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離騷》是我國古代最長的浪漫主義政治抒情詩，在我國古典文學史上享有不可撼動的地位?！峨x騷》中的文化負載詞類型多樣，意蘊深長，其翻譯在極大程度上影響著譯文的譯介效果。本文從生態(tài)翻譯視域出發(fā)，結合實例對《離騷》中文化負載詞俄譯所使用的翻譯策略進行探究和分析，從而論證生態(tài)翻譯理論能夠有效指導對于文化負載詞的研究，并對中國古典詩歌的翻譯工作起到一定的借鑒作用。

【關鍵詞】生態(tài)翻譯；《離騷》；文化負載詞；俄譯

【中圖分類號】H35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16-0066-06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16.019

一、引言

近年來，為弘揚中華文化，提升我國文化軟實力，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對文化負載詞及其翻譯進行研究。在《離騷》的俄譯中，由于中國和俄羅斯在風俗文化、歷史進程、生活習慣等方面存在差異，因此對于文化負載詞的翻譯則顯得尤為重要。同時，在20世紀后半期，公眾對于生態(tài)文明問題的重視程度日益加深。這種趨勢為生態(tài)思想與翻譯理論的跨學科結合創(chuàng)造了條件。然而，就中國目前研究現(xiàn)狀而言，對于《離騷》俄譯本的研究所使用的翻譯理論較為匱乏且單一，同時沒有從生態(tài)翻譯理論視角對其中的文化負載詞進行分析的相關研究。

鑒于上述研究背景，本研究從生態(tài)翻譯理論視角出發(fā)，以《離騷》原版和阿赫瑪托娃譯本中的文化負載詞為研究對象，通過分析譯者對翻譯生態(tài)環(huán)境的適應及其在翻譯過程中所使用的翻譯方法及策略，從而加深目標讀者對我國古典詩歌的理解，并對中國古典詩歌的翻譯工作起到一定的借鑒作用。

二、《離騷》及其俄譯本研究概況

《離騷》由中國戰(zhàn)國時期詩人屈原所作，是中國古代最長的浪漫主義政治抒情詩。詩篇以詩人自述身世、遭遇、心志為中心，“以戴高冠、佩香草的形象，獨立不遷的人格魅力，繾綣惻怛的千古愁思，征服了歷代的文人騷客”[1]。

作為屈原的絕唱，《離騷》亦是世界文學史上“一顆光照千古的明珠”[2]?！峨x騷》的第一個俄譯本出版于1954年，該譯本由俄羅斯?jié)h學家費德林逐字逐句進行翻譯，并由俄羅斯詩人阿赫馬托娃調整潤色后出版發(fā)行[3]。該俄譯本的問世不僅推動了俄羅斯對于屈原及其作品的研究，也標志著一個新的研究階段的開始。

安娜·安德烈耶夫娜·阿赫瑪托娃（Анна Андреевна Ахматова，1889-1966）被譽為“俄羅斯詩歌的月亮”，她是俄羅斯白銀時代的代表人物，其詩歌創(chuàng)作藝術則是普希金的傳統(tǒng)的繼承者[2]。尼古拉·特羅菲莫維奇·費多連科（Николай Трофимович Федоренко，1912-2000）是俄羅斯著名漢學家，他曾著有多種介紹我國文學藝術的專著。他認為“漢學家們不掌握語言藝術[2]”，因此不免會局限于字面理解，而這種理解和翻譯詩歌的藝術性恰恰是無法相容的。因此，他邀請詩人阿赫馬托娃共同進行《離騷》的翻譯工作，力求揭示屈原在原詩中表達的思想感情，從而喚起讀者思想感情上的共鳴。

迄今為止，《離騷》共計有四個俄譯本，按時間順序，分別由阿赫瑪托娃與費德林、亞歷山大·伊里依奇·吉托維奇、阿里夫列德·伊萬諾維奇·巴林以及瓦列里·弗朗采維奇·別列列申譯成。

