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麗
(陜西學前師范學院文學院,陜西 西安 710100)
曹文軒是中國當代兒童文學作家,憑借其代表作《山羊不吃天堂草》《草房子》《青銅葵花》《細米》《根鳥》《紅瓦黑瓦》等蜚聲中外,部分作品被列入義務教育階段推薦書目。對于曹文軒作品的研究,多集中在文學角度,研究其中的人物形象、敘事策略、美學思想、主題內(nèi)涵等[1],其語言學研究則相對薄弱。一方面,相關研究尚缺乏獨立性,小說語言較多的作為小說敘述策略、人物形象、美學等的表現(xiàn)形式;另一方面,其語言為詩化語言,尚缺乏系統(tǒng)性研究。近年來雖然也有涉及到顏色詞、句式、比喻的研究,更明顯缺乏與兒童語言發(fā)展和認知規(guī)律關系的探索。
王泉根認為曹文軒兒童小說中的語言是“優(yōu)美的詩化語言”[2];金嵐認為是“用閃爍著詩意的語言構筑的世界來打動讀者的”[3];韓巧花認為其語言“流暢自熱,生動活潑,清新優(yōu)美,富有詩意”[4]。不難發(fā)現(xiàn)研究者們的共識,是小說中的語言是“詩化、詩意”的,而語言的“詩化、詩意”主要體現(xiàn)為作者在小說中使用了大量的顏色詞,使得小說語言具有了“色彩美”進而達到“詩化、詩意”。本文選取曹文軒兒童小說中的顏色詞作為研究切入點,按照小說主人公年齡和小說描寫時間跨度相似的原則,以《草房子》[5]、《青銅葵花》[6]、《細米》[7](以下簡稱《草》、《青》、《細》)為語料來源,選取包含顏色的詞作為研究對象,以此來管窺曹文軒小說中顏色詞的特點和使用規(guī)律及其與兒童認知規(guī)律、語言習得規(guī)律的關系。
關于顏色詞的分類,國內(nèi)外學者有不同的劃分標準,具體來說有如下幾類:
該觀點在1969 年由伯林和凱在《基本顏色詞的普遍性和演變》中提出,基本顏色詞有“黑、白、紅、黃、藍、綠、褐、紫、粉、橙、灰”[8],在此基礎上衍生出其他的顏色詞,后被稱為“伯林-凱假說”。與此觀點類似,漢語中的顏色詞可分為基本顏色詞和非基本顏色詞,“白、黑、紅”等為基本顏色詞;剩下的為非基本顏色詞,非基本顏色詞包括“詞根+詞根”、“詞根+詞綴”兩類,“詞根+詞根”的包括由表程度的語素加表色語塞組成的“程度顏色詞”,如“深藍”;由表實物的語素加表色語素組成的“實物顏色詞”,如“棗紅”。由“詞根+詞綴”組合而成的為“派生顏色詞”,如“黑乎乎”等。
劉云泉將顏色詞分為“單純、復合和重疊”三種[9];李紅印分為“單純顏色詞”和“合成顏色詞”,“合成顏色詞”又分為“復合”、“派生”兩類[10]。
石毓智以漢語顏色詞表達的內(nèi)容和修飾的事物是否定量為標準,認為現(xiàn)代漢語中的“紅、黃、綠、青、藍、白、黑”等為非定量顏色詞[11]。
縱觀前人研究,雖然角度不同,但卻互有關聯(lián),單純顏色詞略等于基本顏色詞和非定量顏色詞,合成顏色詞與非基本顏色詞相似。本文采取第二種分類法,將搜集到的顏色詞按照構成成分進行分類,分為單純顏色詞和合成顏色詞兩大類,在此之下進一步細化。同時,鑒于顏色詞在句子中具有一定的語法功能,李紅印認為其主要的語法位置是定語位置、謂語位置和補語位置,但是,通過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小說中的顏色詞主要作定語、賓語,少數(shù)情況下充當謂語。
