與耶魯學派其他批評家的引介相比,又有其突出的特點。從上面的引介史可以看出,布魯姆最初是以解構主義者之名被引介進入中國語境的,但是他的理論又被認為是最缺乏解構主義色彩的,因此,在引介之初,布魯姆及其理論最受忽視和輕視;但是,從80年代末開始,情況卻發(fā)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布魯姆的著作在四位學派成員中被譯介得最早(1989)、最多(5部),影響最大(《影響的焦慮》的期刊引用頻率達到300多篇/次),而被公認為最具解構主義色彩的學派成員保羅·德曼和希利斯·米勒的著作卻被譯介得相對較晚、較少,其影響也比不上布魯姆的譯著;而且,在80年代頗有影響的“西方現代學術文庫”(甘陽主編)和本世紀的“西方現代批評經典譯叢”(李歐梵、劉象愚主編)中,也未見耶魯學派其他三位成員的著作,這是為何?個中緣由應該說很復雜,但筆者認為,簡單地說,應該不是布氏的批評理論的解構主義因子吸引了國內的譯者和學者(就解構主義而言,實際上國內學者更多關注的是法國解構主義代表人物,如德里達,福柯等),而是他理論極強的獨特性、系統(tǒng)性、豐富多元性、當下性、廣泛適用性,以及與中國文化語境的高度契合性等激發(fā)了譯者和學者的濃厚興趣。
二
通過以上梳理、分析,我們不難看出,在近30年的布魯姆(詩學)引介史中,學界對于布魯姆理論思想的翻譯呈逐漸升溫和繁盛的態(tài)勢,對其介紹也越來越翔實、具體、深入,布魯姆及其詩學的面孔也日漸清晰和生動。當前國內的布魯姆譯介工作正呈現欣欣向榮的景象。
但是,回顧與反思國內的布魯姆詩學譯介歷程,我們可以發(fā)現其中存在的一些問題。第一,譯介視野需進一步拓寬,譯介力度需進一步加大。目前已有的翻譯成果無論從量還是從面的角度來講都顯得非常有限和不足。布魯姆是一位高產的文學批評家和理論家,其著作可謂汗牛充棟,而且近年來他仍在不斷地思考和寫作中,他的新作在不斷問世,與其巨大的著作總量相比,國內現有的翻譯成果可謂微乎其微;而從譯介面(譯介領域)上講,國內譯界只是對其誤讀詩學和經典批評有所觸及,而對其宗教批評和莎士比亞批評等重要方面都還未涉及;而就在其最為著名和最為核心的“誤讀四部曲”中,只有兩部著作《影響的焦慮》和《誤讀圖示》得到譯介,經典批評系列著作中也只有一部《西方正典》被翻譯。這對于主要依靠中文譯文進行學術研究的國內西方文論研究界來說,無疑是很大的缺憾:它阻礙了學界以全面、系統(tǒng)、深入的眼光審視布氏的思想和理論,而基于此所得出的結論也令人懷疑。另外,我們還應加強對國外布魯姆研究成果的譯介。在國外,有關布氏的研究性著作已經較多且水準較高,我們在翻譯布氏本身著作的同時,也應當譯介這些學術論著。勿庸諱言,由于語言的障礙,文化的隔閡,理論本身的深澀,我們對于布氏的研究進展緩慢,低水平重復和錯謬較多,而國外高水平研究論著的譯入,對于避免(與國外同行)研究重復,加深我們對研究對象的理解和認知,拓展我們的研究視閾,獲得研究方法的借鑒,提升我們的研究水平并與西方同行展開對話,無疑是大有裨益的;而反過來,研究水平的提高和理解程度的加深,無疑又能進一步促進和改善學界對于布魯姆本身著作的譯介。以此而言,對國外現有布魯姆研究成果進行譯介是十分必要并且很重要的。
第二,翻譯批評與理論譯介應同步進行,相互配合,以共同促進和保障學術譯介的健康發(fā)展。目前國內學界對布魯姆的關注主要集中在對于其理論思想的研究和探討上,而針對其理論譯介的批評和研究尚付闕如。事實上,根據筆者觀察,目前國內關于布魯姆的譯介成果存在著許多問題(以及由于翻譯而次生出來的問題),有些問題還非常嚴重,但是學界對這些問題卻忽視了。而國內許多相關研究就建基于這些有問題的譯介成果上——這樣,其研究結論的可信度就十分值得懷疑。因此,非常有必要對已有的布魯姆理論翻譯成果進行檢視與批評,以督促和矯正當前的布魯姆詩學翻譯;而從有利于當前國內布魯姆研究的角度著眼,這些翻譯批評無疑是功莫大焉。
注解【Notes】
①參見徐崇溫:《結構主義與后結構主義》,(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1986年)。
②參見特里·伊格爾頓:《西方二十世紀文學理論》,伍曉明譯(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86年)142-143。
③參見王寧:“分解主義批評在美國”,《理論與創(chuàng)作》2(1988):60-65。
④參見哈羅德·布魯姆:《影響的焦慮》,徐文博譯(北京:三聯書店,1989年)。
⑤參見哈羅德·布魯姆:《比較文學影響論——誤讀圖示》,朱立元、陳克明譯(臺北:駱駝出版社,1992年)。
⑥參見朱立元:《當代西方文藝理論》,(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年)。
⑦參見哈羅德·布魯姆:《批評、正典結構與預言》,吳瓊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年)。
⑧參見哈羅德·布魯姆:《西方正典》,江寧康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5年)。
⑨參見張龍海:“哈羅德·布魯姆與對抗式批評”,《國外理論動態(tài)》1(2005):4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