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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易絲·格麗克詩歌中的生死觀

2024-10-21 00:00:00陳小紅鄧楠秀
文教資料 2024年8期

摘 要:本文探討了露易絲·格麗克詩歌彰顯的死亡觀。格麗克早期與死亡有關(guān)的經(jīng)歷與其創(chuàng)作結(jié)下不解之緣,她一生關(guān)注死亡哲學(xué)與美學(xué)思考以探索死亡的價值旨歸。格麗克詩歌中的生死觀體現(xiàn)了尊重生命—接受死亡—生死輪回—永生不滅的動態(tài)發(fā)展過程。

關(guān)鍵詞:露易絲·格麗克;死亡觀;絕對自由

美國當(dāng)代著名女詩人露易絲·格麗克(Louise Glück,1943—)的詩歌以技術(shù)精確性、敏感性和對孤獨、家庭、死亡的洞察而聞名。死亡是其詩作中的慣有主題。柳向陽在其中譯詩集的序言中提到:“從第一本詩集開始,死亡這一主題就反反復(fù)復(fù)出現(xiàn)在格麗克的詩篇中,她對死亡懷有持久的熱愛,到1990年第五本詩集《阿勒山》(Ararat),則幾乎是一本死亡之書?!?sup>[1死亡自寫作之日起就潛藏在格麗克筆端。格麗克早期書寫的是人的死亡,其中有些詩與格麗克本人的經(jīng)歷極為相似。2格麗克通過諸多自身的死亡體驗闡釋對生與死的理解。格麗克在詩作中記錄了姐姐和父親之死、自身的厭食癥與婚姻失敗等不幸際遇,但她并未沉浸在痛苦和恐懼之中,而是對死亡進行多維度的描寫和思考,探索死亡的價值旨歸。

一、尊重生的原初狀態(tài)

格麗克對自我的近乎精神分析式的審視,使她一再回憶童年的創(chuàng)傷。[3她的詩歌隱藏著深刻的童年記憶。她出生前一周姐姐的不幸去世給整個家庭帶來了巨大傷痛,格麗克也因此一直懷著幸存者的內(nèi)疚感。[4“喪親的個體有哀悼的強烈需要,同時哀悼的過程可能激活個體強烈的痛苦情感,喪親者出現(xiàn)否認(rèn)的傾向?!?sup>[5《棉口蛇之國》中,“凌波而行的魚骨”和“松林中的棉口蛇”都如同死神的追趕,令人憂郁、混亂和恐懼。水路到陸路都無法令人逃脫死亡的追趕,格麗克最終感嘆“出生,而非死亡,才是難以承受的損失”6。格麗克認(rèn)為自己的出生令人沮喪和苦惱,這是格麗克的防御機制使然,對姐姐的愧疚之心讓她覺得生比死亡承受更多。

幸存者試圖通過反復(fù)幻想避免創(chuàng)傷結(jié)果,回到創(chuàng)傷當(dāng)下阻止創(chuàng)傷發(fā)生以得到新的結(jié)果。[7《寫給媽媽》詩篇中,她渴望自己和姐姐永不降生,“當(dāng)我們一起/在一個身體里,/還好些”8?!叭祟悡碛袃煞N本能,一種是走向死亡,另一種是努力更新和恢復(fù)生命。”9格麗克希望生命回到原始狀態(tài),希望重新回到母親子宮里,這樣就不會有創(chuàng)傷記憶,而只是原始經(jīng)歷產(chǎn)生的美好體驗?!斑@種本能源于將事物恢復(fù)到原始狀態(tài)的愿望?!?sup>[10格麗克對原始狀態(tài)的渴望,既是對生命的熱愛,也是對殘酷現(xiàn)實的對抗。

厭食癥是格麗克詩歌中死亡情結(jié)的另一誘因?!拔彝陼r的自我之中,極其傷心,因為/完全不會說話?還有/厭食癥!”[11厭食癥給格麗克的童年蒙上陰影,引發(fā)失眠、抑郁等癥狀,她因此退學(xué)進行心理治療。格麗克在《格麗克之教育》演講中提到,“厭食癥是一種自己能完美地控制、結(jié)束的行動,但結(jié)果卻成了一種自我摧殘,她認(rèn)識到自己正在走向死亡,但她并不想死,于是就開始了長達7年的心理治療”[12。格麗克對死亡的恐懼感很大程度上體現(xiàn)出她對生命的留戀,不可輕易放棄生命,應(yīng)遵循自然之道發(fā)揮生命價值并使生命達到自然年限。這與莊子享盡天年的觀點完全契合。莊子認(rèn)為“每個人都有其天然的生命時限,只有享盡天年,走完應(yīng)有的生命歷程,才符sXfE/cJnwYrxI1nTRF8I34aPdJvpfhz8eD1slrooYSE=合自然之道”[13

