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凡　武東生

[關鍵詞]意識形態(tài)；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中性化

[摘要]學術界有一種頗具代表性的觀點：意識形態(tài)概念曾經歷過一個中性化的轉變。通過對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概念的分析發(fā)現，馬克思恩格斯確實在否定的意義上使用這一概念，但依據他們關于意識形態(tài)產生和存在條件的思想，馬克思主義也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只不過基本規(guī)定不同，所謂“中性化”問題就成為實現馬克思主義科學性的問題；列寧在并不知曉馬克思恩格斯關于“意識形態(tài)”貶斥性用法的情況下，提出了“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概念，從思想史的角度也并不存在所謂“中性化”的過程。毋寧說，這一過程本身只是不同時代的馬克思主義者，對正在發(fā)生的社會運動進行探討的結果。

[中圖分類號]B0-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257-2826（2012）12-0034-06

在關于意識形態(tài)概念問題的探討中，有一種極富代表性的看法：“意識形態(tài)”最初是一個否定性概念，在馬克思恩格斯之后，經歷了一個中性化的轉變，演變成一個描述性的概念。這種看法似乎真實地揭示了意識形態(tài)概念的變化軌跡：一方面，在馬克思恩格斯那里，“意識形態(tài)”指代的確實是一種被批判的社會現象，狹義上的馬克思主義甚至包括專門的意識形態(tài)批判理論；另一方面，我們今天卻在大張旗鼓地號召進行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建設”，“意識形態(tài)”確定無疑地成為一個描述性概念。如果不是意識形態(tài)概念中間經歷了這種中性化的轉變，似乎無法解釋這一事實——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已經成為一項需要我們長期堅持、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具有舉足輕重影響的事業(yè)。

事實果真如此嗎？如果在馬克思主義的思想傳統(tǒng)中，意識形態(tài)概念真的經歷了如此轉變，那是否意味著馬克思主義對意識形態(tài)的根本看法發(fā)生過改變？對這一問題的回答，對整個社會科學中“最難以把握的概念”的準確理解，只能通過對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概念，進行來龍去脈式的分析，才能得見真章。

一、馬克思恩格斯語境中否定性的“意識形態(tài)”

馬克思在意識形態(tài)概念發(fā)展史上的重要地位，無論如何強調都不過分，他是德語“意識形態(tài)”的創(chuàng)制者。首先在其《博士論文》中使用了德文的“意識形態(tài)”：“我們的生活需要的不是意識形態(tài)和空洞的假設，而是我們要能夠過恬靜的生活”。已有將“意識形態(tài)”與“空洞的假設”等同之意。不過，意識形態(tài)問題并非是其當時的研究主題，對于馬克思恩格斯而言，《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才是他們集中研究意識形態(tài)問題的重要著作，“意識形態(tài)”在該書中的具體用法和真實含義也代表著這個概念發(fā)展到一個重要階段。

馬克思曾經在一份聲明中對《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進行如下說明：“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對費爾巴哈、布·鮑威爾和施蒂納所代表的現代德國哲學以及各式各樣先知所代表的德國社會主義的批判?！睂⒑诟駹栔蟾魇礁鳂拥牡聡軐W視為“意識形態(tài)”，而這種“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在其被刪去的手稿中，被認為“和其他一切民族的意識形態(tài)沒有任何特殊的區(qū)別”。因此，這部馬克思恩格斯首次系統(tǒng)闡述唯物史觀并對共產主義進行科學論證的著作，同時也是他們對原有的意識形態(tài)進行系統(tǒng)批判的重要文獻，其中關于意識形態(tài)的基本思路和認識，構成了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tài)觀的理論立場和核心思想。

這部著作留下的手稿中有這樣一段話被刪除：“我們在對這個運動的個別代表人物進行專門批判之前，先提出一些有關德國哲學和整個意識形態(tài)的一般意見，這些意見要進一步揭示所有代表人物共同的意識形態(tài)前提?！彼崾玖笋R克思恩格斯進行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批判的基本思路一先一般性地揭示其產生的前提，再深入其內容進行系統(tǒng)批判。那么構成德意志的意識形態(tài)前提是什么呢？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的“序言”中同樣有一段被刪除的話對此給出了部分答案：“德國唯心主義和其他一切民族的意識形態(tài)沒有任何特殊的區(qū)別。后者也同樣認為世界是受觀念支配的，思想和概念是決定性的本原，一定的思想是只有哲學家們才能理解的物質世界的奧秘。”這種從根本上顛倒存在與意識、現實與觀念關系的做法，正是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賴以產生的哲學前提。正因為如此，馬克思恩格斯用了一個十分著名的照相機倒立成像的比喻說明意識形態(tài)家“在自己的觀念中把自己的現實顛倒過來”。

