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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耕望的治學心史

2023-08-04 02:52:09李懷宇
書城 2023年8期
關(guān)鍵詞:史語所錢穆陳寅恪

李懷宇

嚴耕望(1916-1996)先生治學精深,卻不寫回憶錄,但《治史三書》不妨當作其學術(shù)心史來讀。再與《嚴耕望先生編年事輯》互證,可見一部啟迪來者的學人思想史。

一、歷史學的兩只腳

嚴耕望生于安慶城東北四十里的竹園村。嚴家世代務農(nóng),耕望為幼子,父親為其取小名“耕旺”,蓋望其勤于稼穡,興家旺宅。

高小一年級時,嚴耕望得長兄嚴德明自安慶購回的商務版中國地圖一冊,內(nèi)中分省地圖非常詳細,印裝精美。嚴耕望每天抱著地圖摩挲觀看,對全國山川河流了如指掌,幾乎能脫手繪出。后又購得一冊相當詳細的地理問答書,對照地圖參看,由此奠定了對地理的興趣。

一九三四年,嚴耕望由安慶高級中學師范科轉(zhuǎn)到普通科。高中第一個紀念周上,嚴耕望聽歷史老師李則綱的學術(shù)演講“歷史演變的因素”,演講主要是用唯物論的史學觀點作解釋,嚴耕望對此非常有興趣。一日,又從同學手中借得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開夜車一氣讀完。遂萌生從事史學研究的志向。高中時代,嚴耕望得綽號“鐵腦”,同學以為他頭腦為鐵打,可終日讀書毫不昏倦。

一九三七年,嚴耕望考取武漢大學史學系,與南通的錢樹棠成為好友。同學中稱錢樹棠為“大書櫥”,嚴耕望為“二書櫥”??箲?zhàn)軍興,一九三八年春,嚴耕望與同學數(shù)人乘民生公司小輪,溯江入川。三峽中,晝駛夜泊,不止一日。嚴耕望終日手持《蜀中名勝記》一冊,坐立船頭,觀賞風物,與古人詩文相印證,幾于忘食。深感峽中不但風景奇絕,而氣氛意境尤迥異人世,令人有憑虛凌云,飄飄欲仙之感,乃悟到巴蜀迷信意識特濃之故,巫山云雨之神話,不過諸般神話之特富浪漫情調(diào)者。道教非起自巴蜀,而巴蜀之道教最盛,自有其自然環(huán)境的背景。

一九四一年三月,錢穆自成都來到樂山武大,開“中國政治制度史導論”和“秦漢史”兩門課。講堂原定在一間教室中,但聽的人太多,臨時改在大禮堂。錢穆一開講,就說歷史學有兩只腳,一只腳是歷史地理,一只腳是制度。中國歷史內(nèi)容豐富,講的人常可各憑才智,自由發(fā)揮;只有制度與地理兩門學問都很專門,而且具體,不能隨便講。但這兩門學問卻是歷史學骨干,要通史學,首先要懂這兩門學問,然后才有鞏固的基礎。其時,嚴耕望正對政治制度和歷史地理發(fā)生濃厚興趣,聞言非常興奮,增加了研究這兩門學問的信心。

錢穆在嘉定(今四川樂山)講學期間,住在嘉樂門外一間平房中。晚上無電燈,油燈如豆,不能看書,嚴耕望數(shù)度晚間拜訪。他的畢業(yè)論文《秦漢地方行政制度》近成第二章呈錢穆批閱。錢穆問他看了些什么書,他列舉了些書名,內(nèi)有《水經(jīng)注》。錢穆問何以看此書?他說:一則喜歡看寫景文,前人常說此書寫景文優(yōu)美;二則想考知秦代縣名。錢穆笑道:能知道自《水經(jīng)注》中考秦縣,已是入門了!