格麗克在父親去世同年(1985年)出版的詩集《阿基里斯的勝利》中多次哀悼父親,表達了她對父親的思念與不舍?!蹲冃斡洝芬辉娭刑岬健霸谂R死的亢奮中/爸爸已經(jīng)認(rèn)不出我……曾經(jīng),剎那之間/我以為他/又在我面前活著”[14;《寫給爸爸》中提到“我將沒有你而活著。/正如我曾經(jīng)學(xué)習(xí)/沒有媽媽而活著。/你以為我不記得那些?/我已用了整個生命去記憶”15。這些抒情詩在格麗克詩作中不乏其例,表達了格麗克對父親深深的思念?!秾W(xué)》中,格麗克回憶與爸爸在一起的時光:“My father and I/are going to New York,to the circus./He holds me/on his shoulders in the bitter wind:/scraps of white paper/blow over the railroad ties./My father liked/to stand like this, to hold me/so he couldn’t see me./I remember/staring straight ahead/into the world my father saw;/I was learning/to absorb its emptiness,/the heavy snow/not falling,whirling around us.”[16

譯:我和爸爸/去紐約,去馬戲團。/他馱著我/在他肩上,在寒風(fēng)里:/白紙的碎片/在鐵路枕木上飛舞。/爸爸喜歡/這樣站著,馱著我/所以他看不見我。/我還記得/直直地盯著前面/盯著爸爸看到的世界;/我在學(xué)習(xí)/吸收它的空虛,/大片的雪花/繞著我們飛旋,并不落下。

詩歌運用時態(tài)切換(are going to,holds,liked,remember,saw,was learning)逃避時間、抵抗死亡,時態(tài)由將來時到現(xiàn)在時,再由過去時到現(xiàn)在時,最后回到過去時,出現(xiàn)了4次時態(tài)轉(zhuǎn)變,且過去時和現(xiàn)在時出現(xiàn)在一句話中。時態(tài)的雜糅暗含回憶與現(xiàn)實交錯,父親時而在身旁,時而已離去,碎片記憶在腦海中無序播放?!拔摇贝┧笥谶^去、現(xiàn)在、將來這些不同時空維度,已分不清時間,亦分不清記憶、知覺和想象。詩歌字里行間滲透著巨大的悲痛。年少時埋下的“死亡種子”催生了格麗克詩歌中無處不在的死亡主題,體現(xiàn)格麗克悲痛的死亡記憶以及對生命的渴望與重視。但死亡創(chuàng)傷并未將格麗克置于死亡深淵。格麗克克服對死亡的恐懼,對死亡進行深刻探索,將死亡視為生命組成部分,在詩歌中審視著死亡,以異常清醒、透徹的姿態(tài)表明了其獨特的死亡觀。

二、接受死的必然性

格麗克認(rèn)識到死亡客觀存在,貫穿生命全過程,是生的另一存在?!痘孟搿分袑懙溃骸拔乙嬖V你件事情:每天/人都在死亡。而這只是個開頭。/每天,在殯儀館,都誕生新的寡婦,/新的孤兒。他們坐著,雙手交疊,/試圖對這新的生活拿定主意?!?sup>[17格麗克從旁觀者角度審視死亡,冷靜地敘述著殯儀館的場景,仿佛置身詩歌之外,實則是將自己的情感和思想隱藏于字里行間,體現(xiàn)著代入感的悲哀。短短幾行詩中“每天”出現(xiàn)兩次。格麗克在第一個“每天”處運用了跨行連續(xù),以此突顯死亡的“日常性”,以莊重語氣宣告死亡時時刻刻存在于你我的生活中,無法逃避。

