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屏方等

摘要一般認為：共時詞典描寫的是語言系統(tǒng)的橫截面，無須考慮語言在歷時維度上的縱向發(fā)展。本文認為：在歷時演變過程中，義位意義的繼承性對共時平面詞典釋義的精確性可能產生影響，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義位語義負載量的增減以及義位中某一意義成分的余存。在共時詞典的釋義中應適當?shù)夭扇v時視角。

關鍵詞共時歷時釋義

對語言的研究，一個重要的步驟是置于歷史發(fā)展的進程中予以考察，因為“一定的語言狀態(tài)始終是歷時因素的產物”。語言的共時態(tài)既是語言歷時態(tài)發(fā)展、沉淀的結果，同時也是歷時態(tài)進一步發(fā)展、變化的基礎。

對義位意義的發(fā)展演變，歷時性的語文詞典給予了足夠的重視，比如《牛津英語詞典》和《漢語大詞典》，采用分列義項以及配置相應書證的方法，力求呈現(xiàn)出詞目詞意義發(fā)展演變的歷時性鏈條。與之形成對照的是：在共時詞典的編纂中，一般很少考慮到義位意義演變對釋義的影響。一個普遍性的看法是：作為斷代詞典，共時詞典描寫的是語言系統(tǒng)的橫截面，無須考慮語言在歷時維度上的縱向發(fā)展。但是，“純粹的共時，只是理論上的概念，實際上是辦不到的”。在共時詞典的編纂中，歷時性原則不僅僅應當體現(xiàn)在收詞立目、義項劃分和排列等方面，同時也應體現(xiàn)在釋義中。本文認為，義位意義的演變對歷時詞典的影響是絕對的、普遍的，其表征方式是顯性的；而對共時詞典的影響則是相對的、局部的，表征方式多為隱性的，因而容易被忽略?；谏鲜鲈颍疚闹荚诳疾旃帕x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余存及其對共時詞典釋義的影響，力圖為共時詞典釋義提供一個歷時視角。

一、相關研究述評

對義位意義在歷時維度上的傳承性研究，多在義素分析的視角下進行，主要分為兩類：

一是以詞位為分析單位，考察同一詞位在歷時發(fā)展過程中所包含的義位在數(shù)目上的變化。張志毅、張慶云稱之為詞位的豐化和簡化，前者指詞位中義位數(shù)目的增加，后者指詞位中義位數(shù)目的減少。通過比較歷時詞典和共時詞典的釋義，可以明顯看出詞位豐化和簡化的過程。比如在《漢語大詞典》中，“走”有“跑”義，而在以現(xiàn)代漢語為描寫對象的詞典中，這一義項已經淡出?？梢?，詞位的豐化和簡化體現(xiàn)在同一詞目下義項的多寡方面，與特定義項內部的釋義精度無關，因此不是本文要探討的問題。

二是深入到詞位內部，分析同一詞位內部本義與各引申義之間的傳承關系，其分析過程主要憑借義素分析進行。蔣紹愚先生指出：新義位都是在本義的某一個義素的基礎上，或者在整個義位的基礎上得以派生的。張聯(lián)榮的觀點也大致相似，認為在詞義的引申過程中，會產生“遺傳義素”，即“構成本義義位的義素傳遞下來，從而生成新的引申義位”。張福德認為，所謂遺傳義素，就是從上一個義位中傳遞下來，在新的義位中起重要作用的義素。上述觀點，證明了意義演變過程中某一義素在歷時鏈條上的繼承性，為從歷時維度審視詞典釋義提供了理論基礎。但是，此類研究多局限于古漢語詞匯研究方面，對義位經歷時演變后在共時平面上意義的相對固化以及在詞典中的表征形式則很少涉及。

二、歷時視角下詞的意義演變對詞典釋義的影響

在意義歷時演變的過程中，義位意義的繼承性對共時平面的詞典釋義主要在兩個方面產生影響：(1)義位語義負載量的增減；(2)義位中某一意義成分的余存。

1義位歷時語義負載量的增減

我們首先考察在歷時維度上義位語義負載量(semantic load)趨簡的情況。以“雙腳向前移動”這一典型群為例。在古漢語中，表“雙腳向前移動”的義位通常內化了“地點”角色。比如：“行”原指“堂上小步”；“走”則為“堂下疾趨”；“趨”為“門外快走”；“奔”則指“大路疾走”。而在現(xiàn)代漢語中，“地點”參數(shù)在上述義位中已經脫落。義位意義在歷時發(fā)展過程中語義趨簡，表現(xiàn)為義位語義負載量變小，釋義也趨于簡單。在共時詞典釋義中，語義趨簡的義位一般不會出現(xiàn)釋義偏差。