從《草》、《青》、《細》中搜集廣義的“顏色詞”,即包含顏色語素的詞或短語都納入研究范圍,通過統(tǒng)計得到553 條詞條。
單純顏色詞是指由一個語素構成的詞,本文選取的三部小說中,出現(xiàn)的有“白、紅、黑、黃、綠、金、藍、青、褐、銀、紫、灰”十二個。單純顏色詞在三部小說中可以獨立使用,也可以作修飾語。
1.單用
(1)一般情況下作謂語,例如:
船白了,狗白了,人也白了。(《細》)
青銅的奶奶是一個和善的老人,一輩子很少與鄉(xiāng)親們紅過臉。(《青》)
綠得翠生生的,而暗的一片,就是墨綠,遠處的幾乎成了黑色。(《青》)
秋天蘆葦黃了。(《細》)
慧思那時還不足二十歲,頭發(fā)黑如鴉羽,面白得有點像個女孩子,讓一些鄉(xiāng)下人覺得可惜。(《草》)
通過觀察例子可以發(fā)現(xiàn)單獨使用的顏色詞“白、紅、綠、黃、黑”大多數(shù)情況下作謂語,這與李紅印對顏色詞的語法功能認知一致。
(2)作偏正短語的中心語,例如:
這樣的白,在夏天就顯得很稀罕,格外的顯眼。(《草》)
那是初夏,蘆葦已經(jīng)長出長劍一般的葉子,滿眼的綠。(《青》)
細米的媽媽望著眼前的情景,對杜子漸說:“滿眼的金,滿眼的銀呢?!保ā都殹罚?/p>
充當偏正短語中心語的“白、綠、金、銀”,與修飾語一起組成定中短語作主語或者獨立語。
(3)作賓語,例如:
秋天蘆葦黃了,容易著火,最怕的就是蘆葦蕩著火,火燒起來,天都染紅了。(《細》)
老槐樹的葉子,已被秋風吹黃。(《青》)
“紅、黃”分別作動詞“染、吹”的賓語,單獨使用的“黃”在“秋天蘆葦黃了”中做謂語。
2.單純顏色詞作修飾語,作定語修飾偏正短語中的中心語,例如:
白鴿、白綢、白紙、青磚、青瓦、紅瓦、紅門、紅銀杏、綠銀杏、綠綢、綠荷、金屋、金磚、金鯉魚、黃雀、黑寶石、黑帽子、黑雪、黑暈、藍霧、藍羽。
從數(shù)量上而言,單純顏色詞單用的情況較少,更多的是作為組成成分修飾中心語或構成其他顏色詞,這與基本顏色詞的功能一致,具有較強構詞能力。
合成顏色詞是從顏色詞的內(nèi)部結(jié)構入手進行分類。“詞根+詞根”的方式組合的為復合類顏色詞,小說中多為偏正類,即由定語和中心語兩部分組成;“詞根”+“詞綴”構成派生類顏色詞,小說中有“ABB”式和“ AA 的”兩類。
1.偏正類顏色詞,按照修飾成分的不同《草》、《青》、《細》中的復合顏色詞進行分類。
(1)表程度高低/性狀的語素+表色語素,組合在一起表示顏色的種類、深淺程度或者某種狀態(tài)。
從數(shù)量上來看,“白”作中心語的顏色詞最多,包括“蒼白、雪白、嫩白、純白、潔白”,不僅種類多,出現(xiàn)的次數(shù)也多;其次是“紅”作中心語的“通紅”;再次為“黑”作中心語的“蒼黑、枯黑”;“藍、紫”作中心語各出現(xiàn)了一次,“青、綠、金”則沒有出現(xiàn)此類組合。
從充當成分而言,一般情況下作定語或謂語,以數(shù)量最多的由“白”組成的顏色詞為例。
作定語:
蒼白的小臉、蒼白的臉色、雪白的蘆花(《青》)
蒼白的臉、雪白的乳汁(《草》)
蒼白的臉、潔白的帳子(《細》)
作謂語:
臉色十分蒼白(《青》)
臉色蒼白《草》)
她的臉蒼白起來(《細》)
