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琴，郭洪義

(西華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四川 南充 637009)

遼代漢文石刻作為碑刻文獻的重要組成部分，真實記錄了遼代的政治經(jīng)濟、宗族世系、典章制度、宗教信仰、民風(fēng)民俗等諸多重要內(nèi)容，具有重要的歷史學(xué)、文獻學(xué)、民俗學(xué)、語言文字學(xué)等多方面研究價值。然而，這些石刻中存在諸多異體字、俗訛字、形近字等，不利于遼代漢文石刻的準(zhǔn)確釋讀。因此，本文通過仔細核驗拓本，考察上下文意，結(jié)合文獻材料，糾正錯訛，補釋缺文，補正句讀，從而為相關(guān)石刻文獻的研究提供更為準(zhǔn)確可靠的字形材料。

一、文字誤釋

(一)未識異體字而誤釋

1.應(yīng)歷九年(959)《駙馬贈衛(wèi)國王沙姑墓志》：“次有四女，長女諧里末肌，閨幃禮訓(xùn)，婉娩姿容?！雹?/p>

2.統(tǒng)和十四年(996)《韓德威墓志》：“疆場底寧，寇仇畏服?！?/p>

3.開泰七年(1018)《陳國公主墓志》：“別鳳臺而入夜臺，辭戚里而歸蒿里?！?/p>

(二)不辨形近字而誤釋

1.統(tǒng)和十一年(993)《秦國太夫人墓志》：“慧性內(nèi)敏，淑問外揚?！?/p>

2.統(tǒng)和十一年(993)《秦國太夫人墓志》：“并儀標(biāo)婉孌，性稟柔閑。”

3.統(tǒng)和二十七年(1009)《蕭氏夫人墓志》：“屢彰冰蘗之簾，不永松椿之即?！?/p>

4.重熙六年(1037)《耶律遂忠墓志》：“代習(xí)弓裘，封伯封侯?！?/p>

5.壽昌二年(1096)《皇弟秦越國妃蕭氏墓志》：“事宗廟也敬，撫仆媵也仁?！?/p>

6.壽昌四年(1098)《鄧中舉墓志》：“或大宗強奴有恣橫者，公令捕獲必正以法?！?/p>

按：“恣”，《遼代墓志疏證》釋作“姿”[1](P224)，原拓作“”，應(yīng)是“恣”，因字形相近而誤釋。“恣橫”指放縱專橫。《金史·苗道潤傳》：“山東行省數(shù)諭道潤與臣通和，竟不見從，且殺臣兄榮、弟明等，恣橫如此，將為后患?！蹦纤谓B熙元年(1190)《潘畤墓志》：“池守趙粹中恣橫不法，遞卒廩給不時，有盜發(fā)邊奏，竄匿名書以訴者，詔以屬郡?！币虼?，“”釋作“恣”無疑。

(三)不辨同音字而誤釋

1.會同五年(942)《耶律羽之墓志》：“養(yǎng)民以惠，撫俗不勞?！?/p>

按：“撫”，《遼代墓志疏證》釋作“扶”[1](P3)，原拓作“”，應(yīng)是“撫”，因讀音相近而誤釋。“撫俗”指巡問民情。嚴(yán)維《奉和獨孤中丞游云門寺》：“歸來還撫俗，諸老莫攀轅。”北宋開寶二年(969)《李漢超碑文》：“有和眾之略，必著撫俗之能；有衛(wèi)社之勤，必堪守土之寄。”因此，“”釋作“撫”無疑。

2.重熙十年(1041)《北大王墓志》：“簡策鮮妍，重重書內(nèi)咸傳；冠裳赫奕，世世為本郡王?！?/p>

3.重熙十年(1041)《北大王墓志》：“惟專次第紀(jì)功名，志向貞珉光萬古?！?/p>

按：“名”，《遼代墓志疏證》釋作“銘”[1](P149)，原拓作“”，應(yīng)是“名”，因讀音相同而誤釋。“功名”指功業(yè)和名聲。《史記·管晏列傳》：“吾幽囚受辱，鮑叔不以我為無恥，知我不羞小節(jié)而恥功名不顯于天下也。”元至元三十年(1293)《泉石散人墓表》：“父八一先生，諱宏度，飄然物外，不以功名富貴累其心志，每誨公曰：‘當(dāng)今之世，但宜讀書好禮，崇尚清雅，誓不許仕?！币虼?，“”應(yīng)釋作“名”無疑。

4.大康二年(1076)《王敦裕墓志》：“有弟曰用俊，忘情仕宦，就養(yǎng)庭闈?！?/p>

5.大康七年(1081)《蕭孝恭墓志》：“挺世四十四祀，從公一十八稔?！?/p>

(四)不明文化詞語而誤釋

1.乾亨三年(981)《劉繼文墓志》：“嗣登九五，才滿三旬，為侯霸榮陰謀所滅?！?/p>

2.開泰七年(1018)《陳國公主墓志》：“受慈愛以方深，痛沉痾而是染?！?/p>

按：“痾”，《遼代墓志疏證》釋作“阿”[1](P110)，“沉阿”，不辭，原拓作“”，應(yīng)是“痾”，因不明文化詞語而誤釋。“沉痾”指拖延很久的重病，難治的病?！侗笔贰じ咴蕚鳌罚骸白诰囱幼u，號為四俊，華藻云飛，金聲夙振，中遇沉痾，賦詩以訊，忠顯于辭，理出于韻?！北彼挝鯇幩哪?1071)《蘇文思墓志銘》：“于熙寧四年八月四日不沉痾服藥，忽卒于寢，享年六十二。”因此，“”釋作“痾”無疑。

