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悅
(安徽師范大學 文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葉燮《原詩》體系嚴密,是繼劉勰《文心雕龍》之后又一部較為系統(tǒng)的詩學專著?!对姟诽岢鰧徝绖?chuàng)作主體“才、膽、識、力”四個條件,四者“交相為濟”“無緩急”,但“要先在之以識”[1]189,“識”是詩人能夠獨立思考和自由創(chuàng)作的一項必備要素。葉燮批判前后七子復古派,也是因為他們一味標榜復古,流于表面,不通真正的“識”,創(chuàng)作便會缺乏獨創(chuàng)精神和生氣,并不能真正達到振興詩歌的目的。古代詩話大多只講觀點,語言簡練,但《原詩》反復強調(diào)“識”,在具體論述杜甫、蘇軾等人的詩作時反復體現(xiàn)“識”之作用,可見作者對其重視程度。目前,學術界對葉燮“識”論做出了深刻的探討,既有綜合探究,如郭紹虞[2]、蔣凡[3]以及海外學者宇文所安[4]、青木正兒[5]等人在研究葉燮詩文理論時,從淵源、涵義、地位等多個方面對“識”進行了闡發(fā);也有專題討論,如董偲[6]、宋燁[7]等人闡釋了“識”的內(nèi)涵和審美原則。葉燮意識到“識”的重要性并將“識”作為審美主體的基礎要素,但他沒有過多集中論述“識”是什么,而“識”又往往與“才、膽、力”一同出現(xiàn),因此葉燮“識”論的研究成果較為分散,專題研究略顯薄弱?!对姟返摹白R”包含了感性因素,強調(diào)“心性”的作用,“崇心”傾向十分明顯?!白R”同時也是佛家常用語,禪宗有“萬法唯識”,世間萬法終歸于“識”。葉燮之“識”的“崇心”傾向與佛學心性論有著很大因緣,值得深入探究。學術界對葉燮詩學與佛學關系亦有不少有益考察,但“識”與佛學關系尚未見專文深入探討。因此,本文試在前人研究基礎上,進一步深入考察《原詩》中的“識”,挖掘“識”范疇的形成與佛學之內(nèi)在關系,探討葉燮“識”論的美學意義。
葉氏拈出一個“識”字作為其理論系統(tǒng)的重要切入點,建立了以“理、事、情”與“才、膽、識、力”為中心的美學體系。在《原詩》中“識”具有多重內(nèi)涵,我們可以從兩個方面把握:作為名詞,“識”表示學識或見識以及辨別詩的審美價值的能力,如“人惟中藏無識,則理、事、情錯陳于前”[1]153;作為動詞,“識”表示辨析、甄別的意思,如“察其源流,識其升降”[1]225“識辨不精,揮霍無具”[1]124等。通過對《原詩》論“識”之處的梳理,我們發(fā)現(xiàn)葉燮反復論述了詩人“無識”的后果,大致分為三個方面:其一,無識,不能明辨是非好惡,取舍增刪,不能對詩有深刻的認識和把握;其二,無識者將古人奉為圭臬,“不能知古來作者之意”[1]153,也無法理解古今詩論的體裁、格力、聲調(diào)、興會等;其三,無識之人無從生“膽”,下筆拘謹,即使終日勤學,也不過是“兩腳書櫥”,那么文章“不過剿襲依傍、模擬窺伺之術”[1]225??梢?,“識”既用來甄別、選擇客觀世界和事物,也是一種獨立的審美創(chuàng)造和判斷能力。
關于“識”與“才、膽、力”三者的關系,葉燮是這樣表述的:“無識而有膽,則為妄,為鹵莽,為無知,其言背理叛道,蔑如也。無識而有才,雖議論縱橫,思致?lián)]霍,而是非混淆,黑白顛倒,才反為累矣。無識而有力,則堅僻妄誕之辭,足以誤人而惑世,為害甚烈?!盵1]189“識”是基礎,具有統(tǒng)攝作用,沒有見識的“膽”,是為魯莽;沒有“識”而有“才”,便會混淆是非黑白,那么先天的資質(zhì)就也無需談起;沒有“識”的“力”,會變得狂妄怪僻,缺乏內(nèi)涵?!白R”雖然并不決定詩歌內(nèi)容,但有了“識”的指導,從而生“膽”,繼而筆力提升,才能夠“知所從、知所奮、知所決”[1]189,將生活中的事物以及情感自然而然地表達出來,獨立自由地抒發(fā)所思所想??梢姡~燮將“識”作為審美主體之根基的合理性。
