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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通”、“哲”之融貫
——許國璋語言學思想探索*

2022-11-07 21:26:42譚慧穎北京外國語大學外國語言研究所
外語教學理論與實踐 2022年2期
關鍵詞:語言學語法哲學

譚慧穎 北京外國語大學 外國語言研究所

一、 引言

許國璋先生是外語界、語言學界的一位大家,他有著哪些值得我們借鑒的語言學思想呢?學界人士在憶念許國璋(以下簡稱許)時,往往提到他的哲學精神(曹念明,1997),許自己也頗得意于自己的哲學眼光和高度。許曾私下袒露心聲:“外面人只知道我是英語教育家。其實我自認為我首先是語言哲學家。我是個哲人。”(顧曰國,1996: 250)許自我鑒定是語言哲學家,這應做何解釋?許所理解的“語言哲學”和現(xiàn)今日益興隆的“語言哲學”這一學科有何關系?和中國傳統(tǒng)語言哲學又有何種關系?2015年值先生百年誕辰,學界又一次掀起探討許老學術思想的熱潮,甚或有頗為用力的專篇探討先生的語言哲學思想(張凌,2016)。姚小平(2017)對許老從做人風范到學術品格以及所創(chuàng)語法、所編雜志等方面都做了生動刻畫。但以上問題仍有待進一步闡釋和澄清。本文即針對以上問題對許的語言學研究思路做一次深入探討和梳理。

二、 許國璋語言研究的指導思想——“理”論與“通”論

徐烈炯曾用“全面”和“海量”來定義許的語言思想。許的語言研究的確展示了全面海量的一面,但單純用“全面”和“海量”來定義許的語言學思路則略顯粗糙。筆者認為用“理”與“通”來概括許的語言學思路更為精準。我們來看看相關論述。

許在給桂詩春、劉潤清等所編《語言學教程》的序言中提出“從引進到自創(chuàng)”五條原則,其中第四條要求“尊重……理論,不以有用無用,正統(tǒng)邪說為取與舍的標準,對理論有矢志不渝的精神,……力求貫……”(桂詩春,1996: 58)。另外,在1987年舉行的一場高校語言教學大綱的會議上,許說:

學校教育包括教育、教學和教養(yǎng)。教養(yǎng)是文化素質的培養(yǎng),是理性的陶冶;而語言學的教養(yǎng)意義在于“通”與“達”。就像學幾何而通邏輯,學生物而懂分類一樣,學語言既須求知,還要明理。能將某學科之沿革連成一起者為“通”;不看課本,不看筆記而能舉例說明道理者謂之“達”。(轉引何自然,1996: 119)

許對“理”十分倚重,他所理解的“理”既指“理論”,也含“理性”,人之為人,在于能夠思維、發(fā)現(xiàn)和創(chuàng)造理論,因為人是理性的動物。人的“理”是怎樣的呢?理以“通”為特征,通即“貫通”,“通達”。許在多處把“通”和哲人、高人聯(lián)系起來。

許在一封信里向老友陳原建議,要想發(fā)展壯大剛剛成立的社科院應用語言研究所,須重金聘請Texas的W. P. Lehman,說他是“古今而不執(zhí)一說之人”。(陳原,1996: 36)許敬錢鐘書為哲學大家,稱贊“錢師中國之大儒,今世之人也”。(1995: 78)“友人之中,不乏東西攸同,三隅之反之士,尤是幸事?!?1995: 78)“讀(金岳霖)這位哲學家文章,到處可以感到他的脫明達”。(1991: 331)許欽佩“古今、不執(zhí)一說”的達人。這個“通”是時間上的“通”,“三隅之反”是空間上的通。許稱贊哲學家金岳霖“不泥于時,不惑于常”(1991: 308),也是從不局限于一時一地一事的角度來定義哲人。

許既以“求理”、“通達”教導學人,自己必定身先士卒,他一生執(zhí)著追求理論,以“理”為宗,力求中西兼通、古今兼通、學科兼通。接下來本文就從許的語言學研究大視野來進一步理清其語言學研究脈絡。

