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杰

(中國鐵路太原局集團有限公司黨校，山西 太原030013)

早期鐵路工人運動是中國共產黨成立前后至1923年這一時期的鐵路工人運動。將這一時期的鐵路工人運動界定為早期鐵路工人運動，是基于1923年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京漢鐵路大罷工是中國工人運動的第一次高潮，自此之后黨領導的鐵路工人運動和工人運動轉向了新的階段；是基于這一時期的鐵路工人率先接受了馬克思主義，并從原先自發(fā)的斗爭向聯(lián)合的由共產黨組織的斗爭轉變，同時以鐵路工人為代表的工人階級正在走向成熟。

學術界和鐵路內部對這一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早期鐵路工人運動研究較少，主要集中對某一具體鐵路工人運動進行研究，而對早期鐵路工人運動的整體分析研究，尤其是對早期鐵路工人運動與中國共產黨創(chuàng)建、發(fā)展的關系研究比較少?；仡欉@一時期我們黨領導組織的早期鐵路工人運動，可以發(fā)現(xiàn)，早期鐵路工人運動和中國共產黨的創(chuàng)建發(fā)展是雙向互動的，即早期共產主義者通過向鐵路工人傳播馬克思主義，提高鐵路工人的思想覺悟和政治覺悟，組織鐵路工人成立工會和開展有序的罷工斗爭；早期鐵路工人在接受馬克思主義和黨的領導后，借助鐵路信息傳播的便利性和鐵路工人運動的廣泛影響，又推動了馬克思主義的傳播，這一過程中不僅一些工人積極加入黨組織，成為共產黨員，而且在鐵路沿線建立了黨的基層組織，在工人黨員和基層黨組織的推動下，又有力地領導和組織了早期鐵路工人運動。

一、早期鐵路工人運動的成因

(一)早期鐵路工人的生存狀況不佳

相關史料顯示，早期鐵路工人的工資收入略高于其他行業(yè)，但這不代表鐵路工人的生活狀況就像有人認為的“鐵路工人是工人中的貴族”(1)《鐵路工人生活調查》，《鐵路職工》第33期(1933年2月)，第43頁。，反而鐵路工人的生產生活狀況面臨困境。

1.早期鐵路工人生活艱辛。一是早期鐵路工人的收入較低。張國燾在自己的回憶錄中就鐵路工人的收入講到“一個低級的工匠每月工資九元，學徒還要少得多，至于三十元的月薪，只有工作多年的老工匠才能拿到，六十元的月薪則是火車司機和少數(shù)技工的特別待遇了。他們平均的工資不過是十五六元左右，這種收入迫使他們把生活水準降得很低?！?2)張國燾：《我的回憶》(第1期)，東方出版社，1980年版，第115頁。二是較低的收入導致鐵路工人生活質量差。早期鐵路工人大部分居住在鐵路沿線，不是搭建簡陋的房屋就是租住簡陋的茅草房，每月的工資收入刨除煤油、煤等必要開支，其余大部分用于購買食物，而且食物以粗糧、紅薯為主，很少能吃到大米和饅頭。同樣由于在鐵路沿線居住，鐵路工人的子女上學困難，大多輟學在家。此外，在繁重單調的工作和養(yǎng)家糊口的雙重壓力下，早期鐵路工人精神苦悶、缺少精神食糧，大部分沾染了吸煙、酗酒、賭博的惡習。