在意義的歷時演變中，另外一個重要趨勢是義位語義負載量的增加。以古漢語中指稱“洗”的典型群為例?！跋础痹诠糯鷿h語中，受事客體只能是“腳”?！稘h書·黥布傳》中有“(布)至，漢王方踞床洗，而召布人見?！鳖亷煿抛ⅲ骸跋矗阋??！痹凇墩f雅》中，對各種各樣的“洗”有詳細的說明：“沐”用于“頭發(fā)”；“沫”用于“臉面”；“浴”用于“身”；“濫”用于“上身”及“下身”；“澡”用于“手”；“盥”也用于“手”，但是指水自上流于器，以手承之而洗；“洗”用于“足”；“湔”用于“衣物”?？梢?，在古漢語中，指稱各類型“洗”的義位，其受事客體基本上呈互補分布。其中，“濯”屬于認知上的基本層次范疇，在語言系統(tǒng)中的地位相當于現(xiàn)代漢語中的“洗”。這從《楚辭·漁父》中的“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中可以得到證明。而在現(xiàn)代漢語中，“濯”的地位由“洗”取而代之。

從歷時角度看，在古漢語中，“洗”用一個音節(jié)表示了現(xiàn)代漢語中的一個義叢?？腕w角色“足”是“洗”意義中必然出現(xiàn)的部分；而在現(xiàn)代漢語中，“腳”已經從“洗”的意義中分離出來，對“洗”的黏附程度大為降低，成為“洗”的眾多可能搭配中的一種。而且，在古代漢語中，“洗”這一行為的憑借只能是“水”。但是，在現(xiàn)代漢語中，“水”只是“洗”這一動作發(fā)生的典型憑借而已。因此，在繼承“洗”原始意義的基礎上，現(xiàn)代漢語中的“洗”在“憑借”和“直接客體”兩個參數(shù)上，語義負載量增加，義值增大，即：

洗：S_古古＝用水₊(憑借)

從“切磋”的釋義中可以看出：“切磋”的意義經歷由具體而抽象的過程，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意義與古漢語中“加工骨頭和象牙”的聯(lián)系幾近不可考，意義中所內化的意義參數(shù)除了方式參數(shù)“反復”＝之外，主體參數(shù)、義核、客體參數(shù)等的語義賦值已經完全改變。相比之下，“琢磨”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的釋義，表現(xiàn)出非常明顯的傳承性。比如：琢磨：①反復+加工+玉石+使成器物；②反復+加工+文章、作品+使之更加完善。

2義位中意義成分的余存

從構詞上看，從古漢語到現(xiàn)代漢語的一個重要特點是單音節(jié)詞的雙音節(jié)化。關于現(xiàn)代漢語雙音節(jié)復合詞中詞義與語素義的關系，一種觀點是：在漢語詞由單音節(jié)向雙音節(jié)發(fā)展的過程中形成一些等義詞。在漢語詞典釋義實踐中，上述觀點經常得以貫徹，表現(xiàn)在對雙音節(jié)復合詞采用同義對釋的釋義方式。比如：購買買。[《現(xiàn)代漢語詞典~(1978、1983、1996、2002、2005)；《現(xiàn)代漢語學習詞典》(1995)；《應用漢語詞典》(2∞0)；《現(xiàn)代漢語規(guī)范詞典》(2004)；《HSK漢語8000詞詞典》)(2004)；《商務館學漢語詞典》(2006)]

盡管出版時間不一，編者各異，但上述六部詞典都使用“買”對“購買”進行解釋。這種處理方式實際上蘊含了如下兩種預設：(1)在“購買”這一聯(lián)合結構中，“購”和“買”作為構詞語素，語素義上沒有差異，都表示“買”，二者疊加，形成義素組合中的羨余現(xiàn)象；(2)“購買”是一個偏義復詞，“購”作為構詞語素，不參與意義構成，只是出于漢語雙音化發(fā)展的需要，起到增加音節(jié)的作用。

上述兩種預設對相當數(shù)量的雙音節(jié)復合詞是不正確的。因為在語言表達過程中，不同語言單位的等同無別不符合語言使用的經濟性原則?！百I”和“購買”在意義上必定有重合的部分，這是二者意義相近的基礎；但同時至少在意義的某個方面是相異的，這是二者并存的理由。該假設需要相關語料進行證實，下面是歷時和共時兩方面的實例。

《廣雅·釋言》：“購，償也。”《說文》“購，以財有所求也”段注：“懸重價以求得其物也?！薄妒酚洝ろ椨鸨炯o》：“吾聞漢購我頭千金，邑萬戶?！蔽奶煜椤吨改箱浐笮颉罚骸案F餓無聊，追購又急。天高地迥，號乎靡及?！笨梢姟百彙钡谋玖x是“懸賞征求，高價收買”，且其購求對象往往不是常規(guī)商品，而是敵人、罪犯，或是要爭取的人。