三、 許國璋的語言哲學大視野——對“理”、“通”、“哲”的實踐

和當今學者相比,許在語言學方面論文數(shù)量不多,有將近30篇。這些文章多收入1991年出版的《許國璋論語言》中。文集共收入25篇論文,其中,關于索緒爾的研究3篇(其中1篇涉及布龍菲爾德),關于喬姆斯基的1篇(書信形式),關于中國傳統(tǒng)語言學的3篇(許慎、馬建忠、金岳霖),社會語言學3篇,語義學1篇,語用學1篇,計量語言學1篇,夸克語法2篇,翻譯3篇,詞典學3篇,全面論述3篇(語言的定義、功能、起源、符號任意性、語法等)。

從篇目歸類來看,這樣“廣博”的覆蓋面恐怕難有深入研究。但我們知道,在上個世紀80年代,普通語言學研究在我國剛剛重新起步,從國外引介各類語言學理論和流派是當務之急。而許恰恰最勝任這項篳路藍縷的引進工作。實際上,許的每一篇文章,哪怕是引介性文章,都飽含精準、獨到、深刻的見解,充分展示了他高超的“理”論、“通”論和“哲”論特征。以下從“理”、“通”、“哲”三個方面來探討許的語言哲學精神。

1. 許國璋的“理”論

許說過:“從毫不相似的東西中看出相似之處,這是哲學家的眼力?!?1991: 111)語言學家就要找出語言的“理”,此“理”即是一切語言共有之理,即普通語言學之理。許認為:“語言為人類所特有”;“語言是理性行為”(1991: 22)“人是理性的人。語言和它的結構規(guī)則是人的理性的一部分。”(1991: 61)。縱觀許的語言學作品,可以看出其語言學“理”論主要圍繞共時語言學創(chuàng)始人索緒爾的語言符號學展開。

許認為普遍語法有三個基本基理(1991: 111):

A. 語言由各種單位所組成,凡是語言都有詞類和句法。

B. 語言單位具有區(qū)別性特征。屈折形式和詞序是兩種互補的語法手段,兩者之間維持一種平衡。

C. 語言的結構是人的理性的一種表征和積淀。

對于語言的最終本質,許通過分析索緒爾對語言所做的7個比喻,得出索緒爾語言學是研究對立關系的學科,這一結論和Roman Jakobson對索緒爾的評價高度一致。(1991: 121)能認識到語言的本質之理為對立特征,這一點的確把握到了索緒爾語言學的關鍵,亦是結構主義系統(tǒng)的觀點。如果能沿著這個思路再進一步,則可認識到語言存在(比如語音層面)并非因為語言單位本身具有實在的自性實體,而是由于該單位擁有對立面,比如在漢語語音系統(tǒng)中,/p’/(對應拼音p)和/p/(對應拼音b)是一組差別特征對,但在英語音系中,/p’/和/p/ 不構成對立區(qū)別性特征(盡管兩者發(fā)音明顯不同),/p/是/p’/的一個變體。一個音素沒有對立體,自身便構不成音位。這種系統(tǒng)存在的結構主義觀點對20世紀的許多學科都產生了巨大影響,至今仍具有可觀的發(fā)掘潛力。

許對索緒爾語言學之理論著力甚多,后文有詳論。他不僅從“理”性層面上來把握索緒爾語言學,也用同樣的方法論述其他語言學者如喬姆斯基和馬建忠等人的語言學思想。

許對喬姆斯基的具體語法理論并未設專文探討,但他的“論語法”和“語言的定義、功能、起源”兩篇長文中很多細節(jié)體現(xiàn)了喬姆斯基語言思想的影響。許一向不吝贊美喬姆斯基的理論高度,稱贊“轉換生成語法”最富哲學力量;贊同喬氏摒棄社會因素,研究隔離的語言單體形式具有純科學風范。(1991: 191)