2.早期鐵路工人工作不易。一是不得不接受各種壓迫和虐待。在資本主義的沖擊下，打破了原先自給自足的封建小農經濟，大量的農民和手工業(yè)者破產，不得不涌入城市尋求一份工作。在鐵路工作收入略高于其他行業(yè)且相對穩(wěn)定的情況下，成為一名鐵路工人的競爭就越加激烈。而要想成為一名鐵路工人，就必須經過好幾關的卡控。首先，必須有鐵路系統(tǒng)的既有人員推薦方可報名。其次，報名成功后還必須通過考工。最后，由有身份的人做擔保才能成為一名鐵路工人。在入職環(huán)節(jié)，鐵路工人需要接受四處“拉關系”、向考官“送禮物”、向擔保人“送錢”等層層剝削。入職后，無論是安排工作、發(fā)放工資、職位升遷等均由工頭經手，鐵路工人又不得不接受工頭克扣工資、壓低工價、收受節(jié)假日禮金、開設賭場、放貸、收取高額食宿費、干私活等多種方式的壓迫和剝削。同時，在政局動蕩和鐵路管理不規(guī)范的背景下，工頭還有權力辭退臨時工或短期工。這種工人心存憤懣怨恨而又不得不依附工頭的關系，為鐵路工人罷工創(chuàng)造了條件。二是工作環(huán)境不佳。雖然規(guī)定鐵路工人的工作時間是10小時，但實際上工人工作的時間遠遠不止10小時。在遲到就要受到嚴厲懲罰的約束和工人缺乏計時工具的情況下，鐵路工人往往很早就在上班地點等候，有時候起的太早，就需要在門口等待幾個鐘頭。鐵路作為當時承擔交通運輸?shù)闹饕α?，又使得鐵路工人不得已經常加班加點。如當時京漢鐵路的筑路工人，“雞叫頭遍就上路干活，月亮偏西才回窩棚。上千斤重的鋼軌靠肩扛手抬一步步地挪動，冬天凍得手裂足爛，鮮血直流，夏天頂著烈日踩在燙腳的石渣上真是刺骨穿心。”(3)中國鐵路史編輯研究中心、全國鐵路總工會工運理論政策研究室：《二七革命斗爭史》，當代中國出版社，1993年版，第15頁。

(二)早期鐵路工人不斷成長

1.早期鐵路工人開始覺醒。一是在中國共產黨成立之前，早期的共產主義者就已經開始深入工人群眾開展工人運動。如1920年北京共產黨小組成立后，李大釗派張國燾、鄧中夏等人深入長辛店鐵路工人開展調查訪問、建立勞動補習學校。在深入了解鐵路工人實際狀況的基礎上，向鐵路工人普及文化和傳播馬克思主義。隨后又推動成立了長辛店鐵路工人俱樂部，即早期的工會。二是在中國共產黨成立之后，中共一大通過的《中國共產黨第一個決議》就明確要建立工會形式的工人組織，要積極開辦工人學校，提高工人的覺悟。黨的二大通過的《關于“工會運動與共產黨”的決議案》，在分析中國勞動運動的基礎上，明確指出“切實研究這種現(xiàn)狀，集中、擴大和正當指揮這種運動，是中國共產黨的根本任務。”此后，在黨的領導和組織下，鐵路工人開始正視自身受壓迫的深層次原因，開始從簡單的追求自身經濟利益逐漸向政治斗爭轉變。尤其是在黨領導下的隴海鐵路大罷工、正太鐵路大罷工等斗爭的勝利，更是鼓舞了鐵路工人，給鐵路工人開展罷工斗爭增加了信心。

2.早期鐵路工人群體開始發(fā)生顯著變化。在黨的領導、組織和幫扶下，早期鐵路工人群體發(fā)生了顯著變化。一是組織方式由自發(fā)的向有組織的聯(lián)合的轉變。早期鐵路工人斗爭原先是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爆發(fā)的單獨個體性或小團體小群體性的斗爭。在黨的領導下，各條鐵路線各個鐵路工廠紛紛建立了工人俱樂部，并以工人俱樂部為核心開展鐵路工人運動。如在京漢鐵路大罷工中，京奉、正太、京綏等線路工人紛紛開展罷工，對京漢鐵路大罷工進行聲援。再比如京漢線共有17000名鐵路工人，加入工會的有14000名，占比82.4%；正太路共有2700名鐵路工人，加入工會的有1100名，占比40.7%；京綏路共有12000名鐵路工人，加入工會的有7000名，占比58.3%(4)中國革命博物館編：《北方地區(qū)工人運動資料選編(1921—1923)》，北京出版社，1981年9月版。。二是鐵路工人的社會地位有所改善。原先壓迫鐵路工人的工頭、總管等，在黨領導的鐵路工人運動中得到了懲罰，使得當時的鐵路管理人員再不敢明目張膽地欺壓鐵路工人。工人俱樂部的成立及運行，又給鐵路工人帶來了思想和知識，使得鐵路工人受到了尊重并逐漸認識到自身的價值。三是鐵路工人的思想覺悟得到提高。在鐵路工人俱樂部的幫助下，鐵路工人在節(jié)假日等時間點不再“送禮”了，一些工人不再嗜酒和爛賭了。在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熏陶下，鐵路工人逐漸認識到是自己養(yǎng)活了資產階級而非資產階級養(yǎng)活了自己。在多起早期鐵路大罷工中，鐵路工人的自我意識、階級意識、法律意識、參政議政意識等也在不斷蘇醒。