2000年8月，俄羅斯圣彼得堡《晶體》出版社出版了由格利欣科夫主編的《屈原》一書，其中包含《離騷》的前三個俄譯本。本研究將基于阿赫馬托娃與費德林所翻譯的《離騷》俄譯本（本文所有俄文詩句均出自該譯本）[4]，運用生態(tài)翻譯理論，對其中的文化負載詞進行研究。

三、理論及概念基礎

為進一步明確本文的研究內容，筆者在該部分中對生態(tài)翻譯理論和文化負載詞的概念等進行了闡述：

（一）文化負載詞

1.文化負載詞的定義及分類

在進行本次研究之前，首先需要界定本次研究的中心概念，即文化負載詞的定義，從而在明確其定義的基礎上選取合適的翻譯理論以及翻譯策略，增強文化負載詞案例分析的準確性。

語言和文化相互依賴并塑造彼此。翻譯活動也正是基于語言和文化這兩個相互關聯(lián)的因素展開的。對于中國和西方國家在歷史發(fā)展、社會風俗、宗教信仰以及日常生活等多方面所存在的差異性而言，語言層面上將之反映為某些具有文化特色的詞，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文化負載詞”。

目前學界對于文化負載詞的分類并沒有統(tǒng)一的劃分標準，大多數(shù)學者都從文化的角度出發(fā)，對文化負載詞進行分類。目前關于文化的分類使用較為普遍的是美國翻譯家尤金·奈達的觀點。他根據(jù)文化的來源將之分為五大類：生態(tài)文化（ecological culture）、物質文化（material culture）、社會文化（social culture）、宗教文化 （religious culture）和語言文化（linguistic culture）[5]?；诖耍P者按照奈達對于文化的分類，將文化負載詞分成了與之相應的五大類，即：生態(tài)文化負載詞、物質文化負載詞、社會文化負載詞、宗教文化負載詞以及語言文化負載詞。

2.相關概念下的前人研究

近年來，隨著中華文化不斷向外傳播，具有中華文化特征的文化負載詞也受到學界的廣泛關注。同時，隨著中俄兩國合作日益密切，越來越多的學者躋身于我國文化負載詞的俄譯研究。

例如，2015年，學者張文娟基于功能對等理論，對李白詩歌中文化負載詞在俄譯作品中所產生的效果進行了探究，有利于中俄兩國在文化層面的溝通與交流，對弘揚中國古典詩歌具有借鑒意義[6]。2021年，學者趙衛(wèi)從目的論視角下對《酒國》中文化負載詞的俄譯進行了研究，說明了譯者在目的論視角下對《酒國》俄譯本中文化負載詞的翻譯所使用的翻譯策略，豐富了目的論這一翻譯理論在俄譯文學作品中的應用[7]。這些學者的研究豐富了文化負載詞的研究視角，對我國文化負載詞的俄譯研究具有借鑒意義，同時也有利于推動中華文化更好地走向世界。

（二）生態(tài)翻譯理論

1.定義與起源

生態(tài)翻譯理論是由清華大學教授胡庚申所提出的翻譯理論，它是“運用生態(tài)理性，從生態(tài)學視角對翻譯進行綜觀的整體性研究”，是一個“翻譯即適應與選擇的生態(tài)范式和研究領域”[8]。

生態(tài)翻譯學可以被認為是對翻譯適應選擇論的發(fā)掘，擴展和促進。該翻譯理論“以翻譯生態(tài)與自然生態(tài)的類似性和同構性為基礎，以生態(tài)學的整體觀為方法論，以華夏傳統(tǒng)文化中的生態(tài)智慧為支點，以譯者與翻譯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相互關系為研究對象”[9]。

2.翻譯原則與翻譯方法

生態(tài)翻譯理論的翻譯原則可以被概括為“多維度適應與適應性選擇”；其翻譯方法可以被認為是“多維”轉換，其中主要集中于“三維”轉換上，即語言維度、文化維度和交際維度的適應性轉換[9]。

