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斐
上初中三年級那年秋天,我變得脆弱而敏感,繼母的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都讓我感到壓抑。一天,我坐在校園角落的一棵大樹下,秋日的陽光篩落在樹陰里,斑斑點點,一如我凌亂的心事。
這時候,班主任盛老師走過來,關切地問:“你病了,還是想家了?”面對慈愛的老師,我把心中的苦惱盡情地傾吐出來。他靜靜地聽完,撫著我的頭語重心長地說:“記住,孩子,沒有人該為你做什么,因為生命是你自己的,你必須為你自己負責任。”這算不上如花妙語,但就是這樸實的話,猶如一杯清水,滋潤了我年輕的生命。
走出樹陰,一縷陽光探進我的心田,那一刻,我仿佛聽到陽光的聲音。后來,我也做了教師,盛老師就成了我的榜樣。他讓我知道,一個優(yōu)秀的老師,除了嫻熟的教育技巧以外,更要有一顆充滿大愛的靈魂,時刻散發(fā)著愛的芬芳。
小賓是一個不幸的孩子,一場重病使他落下殘疾,口齒不清,手腳也不靈便。剛接手這個班時,他幾乎處于自閉狀態(tài),不與任何人交流,坐在墻角像個可憐的多余人。
一開始,無論我說什么,他都冷冷地好像沒聽見,甚至露出很討厭我的樣子。我并不介意,耐心地接近他。慢慢地,他的眼神變得溫和了;我講張海迪、海倫·凱勒的故事時,他不再捂上耳朵;我握著他的手矯正字形時,他也不再故意把手甩開。但他仍然不理我,直到有一天下雨,我送他回家,總算聽到他說了一聲“謝謝”。
第二天的作文課上,他破天荒地舉了手,我馬上點了他。當時是讓大家談理想。他說長大后想開一個鞋店,專門為殘疾人定做鞋子。多么善良的孩子啊,那一刻我熱淚盈眶。
從此,教室里時常能聽到他的笑聲,雖然聲音有點怪,卻也是班集體中一個和諧的音符。
我以為他跟健康的孩子已沒什么兩樣,但有一件事卻讓我知道,結(jié)論下得太早。
一天早晨,我來到教室,發(fā)現(xiàn)是他們組值日,別的學生都在干活,他卻靠在一旁看小人書。我問他為什么不去幫同學干活,他依舊頭也不抬,輕描淡寫地說:“我能干啥?在家里我什么都不干!”
那一刻,我真的好失望,一把奪過小人書,狠狠地扔在地上。他委屈地哭了,我卻一頓斥責:“哭什么哭?你還算得上男子漢嗎?一個人要想讓別人看得起,首先得看得起自己!老師嚴格要求你,是因為在老師眼里,你跟其他同學一樣,你又有什么理由把自己當成殘疾人?難道你連擦桌子都不會嗎?”連珠炮似的呵斥反倒使他平靜下來。他什么也沒說,回教室干活去了。
回到辦公室,我有些不安,他畢竟是個孩子,我的話是不是太重了?一整個上午,我好幾次到教室外隔著窗戶觀察他。盡管他沒有什么反常行為,但我還是不放心。
沒想到,當天下午,他的家長卻送來了一封感謝信。信中寫道:“您不僅教會孩子知識,更教會他如何做人。別人給他的是可憐和同情,您卻給了他理解和鞭策?!?/p>
多么善解人意的家長?。】赐陙硇?,我心里充滿了感恩。一抬頭,發(fā)現(xiàn)小賓正在偷偷地看我,師生二人忍不住相視一笑。我知道,他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