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叔穎, 夏宇恒, 丁文霞

(安徽工程大學藝術學院,蕪湖 241000)

近年來,國內(nèi)的動漫市場一直呈現(xiàn)穩(wěn)定上升的發(fā)展勢頭。在院線方面,有《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大魚海棠》《哪吒之魔童降世》等高口碑高票房的佳作。另一方面,在院線之下,國產(chǎn)動畫劇集也做得越來越好,如《秦時明月》系列和《畫江湖》系列等,于2017 年開始播放的《少年錦衣衛(wèi)》也在業(yè)界和觀眾間獲得了較高的口碑。第14 屆中國動漫金龍獎的最佳系列動畫金獎、第6 屆國際原創(chuàng)動漫大賽最佳新銳動漫獎,以及豆瓣評分連續(xù)兩季8.3 分都是對其高質(zhì)量的肯定?！渡倌赍\衣衛(wèi)》能取得如此成績,除了劇情方面的設計,也與角色設計中對現(xiàn)代觀眾審美的把握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一、錦衣衛(wèi)的歷史沿革

《少年錦衣衛(wèi)》以明朝洪武早年的錦衣衛(wèi)為背景設定。錦衣衛(wèi)的全稱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司,是明朝所設立的特務機構(gòu),直接向皇帝負責。最早的起源是金朝的拱衛(wèi)直使司,原名龍翔軍、神衛(wèi)軍。1361年,朱元璋將樞密院改為都督府,同時管轄錦衣衛(wèi)的前身“拱衛(wèi)司”,秩正七品,管領校尉。后改為拱衛(wèi)指揮使司,秩正三品。之后又改為都尉司,最終改為“儀鑾司”。洪武二年,設置親軍都尉府,儀鑾司直屬親軍都尉府。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之后,朱元璋對臣下愈發(fā)不信任。洪武十五年,撤銷親軍都尉府,設置錦衣衛(wèi)為十二親軍衛(wèi)之一。朱元璋為了加強專制統(tǒng)治,特令錦衣衛(wèi)兼管刑獄,賦予巡察緝捕權力,以便于親自掌握重大案件的情況。而到了洪武二十六年,由于錦衣衛(wèi)在藍玉案中濫用權力,朱元璋下令大削錦衣衛(wèi)的權利。而明成祖朱棣為了壓制臣民的不滿,又恢復錦衣衛(wèi)的所有權利,并加設北鎮(zhèn)撫司,將原有的鎮(zhèn)撫司改為南鎮(zhèn)撫司,這也是《少年錦衣衛(wèi)》中南北鎮(zhèn)撫司的由來。之后,錦衣衛(wèi)一直存在,直至1661 年南明永歷帝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馬吉翔與掌衛(wèi)事任子信于咒水之難被殺,才可以說結(jié)束了290 年的錦衣衛(wèi)歷史。

二、錦衣衛(wèi)的服飾制度

中國的服飾制度隨著階級社會的發(fā)展而逐步完善,在錦衣衛(wèi)中也是如此。在《少年錦衣衛(wèi)》中,上至指揮使,下至普通錦衣衛(wèi),均有飛魚服、斗牛服的出現(xiàn)。在這一點上,動畫出于劇情以及人物的需要對服飾的等級進行了改動。

而歷史上錦衣衛(wèi)的服飾制度和其職官編制有著直接關系。在錦衣衛(wèi)組織中,皇帝是直接的管理者。而組織內(nèi)部依照品級高低分為:

錦衣衛(wèi)掌衛(wèi)事:僅設一人或兩人同掌衛(wèi)事,多以左右都督(正一品)、都督同知(從一品)、都督僉事(正二品)、都指揮使(正二品)、都指揮僉事(從二品)等一二品勛臣充任;指揮使:正三品,名義上的錦衣衛(wèi)長官,僅僅只是虛銜且同時有多人領有該銜;指揮同知:從三品,設置兩人,輔佐指揮使;指揮僉事:正四品;南、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使:正五品,各設置一人;千戶:正五品,設置十四人;副千戶:從五品;百戶:正六品;試百戶:從六品;總旗:正七品;小旗:從七品;力士與校尉:普通軍士。