許對喬姆斯基的認可是出于對唯理語法的天然好感,而為《馬氏文通》翻案同樣是出于唯理的考察。我們知道,《馬氏文通》以拉丁語法為參照探討漢語文法,提出普遍唯理語法的思路,國內不少學者批評他全盤照搬拉丁語法主觀臆說。許不因多數(shù)學者持此觀點即從眾附和。他花費大量時間力證《文通》并非盲目照搬拉丁語法,撰成“《馬氏文通》及其語言哲學”一文,指出《文通》中數(shù)條語言學通理:“世界上一切人種,不論膚色,‘天皆賦予心之能意,意之能達之理’”;“凡是語言,都有‘字別種,句司字’這一不易之理”;“西文的規(guī)矩和華文的義例是一致的。(1991: 68-79)許還特別詳細分析了《文通》中對實字和虛字的二分定義情況,肯定其具有普世性。(1991: 80-82)

許的語言學不僅限于對理論性較強的語言學派的探究,還涉及語用學、社會語言學、功能語言學等層面。姚小平(1999: 55)評價許“向來偏重思辨,喜做哲理的推闡,對材料工作雖不看輕,但并不熱衷;而語用學和社會語言學問題的探討,終不能限于理論層面”。那么許是怎么處理理論性不強的學科分支呢?事實上,許的語言哲學并非專指深入涉獵某一種純粹的語言學理論,提出自己有創(chuàng)見的理論和思路,也包含探討和平衡語言學各個流派之間的地位和關系。如果許僅僅是對某一理論感興趣,那他完全可以選擇一門該理論深入而不計其余。但事實上,許廣泛涉獵各類語言學分支流派,極少流連于一家。這正是學科語言哲學的特點(詳見后文)。許的語言哲學不僅體現(xiàn)在對某個熱門語言理論的器重,更體現(xiàn)在為所有現(xiàn)存語言學分支、尤其是冷門學科提供存在的理論基礎。我們用“通”論和“哲”論來概括許國璋的這種研究風范。

2. 許國璋的“通”論

許的語言學以“理”為宗,力求達到各種學說流派間的通達、平衡。許的“通”論包括中西兼通、古今兼通和學科兼通。中西兼通指的是許嘗試通融中國傳統(tǒng)語言學說和西方語言學,比如關于《馬氏文通》的研究;古今兼通是指許嘗試發(fā)掘中國古代語言學思想,找到其中蘊含的當代語言學元素,比如對許慎語言哲學的研究;學科兼通是指學科間打通壁壘,實現(xiàn)彼此的聯(lián)系和照應。前兩種兼通后文將有討論,本節(jié)討論學科兼通。

許的學科兼通有兩層含義,一是指不同學科間的彼此借鑒和相互激發(fā);另一層是指同一學科內各門分支學科之間的有機聯(lián)系。關于不同學科的兼通,許主要是提倡交叉學科的重要性:“語言學的研究生不能只學漢語或外語,否則將來很容易局限在一個狹小的范圍里。他說他很想嘗試讓理工科學生或少數(shù)民族語言專業(yè)的學生到北外讀外語;北外的學生中有志者送去讀理工或少數(shù)民族語言,或去北大學習梵語一類有重要文化意義的語言?!?黃長著,1996)另外,他對語言學者愛好數(shù)學和計算機科學也表示特別歡迎。(周海中1996: 175)關于學科內分支流派的兼通,是指許特別善于找出語言學專業(yè)內部分支流派之間的辯證聯(lián)系。舉例來說,美國30年代盛極一時的布龍菲爾德學派(描寫主義語言學)處處以獨立學派自居,極少有人把這一派和索緒爾聯(lián)系起來,許獨具慧眼,通過細讀布氏的第一部普通語言學專著(Introduction to the Study of Language)考察出布龍菲爾德和索緒爾的一致和繼承關系: 1) 兩者都認識到歷時語言學和共時語言學的沖突一面和互補一面,都對歷時語言學提出批評;2) 兩 者都對音位理論有徹底詳盡的論述,而音位理論正是結構主義共時語言學的基礎理論。(1991: 147-160)