事實上，不是意識決定物質，而是物質決定意識，從根本上來說，“這些哲學宣講者的夸夸其談只不過反映出德國現實狀況的可悲”。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的虛假性恰恰在于，以青年黑格爾派為主要代表的德國哲學開展的各種批判，作為黑格爾體系解體過程的思想運動，在德國哲學家們看來是一次具有革命意義的“空前的變革”，但實際上全部批判從來沒有離開過原有“哲學的基地”。這些哲學家們“沒有一個想到要提出關于德國哲學和德國現實之間的聯(lián)系問題，關于他們所作的批判和他們自身的物質環(huán)境之間的聯(lián)系問題”。因此，“意識形態(tài)家”們的種種努力，只不過是同意識的幻想進行斗爭罷了，他們幻想著以“哲學斗爭”克服實際的矛盾和沖突，用“震撼世界的思想”使現實崩潰，這不過是在同現實的影子斗爭罷了。

盡管如此，意識形態(tài)作為一種特殊的意識，仍然是人們對現實生活有意識的反映，其特殊之處在于以“幻想、玄想和曲解”的方式表現人們的歷史和現實，而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特殊的方式，同樣需要從人們實際的生活及其變化中得到理解和說明。隨著社會生產的發(fā)展，社會分工出現，當物質勞動與精神勞動相分離時，意識“不用想象某種現實的東西就能現實地想象某種東西”，意識形態(tài)的產生才有了可能。同樣由于社會生產效率的提高和大規(guī)模分工的出現，單個人或單個家庭的利益與所有互相交往的個人的共同利益之間的矛盾隨之發(fā)生?！澳嫌谔厥饫婧凸餐嬷g的這種矛盾，共同利益才采取國家這種與實際的單個利益和全體利益相脫離的獨立形式”。作為其觀念反映的“普遍的東西”，則一般采取了“一種虛幻的共同體的形式”而成為“意識形態(tài)”，以純理論、神學、哲學、道德等形式而存在，在“國家”架構下進行著不同階級問的思想斗爭。每一個力圖取得統(tǒng)治的階級都“不得不把自己的利益說成是社會全體成員的共同利益”，通過意識形態(tài)這種虛假的“普遍利益”對其他一切階級進行實際的干涉和約束。

因此，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所討論的“意識形態(tài)”，其實就是指一種建立在唯心主義基礎上變革現實的“幻想”——以思想的批判活動解決現實問題，而這種幻想，則是在階級社會中，特殊利益假借共同利益的面目出現而在觀念世界的必然反映。正是基于以上的認識，馬克思恩格斯在這部著作中用“幻想”、“玄想”、“曲解”等詞語描繪德意志的意識形態(tài)，其貶斥之意顯而易見。

一旦認識到意識形態(tài)的虛幻性及其對人們思想的遮蔽，馬克思恩格斯對意識形態(tài)的進一步思考就是如何最終消滅它，讓人類社會的歷史真正擺脫“思想史”、“文化史”式的蒙蔽，成為真正的歷史?！耙庾R的一切形式和產物……只有通過實際地推翻這一切唯心主義謬論所由產生的現實的社會關系，才能把它們消滅”，他們由此轉向更深入地考察資本主義社會的現實。

努力的結果是他們對意識形態(tài)概念進行了堪稱經典的說明：隨著經濟基礎的變更，全部龐大的上層建筑也或慢或快地發(fā)生變革。在考察這些變革時，必須時刻把下面兩者區(qū)別開來：一種是生產的經濟條件方面所發(fā)生的物質的、可以用自然科學的精確性指明的變革；一種是人們借以意識到這個沖突并力求把它克服的那些法律的、政治的、宗教的、藝術的或哲學的，簡言之，意識形態(tài)的形式。至此，馬克思恩格斯關于意識形態(tài)概念的基本含義已經明確，此后馬克思主義認識意識形態(tài)現象的基本原則基本形成。