語言維度的適應性選擇轉換是指在進行翻譯時譯者在語言形式方面做出的適應性選擇轉換，這種語言維的適應性選擇轉換體現(xiàn)在不同方面和不同層次上[10]；文化維度的適應性選擇轉換強調“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關注雙語文化內涵的傳遞與闡釋”[10]，“克服文化差異造成的障礙，努力保護兩種語言的文化生態(tài)的平衡與和諧，以保證信息交流的順利實現(xiàn)”[9]；交際維度的適應性選擇轉換要求“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關注雙語交際意圖的適應性選擇轉換”[10]，“追求的是原文和譯文的交際生態(tài)能夠得到最佳的維護和保持”[9]。

3.理論發(fā)展

在21世紀初期，一種新的翻譯研究模式——生態(tài)翻譯學開始出現(xiàn)并蓬勃發(fā)展。這種模式經歷了二十多年的“自我創(chuàng)建、自我確證、自我發(fā)展與自我完善”[11]，從而產生了許多創(chuàng)新性的理論觀點，推動了翻譯研究的深入發(fā)展，并成為翻譯研究領域的寶貴資源，踐行者眾，被譽為“當代中國翻譯理論話語的典型代表”[12]。

四、《離騷》中文化負載詞語料的收集與分析

為對《離騷》中文化負載詞的翻譯進行更為系統(tǒng)的分析，筆者結合文化負載詞的定義與分類，對《離騷》中所出現(xiàn)的文化負載詞進行了更加詳細的分類：

（一）語言文化負載詞

多種因素如族群、地域以及歷史時期共同塑造了語言的多樣性。而中華文化的精髓往往能從各類型的語言元素中得以體現(xiàn)，例如俗語、方言和歷史典故等，這些元素即為語言文化負載詞。語言文化負載詞在《離騷》中則體現(xiàn)為“具有中國特色的古語詞匯和詩歌格律等”[13]。

《離騷》的語言特征值得仔細推敲。首先，《離騷》中使用了大量比興手法，以香花、香草與禽鳥來寄托情感；其次，《離騷》句式節(jié)奏分明，使用了對偶的修辭手法，同時每節(jié)中以兩個“兮”字連接，增強了詩歌的節(jié)奏感和音律美；最后，《離騷》中大量運用了楚地的方言，例如“汩”“羌”等，具有濃厚的地方特色；同時，大量使用雙音實義二字結構，大量使用聯(lián)綿詞：菲菲、相羊等，豐富了詩歌的節(jié)奏感和音調美[14]。

（二）生態(tài)文化負載詞

進步的民族生態(tài)文明可以通過語言中的詞匯來體現(xiàn)，這些詞匯涵蓋了地理位置、氣候條件、動植物等諸多方面。筆者將《離騷》中所出現(xiàn)的生態(tài)文化負載詞分為地理環(huán)境、山河、動物、植物、季節(jié)氣候等幾大類，其中以表示地理環(huán)境類的文化負載詞：昆侖、西海、瑤臺、春宮等和表示植物類的文化負載詞：申椒、杜衡、菌桂等最為典型。

社會文化負載詞：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形成了能夠反映不同歷史、文化、政治、經濟等多個方面的詞匯，是人類社會文化的標志。在《離騷》中，社會文化負載詞可以細化為以下幾類：風俗傳統(tǒng)、歷史文化、社會活動、人物稱謂等；例如《楚辭》中的《九歌》與《九辯》以及詩中多次提到的堯帝與舜帝。

（三）宗教文化負載詞

《離騷》中的該類詞語主要涵蓋宗教信仰和神話傳說兩個方面，其中大量出現(xiàn)神話類型的宗教文化負載詞：如飛廉、鸞皇、雷師、帝閽等。

（四）物質文化負載詞

強調與人類社會生活相關的事物[13]，通常體現(xiàn)在衣食住行等方面。筆者將《離騷》中的物質文化負載詞分為服飾、交通、器具、建筑、食物等幾個方面；例如表示交通工具的“皇輿”與“玉轪”；表示生產工具的“方圜”與“繩墨”以及表示食物的“椒糈”等詞。

五、生態(tài)翻譯理論視角下

文化負載詞的俄譯分析

綜合上述觀點，筆者從生態(tài)翻譯理論的三個維度出發(fā)，對《離騷》及其俄譯本中的文化負載詞進行研究與分析，從而考察譯者在進行翻譯時所使用的翻譯策略及其翻譯傾向，并得出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所作出的適應性選擇。

（一）語言維度

例1：

原文：邅吾道夫昆侖兮，路修遠以周流。

譯文：На Куэньлунь лежит моя дорога，

Я в даль иду， чтоб весь увидеть свет.