(2)表顏色的語素+表顏色的語素,此類結(jié)構中,作修飾語和中心語的均為表顏色的語素。修飾語為副色調(diào),中心語為主色調(diào)。[13]
表2 作品中的合成顏色詞類型(2)
此類結(jié)構中,顏色的歸屬取決于中心語表示的色調(diào),從出現(xiàn)次數(shù)而言,最多的是“金黃”,出現(xiàn)了8 次;其次是“烏黑”,出現(xiàn)3 次;“金紅、墨綠、黑黃、紫黑、黑褐”均出現(xiàn)了2 次;“殷紅”、“烏綠”出現(xiàn)了1 次。從充當成分而言,較多作定語,以數(shù)量最多的“金黃”為例:
金黃的野菊花、金黃的嘴巴、金黃的花瓣、金黃的干稻草(《青》)
金黃的蘆葦葉、金黃的木色(《草》)
金黃的麥海(《細》)
(3)表示顏色的語素+“色”,此類結(jié)構中表示顏色的語素或者詞作定語,中心語為“色”,語義上強調(diào)的是作定語的顏色詞或者語素。
從出現(xiàn)次數(shù)上來看,從多到少依次為白色>金色>藍色>紅色、黑色>褐色>銀色>橙色>灰色>青色。從充當成分來看,較多的作定語或者賓語,以數(shù)量最多的白色為例。
表3 作品中的合成顏色詞類型(3)
作定語:
白色的蘆花、白色的蝴蝶(《青》)
白色的帽子、白色的花環(huán)(《草》)
白色的手絹、白色的野牛(《細》)
作賓語的有但是數(shù)量不多,《細米》中有一處“被漆成了白色”,“白色”作了“漆成”的賓語。(4)在曹文軒的作品中,存在結(jié)構上為短語,表達的顏色更為細致、更能體現(xiàn)作家寫作特點的廣義“顏色詞”,這一類又可以分為:
1)表顏色的語素+表顏色的語素+色
表4 作品中的合成顏色詞類型(4)
從出現(xiàn)次數(shù)上來看,最多的為“金黃色”,出現(xiàn)了6 次;“灰白色”出現(xiàn)了4 次,“金紅色、粉紅色、黑黃色”出現(xiàn)了3 次,“黑紅色、墨綠色、青綠色、黃黑色、紫黑色、黑褐色、青灰色、銀灰色”均只出現(xiàn)了1 次。一般作定語,小說中出現(xiàn)了“金黃色的花粉”、“金黃色的流動的泥糊”,“金黃色”作定語修飾“花粉”、“流動的泥糊”。
2)表程度高低/性狀語素+表色語素+色
表5 作品中的合成顏色詞類型(5)
從出現(xiàn)次數(shù)上來看,最多的是“淡藍色”,出現(xiàn)了8 次;“淡紫色”出現(xiàn)了4 次;“淡綠色”出現(xiàn)了3 次,“淡白色、淡紅色、淡綠色、淡金色、淡黃色、焦黃色”均出現(xiàn)了1 次。詞義上而言,色彩歸屬應歸為表色語素一類,從充當?shù)木渥映煞侄?,多作定語,以出現(xiàn)次數(shù)最多的“淡藍色”為例,出現(xiàn)了“淡藍色的小花”、“淡藍色的蒸汽”,“淡藍色”作定語修飾了“小花”和“蒸汽”。除了作定語外,偶爾還可以充當賓語,例如《青》中的“只能看見一團團的淡藍色”,“淡藍色”作了“看見”的賓語。
3)表物語素+表色語素+色
表6 作品中的合成顏色詞類型(6)
出現(xiàn)的次數(shù)來看,這一類顏色詞出現(xiàn)的次數(shù)最少,此外還有兩個較為特殊的“古銅色”、“胭脂色”。從詞義上看,色彩歸屬為表色語素,表物語素進一步限制表色語素。所作句子成分而言,較多作偏正結(jié)構的中心語或者賓語。以由基本顏色詞“紅”衍生出的顏色詞為例:
太陽在一寸一寸地沉入河水。西邊的天空是一片玫瑰紅色。(《草》)
天已拂曉,河水被朝霞所染,慢慢變成橘紅色。(《細》)
人們看到,那枚簪子上的綠玉,在霞光里變成了一星閃閃發(fā)亮的,讓人覺得溫暖的桔紅色。(《草》)
2.派生顏色詞,單純顏色詞充當詞根加重疊詞綴或者“的”組合而成
(1)“ABB”式,單純顏色詞+疊音詞綴組成,包括白茫茫、紅艷艷、綠瑩瑩、黃燦燦、黑蒼蒼、黑乎乎、黑漆漆、黑溜溜、藍汪汪、藍熒熒,在句子中多作定語,以“黑”組成的派生顏色詞為例:
黑蒼蒼的天空。(《青》)
黑乎乎的菜團子(《青》)
黑漆漆的亮光。(《細》)
黑溜溜的紅藕。(《細》)
(2)“AA 的”式,單純顏色詞重疊+“的”組成,包括紅紅的、黑黑的、藍藍的,多作定語、謂語,起到描述的作用。
紅紅的章子。(《草》)
黑黑的、瘦骨嶙峋的手(《草》)
它就會浮到水面上,發(fā)亮,藍藍的。(《草》)
“伯林-凱假說”,又稱“語言特征普遍性的假設”,按照是否為單語素、是否具有獨立的顏色意義并能衍生出相關顏色詞、是否具有廣泛意義上的泛指能力、民族心理上是否具備顯著性和穩(wěn)定性,概括出十二個基本顏色詞,為“黑、白、紅、黃、綠、藍、棕、紫、粉、紅、橙、灰”。而不同語言的基本顏色詞都涵蓋在這十二個基本顏色詞里,不同在于數(shù)量不一,最多可以有十一個,最少的僅有兩個。同時,基本顏色詞出現(xiàn)的先后順序也有一定的排列規(guī)律,為:
[白、黑]<[紅]<[綠、黃]<[藍]<[棕]<[紫、粉、紅、橙、灰]
左側(cè)的先發(fā)生,依次遞減。也就是說,如果一種語言中只有兩種顏色的話則為“白、黑”;三種的話,則為“白、黑、紅”;四種的話則為“白、黑、紅、綠”或者“白、黑、紅、黃”,依次排列。劉丹青考察了“伯林-凱假說”與漢語基本顏色詞的關系,發(fā)現(xiàn)漢語的基本顏色詞與“伯林-凱”假說大同而小異,認為漢語基本顏色詞有八個,為“黑、白、紅、綠、藍、黃、灰、紫”[12]。
考察曹文軒作品,我們發(fā)現(xiàn)單純顏色詞有十二個,按照單純顏色詞的出現(xiàn)次數(shù)依次排列為:白166、紅131、黑49、黃31、綠25、金41、藍41、青15、褐8、銀14、紫7、灰3。
與前人的研究結(jié)果大致相同,但又有自己的特點:
1.包含了劉丹青所列的“白、紅、黑、黃、綠、藍、青、紫、灰”九個基本顏色詞,而“金、褐、銀”均不見于“伯林-凱假說”和劉丹青的漢語基本顏色詞。
與其他單純顏色詞用法不同,“金、褐、銀”很少單獨使用,在曹文軒的作品中,“金、褐、銀”單獨使用,也就是說單獨作謂語、賓語、定語中心語等的情況與其他單純顏色詞相比,數(shù)量不多?!昂帧睕]有單獨使用過,“金”、“銀”均只出現(xiàn)了一次,且在同一句子中作定語,例如:
細米的媽媽望著眼前的情景,對杜子漸說:“滿眼的金,滿眼的銀呢?!保ā都殹罚?/p>
2.從能產(chǎn)性而言排列順序為“白、紅、黑、金、藍、黃、綠、青、銀、褐、紫、灰”。與漢語基本顏色詞的排列同中有異,表現(xiàn)在“黑”組成的顏色詞數(shù)量沒有“白、紅”多,這可能是由于作家的寫作風格造成。曹文軒的作品呈現(xiàn)的世界往往是明亮的、色彩鮮明的,與“黑”所帶來的色彩意義和情感不同;同時,“金、褐、銀”三色雖然不見于基本顏色詞,但是,卻具有較強的能產(chǎn)性,可以與其他表示顏色的詞或者表示程度的語素組合表達特定的顏色。可以推測這與作家的寫作風格保持一致,明亮的、色彩鮮明的語言環(huán)境,要求使用能夠反應該特點的顏色詞。