除人之外，“購”的客體也可以是珍貴的物品，通常為名人書畫。比如：《漢書·張安世傳》：“后購求得書?！薄短茣ゑ宜炝紓鳌罚骸暗鄯讲┵復豸酥??！?/p>

近代漢語中，購買一般的東西也可稱之為“購”。如龔自珍《病梅館記》：“余購三百盆，皆病者?！薄肚迨犯濉け尽罚骸罢埩顑蓮V督臣續(xù)購大小洋炮?！?/p>

從歷時角度對“購”所出現(xiàn)的意義變體進行梳理，大致如下：

購₁：當權者或敵對一方+重金+尋求+逃跑者、敵人

購₂：重金+買十珍貴物品

購₃：重金+買+某種商品

在北京大學漢語語言學研究中心古漢語語料庫(http：//ccl，pku，edu，cn：8080/ccl corpus/)中搜索“購”，共得914項。以前50項為例，表“重金以求”之義的高達42例。

現(xiàn)代漢語中，“購”由詞變?yōu)檎Z素。在構成新詞后，其本義是否余存需相關語料支持。檢索北京大學漢語語言學研究中心現(xiàn)代漢語語料庫，共有“購買"13977條，網(wǎng)上可瀏覽頁面為100頁(每頁50條)。通過隨機量表抽取5個頁面——094、091、056、024和096——為分析語料，在所考察的250個“購買”中，除去作定語和作動詞不帶賓語的26例外，余224例。其賓語分為如下小類：計算機、飛機、汽車等設備47例；土地、住房、荒山等36例；各類商品34例；債券、股票、購物券等27例；黃金、珠寶、美元、藝術品20例；圖書等文體用品15例；專利技術11例；剩余34例比較分散，包括武器、車票、石油、公司、影片、樹苗、濃縮鈾、輕水反應堆等等。可見，“購買”與價格較高的物品搭配的趨勢較明顯，但“各類商品”34例、“圖書等文體用品”15例以及“剩余34例”顯然不能全部歸入“價格較高物品”之列，我們以“各類商品”為例進行具體分析?！案黝惿唐贰笨煞譃槿悾?1)無法從語境中分析商品價格高低的；(2)價格較高的；(3)價格較低的。分別為18例、15例、1例D03。不考慮無法比較的18例，“購買”與高價物品的搭配頻數(shù)遠遠高于低價物品。而在同一語料庫中，“買”共有68207項，其賓語幾乎涵蓋了貿易活動的方方面面，無法像“購買”那樣，對其賓語進行歸類。

可見，“購買”和“買”的義域有明顯不同，其義值也有差異。將“購買”視為“購+買一買”，忽略了“購買”中“購”的義素余存，抹殺了二者的差異。因此“購買”的詞典釋義應調整為：購買：買，尤指買入價格較高的物品。

3同素義族中的義素余存

從歷時角度看現(xiàn)代漢語的構詞變化，可以發(fā)現(xiàn)漢語的雙音節(jié)化過程中伴隨著另一種構詞趨勢，即以單音節(jié)詞為中心，形成龐大的同素義族。在對同素義族進行釋義的過程中，往往會形成連鎖反應。即：如果在同素義族中占核心地位的語素的釋義顯現(xiàn)了意義的歷時傳承，則整個義族的釋義大致也會如此。反之亦然。以“習”為例?！傲暋钡谋玖x是：鳥+反復+飛?！墩f文》：“習，數(shù)飛也?！薄傲暋焙髞硪隇椤胺磸?練習+某事”，如《論語·學而》中“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梢?，在“習”的意義引申過程中，方式角色“反復”成為遺傳義素。在“補習”、“復習”、“練習”、“溫習”、“學習”、“習見”、“習染”等義位中，“習”作為構詞語素，其“反復”義仍然存在并參與到新的復合詞的意義構建中?，F(xiàn)代漢語詞典對“習”同素義族的釋義，較好地反映了“習”的意義傳承。比如：

練習反復學習實踐，以求動作熟練，水平提高。

(《應用漢語詞典》)

練習反復學習，以求熟練。

(《HsK漢語8000詞詞典》)

練習反復學習實踐，以求熟練。

(《現(xiàn)代漢語學習詞典》)

三、歷時視角下共時詞典的釋義策略

1非等同原則

詞典釋義過程中，首先應該堅持義位的“非等同性”——即在同一語言系統(tǒng)中，兩個獨立使用的“同義”義位原則上不可能完全相同，在某個維度上應該存在著差異。詞典編纂者的任務之一是找出這些差異，并在詞典中向詞典用戶顯示。