“邅吾道夫昆侖兮”指“我把行程轉向昆侖山下”。其中“邅”字為楚地方言，意為“轉向”。在譯文中，譯者使用動詞＋介詞的結構，取動詞“лежать”表示“通往，通向”的含義。此處譯者更改了原句語態(tài)，以“моя дорога”為主語；但從整個上句來看，譯者還是采用了直譯的方法，保留了楚地方言的含義。對于“路修遠以周流”的翻譯，譯者在語義上對原詩進行了調整，通過增補的翻譯策略添加了目的從句，以復合句的形式指出“周流”的目的是尋找出路，從而體現(xiàn)出詩人心中因求索無果而產生的抑郁之感，同時也表達了詩人對于出游的憧憬。此外，對于“昆侖”這一生態(tài)文化負載詞，譯者采用異化的翻譯策略?！袄觥弊钕扔涊d于《山海經》之中，是其中具有特殊地位的神話中心；譯者保留了這一具有神話色彩的意象，將讀者引入了中華文化古籍所描繪的世界之中。由此可見，譯者在進行翻譯時既保留了原文的特色古語詞匯，同時又使用了便于目標讀者理解的語言結構，實現(xiàn)了譯文在語言維度的適應性選擇轉換。

俄語詩歌的韻律包括格律、節(jié)奏、韻腳和韻式、詩行、詩節(jié)等重要單位[15]。從詩歌的格律和押韻角度來看，阿赫馬托娃在翻譯過程中并沒有過多采用中國詩歌本身的規(guī)則，而是更多地考慮到詩歌的語言應適應譯入語讀者的詩歌鑒賞習慣。以下將舉例說明：

例2：

原文：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譯文：Стремительно текут светила в небе，

И осенью сменяется весна.

Цветы， деревья， травы увядают，

И дни красавца князя сочтены.

首先，從詩的格律角度來看，該詩節(jié)總體上為雙音節(jié)音步，即為抑揚格，輔助音節(jié)抑抑格對抑揚格的使用不會產生影響[16]。其次，從俄文詩的韻律來看，重音在詩行最后一個元音上的韻叫陽韻，在倒數(shù)第二個元音上的韻叫陰韻[17]；此處一三行押陰韻，二四行押陽韻，增強了整體的節(jié)奏感和韻律感。阿赫馬托娃認為，不論是屈原所作的《楚辭》還是《詩經》，其歌詞都展現(xiàn)了屈子獨特的思維方式。因此，在進行翻譯時，她堅持翻譯要體現(xiàn)“漢語原作中的思想感情”[2]，力求做到在堅持傳達語義的同時，保留原作者的情感。以這節(jié)詩為例，譯者對詩中的格律和韻律的翻譯進行了語言維度的適應性轉換，以喚起讀者心中的情感共鳴，滿足了生態(tài)翻譯學在語言維度上的要求。

（二）文化維度

《離騷》中多運用形容詞來描繪場景，如以“岌岌”比喻高冠聳立，以“婉婉”形容游龍前行之態(tài)：

例3：

原文：高余冠之岌岌兮，長余佩之陸離。

譯文：Себя высокой шапкой увенчаю

И удлиню нарядный пояс свой.

原文：駕八龍之婉婉兮，載云旗之委蛇。

譯文：И восемь скакунов в упряжке каждой.

Как облака， над ними шелк знамен.