二、早期鐵路工人運動對中國共產黨創(chuàng)建時期的影響

(一)推動馬克思主義的大眾化

1.推動馬克思主義的廣泛傳播。一是鐵路和鐵路工人推動了馬克思主義的廣泛傳播。早期鐵路工人不同工種之間配合緊密，使得鐵路形成了一個內在循環(huán)的系統(tǒng)，加之受到嚴重壓迫和剝削，為馬克思主義在鐵路內部的傳播奠定了基礎。鐵路在當時是主要的交通運輸方式，四通八達，不僅運輸貨物和旅客，而且承擔著信息的傳播，為馬克思主義向更大范圍的傳播提供了便利。二是鐵路工人運動推動了馬克思主義的傳播。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鐵路在一個地方或某個區(qū)域乃至全國都處于特殊地位，某一線路的鐵路工人開展罷工斗爭，不是簡單的影響貨物運輸和旅客的發(fā)行，甚至會影響一個地方、一個區(qū)域政局的穩(wěn)定。因此，每一起在黨領導下開展的早期鐵路工人運動，客觀上都在傳播馬克思主義。

2.推動馬克思主義通俗化。當時的時代造成大部分早期鐵路工人無法受教育，屬于“文盲”。而要使早期鐵路工人接受馬克思主義，就必須用鐵路工人能聽懂的話語進行傳播和闡釋馬克思主義。為了讓早期共產主義者更好地和鐵路工人進行交流，宋天放編輯了《應用京話詞匯》一書。沈玄廬用“我們流了一百滴汗，自己吃不到三四十滴，這六七十滴，到哪里去了”介紹剩余價值理論。(5)沈玄廬：《弟兄們！想想看！》,《勞動界》第5冊，1920-09-12?！爸v工人最偉大，‘工’和‘人’兩個字合起來就是個‘天’字，工人頂天立地，所以最偉大”(6)中國鐵路史編輯研究中心，全國鐵路總工會工運理論政策研究室：《二七革命斗爭史》，北京: 當代中國出版社，1993年版。。正是這種貼近工人的馬克思主義話語啟發(fā)了鐵路工人，幫助鐵路工人認識價值論、剩余價值論、資本家生產制等理論。

(二)推動了中國共產黨的創(chuàng)建和發(fā)展

1.黨的早期領導人在鐵路工人運動中得到鍛煉。“南陳北李，相約建黨”是中國共產黨黨史的一段佳話。陳獨秀和李大釗作為黨的主要創(chuàng)始人，兩人在認識到工人群眾的力量后，紛紛采取各種舉措走進工人群眾中，向工人群眾傳播革命思想。陳獨秀經常在《每周評論》《新青年》《勞動界》等刊物上發(fā)表有關工人及工人運動的文章，深入到工人群眾中進行演講，建立工人夜校向工人傳授知識，推動成立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推動建立真正的工人工會，對早期鐵路工人運動進行思想指導等，不僅傳播馬克思主義、指導工人運動，而且在領導工人運動中尤其是鐵路工人運動中探索工人運動的理論，分析工人階級，思考黨開展工作的方式方法。(7)陳毓述：《陳獨秀與中國早期工人運動》，《湖州師范學院學報》2014年第11期，第60～65頁。李大釗在黨成立前后，領導組織形成了長辛店鐵路工人學校及工會、唐山鐵路工人圖書館及天津工人補習學校三種組織工人運動的成果范例(8)姜德輝、王士立：《中共北京組織早期開展工人運動的三種有效形式》，《唐山師范學院學報》2014年第3期，第146～149頁。。并且李大釗經常深入鐵路工人開展宣講，尤其是為京漢鐵路總工會的三次籌備會議奠定了思想基礎。陳獨秀和李大釗這兩位黨的創(chuàng)始人在領導組織鐵路工人運動中將馬克思主義理論與實踐進行了結合，將知識分子和鐵路工人結合進行了實踐。此外，張?zhí)?、鄧中夏、林育南、羅章龍、項英等中國共產黨早期領導人均直接參與或指導早期鐵路工人運動，并且在指導中逐步深化了對馬克思主義的認識，逐步掌握了聯(lián)系群眾、指導群眾、發(fā)動群眾的工作方法。

