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應峰
提到“南音”,熟知南音者自然而然會想到由“余音繞梁”演化而來的“南音繞梁”,喻指音樂停止后,余音好像還在繞著屋梁回旋不絕一樣。南音就是這樣一種藝術,柔婉曼妙,細膩可人,予人以無窮無盡的回味和想象,“看百鳥歸巢,銀河舞金翼……”
南音,亦稱“南曲”“南樂”“弦管”“泉州南音”,福建省閩南地區(qū)的傳統音樂,是中國古老樂種之一。它發(fā)端于唐,形成于宋元,繁榮于明清,是一個匯集了盛唐以來中原雅樂精華、吸收了元曲等曲種特長、最終與閩南民間音樂融為一體的樂種,其詞曲清麗柔曼、旋律纏綿深沉。1000多年來,南音一直在泉州一帶的閩南方言地區(qū)流傳,并隨著泉州人的遷移,傳播到東南亞。
南音是“中國音樂史上的活化石”,漢、晉、唐、宋等朝代的中原移民把音樂文化帶入以泉州為中心的閩南地區(qū),并與當地民間音樂融合,形成具有中原古樂遺韻的文化表現形式——南音。南音的唱法保留了唐以前傳統古老的民族唱法,其唱、奏者的二度創(chuàng)作極富隨意性,南管的演奏也保留唐宋時期的特色?!澳锨薄澳蠘贰笔蔷土鱾鞯赜蚨缘?,“弦管”系指南管音樂以絲竹簫弦為主的演奏樂器。
南音與唐代及唐之前的音樂有關聯。南音中保留了唐以前的同名曲牌,有《子夜歌》《清平樂》《后庭花》《漢宮秋》《陽關曲》等。宋代,隨著宗室南移,泉州作為陪都,商業(yè)經濟繁榮,文化藝術得到交流和發(fā)展。據記載,當時泉州樂戶入冊的有千余家,每家三五人不等。宋元以來,在浙江、福建流行的南戲對南音也有一定的影響,南音中保留了南戲《荊釵記》《白兔記》《拜月記》《殺狗記》《琵琶記》等劇目。
南音在明代已成型。明代嘉靖年間,惠安崇武人鄭佑晚年編纂整理了一本《南音曲集》。清代,南音進一步發(fā)展,南曲館林立,閩南一帶千家萬戶絲竹管弦,盛況空前。有心的文人學士對南音進行了規(guī)模整理。
融于閩南泉州的南音稱為“南曲”,由于南音樂隊編制中有管樂和弦樂兩大類樂器,因此,閩南老一輩藝人有稱南音為“弦管”;廈門、臺灣以及東南亞地區(qū)多稱為“南樂”;南音愛好者互稱為“弦友”。亮相2023年春晚的《百鳥歸巢》,是泉州南音“四大名譜”之一,演奏技法特殊,曲調婉約,借“宿鳥歸飛”的音樂意境,表達了客居他鄉(xiāng)的游子對故國家園無限的懷念和深深眷戀之情。
泉州南音演奏演唱形式為“絲竹相和,執(zhí)拍者歌”,在室內,琵琶、三弦居右,洞簫、二弦居左,唱者執(zhí)拍板居中。在室外,同樣是唱者執(zhí)拍板居中,琵琶、三弦在左,洞簫、二弦居右。這與漢代“絲竹相和,執(zhí)節(jié)者歌”的唱和表現形式一脈相承。其工尺譜記法自成體系,是古代音樂記寫形制的遺存。橫抱演奏的曲頸琵琶、十目九節(jié)的洞簫、二弦、三弦擊拍板等,也都因襲古樂器遺制。
南音由“指套”“散曲”“大譜”三大部分組成,稱“指”“曲”“譜”,既有用于歌唱的聲樂曲,又有用于演奏的器樂曲,達2000余首,蘊含晉清商樂、唐大曲、法曲、燕樂和佛教音樂及宋元明以來的詞曲音樂、戲曲音樂等內容。
“指套”即“套曲”,通常只用于演奏,少用于歌唱;“散曲”有譜、有詞,一般由琵琶、洞簫、二弦、三弦等四件主要樂器伴奏,由歌唱者執(zhí)拍板坐唱,也可以手抱琵琶自彈自唱;“大譜”即純器樂曲,有標題、曲譜和琵琶彈奏法,沒有曲詞,以琵琶、洞簫及二弦、三弦為主奏樂器?!爸浮薄扒薄白V”形成內容豐富完整的音樂體系。
南音以標準泉州方言古語演唱,讀音保留了中原古漢語音韻。演唱時講究咬字吐詞,歸韻收音。南曲曲調優(yōu)美,節(jié)奏徐緩,古樸幽雅,委婉深情。南音正規(guī)演唱必先吹奏指套,然后唱散曲。唱曲是南音的主要內容,一人唱完把拍板恭敬地遞給第二人,逐首接連地唱下去,最后以奏大譜結束。
南音主要指泉州南音。不知何時開始,在福建泉州地區(qū),民間流傳著用閩南語演唱弦管曲調的音樂,隨著泉州人移居異鄉(xiāng),又將這種地域性強的音樂帶到居住地,成為泉州籍人茶余飯后的娛樂方式。由于影響日漸擴大,而泉州又是其發(fā)祥地,故稱之為“泉州南音”。
相傳,這種演唱流傳源于唐僖宗光啟二年(886年)八月,王潮、王審知兄弟率軍進入泉州,以泉州為據點,招兵買馬,統一福建。這支軍隊從中原帶來了唐代大曲在民間傳播,大曲與當地民間音樂的相互融合,形成別具一格的“南曲”。持有這種觀點的學者認為,泉州南音的主奏樂器琵琶的演奏姿勢是橫抱著彈奏,所用筒簫嚴格規(guī)定為一尺八寸(約60厘米)。這兩件樂器的演奏姿勢、形制與唐舊制相符。
林素梅長期從事南音展演、教學、演唱(奏)、錄制與交流活動,被譽為“南音傳承使者”。她認為南音自成章法,千百年來沒有“聽眾”,只有參與者,需要慢下來體會其精華。在如水流過的時光里,她從馬來西亞到中國,從臺灣到福建,在中國各地乃至海外傳播南音。為了讓人聽懂南音,林素梅不遺余力地展示組成南音的樂隊:以五人制為例,正中間者手執(zhí)打擊樂器拍板,如敦煌壁畫中的伎樂圖那般演奏,負責樂隊的指揮。參與者合奏發(fā)出中國五聲音調中的“宮、商、角、徵、羽”,還對應五行,順序為“土、金、木、火、水”。起調后,管弦共鳴,各樂器在骨干音的基礎上豐富“血肉”,在看似簡單的五音中演奏出參與者的心懷,自成一番氣象。
南音不單是一種表演形式,還是一種優(yōu)雅的生活方式??梢哉f,南音已然融人泉州人的煙火生活中。泉州人按照南音獨特的指、曲、譜分類撰寫傳習書卷,使之定腔定板,有規(guī)可循;拍板、唐橫琵琶、南音洞簫等樂器的“長、幼”更是界定有序;最后,借助群唱、合奏的娛樂方式使南音落地生根。
南音曲詞的傳播已遍及閩南。時至今日,閩南人外鄉(xiāng)熱聚,同好小坐,吹彈清歌是常有之事,這愜意的生活情趣,傳承著古人的情感交流方式,意味深長。在與寶島臺灣音樂血脈遙相對話的同時,南音像一個巢穴,滋養(yǎng)著一代又一代閩南人心中的家鄉(xiāng)情愫,使之南去而后北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