錢穆指導嚴耕望學術(shù)后,垂詢其畢業(yè)后作何打算,嚴耕望說:一人在外,尚無家累。聽說武大歷史系明年將辦研究所,我想先到中學教一年書,明年再回校讀研究所。錢穆說:教書頗費時間,既無家累,或許可到齊魯研究所任助理員為佳。于是,一九四一年八月,嚴耕望到齊魯研究所報到。

齊魯研究所在成都西北三十余里的鄉(xiāng)野間,離鄉(xiāng)鎮(zhèn)崇義橋尚有數(shù)里之遙,院子又稱賴家花園。錢穆領嚴耕望到住處,對于一切起居飲食,乃至鋪床疊被、整理書物諸瑣事,都細心指點周到。而且在不足一天的時間內(nèi),來嚴耕望房間五六次之多,誠懇關(guān)切,宛如一位老人照顧自家子弟一般,令嚴耕望感到無比的溫暖。

錢穆主理所務后,規(guī)定每月一同出去作短程旅行一次,當天回來。錢穆率諸生投身大自然中,有時坐在鄉(xiāng)村茶館,喝茶吃花生、閑談;有時席地藉草,或坐或臥,看青天飛鳥,望白云幻變。諸生可隨意提出問題請教,錢穆即海闊天空地隨意漫談。有一次,錢穆談講課的樂趣:“一登上講壇,發(fā)言講論,講到得意處,不但不見下面有大群人,也渾忘天地人世,連自己都忘掉了,只是上下古今毫無顧忌任性盡情地發(fā)揮,淋漓盡致,其樂無比!”錢穆說得興高采烈,最后得意地大笑:“哈哈!好痛快!”那狀貌神情真像個天真的老小孩,嚴耕望也被逗得大笑。

從一九四一年至一九四四年,錢穆、嚴耕望師生三年日夕相處,頗為融洽。一次晚飯后,談到中國學人讀書之不易,錢穆說:“中國讀書人在未成名之前,要找一碗飯吃,都不太容易。一旦成名了,又是東也拉,西也扯,讓你不能坐下來好好安心讀書!”錢穆又告誡嚴耕望:“你將來必然要成名,只是時間問題。希望你成名后,要自己把持得住,不要失去重心。如能埋頭苦學,遲些成名最好!”

二、充分利用“史語所”的優(yōu)良環(huán)境

一九四五年春,武漢大學校長王星拱到北碚,嚴耕望帶著剛出版不久的長篇論文《兩漢郡縣屬吏考》去看他。王星拱告訴嚴耕望:他計劃下年度每系設立一個研究助理的名額,屆時嚴耕望可回到母校專心讀書。不想王星拱回校后不久就辭職了,嚴耕望的希望自成泡影。此時,嚴耕望興起了進入“中研院史語所”的愿望,但苦于沒有適當?shù)娜送扑];因此也曾想到毛遂自薦,又覺得不大可能。嚴耕望的妻子段畹蘭的好友曾祥和(后為沈剛伯妻子)說:“史語所”所長傅斯年脾氣比較特別,請有名的人介紹,未必能成功,不如自己寄幾篇論文去申請入所,他如果欣賞,就可能成功。那年七月中旬,嚴耕望寫了一封申請書,連同已出版與未出版的三篇論文,直接寄呈傅斯年。八月二十一日就接到傅斯年的一封快信:“撫五先生(王星拱)賜書及惠書先后敬悉,弟病多事多,未能早覆,至歉至歉!大著匆匆拜讀,甚佩。敝所近年亦甚凋零,辱承不棄,何幸如之!”

嚴耕望到“史語所”工作后,深得傅斯年信任和照顧??箲?zhàn)勝利后,經(jīng)濟狀況不佳,物價波動很大,嚴耕望待遇頗低,適長子嚴曉田出生,用度較大,常常感到周轉(zhuǎn)不靈。傅斯年知道了嚴耕望的經(jīng)濟狀況,送給了嚴耕望一筆錢。傅斯年又囑嚴耕望寫一張段畹蘭的履歷表,立刻親自步行到左鄰的“考試院”,希望能給她安排一個職位,解決嚴家的生活問題,但未成功。傅斯年馬上又寫信到編譯館,終于成功了。其實那時傅斯年極忙,來訪的政要人士絡繹不絕,但他仍記掛嚴耕望這個小職員的生活。嚴耕望回憶:“當時他拿著內(nèi)子的履歷表走出‘史語所大門的步履姿態(tài),至今仍常常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這刻走筆至此,不禁涕淚交流,不能成字!”

一九九一年,嚴耕望在“傅斯年漢學講座”中說:“我之能有今天這一點成就,一大半當歸功于‘史語所的優(yōu)良環(huán)境—圖書豐富,工作自由,并且生活安定。一個研究工作者,在這樣環(huán)境中,只要內(nèi)心能把持得住,不怕坐冷板凳,不為外物所牽,不為權(quán)位名利所役,加以頭腦稍稍靈活一點,他之能有相當成就,是絕對可以預期的。誠如李濟之先生所說,我是充分利用了‘史語所的優(yōu)良環(huán)境!”