在基本顏色詞的基礎上,按照漢語的結(jié)構規(guī)律,產(chǎn)生了一系列的顏色詞?,F(xiàn)代漢語以雙音節(jié)詞為主,因而顏色詞往往是雙音節(jié)的。在雙音節(jié)的基礎上,按照“修飾語+中心語”的組合規(guī)律組成更具體、更形象的顏色詞;或者利用單音節(jié)的顏色詞加詞綴的方式組成新的顏色詞。以“白”為例:
(1)白+中心詞
一身白毛《細》)
(2)白+色
白色的蘆花(《細》)
(3)修飾成分+白
蒼白的臉色(《青》)
(4)修飾成分+白+色
淡白色的雪花(《細》)
(5)白+詞綴
白茫茫的一片
以“白”為代表的顏色詞在小說中較多的是作為詞根,與其他語素組成顏色詞,在句子中充當定語、定語中心語等句法成分。
顏色詞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受到客觀世界影響,并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反映人類尤其是兒童認知世界的過程,考察顏色詞能夠更好地探討兒童的認知發(fā)展規(guī)律和語言習得規(guī)律。人類的認知由具體到抽象,個別到一般,兒童通過聽覺、視覺認識客觀世界,動態(tài)的、顏色鮮艷的物體具有較強的刺激性,能夠刺激孩子的感官,往往能更好地吸引兒童的注意力,也就是說越是具體的形象的事物更容易被兒童習得和理解。李宇明認為兒童習得顏色詞的順序為“紅、黑、白、綠、黃、藍、紫、灰、棕”[14],對比曹文軒作品中的基本顏色詞及附屬顏色詞,小說中的顏色詞的使用涵蓋了李宇明列出的兒童習得的顏色詞。其中,“灰、紫”沒有單獨使用,而是與其他顏色詞組合。例如,“青磚紅瓦的房子”中的“青、紅”,“穿過房子的樹木的黑影”中的“黑”,“白絨花”中的“白”,“一片朦朦朧朧的綠色”中的“綠”,“秋天蘆葦黃了”中的“黃”,“天都染紅了”中的“紅”,“藍布褲子”中的“藍”,“白色的或棕色的帆”中的“白、棕”,可以單獨使用。但是“紫紅色褂子”中的“紫”與“紅”搭配使用。
從顏色詞的使用數(shù)量的多少上來看,除了(“黑”)之外,數(shù)量的多少也與兒童的習得順序也基本一致。至于為什么 “黑”、“紅”、“白”順序不一致,可能是由于作家的個人寫作風格和兒童文學作品的需求造成的。顏色詞能夠喚起作家和讀者內(nèi)心細膩的感情,在小說中,顏色詞除了本義之外,還是描繪萬物色彩的手段,帶有濃烈的個人情感,通過顏色詞的使用獲得較為濃郁的主觀表情意味,從而形成獨特的色彩情感空間[15]。曹文軒作品從色彩上而言較明亮,因而“黑”系顏色詞數(shù)量較少。同時,小說中出現(xiàn)了大量的復合顏色詞,例如:
(1)修飾語+顏色詞
那條菊黃色的毛巾,在繼續(xù)往盆中滴著悠長的水珠。(《細》)
這些土黃色的蟲子,落在泥土上,幾乎與泥土一模一樣。(《青》)
它們在青灰色的天空下,筆直地挺立著。(《草》)
(2)修飾語+顏色詞+色
太陽在一寸一寸地沉入河水,西邊的天空是一片玫瑰紅色。(《青》)
一只手抓著一塊還在不住地滴水的菊花黃色的毛巾放在腹下。(《細》)