基于此，在最根本的意義上，馬克思恩格斯語境中的“意識形態(tài)”是一個否定性概念。正因為如此，馬克思恩格斯不滿于只是進行“哲學的斗爭”，作“解釋世界”的工作，而是明確提出“改變世界”的要求，并且實際地領導了共產主義革命運動，以消除意識形態(tài)“所由產生的現實的社會關系”來導致意識形態(tài)自身的消亡。

二、科學社會主義作為“意識形態(tài)”的科學性

如前所述，在馬克思恩格斯的語境中，“意識形態(tài)”一直被作為一個否定性概念來使用，他們當然不會把自己的思想和學說稱作“意識形態(tài)”，他們的理論工作就是要用作為“科學”的社會主義思想清除以“意識形態(tài)的形式”表達的虛假觀念。但是，根據馬克思恩格斯關于“意識形態(tài)”產生和存在的條件的思想，“科學社會主義”仍然是在“意識形態(tài)”被徹底消滅前的一種理論和學說，在此意義上說，他們的理論和學說同樣應包含在“意識形態(tài)”的范疇中。換言之，“科學社會主義”也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但相對于以往的意識形態(tài)，已經發(fā)生了根本性質的改變。就這個角度而言，我們不應給它貼上一個貶義的標簽簡單地加以否定，而所謂“意識形態(tài)”中性化的問題，實質上就變成了“科學社會主義”作為一種意識形態(tài)不斷實現其科學性的問題。

在對意識形態(tài)家們進行批判時，馬克思曾經指出，“對實踐的唯物主義者即共產主義者來說，全部問題都在于使現存世界革命化，實際地反對并改變現存的事物”。人的解放不僅包括物質方面的解放，也包括精神方面的解放，盡管“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但這種為著人的真正解放而“使現存世界革命化”的實踐，理應包括“批判的武器”這個方面。尤其在19世紀70年代后，隨著形勢的發(fā)展，無產階級專政作為資本主義到共產主義之間的過渡成為必要，而意識形態(tài)則成為無產階級專政中的必要工作。這一工作既包含上文所述對舊有意識形態(tài)的批判，也包括建立描述人們實踐活動和實際發(fā)展過程的“真正的實證科學”——科學社會主義。

馬克思恩格斯在19世紀70年代之后，使用“科學社會主義”來指稱自己的理論和學說，冠以“科學”的定語，就是為了表明他們所闡述的社會主義理論和學說有其特殊的規(guī)定，不應與其他以“意識形態(tài)的形式”呈現的“社會主義”相混淆，當然也體現了馬克思恩格斯用語中“科學”和“意識形態(tài)”的差別和對立。他們對自己的思想過程和理論創(chuàng)作始終保持高度的自覺，并非簡單地自我說明并貶斥其他的意識形態(tài)，而是以“跳出意識形態(tài)”的方式來檢討它及其借以形成和發(fā)展的現實社會關系，來保證自身理論和學說的科學性。

對于“跳出意識形態(tài)”的方法，馬克思恩格斯曾有過如下說明：“在思辨終止的地方，在現實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們實踐活動和實際發(fā)展過程的真正的實證科學開始的地方。關于意識的空話將終止，它們一定會被真正的知識所代替。對現實的描述會使獨立的哲學失去生存環(huán)境，能夠取而代之的充其量不過是從對人類歷史發(fā)展的考察中抽象出來的最一般的結果的概括。這些抽象本身離開了現實的歷史就沒有任何價值。它們只能對整理歷史資料提供某些方便，指出歷史資料的各個層次的順序。但是這些抽象與哲學不同，它們絕不提供可以適用于各個歷史時代的藥方或公式?！?/p>

建立在這種方法之上，科學社會主義作為“共產黨人的理論原理”，正如《共產黨宣言》所說：“不過是現存的階級斗爭、我們眼前的歷史運動的真實關系的一般表述”。“共產黨人的理論原理”作為一種意識形態(tài)，就是“描述人們實踐活動實際發(fā)展過程的真正的實證科學”，它的科學性在于“僅僅運用自己的知識去探討人民自己進行的社會運動”而一刻也不脫離現實的歷史。馬克思恩格斯的“共產主義”、“科學社會主義”是他們所處時代和現實條件下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絕不提供可以適用于各個時代的藥方或公式”。后來者要堅持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科學性，對馬克思主義的發(fā)展“只能從對每個時代的個人的現實生活過程和活動的研究中產生”。