三、功力深細而又能見其大

一九五六年七月,嚴耕望的《唐仆尚丞郎表》作為“史語所??敝霭?,循例分贈與“史語所”有關(guān)之人文社會科學界學人,胡適亦受贈一部。是年九月五日,胡適給嚴耕望寫信:“將來加州大學的前夕,收到本所寄贈的大作《唐仆尚丞郎表》四冊。百忙中翻閱,甚佩服你的功力的詳細謹慎!將來我若能仔細檢看,一定能得很大的益處?!眹栏盏叫藕?,于九月十八日復信胡適,兩人開始在書信中論學。胡適在寫給李濟的信中說道:“近來與嚴耕望先生通信,我很得益處,舉此一例,可見朋友襄助之大益?!?/p>

這一年嚴耕望四十歲。哈佛燕京學社自上年起開始函請“史語所”青年學人赴該社訪問研究,一九五七年輪次應當是嚴耕望,但因嚴耕望英語甚差,他人不免有爭先之想。時嚴耕望已屆哈佛燕京學社邀約之最高年齡,故不得不事先向所長李濟表示,自己也有出去看看的意愿。

一九五七年九月,嚴耕望抵哈佛大學,以“唐代人文地理”為訪問研究期間的第一中心課題。九月九日,嚴耕望致信胡適,并將帶給胡適的茶葉寄往其紐約寓所。九月十一日,胡適回信:“我早知道你可以來美國的消息。昨天收到你九月九日的信,十分高興!‘既聾且啞,又兼半瞎,這是人生最難得的境界,可以充分利用作爭取不聾不啞的鞭策,想在短時期中就可以做到‘視聽稍有進步的地步了。千萬不要失望,也不必著急?!本旁率?,胡適在致楊聯(lián)陞的信末特囑其關(guān)照嚴耕望:“嚴耕望先生已到康橋,來信說他‘既聾且啞,又兼半瞎。此君的校史工作,能見其細,又能見其大,甚不易得。望老兄特別指導他,使他的時間可以用在最有益處?!?/p>

在哈佛大學,嚴耕望每天早晨九點不到,即在哈佛燕京圖書館前等待開門。進館后,遍閱有關(guān)唐代人文地理的中日文書籍,并作詳細的筆記。下午五點,圖書館關(guān)門,方始離開?;卦⑺s看日文書,因時間有限,往往讀至深夜兩三點鐘,為平生唯一的例外。

一九五九年五月一日,嚴耕望致信胡適:“常思治史極非易事,必當精深而又能見其大。精為基本功夫,然并不頂難,能深入而又能見其大,則甚難。若于大問題下斷語能恰到好處,則極難矣。蓋在此分際,最易犯先生所謂‘太整齊的系統(tǒng)化之毛病也。后學常常反省,即覺時有此病。不但淺薄如后學者,即篤實如寅恪先生,遇大問題亦常常犯此毛病,乃知‘允執(zhí)厥中實殊難做到。讀此一函,蓋思自勉矣?!?/p>

四、充實而有光輝

一九六三年十月十七日,香港中文大學正式成立,李卓敏出任校長。新亞書院、崇基學院和聯(lián)合書院為其成員書院,錢穆仍任新亞書院校長。一九六四年八月,受錢穆之邀,嚴耕望舉家赴港。自一九四五年八月入“史語所”,至是年恰十九年整。

在香港,嚴耕望依然全身心投入學術(shù)世界。一九七三年五月,香港中文大學歷史系講座教授牟潤孫將于秋間退休,講座教授一席空出,乃登廣告征聘。友朋力勸嚴耕望應征此職,然因講座教授需兼行政,嚴耕望一直認為此一職位對自己有害無益,絕不作考慮。至于一般人的看法,不關(guān)緊要。當時新亞書院校長梅貽寶與新亞研究所所長唐君毅也一致希望嚴耕望出任。五月十七日,嚴耕望寫長信一封,給梅、唐兩先生,說明擔任講座教授一職對個人有百害而無一利,對新亞也不能有所貢獻。

一九七三年六月初,嚴耕望寫信給錢穆,談到不應征教授之故。錢穆來信說:“……海外學術(shù)界,二十余年來,真能潛心學術(shù),有著作問世者,幾乎無從屈指。唯老弟能淡泊自甘,寂寞自守,庶不使人有秦無人之嘆!”