3.太平六年(1026)《宋匡世墓志》：“虞世南之五絕，筆翰尤精；劉道民之百函，書檄兼妙。”

4.重熙六年(1037)《耶律遂忠墓志》：“俾授忠順軍節(jié)度管內(nèi)觀察處置等使、金紫崇祿大夫、檢校太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使持節(jié)蔚州諸軍事、行蔚州刺史、上柱國、漆水郡開國侯，食邑一千五百戶，食實封一百五十戶。”

5.壽昌二年(1096)《皇弟秦越國妃蕭氏墓志》：“無何，冥數(shù)有限，遘疾不起，壽昌二年春正月九日薨，享年五十?！?/p>

6.天慶三年(1113)《耶律習(xí)涅墓志》：“草芥權(quán)豪，錙銖名利。”

二、缺文補釋

(一)未識異體字而缺文

重熙六年(1037)《耶律遂忠墓志》：“為唇為齒，控壓萬里；為股為肱，羽翼千齡?！?/p>

(二)不明文化詞語而缺文

1.咸雍八年(1072)《耶律宗愿墓志》：“故大圣乘飛天之運，人皇抗高世之風(fēng)克讓，太宗歸神器之重傳，及天授正丕歷而昌，惟皇孝成與子天輔，灑玄澤以浸萬物，陶醇化以凝兆民?！?/p>

2.咸雍八年(1072)《耶律宗愿墓志》：“只奉陵園，展孝孫之盛禮，肅陳俎豆，伸尊祖之純誠?！?/p>

3.咸雍八年(1072)《耶律宗愿墓志》：“內(nèi)庭修職，宜凞懿于清朝；戚里夸榮，稱煒煌于盭綬?！?/p>

4.大安三年(1087)《蕭興言墓志》：“茍解紛排難，匡國致君，則難死而不懼焉。”

三、句讀正誤

(一)誤釋文字而誤斷

統(tǒng)和二十六年(1008)《常遵化墓志》：“祥夫夏禹方興，秦嬰不道，遇龍而本先得氏，斬虵而始后稱尊然。后子孫遞生，迄由不泯。”

按：“后”字誤，原拓作“”，應(yīng)是“可”?！叭豢伞敝覆趴梢浴！短綇V記》卷五百引《原化記·京都儒士》：“座中有一儒士自媒曰：‘若言膽氣，余實有之?！娙诵υ唬骸仨氃?，然可信之?！碧崎_元二十八年(740)《程璬墓志銘》：“遺其清白，桃李然可齊其蔭?！薄度|文》[10](P369)釋文將“然可”割裂，因誤釋文字而誤斷。因此，正確標(biāo)點應(yīng)為：“祥夫夏禹方興，秦嬰不道，遇龍而本先得氏，斬虵而始后稱尊。然可子孫遞生，迄由不泯?！?/p>

(二)未明語法而誤斷

壽昌四年(1098)《鄧中舉墓志》：“前后裁遣，逮百余數(shù)，人服其神明?！?/p>

按：“逮”作謂語，表示捉拿的意思，“百余數(shù)”是一個量詞，不能作“逮”的賓語，所以下文“人服其神明”的“人”應(yīng)該放在“百余數(shù)”后面作“逮”的賓語?！秲?nèi)蒙古遼代石刻文研究》釋文不明語法而誤斷標(biāo)點[7](P291)。因此，正確標(biāo)點應(yīng)為：“前后裁遣，逮百余數(shù)人，服其神明?！?/p>

四、結(jié)語

遼代漢文石刻文獻整理中出現(xiàn)上述問題，主要是因著錄者未識異體字，不辨形近字和音近字，不明文化詞語，句讀錯誤等原因造成的。本文通過對照拓片考辨，結(jié)合上下語境，辨別字形以及參考文獻材料等多種方法，校正釋文誤錄20條，校補缺錄5條，舉正句讀2條，以使這份寶貴的文獻資料得到更為科學(xué)有效的利用。

注釋：

① 本文引用的碑刻文獻材料題名格式采用“具體時代+年號+碑刻題名”，下同，茲不贅述。

② 本文碑刻書證材料主要引自中華書局全資子公司——古聯(lián)(北京)數(shù)字傳科技有限公司開發(fā)和運營的《中華石刻數(shù)據(jù)庫》，包括李偉國《宋代墓志銘數(shù)據(jù)庫》、劉澤民、李玉明等《三晉石刻大全》、毛遠明《漢魏六朝碑刻數(shù)據(jù)庫》、彭興林《唐代墓志銘數(shù)據(jù)庫》等數(shù)據(jù)庫。下同，茲不一一贅述，謹致謝忱，特此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