雙音詞是漢語詞匯的主體。通常認為，雙音化是詞匯化的主要結果，在該過程中羨余現(xiàn)象隨之產生，從而導致詞匯意義的喪失，形成“語義褪色”(semantic fading)或“語義漂白”(semantic bleaching)，“有的語素義弱化到趨于零……這類語素成為羨余信息之一”。

清華大學對現(xiàn)代漢語中777個雙音節(jié)復合詞進行計算機分

析，將詞義與語素義的關系分為5類：(1)合義。即A+B＝AB，如“品德”。(2)加義。即A+B＝AB+C，如“景物”。(3)同義。即A+B＝A＝B，如“聲音”。(4)偏義。A+B＝A/B，如“兄弟”。(5)轉義。即A+B＝c，如“毛病”。其中，合義型259個，占33％；加義型440個，占56.7％；二者合計占89.7％。由此可見：多數(shù)情況下，復合詞的兩個構詞語素都不同程度地參與了意義的最后合成。

應該承認，在單音節(jié)詞的雙音化過程中，可能會產生意義的虛化。但是，另一方面，在相當數(shù)量的雙音節(jié)義位中，某些單音節(jié)義位意義會有不同程度的余存。因此，在單音節(jié)詞與所對應的雙音節(jié)詞并存的情況下，不加甄別地在二者之間劃等號，很可能會掩蓋義位意義之間的細微差異。在外向型學習詞典中，對義位細微差異的揭示更為重要。

2歷時繼承性原則

詞典編纂是一項繼承性非常明顯的語言工程?！霸~典過去不是，現(xiàn)在不是，將來也不可能是‘全新的……現(xiàn)代詞典編纂者同樣十分依賴前人的成果。”著名詞典學家茲古斯塔在論及雙語詞典編纂時，認為“如果已經有了一部優(yōu)秀的綜合描寫性的單語詞典，那么雙語詞典編纂就處于一種令人羨慕的地位……如果原語和譯語詞典各有一部，就更好了”。藍本詞典的重要性可見一斑。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編纂中，除其他共時詞典外，參閱優(yōu)秀的歷時詞典，比如商務印書館《古代漢語詞典》(1998)，有助于編者在一開始就注意到詞目在歷時維度的發(fā)展脈絡，并通過語料庫進行驗證。比如在古漢語中“纖”由“細紋絲帛”引申出“細，微小”義，在現(xiàn)代漢語“纖長”、“纖塵”、“纖巧”、“纖弱”、“纖柔”、“纖細”乃至“纖維”的釋義中，“細、微小”作為余存義素應在這些詞的釋義中體現(xiàn)出來。

在共時詞典編纂中，一般很少考慮義位意義演變。主要原因是：由于人類交際活動的連續(xù)性，語言系統(tǒng)的發(fā)展變化只能是漸變的、潤物細無聲的，因而也容易被忽略。義位意義的演變尤其如此。但是，義位的共時意義，必定是對其歷時意義的繼承、調整、引申或完全改變。在詞典編纂過程中，割裂意義發(fā)展過程中相關意義成分的傳遞性和繼承性，往往會導致既“昧于古”，也不“明于今”的局面。

附注

[1]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高名凱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

[2]黃建華，詞典論(修訂版)，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1。

[3][11][12]張志毅，張慶云，詞匯語義學，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4]蔣紹愚，古漢語詞匯綱要，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5]張聯(lián)榮，詞義引申中的遺傳義素，北京大學學報，1992(4)。

[6]張福德，談詞義引申中的遺傳與突破，中國人民大學學報，1997(2)。

[7]張志毅，張慶云，詞和詞典，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4。

[8]武占坤，王勤，現(xiàn)代漢語詞匯概要，呼和浩特：內蒙古人民出版社，1983。

[9]在這18例中，有3例與“購買”搭配主要是因為語體原因。比如“消費者購買這種開關，可能會造成嚴重傷亡事故”等；有4例是因為音節(jié)上的和諧。比如“消費者從近購買，從便購買”。余11例，比如“購買食品、購買年貨”，與“買”和“購買”搭配均可。

[10]該例為“購買優(yōu)惠、廉價商品”。

[13]張春新，對外漢語教學字典探索，辭書研究，2003(3)，

[14]Landau s L，Dictionaries：The Art and craft Lexicography，London：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1。

[15]茲古斯塔，詞典學概論林書武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3。

[16]對于藍本詞典，本文是指以一(多)部詞典作為語料來源或參考資料，而不是完全復制其釋義，或者稍加改動移植過去。

(于屏方魯東大學漢語辭書研究中心煙臺264025)

(杜家利魯東大學外國語學院煙臺264025)

(責任編輯王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