在“高余冠之岌岌兮”中，“岌岌”一詞指高聳的樣子。這里譯者對“岌岌”一詞進行意譯，以“высокий”一詞將其所體現(xiàn)的含義表達了出來，將“高冠”的意象形象地描繪了出來。而在“駕八龍之婉婉兮”的翻譯中，“婉婉”一詞并沒有具體體現(xiàn)出來?！巴裢瘛敝盖斑M時蜿蜒曲折的樣子，此處譯者對原詩進行了精簡，只譯出了駕車的神龍，其游動之態(tài)在譯文中并未展現(xiàn)，體現(xiàn)了阿赫馬托娃詩歌中弱化使用動詞[2]的個人風格。其次，對于“駕八龍之婉婉兮”，《屈原賦今譯》譯其為：“各駕著八頭的駿馬蹻蹻如龍”[18]，而譯者在翻譯時“龍”這一生態(tài)文化負載詞時則直接將其譯為“скакун”，指疾馳的飛馬，沒有體現(xiàn)出“龍”這一意象。這是由于在俄羅斯的文化中，龍為兇惡的象征，與中華文化中“龍”的形象不同，為避免讀者在理解上產生歧義，故而此處刪去這一意象，體現(xiàn)了譯者在文化維度所作出的適應性選擇與轉換。

《離騷》中常借香花香草之名來表達詩人內心的品質，以期能夠形象生動地表現(xiàn)抽象的品質及復雜的現(xiàn)實關系，這種藝術手法被稱之為“比興”。此外，這些詞匯多為中華文化中所特有的古語詞匯，體現(xiàn)出了我國的文化特色。基于此，筆者在表1、表2中對《離騷》里所出現(xiàn)的植物類生態(tài)文化負載詞進行了總結和注釋，并針對其中較為有代表性的詞匯從文化維度進行了分析，以探究譯者在進行文化維度的適應性選擇轉換時所采取的策略。

首先，對于詩中出現(xiàn)的“宿莽”與“杜衡”兩株香草，阿赫馬托娃均采用異化的翻譯策略對原詞進行音譯，即“宿莽”譯為“суман”，“杜衡”譯為“духэн”，并且在文末加以注釋，具體解釋了兩株香草，從而在保留詞語原文化內涵的同時，使目標讀者能夠加深對中國特色古語詞匯的印象。而對于“芰荷”和“芙蓉”兩個詞的譯法，阿赫馬托娃則采用歸化的策略，直接將詞語所表達的含義譯出，同時對“чилилл”一詞給出注釋，便于讀者理解。其次，對于“申椒”和“菌桂”兩個詞，前者在原詩中指中國所產“花椒”，后者則為《神農本草經》中所記載的藥材—野生山桂。由于這種香木名在譯語生態(tài)環(huán)境之中較為罕見，因此譯者為使讀者能夠輕松理解其表達的含義，在此處采用套譯的策略，將“申椒”譯為“перец”，“菌桂”則譯為“корица”做出了適應譯入語文化生態(tài)環(huán)境的選擇轉換，有利于破除在跨文化交際過程當中所產生的文化壁壘。最后，對于“蕙茝”“薜荔”“留夷”“揭車”四個詞的翻譯，譯者則融合原詩中比興的手法，直接將文化負載詞中所包含的詩人的抽象情感體現(xiàn)出來，即以香花香草喻高潔之姿，以惡花穢草喻讒佞之態(tài)，保留了原詩“以情為里，以物為表”[19]的藝術手法，生動形象地展現(xiàn)了中華文化的獨特韻味，反映出譯者為突出原詩藝術特色而在翻譯過程中所作出的努力。

（三）交際維度

王夫之云：“楚俗尚鬼，巫咸降神，神附于巫而傳語焉。”[20]屈原在內心困惑、辛苦求索無果時也常行占卜之術。對于《離騷》中所包含的巫文化因素，阿赫馬托娃在進行翻譯時為體現(xiàn)原詩想要表達的交際意圖，采用了多種翻譯策略，體現(xiàn)了交際維度的適應性選擇轉換：

例4：

原文：巫咸將夕降兮，懷椒糈而要之。

譯文：По вечерам У-сянь на землю сходит，

Вот рис и перец， вызову ее.

原文：索瓊茅以筳篿兮，命靈氛為余占之。

曰：兩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

譯文：Собрал цзюмао и листву бамбука，

Велел по ним вещунье погадать.