格麗克接受死亡的必然性,視死亡為生命的一部分?!吧鰜?,身體便與死亡定了約?!?sup>[18人一生下來就和死亡有約定,生死互為你我,相伴而生。正如叔本華所言,“誕生和死亡同等地都屬于生命,并且是互為條件而保持平衡的”19。事物運行自有規(guī)律,萬物在生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了死亡。格麗克坦然理智地面對死亡,并將死亡視為生命一部分,從不否定死亡的必然,也不為死亡掙扎,順其自然?!皫缀趺刻於加校环N你珍愛的花正在凋零?!?sup>[20生命就是一個慢慢、走向死亡、走向衰竭的過程,萬物都走在通往死亡的路上。道家用天地萬物變化的普遍規(guī)律來觀照生存和死亡的必然性,深刻認(rèn)識到生死必然的現(xiàn)象。道家認(rèn)為在有形的天地萬物之中有一個無形但卻充滿著生機的“道”在靜靜地流動,宇宙間的一切運動不過是“道”流動的結(jié)果和表現(xiàn),天地萬物都隨“道”自然而然地生長變化著,一切都在“道”的必然之中。[21女詩人的詩歌與道家思想不謀而合?!逗L摹分袑懙溃骸暗劳觯灿兴幕ǘ?,/被稱作/傳染,它是/紅的或白的,是/海棠的顏色——/那時你站在那兒,/滿手的花朵。/因為它們是禮物/我怎能不收下?”22格麗克將死亡與海棠聯(lián)結(jié),死亡之花顏色與海棠顏色相似,“我”將其當(dāng)作禮物收下,說明她已完全接受死亡,死亡已經(jīng)成為不可避免的存在。“如今我已看過/生與死,我知道/對于黑暗的本性/這些是證據(jù),不是秘密”[23,出生與死亡不是生命過程中的秘密,而是人類存在過的證據(jù)與存在形式。

格麗克詩歌呈現(xiàn)“死亡—重生”模式,生命周而復(fù)始,生死和諧統(tǒng)一,死亡終將化成新生養(yǎng)料,使生命個體重獲新生?!睹蘅谏咧畤访枥L了蛇蛻皮的過程,“在松林里/一條盤曲在苔蘚上的棉口蛇,直挺,/聳立,在敗壞的空氣里……我也曾在那兒留下一層皮”[24。蛇蛻皮象征著新生,越健康的蛇蛻皮越多。但蛻皮過程極其痛苦,如蛇皮沒能完全蛻去,蛇就會死亡。蛻皮時,蛇不吃不喝且會失明幾天,會用盡全力并借助樹枝、石頭等物將舊皮蛻去。詩中的“行”(walk)、“追逐”(woo)、“盤曲”(roll)、“聳立”(rear)、“留下”(left)均為單音節(jié),有力的節(jié)奏體現(xiàn)了生死過程的急促和強勁。生死一瞬間,格麗克精準(zhǔn)捕捉到蛇生死的交替瞬間,最后又回歸到人類的生死。這一現(xiàn)象表明生與死在“道”中轉(zhuǎn)換,包含“有”到“無”與“無”到“有”的過程。生命不斷走向死亡,死亡又帶來新生,生死循環(huán)轉(zhuǎn)換,生生不息,無始無終?!痘孟搿访枋隽怂劳鲞^后的場景,“每天,在殯儀館,都誕生新的寡婦,/新的孤兒。他們坐著,雙手交疊,/試圖對這新的生活拿定主意”[25。死亡過后,新的寡婦、新的孤兒和新的生活誕生了。此處連用了三個“New”(新),具有輕快的韻律,與前文的“beginning”(開始)相對應(yīng),強調(diào)新生正在發(fā)生,一切煥發(fā)新生機。格麗克并未描述死亡的壓抑,而是淡然輕盈地敘述著自然發(fā)生的一切。舊事物逝去帶來新事物誕生,生死同在,兩者并不矛盾。

格麗克全然地、本真地體會到死亡,“如今,那么多孤獨之后,/死亡也不能讓我驚恐,/不論是你的,還是我的。/而那些詞語,最后的時間,/對我也沒有影響”[26。格麗克直面死亡,克服對死亡的焦慮和恐懼,冷靜坦然面對死亡并且接受死亡。有生必有死,死亡是有限生命中的必然現(xiàn)象,只有接受了死亡的不可抗拒性,人類才能擺脫死亡的消磨?!缎律穼ⅰ八劳龅絹怼北茸鳌按禾旎氐轿疑磉叀保盎亍保≧eturned)字體現(xiàn)了死亡和“我”的關(guān)系,表明以前就存在死亡。也許是因格麗克內(nèi)心不承認(rèn)不接納,因此死亡“不在場”,但此時格麗克又重新接納死亡,所以死亡又重新“回到我身邊”?!叭匀灰獪厝嵴f起”表明格麗克可以坦然接受和面對死亡,且以欣賞的姿態(tài)擁抱它。接受死亡這一客觀存在的事實,擺脫對死亡的掙扎和恐懼,從而獲得內(nèi)心的安寧和自由,這才是人對生活真正的誠意。