在動畫中所出現(xiàn)的飛魚服并不是每一位錦衣衛(wèi)都能穿著,同時,飛魚服也并不是錦衣衛(wèi)的專屬服飾,而是屬于二品官員的賜服。在錦衣衛(wèi)中,高級官員有三種服飾,分別是飛魚服、蟒服和斗牛服。

先說飛魚服,在《大明會典》中有記載。“凡祭北郊、及幸學。俱用大駕本衛(wèi)官員旗校等隨侍執(zhí)事、與大祀同。凡視牲、朝日、夕月、耕耤、祭歷代帝王、俱用丹陛駕。本衛(wèi)堂上官、服大紅蟒衣飛魚、烏紗帽、鸞帶、佩繡春刀。千百戶、青綠錦繡服。各隨侍。凡祭太廟、社稷、俱用常朝駕。本衛(wèi)堂上官、大紅便服隨侍?！盵1]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只有每年皇帝祭北郊或幸學,錦衣衛(wèi)的堂上官如正二品都指揮使(金牌非象牙腰牌)或都督僉事兼錦衣衛(wèi)指揮使(同樣是正二品),才能穿大紅蟒衣飛魚服佩繡春刀。若三品指揮使僅能穿蟒衣,而千戶、百戶只能穿青綠錦繡服。

在《明史·輿服志》中曾記載過這樣一件事:在嘉靖十六年,群臣上朝,兵部尚書張瓚身著蟒服,皇帝震怒,于是讓內(nèi)閣大臣夏言質(zhì)問他為什么官居二品卻身著蟒服。張瓚回答說:“臣所著為欽賜的飛魚服?！被实塾仲|(zhì)問說:“為什么飛魚頭生雙角呢? 應該禁止。”這件事之后,禮部重新規(guī)定,文武百官不許擅自使用蟒衣、飛魚、斗?；蛘咂渌`禁顏色的衣服。規(guī)定大紅纻絲紗羅服,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員以及五品以上的在京堂官和經(jīng)筵講官才可以穿著。五品官員以及經(jīng)筵不是講官的官員,都只能穿著青綠錦繡服。其中更是規(guī)定錦衣衛(wèi)的指揮使與侍衛(wèi)仍可以穿著麒麟,但是除了這兩者,其余,即使是千戶,也不能僭越使用。

由此可見,飛魚服屬于賜服,需要達到一定的品級且獲得賞賜才可以在特定的場合下穿服,在這一點上動畫《少年錦衣衛(wèi)》進行了較大改動。

再說蟒服,也叫蟒衣或蟒袍,是皇帝的一種賜服。穿蟒服要戴玉帶。同時,蟒袍與皇帝所穿的龍袞服十分類似。在明朝,蟒服是只有內(nèi)使監(jiān)宦官、宰輔、功臣獲得極大的榮寵才能特賞的服飾。在《萬歷野獲編·補遺》卷二有記載,“蟒衣如像龍之服,與至尊所御袍相肖,但減一爪耳”[2]。

另外,蟒服也分不同的類型,在《明史·輿服志》中有記載,“按《大政記》,永樂以后,宦官在帝左右,必蟒服,制如曳撒,繡蟒于左右,系以鸞帶,此燕閑之服也。次則飛魚,惟入侍用之。貴而用事者,賜蟒,文武一品官所不易得也。單蟒面皆斜向,坐蟒則面正向,尤貴。又有膝襕者,亦如曳撒,上有蟒補,當膝處橫織細云蟒,蓋南郊及山陵扈從,便于乘馬也?；蛘賹ρ嘁?君臣皆不用袍而用此;第蟒有五爪、四爪之分,襕有紅、黃之別耳”[3]。通過這段記載我們可知,蟒衣上蟒的姿態(tài)有單蟒、坐蟒之分,坐蟒比單蟒更加尊貴。他們的爪子也有四爪、五爪之分。同時,關于蟒繡的位置的,也有講究。比如,曳撒,是一種袍裙式的服裝,將蟒繡于前胸與后背。另在袍裙的膝蓋處繡上云蟒,稱為膝襕,有紅黃之分。