錢穆一九六七年遷寓臺北外雙溪新居“素書樓”。自一九七四年以后,嚴耕望屢次到臺北,每去必到素書樓晉謁,陪侍院中散步,錢穆一草一木歷歷指點,有悠然自得意。嚴耕望說:“我觀小園,稍見高踞,草木栽培,疏松有致,令人感到自然閑適,這正是先生人生境界。去年曾參觀久已聞名的張大千摩耶精舍,谷底溪邊,夏日山洪暴發(fā),有浸灌之虞;而舉目四顧,只丈尺許,群山環(huán)堵,如在釜底,地方局促,花木壅塞,全無藝術(shù)氣息,以視林語堂舊居,高坡曠遠、自然樸質(zhì)之氣氛尚遠不如,何耶?殆由缺乏書卷氣,究難脫俗歟!”

在一次談話中,錢穆問嚴耕望:“你到香港教書,現(xiàn)在想來,是得計抑或失計?”嚴耕望說:自覺得計。若不到香港,《唐代交通圖考》當已寫成,但可能無現(xiàn)今之精密,因為能看到的新材料較少,地圖也較少。至于整體學術(shù)規(guī)模更不會有現(xiàn)今這般大。因為“史語所”工作,無外界壓力與刺激,勢必愈做愈專。而教書不能專講自己研究的專題,必得擴大注意面。且在授課時,往往刺激自己,涌現(xiàn)新意見。

五、前輩史學四大家

嚴耕望治學,以中國中古政治制度與歷史地理為主要研究領域。而《治史經(jīng)驗談》與《治史答問》二冊,通透精深,創(chuàng)見層出,遠非專家之學。

《治史經(jīng)驗談》是嚴耕望數(shù)十年治學的心得體會,意在啟迪青年學人。嚴耕望認為,真正高明的研究者,是要能從人人能看得到、人人已閱讀過的舊的普通史料中研究出來新的成果,“說人人所未說過的話”,決不是標新立異,務以新奇取勝,更非必欲推翻前人舊說,別立新說。最主要的是把前人未明白述說記載的重要歷史事實用平實的方法表明出來,意在鉤沉,非必標新立異。比如湯用彤的《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嚴耕望認為是近五十年來就某一時代的某一方面問題作研究中最有成就的論著之一。然而湯用彤用的材料,也沒有什么新的。據(jù)說湯用彤衣袋中隨時都帶著一本《高僧傳》,正可見他的研究基礎是建筑在舊史料上。再如陳寅恪懂得的語文極多,能接觸到新史料的機會也不少,但陳寅恪一生的論文中運用新史料寫出來的也不算多,其主要成績也是從普通史料中抽繹出來的。

嚴耕望有個想法:青年時代,應做小問題,但要小題大做;中年時代,要做大問題,并且要大題大做;老年時代,應做大問題,但不得已可大題小做。因為青年時代,學力尚淺,但精力充沛,小問題牽涉的范圍較小,易可控制,不出大毛病,但也要全副精神去大做特做。中年時代,自己見聞已博,學力漸深,或可說已入成熟階段,而精神體力也正健旺未衰。換言之,已有做大問題的基本素養(yǎng),又有大規(guī)模辛勤工作的體力與精神,這是一位學人的黃金時代,所以他可選擇重大問題,做大規(guī)模的深入的研究工作,到達既博大又精深的境界,為學術(shù)界提出他可能做的最大貢獻。人到老年,學力深厚,可謂學識已達最高階段,但體力精神卻漸衰退,很難支持大規(guī)模而精密的繁重工作,所以只能小規(guī)模做工作,寫札記式的論文。嚴耕望常常奉勸老年學人,不必寫繁重的研究性論文,只作語錄式的筆記,最為輕松,而可把他一生數(shù)十年對于各種問題的想法寫出來,留待將來研究者作參考。而嚴耕望自己的著作,也可作如是觀。