三、死生共同體的同質(zhì)和諧

格麗克詩歌常用唯美的春天意象表達死亡、消逝、新生等含義。繁花綠柳間夾雜著殘花落葉:“春天說來就來了:一夜間/梅樹花開滿枝……/因為背景是泥土,所以太陽是黑的。/沒留簽名。/可惜啊,一切很快都將消失。”[27“春天,從繁花盛開的李樹黑枝條上/畫眉鳥發(fā)出它例行的/存活的消息?!?sup>[28生機和溫暖中夾雜著死亡和憂郁,相互矛盾的兩者在格麗克筆下似乎形成和諧的秩序。春天帶來了新生,也帶來了死亡,生與死相互依存。生與死沒有明顯區(qū)別,生命每一天都伴隨著死亡,死亡亦伴隨著新生。格麗克筆下季節(jié)的更迭意味著生命個體的生死變幻。格麗克將春天和珀耳塞福涅的死亡聯(lián)系起來。珀耳塞福涅是希臘神話中宙斯與豐收女神德墨忒爾之女。冥王哈得斯看中珀耳塞福涅,將其挾持到黑暗大地并立為冥后。珀耳塞福涅后被其母親德墨忒爾所救,但由于珀耳塞福涅吃了冥王的四顆石榴,因此她每年必須有四個月的時間在冥界?!霸绱核脑隆恼麄€生命正在開始——但不幸地,/這將是/短暫的一生”[29;“你漂泊在大地與死亡之間/而兩者看起來,最終,/令人驚異地相同”30。首先,春天對于珀耳塞福涅來說,意味著生命的開始,也意味死亡的來臨。珀耳塞福涅在春天返回大地生,但同時也正通向冥界死。生就是死,死就是生,在回到大地獲得生命的同時,的亡也隨之而來。接著,格麗克將“春天就會回來”這一夢想重復(fù)兩遍,第一次描寫春天“和煦的微風(fēng),黃色花朵”的景象,并用破折號來延續(xù)春天的恬靜,但在第二處“春天就會回來”,格麗克表達這一夢想是基于一個謬誤,美好景象只是一種幻想。最后,格麗克用冒號宣告“春天即死者歸來”,生的來臨也伴隨著死的到訪。

《新生》中也有類似描述春天的語句,“年輕人、蘋果花、笑聲、美麗”等詞暗含春天的美好,給人無限希望,但筆鋒一轉(zhuǎn),“廢棄、湮沒、暗色地面”等詞夾雜著死亡的氣息和陰冷的氛圍?!鞍ぶ雷?,幾簇新草,淡綠色/融入眼前的暗色地面”[31,春天的新生伴隨著眼前無處不在的死亡,生與死相伴相生?!按_實,春天已經(jīng)回到我身邊,這一次/不是作為愛人,而是作為死亡的信使,但/它仍然是春天,仍然要溫柔說起”[32,“春天”本應(yīng)是充滿希望和美好的,但在此處它不是作為愛人帶來快樂,而是作為信使傳遞死亡信息。春天于格麗克而言,如同艾略特筆下的四月,是最殘忍的季節(jié)。色彩繽紛的四月天里,生機與凋零同在,格麗克感受春之希望和新生之際,又聽到枝丫斷裂之聲?!八劳鲎鳛樵娨鈱徝缹ο?,讓主體體驗死亡意象的悲哀具有美感,使生死的對立范疇在審美境界中達到統(tǒng)一,純粹的審美使人忘卻生死的差別?!?sup>[33 格麗克在生死的對立范疇中鑲嵌了一絲詩意,使之在審美中達到和諧,使讀者忘卻生死的對立。格麗克將死亡意蘊描述得非常輕柔,似月光下的珍珠,伴隨著柔和的唯美色彩,可又帶著感傷魅力和悲哀美感。格麗克憂郁式的“春天”意象既象征生,也象征死。兩者聯(lián)系起來消解了死亡詩的暗淡陰郁,打破了生死對立,擁有了生與死的和諧美。