《明史·輿服志》記載,“后敕南京織閃黃補麒麟、仙鶴,賜嚴嵩,閃黃乃上用服色也;又賜徐階教子升天蟒。萬歷中,賜張居正坐蟒;武清侯李偉以太后父,亦受賜”。文中所提到的嚴嵩、徐階、張居正,分別是嘉靖、隆慶、萬歷三朝的內(nèi)閣首輔,武清侯李偉更是萬歷皇帝的外公,由此我們可以看出,被賜蟒服的無不是朝中執(zhí)掌大權之人或者是皇親國戚。

最后,我們來看斗牛服。斗牛服與飛魚服、蟒服一樣,皆屬于賜服,這是明朝賜予一品官員的官服,因為上面繡有虬屬獸斗牛,故名斗牛服。是次于蟒服、飛魚服的一種隆重服飾。在明朝前期,斗牛服、飛魚服和蟒服的賞賜都很少且很尊貴,但隨著明朝政治上黨政的不斷加劇,官場上斗爭不斷,宦官奸臣把持朝政,導致了斗牛服、飛魚服和蟒服的泛濫。在《明史·輿服志》中有記載,正德十六年,明世宗嘉靖登基并下詔,嚴禁濫用玉帶,蟒龍、飛魚和斗牛等服飾,嚴禁武職官員僭越使用公、侯的服飾[4]。

三、《少年錦衣衛(wèi)》中錦衣衛(wèi)的服飾表現(xiàn)

在明代,服裝制度的等級十分森嚴,明代宮廷中的每一位成員根據(jù)不同的場合等級、宗室的親疏等級、官階等級,其服裝的制度有著各自的規(guī)定與要求。以皇帝為例,在出席最隆重莊嚴的社會活動,如祭天地、宗廟,正旦、冬至、圣節(jié),祭社稷、先農(nóng)、冊拜時穿著袞冕服;正式程度次之的,如郊廟、省牲,皇太子諸王冠婚、醮戒時穿著通天冠服;正式程度再次之的,如朔望視朝、降詔、降香、進表、四夷朝貢、外官朝覲、策士傳臚、祭太歲、山川諸神時穿著皮牟服;在普通場合穿著常服,在下朝獨居時穿著燕牟服。由此可見,明朝的服裝制度等級之森嚴,連皇帝尚且如此,何況作為臣子的錦衣衛(wèi)。

明代的文武官員共分九品,服裝也分為朝服、祭服、公服、常服和忠靜服五類[5]。

1.朝服

根據(jù)《明史》記載,明代品官的朝服制度于洪武二十六年初定為:赤羅衣、青單飾領緣,白紗中單、青單飾領緣,赤羅青緣裳,赤羅蔽膝和白襪黑履。

2.祭服

皇帝親自祭祀郊廟、社稷,文武官分獻陪祀時,品官穿著祭服。根據(jù)《明史》記載,明代品官祭服制度于洪武二十六年初定為:青羅衣、赤羅皁緣裳、白紗中單、皁領緣,赤羅蔽膝,白襪黑履。

3.公服

根據(jù)《明史》記載,明代品官公服制度于洪武二十六年初定為:公、侯、駙馬、伯、一品至九品為漆紗幞頭,未入流雜職官垂帶幞頭。公、侯、駙馬、伯、一品至四品為緋袍,纻絲紗羅絹;五品至七品為青袍,纻絲紗羅絹;八品至九品為綠袍,纻絲紗羅絹;未入流雜職官為檀、褐綠窄衫,皁靴。