以上兩類顏色詞,從數(shù)量上而言不占優(yōu)勢,并不算多,有的甚至在三部小說中只出現(xiàn)過一次。雖然數(shù)量不多,但是可以表達更加豐富的情感,使得形象也更加具體。此外,在小說中,在同一段中,甚至出現(xiàn)了多個不同類型的顏色詞,例如:
在銀色的雨幕里,禿鶴的頭,就分外的亮。同打一把紅油紙傘的紙月與香椿,就閃在了道旁,讓禿鶴走過去。(《草》)
作者通過“銀色”塑造了雨天的場景,寫出了雨之大,而“紅”色的雨傘在銀色的雨天又格外的顯眼,同時,“紅”又代表喜慶之意,與禿鶴的心情形成鮮明的對比。
為了適應兒童文學作品和作家風格的需求,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小說中色彩明亮的、具體的顏色詞較多,同時,我們在小說中還發(fā)現(xiàn)了很多重疊形式的顏色詞,例如:
(1)顏色詞+詞綴,形成“ABB”式的三音節(jié)結(jié)構
桑桑趴在窗臺上往外看時,只見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油麻地小學的草房子在雨幕里都看不成形了,虛虛幻幻的。(《草》)
沒有幾天,他的手就裂口了,露出紅艷艷的肉來。(《草》)
他放牛時,在一棵桑樹上,發(fā)現(xiàn)了一窩綠瑩瑩的鳥蛋。(《青》)
媽媽就將兩個黑乎乎的菜團子放在碗里,讓葵花給他端去。(《青》)(《細男》)孩的眼睛在暗處發(fā)著黑漆漆 的亮光。
舅舅在歡喜他時,每每總要想到唇紅齒白眼珠兒黑溜溜的紅藕。(《細》)
大河上的光芒一下全都熄滅了,就只有藍汪汪似?的乎一更片加,的但明又亮不與能銳長利久,地刺遮得住人云眼去睛日不出能,完那全光芒睜開。(《青》)
她覺得此刻,肯定有藍熒熒的鬼火在雜草里、墳頭上游移、跳動與飄忽。(《細》)
(2)顏色詞重疊+“的”組成“AA 的”式,例如:
柳柳與紙月的臉頰被暖得紅紅的。(《草》)
究其原因,兒童最初的認知活動是籠統(tǒng)的,尚未分化,認知趨勢從混沌到分化明確,從簡單甚至單一到逐漸多樣化復雜化。表現(xiàn)在詞和詞匯習得順序上為從實詞到虛詞、從單字到雙字、從具體到抽象,那么寫給兒童看的文學作品,勢必要與兒童的習得順序一致,因而才出現(xiàn)了描述如此具體的復合顏色詞和“ABB”和“AA 的”的形式。反過來說,作者使用了符合兒童認知規(guī)律和習得規(guī)律的顏色詞,也使得文章風格更加的生動、具體、形象和活潑,也更加能夠吸引兒童的注意力。
同時,兒童語言習得規(guī)律為單字到雙字,再到短語和句子,而派生顏色詞中的“AA”、“BB”式符合了習得規(guī)律的雙字階段。另外,相關研究已經(jīng)證明漢語中疊詞在語義表達上具有可愛、形象的特點,可以更好地拉近說話人和兒童的距離,引起兒童的共鳴。
曹文軒兒童小說的語言之所以具有“詩意”、“詩化“的特點,我們認為這與顏色詞的大量使用有關系,其作品中的顏色詞即符合漢語基本顏色詞理論,單純顏色詞具有很強的能產(chǎn)性,在此基礎上按照漢語的構詞原則產(chǎn)生了大量的具有作者個人寫作風格的顏色詞。同時,作為兒童文學作品的語言,顏色詞的使用符合兒童認知順序、語言習得順序和使用順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