審美主體如何擁有“識”呢?“其道宜如《大學》之始于格物?!盵1]189葉燮將“識”引入一種儒家的修養(yǎng)功夫——格物。他洞見到不是人人都有先天之姿,學詩者也并非能輕易擁有“識”之能力,需要研精推求。在他看來,“才”是先天的,而“識”是可以后天培養(yǎng)的,實現(xiàn)的途徑就是“格物”。那么“格物”的對象是什么呢?葉燮給出了答案:誦讀古人詩書,一一以理事情格之[1]189?!袄怼⑹?、情”是對客觀世界的抽象化再現(xiàn),在文章創(chuàng)作中占有重要地位?!对姟分赋觥吧w天地有自然之文章,隨我之所觸而發(fā)宣之”[1]160,興發(fā)作詩的前提是“遇物觸景”[1]263,詩人受客觀事物觸發(fā)刺激,產(chǎn)生創(chuàng)作的沖動。因此,葉燮認為通過對“理、事、情”的推究,可以增長詩人的見識,提高識斷能力。
“識”并不僅僅停留在理性層面,還包含創(chuàng)作主體的感性因素,是一種對客觀世界深刻洞察和把握的智慧。《原詩》中還有一個重要的概念,就是“胸襟”,即詩人廣闊的胸懷,是審美創(chuàng)造的主觀條件。按照《原詩》的說法,胸襟“載其性情智慧、聰明才辨以出”[1]96,而胸襟又由“才”“識”“膽”“力”構(gòu)成,也就是說,性情應當屬于四要素中的某一要素范疇。詩人的性情顯然不屬于“才”“膽”“力”范疇內(nèi),所以最有可能屬于“識”這一范疇。是否如此呢?《原詩·外篇》有“詩之性情、詩之才調(diào)、詩之胸懷、詩之見解以為其質(zhì)”[1]262,性情、才調(diào)、胸懷、見解是詩的“質(zhì)”和“骨”。葉燮又稱“以識充其才,則質(zhì)具而骨立”[1]262,“識”和“才”造就了詩歌的“質(zhì)”和“骨”。可見上述的性情、才調(diào)、胸懷、見解與“識”和“才”是相對應的。前面提到“才”指詩人的藝術才能,因此,才調(diào)屬于“才”的范疇。性情、胸懷、見解則屬于“識”的范疇。“識”本身就有見識、見解之義。而性情、胸懷是詩人的主觀精神也就是感性因素,于是“識”的范疇就延伸到了感性層面。
“識”之范疇所包含的性情、修養(yǎng)、胸懷均是心靈特征,彰顯了葉燮論詩的“崇心”傾向。而這種“崇心”傾向,實則受到佛學心性論和吸收了佛學心性論的程朱理學的影響。葉燮與佛家有著很深的因緣,他出生在一個有著濃厚佛教信仰氛圍的家庭,從小研讀佛典,受佛學文化的熏陶與滋養(yǎng)。在十五六歲時,葉燮就曾誦讀《首楞嚴》。成年后,葉燮更是與心壁上人、西懷了德等僧人交游甚密,相互鉆研佛教義理。經(jīng)歷明清鼎革,晚年葉燮常居寺院,參禪禮佛,與僧人一樣過著清苦的生活??v觀其一生,都與佛門交往甚密,葉燮在自己的作品中并沒有明顯地道出這一點,但其生活經(jīng)歷無疑使佛學思想早已潛移默化地滲透進其思想之中。
“心”是佛學的核心范疇,無論印度佛教還是中國化佛教,都有著系統(tǒng)的心性理論。佛家將“心”放在本體地位,反復強調(diào)心性是修行根本、成佛關鍵。佛學被稱為是一種“心學”“性靈之學”。在天臺、唯識、華嚴宗中,心性思想都是其立宗的根基所在。禪宗更是被稱為“佛心宗”“心宗”,主張“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朱熹的哲學對“心”格外重視,受佛學心性論影響,他提出“心統(tǒng)性情”,性為心之體,情為心之用。與釋氏所云“心生萬法”相似,朱熹講“心包萬理”,世間萬物都包含在人們的心中。葉燮把“識”提到了審美創(chuàng)作的主導地位,認為“識”是自由表達性情的基礎,決定了詩人對是非黑白的辨別和對世界的深刻洞察與把握??梢钥闯?,佛學心性論與受其影響的程朱理學對“識”之概念的形成有著潛隱而深刻的影響。
“學漢魏與盛唐所以然之故,彼不能知,不能言也。即能效而言之,而終不能知也……又或聞有崇尚陸游者矣,于是人人案頭無不有劍南集,以為秘本,而遂不敢他及矣。”[1]154清初詩壇,唐宋之辨的問題逐漸成為詩壇論爭的焦點,或承襲復古派尊唐貶宋,倡言“詩必盛唐”;或追隨公安派、竟陵派反對復古,倡導獨抒性靈。葉燮抨擊其中跟風逐流的現(xiàn)象,推崇有識見的獨創(chuàng)。他認為有“識”者能夠知曉古人之意或“真面目”,換句話說,學詩不在于傳承古人留下的表面文字和詩歌技法,而是師古人之“心”。這與禪宗傳法主張相似,《五燈會元·七佛·釋迦牟尼佛》載:“世尊于靈山會上,拈花示眾。是時眾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盤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8]禪宗講求不立文字,以心傳心,強調(diào)彼此默契、心神領會、心意相通。而葉燮一再強調(diào)的有“識”之表現(xiàn)也正是與古人的心意相通。據(jù)此,我們能看到葉燮“識”論中佛學的影子。