Лин-фэнь сказала： \"Вы должны быть вместе，

Ведь где прекрасное， там и любовь.

第一節(jié)詩中出現(xiàn)的“靈氛”一詞，屬于宗教文化負載詞，指上古神巫。該詞首次在文中出現(xiàn)時，譯者采用異化的翻譯策略，對其進行音譯，并在文末加以注釋，指出其為“中國古代著名的女性占卜者”。這種先進行直譯再另外添加譯入語中固有的類似詞語進行補充說明的方法，能夠使目標讀者在了解源語宗教文化特色的同時，更好地在兩種語言的差異化表達中明白句意，正確傳遞了作者使用該詞的交際意圖。同時，在所舉第二節(jié)詩中，譯者在對“巫咸”一詞進行翻譯時也采用了音譯加注法，在文末具體解釋了“巫咸”所指含義，此處注釋同樣運用俄語中固有表達進行說明，即使用“шаманка”和“прорицательница”兩個詞，體現(xiàn)了譯者在適應源語和譯語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基礎上所作出的交際維度的適應性選擇轉換。此外，對于“椒糈”的翻譯，阿赫馬托娃同樣采取直譯的手法，同時加以注釋，具體解釋了“椒糈”為：以椒香拌精米制成的祭神的食物。譯者的加注有利于使讀者了解詞語背后所傳達的文化內涵，避免了因字面意思而對詩文產生歧義，從而使原詩的交際意圖在譯文中能夠得以延續(xù)。

《離騷》中多處提及社會文化負載詞“楚懷王”，而在阿赫馬托娃的譯本中，對于“楚懷王”的翻譯則呈現(xiàn)出多樣性。譯者采用不同的翻譯策略，對該詞進行了翻譯，表3羅列出原詩與阿赫馬托娃譯本中對于“楚懷王”的對照翻譯。

由表3可得，對于“楚懷王”的翻譯，阿赫馬托娃多使用歸化的翻譯策略，選擇為譯語讀者所熟知的詞語來表達其含義。值得一提的是，在翻譯“恐美人之遲暮”中的“美人”一詞時，阿赫馬托娃選擇了異化的翻譯策略，保留了原詩的語言特色，并在文末加注，說明“美人”一詞喻指楚懷王。譯者采用歸化的翻譯策略能夠使原詩的內容得到較好的傳達，也如實傳遞了作者的交際意圖；而采用異化的翻譯策略，同時在文末對詞語的文化背景進行補充，則能夠避免譯語讀者因詞匯字面意義而在理解層面上產生歧義，體現(xiàn)了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基于源語和譯語生態(tài)環(huán)境所作出的交際維度的適應性選擇轉換。

六、研究結論

本文基于生態(tài)翻譯理論，對《離騷》俄譯本中的文化負載詞進行了分析研究。通過對比分析筆者發(fā)現(xiàn)：阿赫馬托娃所作譯本綜合采用了歸化、異化等多種翻譯策略來處理各類文化負載詞的翻譯。同時，從語言維度來看，譯者對《離騷》中的韻律進行了處理，融合了中國古代詩歌與俄羅斯本民族詩歌的風格與審美習慣；從文化維度來看，譯者突出了文化負載詞所表達的抽象情感品質，使目標讀者在理解原詩內容的同時能夠體會到屈原的內心情感；從交際維度來看，譯者對多個文化負載詞進行了文化背景的補充說明，使原詩的交際意圖在譯文中能夠得以延續(xù)，較好地適應了主、客體的翻譯生態(tài)環(huán)境。

研究證明生態(tài)翻譯理論中的“多維度適應與適應性選擇”的翻譯原則以及三維轉換的翻譯方法能夠有效指導《離騷》及其俄譯本中有關文化負載詞翻譯的研究。此外，筆者基于生態(tài)翻譯理論對《離騷》中文化負載詞的翻譯所進行的研究豐富了我國現(xiàn)階段在相關領域的研究，具有補充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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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綺璇（2002.10-），女，漢族，河南尉氏人，河南大學本科生，研究方向：俄語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