當然，科學社會主義是“從對人類歷史發(fā)展的考察中抽象出來的最一般的結果的概括”，盡管并不提供適用于各個時代的現成公式，但由于“指出歷史資料的各個層次的順序”而成為“整理歷史資料”的原則。“共產主義對我們來說不是應當確立的狀況，不是現實應當與之相適應的理想。我們所稱為共產主義的是那種消滅現存狀況的現實的運動。”它承認意識形態(tài)作為人類社會分工條件下的產物，其具有歷史合理性，卻并不因此主張在意識形態(tài)問題上的相對主義，“它在自己的發(fā)展進程中要同傳統(tǒng)的觀念實行最徹底的決裂”，始終堅持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基本規(guī)定并同其他的意識形態(tài)劃清界限?！芭械奈淦鳌辈皇怯坞x于共產主義運動之外的某種東西，而是現實運動的有機組成部分。

因此，如果按照今天人們對“意識形態(tài)”的用法，將“科學社會主義”也稱作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的話，在馬克思的思想中，就像“無產階級”作為“階級”是人類歷史的最后一個“階級”一樣，這種“意識形態(tài)”應有其自身的特殊規(guī)定。第一，它代表那種從現實出發(fā)、對人們實際生活和關系的科學認識，而絕非那種不從現實的前提出發(fā)的道德、宗教、形而上學和其他的“意識形態(tài)”；第二，它以“實踐的觀念”的形式表現了那種“消滅現存狀況的現實的運動”，它把否定包括自身在內的全部意識形態(tài)來實現人的解放，即從根本上消除生產力、社會狀況與意識的矛盾作為自己的使命，而不是把自己看成“普遍”、“永恒”的東西從而脫離現實生活和社會運動。

三、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概念的形成及其當代境遇

馬克思恩格斯之后，馬克思主義理論中的“意識形態(tài)”一般不再作“科學”的反義詞，逐漸變成一個與“思想體系”有同樣含義的概念。在列寧針對“資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而提出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概念中，“意識形態(tài)”本身并無褒貶之說。

十月革命之前，俄國革命的主要任務是奪取政權、取得革命勝利，秉持“沒有革命的理論，就不會有革命的運動”理念。列寧特別提出了“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概念，強調其作為“科學的意識形態(tài)”與資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的根本對立，以便與其進行針鋒相對的斗爭：“或者是資產階級的思想體系，或者是社會主義的思想體系。這里中間的東西是沒有的（因為人類沒有創(chuàng)造過任何‘第三種思想體系，而且在為階級矛盾所分裂的社會中，任何時候也不可能有非階級的或超階級的思想體系）”。顯然，“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在內容上就是指“馬克思主義”。

如前所述，依據馬克思恩格斯關于“意識形態(tài)”產生和存在的條件的思想，他們提出的“科學社會主義”當然也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但是，他們生前從未用“意識形態(tài)”來稱呼自己的理論和學說。而此時列寧則明確提出了“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概念，并且清楚明白地強調，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中，不僅存在資產階級的意識形態(tài)，而且在與其的對立與斗爭中，發(fā)展出來了無產階級的意識形態(tài)，“意識形態(tài)”是一個中性概念，不同的意識形態(tài)只是從其所屬的階級性上看，才有了科學與否的區(qū)別。

但這絕不意味著，列寧就此完成了所謂“意識形態(tài)”概念的“中性化”過程。因為根據現存史料判斷，列寧生前沒有讀過《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一書，他并不知道馬克思恩格斯在專門討論意識形態(tài)問題的這本著作中對“意識形態(tài)”的實際用法。因此，單從語詞用法上看，列寧沒有面臨他所使用的“意識形態(tài)”與馬克思恩格斯語境下“意識形態(tài)”間的“矛盾”問題，并無實現這一所謂“中性化”的現實需要和主觀動機，或者，就思想史發(fā)展的角度而言，所謂意識形態(tài)“中性化”的過程并不存在。毋寧說，列寧直接就是從階級性人手，來闡發(fā)關于“意識形態(tài)”的基本認識。