不過,葉燮看到了過于強調(diào)主體性即心性,容易變得“幽深孤峭”,因此他偏重于“識”的理性層面,強調(diào)“識”的后天培養(yǎng)。受儒家詩教觀影響,葉燮提倡“詩言志”,認為“志高則其言潔,志大則其辭弘,志遠則其旨永”[1]263,還援引佛門之語“種子”來形容?!爸尽庇伞安?、識、膽、力”構(gòu)成,“識”又是甄別客觀世界和做出審美理解的主體素養(yǎng),所以“識”對“志”的確立與提升起到關鍵作用。那么,除了沿著“心性”這一傾向追求自由表達主體的性情之外,葉燮之“識”又含有理性規(guī)范意味,包含了對道德修養(yǎng)、人品人格的重視。如此,其所受的佛學影響就被遮蔽而不明顯了。
“識”在中國古代詩學中是一個重要范疇。《論語·陽貨》中有“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9],強調(diào)“多識”的重要性,這里的“識”是指習得知識、增長見識。自《文心雕龍》開始至清代,“識”更為詩學家們所重視。劉勰提出“深識鑒奧”,把“深識”作為讀者必備的審美條件,在《文心雕龍·養(yǎng)氣》中有“凡童少鑒淺而志盛,長艾識堅而氣衰”[10]646,《知音》篇也說“操千曲而后曉聲,觀千劍而后識器”[10]714,強調(diào)博觀約取,只有見識多了,才能練就鑒別洞察的能力。唐代劉知幾從史學角度提出“才、學、識”。到了宋代,詩論家逐漸將關注重點放在詩人的修養(yǎng)論上,“識”也因此受到重視。嚴羽格外青睞“識”,《滄浪詩話》開篇便說“學詩者以識為主”[11]1,又說“學詩者須從最上乘,具正法眼,悟第一義”[11]11,嚴羽所說的“識”并不是一般的認識,而是指佛性真如,對事物的本質(zhì)和真髓的把握,他認為“識”主要通過妙悟來體現(xiàn)。李贄在《焚書·雜述》中講“識、才、膽”,認為文學創(chuàng)作主體通過讀書明理、增長見聞,從而敢于自由抒發(fā)自己的見解,落筆驚人。吳喬《圍爐詩話》認為:“學問以識為本,有識則虛心,虛心則識進;無識則氣驕,氣驕則識益下?!盵12]葉燮批判地繼承了前人“識”論,在《原詩》中形成了既包含理性因素,又有感性因素的“識”這一范疇,豐富了“識”的內(nèi)涵,具有重要的美學意義。
首先,葉燮論“識”強調(diào)審美主體的獨斷能力,提供了一種“執(zhí)中”的審美標準。葉燮評價嚴羽之“識”時講道:“茍有識,即不步趨漢、魏、盛唐,而詩魔悉是智慧,仍不害于漢、魏、盛唐也。羽之言何其謬戾而意且矛盾也!”[1]322他認為如果“無識”,即使步步學習漢魏盛唐之詩,也只會成為詩魔,如果不盲目師古,那么詩魔也會變成智慧。嚴羽尊崇唐詩,偏執(zhí)于唐詩的審美范式認為“入門須正,立志需高”[11]1,學習唐詩便是正門、高志。嚴羽所提出的“識”也是就甄別符合唐詩審美標準的詩而言。在佛學心性論影響下的“識”,強調(diào)詩人的獨立判斷能力,主要在于兩個方面:一是作詩方面,不要一味模仿古人,而是要培養(yǎng)獨立判斷和創(chuàng)造的能力,自出心裁;二是在詩文批評方面,不要盲目跟風,不僅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偟膩碚f,好的作品主要在于詩人之“心”,而并非在于學古人。那么,這就意味著有“識”者應當“就其詩論工拙”[1]45,不應該將某個特定朝代的詩作為審美的標準和目標,或者說不要形成某種固定的審美標準。我們還有一個問題要解答:葉燮反對復古,是不是代表只有新穎的作品才是有“識”之作呢?葉燮雖然有明顯的宗宋傾向,但他的目的是反對盛行的以唐詩為尊的復古主義,但并不是為了排斥唐詩、標榜新穎,其主要目的還是在于強調(diào)審美獨斷能力。因此,《原詩》“識”論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審美標準,判斷詩歌優(yōu)劣在于詩歌本身質(zhì)量的高度,而非拘泥是唐詩還是宋詩,無所謂風格平奇濃淡,無論渾樸鋪麗,抑或作者為誰。