對于理論性較強的學派之間的關系,許主要從共通之理上尋找聯(lián)系;對于理論性不強的社會語言學,許又是怎樣為其在喬姆斯基唯理語法一統(tǒng)天下的局面中爭得一席之地的呢?許有三篇長文專為社會語言學“立言”,主要是從社會語言學和喬姆斯基唯理語法具有“對立互補性”這一角度展開論述。他分析了海姆斯(Dell Hymes)提出的四條社會語言學優(yōu)勢,認為其中第一條指出了喬氏的語法能力(grammatical competence)概念不完整,需輔以交際能力(communicative competence)概念,這一條是最具實質性的詰難。但由于喬姆斯基的術語系統(tǒng)中有和competence對應的performance,喬派可以把海姆斯的交際能力推給后一概念而不予理會。所以海姆斯對喬氏的詰難不構成有力威脅。鑒于此,許選擇借用韓禮德的“語言獨立于社會還是服務于社會”這一詰問來為社會語言學立說,認為語言是人類社會的產物,它服務于社會而非獨立于社會,所以研究語言不能只研究語言本身,還需要和社會結合起來。(1991: 182-183)如果說生成語法研究的是自言自語的理想人,社會語言學則研究的是正常交流的人。這就彰顯了社會語言學的實踐價值基礎。

在喬姆斯基生成語法如日中天的情況下為社會語言學這一“旁門偏支”立身立言,這是許為弱勢流派和弱勢二分概念辯護的一貫行為之一例。我們認為,不趨顯學、不墮兩邊是高明的哲學思維特征,下面我們從“哲”論的角度來闡釋許國璋語言哲學的平衡藝術。

3. 許國璋的“哲”論

我們先追溯下“哲”的辭源本義?,F(xiàn)代字典中,“哲”字表示“智慧、開明”之義。但“哲”另有別致的辭源本義?!墩f文解字》解釋“哲”: 知也;從口折聲;嚞,古文哲,從三吉。又,《說文解字注》嚞: 古文哲,從三吉,或省之作喆。也即是說,“哲”和“喆”是同字異體。喆由兩個“吉”并列而成,吉,會意字,“將兵器安放在兵器架上”,表示高度防衛(wèi)、免受危難的意思;雙“吉”并列表示兩件兵器并排放置,意味旗鼓相當、實力相衡。

至此可知,“哲”最初的辭源意義表示兩相對立、勢均力敵的意思。可見,哲學本質上是指不墮兩邊、保持二分平衡的學問。這一點在許的語言研究中有充分體現(xiàn)。前文提到的社會語言學理論基礎問題,就是許國璋為弱勢學科仗言的實例。在面對眾多哲學二分概念和對立流派時,許都能做到均衡論述、雙邊并重。在《論語法》一文中,許闡釋了五組對立語言學流派術語,均能做到客觀闡述,絕無高下好惡之評論。對于實證語法和唯理語法,許主要論述兩者的差異之處;對于共時語法和歷時語法,許沒有因為當代是共時語法的天下而菲薄歷時語法,反而論說歷時語法是動態(tài)的共時語法,“歷時是客觀的必然,共時只是科學研究的一種假設和規(guī)定”(1991: 49);同樣,對于規(guī)定性語法和描寫性語法,許也沒有大勢頌揚作為顯學的后者如何寬容客觀,也未貶低前者蠻橫保守,他指出: 規(guī)定主義者以邏輯作為標準,描寫主義者以實際使用作為標準。對于純理論語法和教學語法也是重點強調兩者服務于不同的功用目標。