《野鳶尾》描述了野鳶尾由死亡到新生的經(jīng)歷,“當(dāng)知覺/埋在黑暗的泥土里,/幸存也令人恐怖。/那時突然結(jié)束了:你所懼怕的,作為/一個靈魂卻不能/講話,突然結(jié)束了,僵硬的土地/略微彎曲。那被我認(rèn)作是鳥兒的,/沖入矮灌木叢”[34?!奥晕澢慕┯餐恋亍贝韷?zāi)梗劳鐾蝗唤蹬R,肉體被塵封,那充滿自由和希望的靈魂之鳥沖入了矮灌木叢。一切好像都已結(jié)束,但并未結(jié)束,死亡不是終點,而是回歸,靈魂之鳥通過死亡回歸了它的生命之道?!澳?,如今不記得/從另一個世界到來的跋涉,/我告訴你我又能講話了:一切/從遺忘中返回的,返回/去發(fā)現(xiàn)另一個聲音。”35死亡不代表遺忘,而是為了回歸,為了找尋自我。靈魂的鳥兒尋得活力和自由,從另一個世界跋涉歸來,“我”從另一個世界歸來,重新找到自我的聲音。靈魂之鳥在“道”的輪回中體驗生死的輪回,在生死交替中再次獲得新生。生死共體,正如生之中包含著死之必然一樣,死之中也包含著生之希望。

格麗克借野鳶尾死亡的經(jīng)歷以及想象中的死后世界獲得了自我的重生。野鳶尾沖破“黑暗的泥土”和“略微彎曲的土地”,從遺忘和死亡中返回大地,尋找自我的聲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死亡意味著破碎和斷裂,同時又蘊含新的希望,是一種開始?!啊兑傍S尾》的詩歌主體卻試圖通過涂抹記憶實現(xiàn)與前世自我的斷裂,從而獲得嶄新的身份”[36,死亡擦除了過往的經(jīng)歷和記憶,最終野鳶尾獲得重生并實現(xiàn)自我身份的重建。水是生命本源,“巨大的噴泉”和“蔚藍的海水”代表著生命之歌、新生之歌,盛開的野鳶尾似藍色的海水,蘊含著活力和希望。死亡既是沖入矮灌木叢中的鳥,又是蔚藍海水上涌出的巨大噴泉,野鳶尾花從死亡中返回,獲得重生,進入一個新的世界。生死不斷向彼此轉(zhuǎn)化,死亡并不代表一切歸于虛無,而是生的回歸和開始。

四、達成靈魂的絕對自由

肉體終究是有限的,其逝去亦是必然的,但人可在精神上擺脫這種必然的束縛,實現(xiàn)自在與逍遙。格麗克在詩歌中秉持超越死亡的態(tài)度,通過肉體的必然死亡擺脫生命的限制以達到精神上的最高自由,從而與天地之道融合在一起,獲得絕對的自由靈魂。在她看來,死亡不是生命體的徹底逝去,而是靈魂的超越和解放?!蹲狭_蘭》道出靈魂的本質(zhì),“靈魂的本性——/它從不會死亡”[37。靈魂自身不會死亡,它沒有盡頭,勾勒著不朽的永恒,死去的只是肉體。生命體可以死亡,但生命精神可以繼續(xù)發(fā)生作用,超越時空界限。38死亡帶來肉體的逝去,卻不代表精神的消亡。肉體的死亡是必然,但靈魂可以超越時空,永遠留存。肉體與靈魂不是一體的,肉體的死亡帶來靈魂的自由與超越。

在格麗克筆下,死亡并非一切的終結(jié),死亡之后便是精神的重生以及靈魂的自由。死亡幫助人們擺脫了肉體的束縛,獲得了靈魂的自由,將有限的生命推向無限?!痘芈暋分懈覃惪藢⑺劳雠c靈魂結(jié)合起來,進入一種確定言說,“一旦我能想象我的靈魂/我就能想象我的死亡。/當(dāng)我想象出我的死亡/我的靈魂就死去”[39。靈魂縈繞著死亡,死亡帶來了靈魂的解放與自由。死亡可以摧毀物質(zhì)世界和肉體,但肉體的死亡意味著靈魂得以解救。格麗克以超越的態(tài)度看待死亡,死亡到來之時,也是靈魂自由和逍遙之時,生命由此獲得無限的至美體驗。