再者,葉燮以“識”融通審美主體神明和客觀世界的“理、事、情”,促進了心物交融,形成了獨特的意象創(chuàng)構(gòu)理論。葉燮提出“在我”和“在物”兩端,又講二者相合而為文章?!白R”不僅是“才、膽、力”的基礎,同時用來衡度、選擇和把握客觀事物的“理、事、情”,二者之間是雙向互動、相互促進。憑借審美主體的作用,客觀外物“理、事、情”變?yōu)椤安豢擅灾恚豢墒┮娭?,不可徑達之情”[1]210,與詩人之意遇合,進而達到“幽渺以為理,想象以為事,惝恍以為情”[1]210的境界。由此,詩人寫出想象中的“理”與“事”,便生成了審美意象。而關于詩人之意,《原詩》提到“命意發(fā)言,一一皆從識見中流布”[1]160,可見,“識”對意象的創(chuàng)構(gòu)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這種超越二元對立的“物我相濟”的詩歌藝術思維實際上與佛門圓融執(zhí)中的思維方法一致。
此外,“識”強調(diào)創(chuàng)作的自由。有“識”者不為作詩法度所轄制,獨立自由地創(chuàng)作。在葉燮看來,作詩既要有平仄、格律、章法等這些“定法”,同時又不能被法度約束。而“無法”其實就是“活法”,“法在神明之中,巧力之外,是謂變化心生”[1]124,“活法”根據(jù)詩人的心思而變化。心思從何出呢?“先盡蕩其宿垢,以理其清虛,徐以古人之學識神理充之。久之,而又能去古人之面目,然后匠心而出”[1]107,詩人讀詩書、習古人,以豐富的知識充實自己,又不完全模擬古人,形成自己的思想和特色,如此,便得“匠心”。而這正是得益于“識”的判斷與甄別??梢哉f,“識”是詩人能夠獨立自由創(chuàng)作的基礎,在“識”的指導下,詩人遵循“活法”,就能作出“克肖自然”之“至文”。
總的來看,《原詩》以“識”統(tǒng)攝主體的“才、膽、力”,融通客觀的“理、事、情”,凸顯了“識”在詩歌創(chuàng)作和審美批評中的關鍵地位。“識”的對象是客觀事物,選擇具有審美價值的客觀存在;“識”的結(jié)果是明晰“詩之源流、本末、正變、盛衰”[1]5,感知創(chuàng)作規(guī)律和審美批評規(guī)律,理解詩歌的深刻內(nèi)涵,將古人之學識神理內(nèi)化于心而創(chuàng)造出具有新意的詩文?!对姟贰白R”之概念的形成受到了佛學思想的深入影響,“識”體現(xiàn)出的“崇心”傾向可以追溯到葉燮對佛學心性思想的深刻感悟。
葉燮《原詩》中關于“識”的論述貫穿了創(chuàng)作規(guī)律、主體修養(yǎng)、審美標準等多個方面。且《原詩》各篇原本就是有“識”的現(xiàn)身說法,遍參古昔之論而自成一家,顯得比較通達,體現(xiàn)著作者的深識灼見。在“師古”問題上,“識”指導詩人知源流正變、析體式格律,在熟悉典籍、積累學識的基礎上真正理解古人心思用意,既承繼于古人,又能獨立創(chuàng)新。在文學創(chuàng)作問題上,“識”具有方法論意義,強調(diào)文學貴在獨創(chuàng),文章應當反映“自然”,而自然之美本身較為分散,需要用“識”甄別選擇,“識”辯客觀存在,促生“匠心”,又因“識”而明“法”,如此,才能獨立寫出自然而具有新“膽”和“力”,從而筆墨自由,達到“精鶩八極,心游萬仞”(陸機《文賦》)之境。在審美批評問題上,“識”為我們帶來了一種執(zhí)中的審美標準,即從具體文本出發(fā),關注文本本身是否引起了讀者的審美興趣,是否帶給讀者審美愉悅的感受。葉燮“識”論在當今時代仍具有現(xiàn)實指導意義,細細讀之,我們?nèi)匀荒軓闹蝎@得許多關于創(chuàng)作和審美批評的啟示。不過,葉燮論“識”時,強調(diào)在古人與推究“理、事、情”中獲得,但沒有提及從具體的創(chuàng)作實踐中獲得和豐富“識”,這一局限性也是需要我們注意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