事實上，從概念的含義來講，“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就是指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關于社會主義的根本認知，就是無產階級意識的覺醒與理論自覺。探討的仍然是理論與現實之間的關系問題，只不過在基本規(guī)定上遵循了馬克思主義的原則。

當然，在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tài)理論發(fā)展史上，列寧最大的貢獻，當屬他第一個進行了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建設的偉大探索與實踐。在“十月革命”勝利之后，俄國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社會主義從理論變成現實，真正意義上的社會主義條件下的意識形態(tài)建設問題提上日程。列寧在新的探索中意識到，要真正鞏固無產階級專政，就必須遵循社會主義改造和建設的客觀規(guī)律，改變在革命戰(zhàn)爭時期的一些理念和做法。具體而言，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工作需要由革命、戰(zhàn)爭時期的破壞性立場轉變?yōu)榉e極的建設性立場，要“從為政治和軍事服務轉到經濟建設的軌道上來”，由之前粗放灌輸的方式轉變?yōu)樵趯嶋H工作中精心推進。正是在這一背景下，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建設成為鞏固無產階級專政的重要組成部分，文化建設和思想建設作為與經濟建設相對應的環(huán)節(jié)而有了更為具體的任務和內容。“整個共產主義宣傳歸根到底要落實到實際指導國家建設。應該使工人群眾把共產主義理解為自己的事業(yè)”。而這一工作成為列寧在晚年思考和探索的重要內容。因此，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建設終于有了具體內容，在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概念提出后不久，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學說也終于確立了。

與馬克思恩格斯不同，列寧從一開始就意識到向共產主義過渡的長期性，并且有機會現實地參與社會主義社會的建設。因此，他對意識形態(tài)問題的思考，更多的是出于現實的考量，立足于意識形態(tài)現象在當時的現實存在，從鞏固無產階級專政的角度出發(fā)，對如何從事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建設，進行了深入的思考和實際的嘗試。當然，就像有學者指出的那樣，他關于社會主義條件下意識形態(tài)問題的思考，在馬克思恩格斯那兒也已有萌芽?！巴瑯樱谏鐣髁x社會中也需要有一種能夠指導人們的行動的思想體系——馬克思主義，但這種思想體系的內容卻不是‘虛假的，而是‘科學的。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對社會主義‘道德和精神方面一般特征的說明，實際上也證明了這一思想。”

馬克思主義傳到中國以后，意識形態(tài)問題也同樣成為中國馬克思主義者思考的重要問題。從意識形態(tài)概念最初被引入中國，到“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第一次在中央文件中出現，再到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建設的大力開展，中國共產黨基于自身國情，按照馬克思恩格斯當初提出的方法，在堅持馬克思主義基本規(guī)定的前提下，調整對于意識形態(tài)問題的具體思考。譬如，在社會主義革命過程中，產生了思想政治教育“生命線”的論斷，表達了對意識形態(tài)及其教育的特別重視；改革開放時期，明確提出“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基本路線，對社會主義條件下的意識形態(tài)工作進行了科學定位；等等。

今天，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建設已經成為一項我們需要在社會主義社會中長期堅持的事業(yè)，一項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具有舉足輕重的工作。因為中國不僅處于向共產主義過渡的社會主義社會，而且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對于無產階級專政來說，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建設是必須長期堅持的工作。這一過程中，“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的提出，為中國共產黨進行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建設，賦予先天的合法性和合理性，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建設，則提供了這一工作的現實著力點。

綜上，在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傳統(tǒng)中，“意識形態(tài)”最初是一個否定性概念，在馬克思恩格斯之后則是一個中性概念，出現了“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概念，并且“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在今天還需要加強建設，這都是確定無疑的事實。但是，這絕不意味著“意識形態(tài)”概念在其中經歷了一個神秘的轉化過程，那種所謂“意識形態(tài)”中性化的說法并不成立，毋寧說，這只是每一時代的馬克思主義者，根據各自時代的社會生活和現實關系，對正在發(fā)生的社會運動進行探討的結果。而這恰恰是馬克思主義關于理論和實踐相統(tǒng)一原則的具體運用，恰恰體現出當初馬克思恩格斯在意識形態(tài)問題上所堅持的基本立場。

[責任編輯孔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