除了這種大量的維持平衡均勢的論述,許偶爾也有“偏執(zhí)”的時候。比如,關于語言的任意性(索緒爾提出)和理據(jù)性問題,許國璋明顯站在理據(jù)性一邊。他有一篇專文為理據(jù)性辯護。該文首先質問: 語言是理性的行為,何以又飽含任意性因素?在解釋了語言的三條理智性特征之后,該文分析了索緒爾所說的任意性本意為能指和所指之間具有“不可論證性”。許抓住這一點并指出: 能指和所指之間的不可論證性是說能指和所指沒有天然的聯(lián)系。但沒有天然的理據(jù)聯(lián)系不代表沒有人為的、社會的理據(jù)聯(lián)系,語言能指和所指正是借助社會的、系統(tǒng)的制約建立起聯(lián)系。(1991: 27)接下來,許又從外族人和母語者在學習中對語言的任意感和理據(jù)感的動態(tài)變化情況來進一步說明: 任意性只是心理適應過程的一種暫時現(xiàn)象,適應了就馬上覺得理應如此。個人學習語言如此,整個語言的產生發(fā)展也如此。人類語言的音節(jié)數(shù)量有限,一旦亞當式的命名達到一定程度,命名就不再具有絕對的任意性了。文章在結尾段還假想了一場哲學家(持任意說)和語言學家(持理據(jù)說)的辯論,最終語言學家的理據(jù)說勝出。

為什么許如此堅定地為語言理據(jù)說辯護?分析原因如下。索緒爾所宣稱的語詞能指和所指間的任意性是從符號學角度著眼,即語言符號和所指之間為非同質關系,這一點無需質疑。符號學角度是一種抽象的邏輯角度,不考慮時空語境因素。但語言學研究有很多方面是涉及時空環(huán)境因素的。所以單純提倡語言任意性不利于某些語言學分支的發(fā)展。另外,漢字獨有的象形性也促使中國學者傾向于認同理據(jù)性。可以說,堅持語言理據(jù)性也是許國璋語言思想受漢語及中國傳統(tǒng)語言學思想影響的結果。這一點后文還會談到。

四、 許國璋語言哲學之定位

開頭提到,許自認為自己是哲學家,這一點在學界也得到了公認。衛(wèi)志強(1996: 68)說,“許國璋先生晚年執(zhí)著地進行語言理論和語言哲學的研究”;李賦寧(1996: 32)評價許“深入、系統(tǒng)地專研西方各家語言學理論,逐漸形成了他自己的語言哲學體系”;桂詩春(1996: 50)敬許先生為“語言哲學家,思想家”;王宗炎(1996: 16)盛談許先生留下的“思想遺產、基本哲學,治學方針”等。從前面的分析來看,許的語言哲學和作為一個哲學分支的當代西方語言哲學有較大出入,那么如何定位許的語言哲學性質呢?

1. 從當代西方語言哲學說起

當代西方語言哲學(linguistic philosophy/philosophy of language)起源于上個世紀初,至今方興未艾、漸成一股哲學流派。我國語言學界和哲學界的不少學者也正積極投身于這股哲學洪流中。那么許的語言哲學和西方的這個語言哲學是不是一回事呢?

西方語言哲學的一個主要課題是研究意義問題,關注意義到底是什么、如何定義,主體又是如何理解意義這類問題。William Lycan這樣定義語言哲學的任務:“哲學理論要給出這樣的意義理論: 為什么一串字符或聲音具有意義?更具體些,字符串為什么具有區(qū)別性意義;同時,意義理論也要解釋人類為什么能夠毫不費力地生產和理解語言”。(2000: 1)Alexander Miller給出相似的定義:“哲學家致力于系統(tǒng)地解釋語言理解機制,意義問題及知識問題?!?1998: xi)《牛津哲學詞典》(Blackburn, 1994: 211)對“philosophy of language”的定義如下: 語言哲學嘗試理解日常語言要素的兩層關系,即言說者如何理解語言要素,以及這些語言構成要素和外部世界具有怎樣的關系。簡單說,語言哲學即是研究語言、思維(理解)、世界三者的關系的學科。

錢冠連(2008)認為,西方語言哲學主要指分析哲學,是分析哲學的別名。喬姆斯基(1975)和達米特(Michael Dummett, 1975)認為語言哲學研究自然語言的一般性質(轉引自錢冠連,2008: 114)。本文暫時采取后一種廣義語言哲學態(tài)度,認為西方語言哲學涵蓋分析哲學,包括一切和意義理論有關的語言哲學論述。根據(jù)這個觀點,語言學中的符號學、語用學、語義學都有相當部分和語言哲學交叉。許的語言學研究中關于索緒爾符號學的內容最多,語用學和語義學也有涉及。如果從廣義角度講,也算得上是語言哲學研究。不過,許國璋個人引以為傲的語言哲學并不是西方的語言哲學,而是中國語境中的語言哲學。