《畫眉鳥》中寫道:“在生生世世之后,也許有什么變化。/我想最終你可以看到/你想要的東西。”[40死亡之后的變化是肉體的消亡,但它并非生命的終點,而是靈魂的永恒?!澳恪彼胍臇|西將穿透死亡而恢復(fù)在“你”眼前,“那時,你就不再需要/第二次死亡和返回”41,靈魂最終插上飛翔的翅膀走向永恒。格麗克最終發(fā)現(xiàn)“人類的靈魂中有一道裂縫/并不是為了完全屬于生命/而構(gòu)造”42,靈魂并不完全屬于肉體,靈魂可以通過這道裂縫離開肉體去完善自身,而這道裂縫就是死亡。只有接納這道裂縫,靈魂才能被照亮,才能打開生命缺口,最終獲得永生和不朽。格麗克將死亡描述為靈魂的超越與升華,代表了精神的詩意存在?!耙环矫?,靈魂漫游。/另一方面,人類生活在恐懼之中。/在兩者之間,是消失的深坑。”[43一方面,靈魂是超感性的,漫游在大地之外;另一方面,人是理性的、脆弱的,生活于恐懼之中,懼怕沉淪。糾結(jié)于兩者之間的是死亡,歷經(jīng)絕望和陰暗的死亡后,肉體雖已終結(jié),靈魂卻擺脫束縛而得以自由。

格麗克認(rèn)為,人與宇宙天地之道融合,徹底擺脫對死亡的恐懼,方可獲得內(nèi)心的安寧與自由?!把┮崖湎隆靵戆?,世界喊道。/這不是說/它就講了這樣的句子/而是我以這種方式體察到了美……冬天結(jié)束。解凍的泥土里/幾簇綠色才露出來。/快來啊,世界喊道。那時我穿著羊毛上衣/站在某個明亮的入口處?!?sup>[44雪花飄落,冬天即將逝去,此時格麗克感受到的不是消逝的痛苦,而是美的存在和生的美好。格麗克兩次將世界擬人化,通過世界呼喚“我”這一行為表明“我”與世界和天地的相合。此時的“我”接受了世界,接受了過往的痛苦和死亡創(chuàng)傷,走向“明亮的入口處”,走向永恒的自由?!疤鞖廪D(zhuǎn)暖,像/往昔循環(huán)回來/打算變得溫柔,像/永續(xù)的一種形式/然后夢結(jié)束,永續(xù)開始”[45,那個夢結(jié)束,格麗克忘卻死亡,喪失、死亡和傷痛都會停息。帶著感傷的美感,生命之花得以溫柔綻放。一切循環(huán)往返,在死亡中超越,在超越中自由,達到至美至真境界,永續(xù)開始。

格麗克體驗死亡、書寫死亡、思考死亡、感受死亡、克服對死亡的恐懼,以開放的心態(tài)接納和擁抱死亡,最終超越死亡。于格麗克而言,死亡詩歌一方面是痛苦記憶的呈現(xiàn),另一方面是自我救贖的工具,只有丟掉過去,才能擁抱新生活和自由。格麗克將詩歌本身解釋為她必須從創(chuàng)傷經(jīng)歷中恢復(fù)的地方,她認(rèn)為詩歌可能會被重新導(dǎo)向恢復(fù)對文本之外生活的新的欣賞。[46對死亡的書寫和思考是格麗克自我救贖的方式,也許是因為理性并不足以解釋靈魂和生命,格麗克才在理性之外讓詩歌存在,存在本身即詩意。死亡不再擾亂生命的秩序,而是使靈魂回歸本真狀態(tài)并進入逍遙的世界,最終走向永恒。

五、結(jié)語

死亡主題貫穿于格麗克各個創(chuàng)作階段,并隨其詩學(xué)走向成熟。格麗克早期的死亡經(jīng)歷帶給她深深的苦痛和煎熬,使其內(nèi)心不斷滋生出對生與死的恐懼。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格麗克不再只滿足于對死亡的記載,而是探討死亡的本質(zhì)以及生死的意義,希望恢復(fù)到原始狀態(tài)以重獲生命力,并通過自身死亡經(jīng)歷表達對生命的留戀。格麗克的死亡詩歌逐漸從表達痛苦推進到對死亡的哲學(xué)和美學(xué)探索,認(rèn)為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并接受死亡的必然性,通過春天意象以及花的盛開與殘敗的審美意蘊表達生死和諧與生死齊一的觀點,以持有超越死亡的態(tài)度表明肉體死亡帶來靈魂自由,人與天地大道相融合方可達到逍遙的至美境界。格麗克超越死亡之恐懼,勇敢面對死亡,將生之意義從有限擴展為無限。格麗克的死亡觀從單一走向多元,消解了死亡帶來的恐懼,使生的意義更加突顯。人類應(yīng)該敬畏生命和死亡,樂觀面對生,坦然面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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