2.培養(yǎng)發(fā)展大量工人黨員和推動黨的基層組織建設。早期鐵路工人在接受馬克思主義和黨的領導后，不斷深化對自身困境根源的認識，不斷深化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認識。思想覺悟提高后，鐵路工人俱樂部和鐵路工人運動中涌現(xiàn)出了許多積極分子，在此基礎上，黨決定在鐵路工人中發(fā)展中共黨員和建立黨的基層組織。如長辛店的史文斌、楊寶昆、康景星，京奉鐵路的鄧培，隴海鐵路的姚佐唐、程圣賢，大同鐵路工人張樹珊，中東鐵路的張有仁等許多鐵路工人都被發(fā)展成為早期中國共產黨黨員。同時，為了更好地開展工人運動，1922年在《關于我們黨的組織問題》的補充報告中，黨中央明確規(guī)定要在凡是有3到5名黨員的地方就應成立一個支部，尤其是在鐵路工會和學校里。在長辛店鐵路工人受北京共產主義小組的影響下率先成立鐵路工人工會后，“使得北方各鐵路工人知道長辛店有個俱樂部，大家不覺油然而生羨慕之心；在當時工人們仿佛覺得長辛店是工人的‘天國’，于是各處紛紛派代表前來長辛店參觀?！虼耍狈礁麒F路開始都有了工會組織的萌芽”(9)鄧中夏：《中國職工運動簡史》[M]，北信號書店，1949年版，第110頁。。此后北方各鐵路沿線紛紛建立鐵路工人工會或俱樂部，不僅為黨領導的鐵路工人大罷工奠定了組織基礎，而且為黨在鐵路沿線建立黨的基層組織奠定了基礎。

三、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早期鐵路工人運動的啟示

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早期鐵路工人運動不僅揭示了中國共產黨領導開展工人運動的方式方法，彰顯了我們黨動員工人群眾的力量有多澎湃，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中國共產黨創(chuàng)建、發(fā)展。這一歷史經驗值得我們深入思考，對當前傳播馬克思主義、開展各項工作很有啟示意義。

1.要堅持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早期鐵路工人運動在接受馬克思主義前后，在接受黨的領導前后，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運動形態(tài)。只有把馬克思主義理論同中國工人運動的實踐相結合，才能迸發(fā)出理論的力量，才能指導實踐取得成功或從實踐中積累經驗。這一經驗啟示我們，在勇?lián)煌◤妵?、鐵路先行歷史使命中，必須要把馬克思主義理論同國鐵集團改革發(fā)展的實踐相結合，以馬克思主義理論把握工作規(guī)律，尋找工作的切入點和突破點，同時要在實踐中推動馬克思主義理論的不斷豐富和完善。

2.要堅持從實際出發(fā)傳播馬克思主義。在向早期鐵路工人傳播馬克思主義的過程中，我們黨就注重要與工人的實際貼近，要用鐵路工人容易接受的話語進行宣傳。這一經驗啟示我們，只有從實際出發(fā)，將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中國實際相結合，才能取得成效。當前，黨校在向鐵路干部職工宣傳馬克思主義理論時，同樣要注意針對不同背景、不同身份的受眾選擇不同的傳播方式，以貼近干部職工的話語讓他們感受到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力量，進而自覺接受馬克思主義和自覺傳播馬克思主義。同樣，早期鐵路工人運動與馬克思主義的傳播是雙向互動的關系，這啟示我們在傳播馬克思主義理論時，要注意傾聽干部職工的心聲，查看干部職工是否真正學懂弄通馬克思主義理論、是否真的用馬克思主義理論指導實踐、推動工作；要主動感知干部職工學習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實際效果的反饋，以干部職工學用馬克思主義的主體作用，推進傳播馬克思主義方式的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推動馬克思主義走向新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