2. 許國璋語言哲學與科學哲學

我們看到,許所理解的語言哲學,不止在于他對符號學、語用學、語義學本身的細節(jié)探討,更在于他研究語言時所使用的方法和高度。潘文國將語言哲學分為語言學哲學和哲學語言學,按照這一二分法,許的語言哲學當屬于后者。潘文國還進一步把每一門學科研究分為4個層次: 學科哲學——學科理論——應用理論——應用實踐,學科理論是關于這一學科的基本理論,而學科哲學則是對這一學科本原問題的哲學思考。(2004: 100)具體到語言學就是“哲學語言學(學科哲學)——語言學理論(學科理論)——應用語言學——語言實踐”。照此分法,許的語言哲學應該包含前兩個層次: 哲學語言學和語言學理論。因此,我們研究許國璋語言哲學,不應限于僅僅把許的語言觀點說清楚了事,還要兼顧到他的學科哲學(也即科學哲學)思想。對于語言學的學科哲學,我們可以從學界關于“語言哲學”術語分歧辨析的文獻中找到相關論述。萬德勒認為,“哲學語言學(philosophy of linguistics)是科學哲學之下的一個特殊學科分支”,“它涉及對意義、同義、釋義(paraphrase),句法、翻譯這些共相概念進行哲學反思,并對語言學理論的邏輯地位和驗證方式進行研究”;而廣義的西方語言哲學(philosophy of language)則專門研究語言的本質、語言與世界、真理的關系等問題。(Vendler, 1967: 5)

許國璋語言哲學主要探討了語言作為學科標的的性質(語言是符號),語言學研究的方法(平衡二分概念)和語言學的框架(所涵的語言學分支派別)問題。許沒有涉及語言理論的可靠性問題(驗證方式)和語言研究的終極目的問題,這是研究者個人興趣傾向所致,極少人有精力涉獵某一學科中的所有問題。許也未涉及語言和世界、真理的關系,這是廣義的西方語言哲學的主要課題。

許關注的課題有一些和純哲學問題相接,比如他對金岳霖論述的抽象概念的興趣即是朝這個方向發(fā)展;另外許的思辨才能也完全可以和哲學家相比,這一點從他假想的那場語言學家-哲學家的辯論可窺一斑。但總的說來,許更適合當一個新學科的引介和詮釋者(而非具體地討論某個思辨性的哲學問題),他也正是這么做的。

3. 許國璋語言學思想與中國傳統(tǒng)語言哲學

從學科專業(yè)來看,許學的是外語專業(yè),隸屬外語界,但他的研究卻大量涉及中國傳統(tǒng)漢語研究。對中國傳統(tǒng)語言學的發(fā)掘,是許的語言學研究重點。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對《馬氏文通》及《說文解字》的剖析。在“語言符號的任意性問題”一文的結尾段,許表達了對《文心雕龍》所體現(xiàn)的語言哲學的濃厚興趣。此外,許也特別推崇金岳霖的語言思想。本小節(jié)討論兩個問題: 1) 許國璋為什么這樣倚重中國傳統(tǒng)語言哲學?2) 許國璋深入傳統(tǒng)語言哲學獲得了哪些創(chuàng)見?