4.常服

根據(jù)《明史》記載,明代品官常服制度于洪武六年初定為雜色纻絲綾羅。萬歷五年更定為“俱衣本等錦繡服色”,即一品至四品為緋錦繡袍,五品至七品為青錦繡袍,八品至九品為綠錦繡袍,未入流雜職官為檀、褐綠錦繡袍。

5.忠靜服

忠靜服即品官的燕居服。根據(jù)明史記載,明代品官的忠靜服制度為玄色烏紗匡忠靜冠,深青纻絲紗羅玄端服、藍青緣,玉色深衣,白襪素履。

而關于補子,《明史·輿服志》中有記載,明朝對文武官員的補子進行了區(qū)分,同時針對不同的品級,補子也不盡相同。如文官一品至九品,分別是仙鶴、錦雞、孔雀、云雁、白鷴、鷺鷥、、黃鸝、鵪鶉,雜職為練鵲;風憲官為獬廌;而武官一品至九品則是一品、二品獅子,三品、四品虎豹,五品熊羆,六品、七品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馬[6]。

對于錦衣衛(wèi)中不入品級的普通軍士與校尉,據(jù)《明史·輿服志》記載,“校尉冠服:洪武三年定制,執(zhí)仗之士,首服皆縷金額交腳幞頭,其服有諸色辟邪、寶相花裙襖,銅葵花束帶,皁紋靴。六年,令校尉衣只孫,束帶,幞頭,靴鞋。只孫,一作質(zhì)孫,本元制,蓋一色衣也。十四年改用金鵝帽,黑漆戧金荔枝銅釘樣,每五釘攢就,四面稍起邊襕,鞓青緊束之。二十二年,令將軍、力士、校尉、旗軍常戴頭巾或榼腦。二十五年,令校尉、力士上直穿靴,出外不許”?！败娛糠?洪武元年令制衣,表里異色,謂之鴛鴦戰(zhàn)襖,以新軍號。二十一年,定旗手衛(wèi)軍士、力士俱紅袢襖,其馀衛(wèi)所袢襖如之。凡袢襖,長齊膝,窄袖,內(nèi)實以棉花。二十六年,令騎士服對襟衣,便于乘馬也。不應服而服者,罪之”[6]。

錦衣衛(wèi)既然是皇帝的臣子,又有明確的等級制度,所以錦衣衛(wèi)的服飾制度除去有特賞飛魚服、蟒服和斗牛服的堂官之外,其余錦衣衛(wèi)成員也應當以上制度實行。而反觀《少年錦衣衛(wèi)》中各角色的服裝,雖然制作精美,設計考究,但是在制式上與角色的身份有著較大差異。例如,主角袁小棠所著服飾,身為北鎮(zhèn)撫司指揮使的兒子,居然在平時辦案中身穿飛魚服,配繡春刀。又如,北鎮(zhèn)撫司副指揮使王通,居然平時身穿蟒服辦差,于情于理,皆與其身份不符。再如,動畫中最低級的普通錦衣衛(wèi),皆穿著大紅飛魚服,這也是不符合史實的。

四、結(jié)語

作為一部設計考究、評分較高、觀眾口碑不錯的動畫劇集,《少年錦衣衛(wèi)》對角色的服飾進行如此有違史實的設計,不外乎考慮到以下幾點:(1)加強整體畫面的顏色基調(diào),提高影片的觀影效果;(2)利用服飾的設計來顯示角色在劇中所處的地位;(3)表示角色間的矛盾關系;(4)加強時代帶入感。所以,出于以上幾點考慮,對劇中人物的服飾進行于史實有誤的修改也是情有可原,這也更進一步說明,一部優(yōu)秀的動畫劇集,關鍵在于其劇情,服飾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整體畫面的觀賞性,同時也加強了動畫作品的時代感與觀眾的代入感。在動畫劇集中,角色的服飾最重要的作用是為角色服務,如果適當?shù)匦薷目梢栽鰪娊巧奶攸c,當然是可以的。希望在未來的國產(chǎn)動畫中,動畫角色的服飾設計能夠更加貼合史實,讓觀眾不僅能看熱鬧,也能看出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