嚴耕望不擅長演講,但極講究文章。他認為史學論文最重要的是搜錄材料,等到材料搜集得很完備時才開始撰寫,這樣可以一氣呵成。寫成之后,只能續(xù)作補訂,若要大改,就很麻煩。此如藝術(shù)品一般,繪一張畫,寫一幅字,布局著墨,都該有一定意趣與匠心。繪成寫成之后,若要改動,一定很難顯得完美。他甚至說:一個人在三十五歲以前,至遲四十歲以前,若不常常寫作,以后就不大能寫作了。

錢穆早年讀過一本衛(wèi)生書,謂人之不壽,多由忽略健康教育,自念父祖及不少親長多不永年,可為殷鑒,遂痛下決心,力求日常生活規(guī)律化,作息散步有定時,至老不衰。嚴耕望更認為:有青年大文學家大科學家,但沒有青年大史學家,史學有較大成就,總得在五十歲以后,至少近五十歲,最好能活七十八十,而且要身心健康。自己不樂觀,心情不輕松,對人對事斤斤計較放不開,身體自然不會很健康。悲觀,放不開,身體不健康的人,自然精神不濟,無法有堅強的毅力達成他的遠大志愿。

嚴耕望認為前一輩的中國史學界有四位大家:陳垣、陳寅恪、呂思勉、錢穆。陳垣與陳寅恪聯(lián)稱“史學二陳”。嚴耕望以為陳寅恪早期、中期諸作只是為學術(shù)而論著,晚年諸作多寄寓深遠,不僅是為學術(shù)而學術(shù)了。嚴耕望將陳寅恪《柳如是別傳》與陳垣的《明季滇黔佛教考》作比較,兩書都講明季史事,也同樣各有寄托,《柳如是別傳》篇幅之大與辨析功夫之深都遠超過《明季滇黔佛教考》,然而就意義言,就價值言,或者說就成功度言,《柳如是別傳》似轉(zhuǎn)有遜色。不過陳寅恪晚年不惜時間精力寫此大書,對嚴耕望倒是有很大的鼓勵作用:“因為我近十余年來專心致力寫《唐代交通圖考》,已成一百三四十萬字,尚未竣事,每感此一論題花費時間精力太多,急切想早日結(jié)束,以便轉(zhuǎn)移陣地,做其他早已經(jīng)準備要做的較大論題??戳讼壬阅菢硬皇乐?,垂暮之年,專心一意寫那樣的小問題,不覺又自心寬意釋了!”二陳都是歷史考證學巨擘,陳寅恪往往分析入微,證成新解,淺學之士若一意追摩,更可能有走火入魔的危險;陳垣以平實自許,扎實穩(wěn)健,而能見其大,易于追摩仿學。至就立身處世言,嚴耕望更深愛陳寅恪純凈學術(shù)人的風格,而強毅獨立,不為名位誘,不為威武屈。

呂思勉是錢穆的中學老師,但兩人治學蹊徑也不相同。嚴耕望稱呂思勉為通貫的斷代史家。關(guān)于中國通史,嚴耕望建議導讀可以錢穆《國史大綱》為主,以呂思勉的幾部斷代史為輔。因為錢書才氣磅礴,筆力勁悍,有其一貫體系,一貫精神,可謂是一部近乎“圓而神”之作。呂書周贍綿密,可謂是一部近乎“方以智”之作,所以講者可以拿它作為錢書之輔,以濟錢書之疏闊。嚴耕望讀呂思勉著作而心儀:“我想象他一定是一位樸質(zhì)恬淡,循規(guī)蹈矩,不揚露才學,不爭取名位的忠厚長者,無才子氣,無道學氣,也無領導社會的使命感,而是一位人生修養(yǎng)極深,冷靜、客觀、勤力、謹慎、有責任感的科學工作者。其治史,有理想、有計劃,又有高度的耐性,鍥而不舍地依照計劃,不怕辛苦,不嫌刻板地堅持工作,才能有這些成就?!边@一番描述,放在嚴耕望身上,不亦恰如其分?

嚴耕望最為推崇之師友,在前輩史學四大家之后是余英時。余英時則認為嚴耕望的治學途轍較近于陳垣與呂思勉,而稍遠于陳寅恪與錢穆。然而,嚴耕望于四大家的優(yōu)點能兼收并攬:規(guī)模宏大承自錢穆,辨析入微取諸陳寅恪,平實穩(wěn)健尤似陳垣,有計劃而持之以恒則接武呂思勉,誠為史學界的“樸實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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