為什么要重視中國傳統(tǒng)語言哲學?許自己關注哲學問題,更留意中國傳統(tǒng)語言哲學的研究情況。許一向痛惜中國長久以來沒有太多理論上的建樹。他說,像唐玄奘這樣做大規(guī)模梵譯漢工作的人都沒有寫一部梵語語法書,只是留下了詞匯對照表(glossary);還說中國有宏大的建筑群,卻沒有真正的建筑理論。因此提出“我們定要追求理論,要有理論假設,甚至要‘脫離實際’以達至徹底的理論”。(衛(wèi)志強,1996: 69)許在1991版文集的簡短序言中指出一個問題:“中文系學人……外文系學人……兩者未見匯合”;另外“對于用現(xiàn)代語言學觀點,探索中國固有的語言哲學,似乎用力更少”,所以許決定“竊不自量,愿致力焉”(1991: 1)

誠然,國內學科分類中,習慣在語言學下再分出漢語研究和外語研究。這種分類方式恐怕在歐美是沒有的。語言學本來就是普通語言學(general linguistics),分漢語和外語大概是我們的特色。這種劃分到現(xiàn)在還被認為是理所當然。許在30年前就已經意識到這個弊端,親自踐行一切語言均是普通語言學的研究對象這一原則。普通語言學就是要探討一切語言共有之理,漢語作為迥異于印歐語言的代表性語言,必然要為普通語言學貢獻一份籌碼。

許要探究和發(fā)揚中國傳統(tǒng)語言哲學的決心在論《馬氏文通》一文中有更直接的表達;

馬氏認為,一個民族發(fā)展到具有自己的文化認同,就是有了“自群”。中國接受普世文法,“由是而求西文所載之道所明之理”,進而“精求而會通”,就能進入世界文化之大群”,自立于世界文化之林。如此方不致“為他群所群”,即不致為外來文化所湮沒。馬氏在十九世紀之末提出“開放以求自立”的主張,愧煞百年后猶豫不前的今人。(1991: 79)

許盛贊馬建忠在100年前就已致力于匯通中西語言共同之理,言下暗示我等后輩不可蜷縮一隅、裹足不前,要勉力為之。

深入傳統(tǒng)語言學,許的研究一方面印證了西方語言學理論,另一方面也提出了自己的創(chuàng)見。前者如《馬氏文通》提出的“天皆賦予心之能意,意之能達之理”、“凡是語言,都有‘字別種,句司字’這一一定不易之理”等都是對普遍唯理語法的佐證。許慎《說文解字》序中所說的“字者,言孽乳而浸多”(單體語言按規(guī)則滋生為復體)也是對語言結構生成模式的正確認識。除了同理相求,許還提出了不同于西方語言學理論的特殊理論。比如,針對索緒爾的語言“任意性”學說,許提出語言“理據(jù)說”,并予以周全論證,這多半是仰仗漢語自身特點提出的。而許慎的《說文解字》前序正可以為語言理據(jù)性提供例證;再如,許大力為社會語言學一科代言,這和中國傳統(tǒng)語言研究多涉及時空語境不無關系。許還公開質疑以有聲語言為本體的西方語言學理論。(1991: 1)這些觀點從現(xiàn)在看也是大膽和前衛(wèi)的。我們認為,許的大部分語言學創(chuàng)見和哲學自信一方面得益于先進的西方理論眼光,另一方面也源自中國傳統(tǒng)語言學給養(yǎng)。

五、 結語

許一向推崇理論建構,但決不盲從權威。在面對西方普通語言學的繁榮壯闊,許一方面給予足夠的重視,一方面回頭審視和發(fā)掘自家語言哲學寶庫里的珠璣,自信而喜悅地展示于人,表現(xiàn)出極大的哲學自信。先生病魔纏身時,仍惦記著要寫幾部大書,可見先生心中仍有很高妙的想法要一吐為快。老友趙瑞蕻(1996: 21-22)撰文慨嘆: 倘使假以天年,許可能寫出一本巨著,使他成一家之言。對理論的孜孜以求、精益求精,是先生一生不變的追求。可以想見,許如果真的有幸完成他的夙愿大作,這部大作一定兼顧中西、不盲崇權威、且獨具中國傳統(tǒng)文化特色。如今先生過世已廿年有余,普通讀者多半還記得《許國璋英語》,而他給后人留下的語言學思想尚待學人研討闡發(fā)。本文旨在拋磚引玉,提醒學界不忘先生作為國內外語學界的引路人曾給我們指出的寬闊視野和前進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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