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思遠

內(nèi)容摘要：《傾城之戀》是作家張愛玲于1943年所作的長篇小說，主要記述了沒落大家族女子白流蘇與多情浪子范柳原相識并相愛的故事，最終雖然兩人結(jié)為夫婦，但似乎只能維持十年八年的和諧生活，圓滿的結(jié)局下依舊透露著濃稠的悲哀。文章擬從白流蘇人物形象及其成因來探討女性意識覺醒的現(xiàn)實意義。

關(guān)鍵詞：傾城之戀 白流蘇 女性意識 悲劇色彩

張愛玲于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發(fā)表《傾城之戀》這一短篇小說。探討了一個在愛情、婚姻和人性面前，如何生存和掙扎的女性人物——白流蘇。她經(jīng)歷過兩段婚姻，第一段婚姻沒有讓她享受到一個女子該有的溫柔，不爭氣的丈夫使她產(chǎn)生了離婚的想法，并付諸實踐。不久后，從成為范柳原的情婦再到成為他的妻子，可這樣的婚姻與第一段并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白流蘇看似獲得了婚姻的自由，實則仍活在“圍城”里面，是一只“金絲雀”。

一.白流蘇人物形象分析

白流蘇是一個活在“圍城”里面，進得去出不來的女子，本可以完成生命的救贖，做一個具有革命精神的女子，然而卻再一次陷入婚姻的墳?zāi)梗哌M了另一座“圍城”，她的確具有反抗精神，然而卻不徹底;她具有一身的傲氣但卻沒有一塊傲骨;她妥協(xié)了，再一次低頭了，愚昧的思想使她再一次蒙蔽雙眼。

1.擁有不徹底的反抗精神

白流蘇在遇到范柳原之前有過一段不幸的婚姻，這段不幸的婚姻結(jié)束后白流蘇只得回到自己的娘家，自己的哥嫂在她離婚后獲得大筆錢財時對她態(tài)度和善有加，但當(dāng)他們將錢財揮霍一空時，便認為白流蘇已經(jīng)成為這個家里的累贅，急切地想要讓她離開這個家，一開始讓她回去替死去的前夫守孝，到后來全家人都在忙活為寶絡(luò)與范柳原牽線搭橋，對流蘇的再嫁不聞不問，只是將它當(dāng)成了一個笑話。

白流蘇作為一個離過婚的女性，在舊社會中地位低下，沒有人會真正在意她的感受，但是她卻又不甘于過早地結(jié)束自己美好的一生，因此在寶絡(luò)與范柳原相親的聚會上，面對范柳原對她的邀舞，她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下來，她的四哥四嫂也因此咒罵她，說她是個不檢點的女人，可是她并不在乎，“她只想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她們以為她這一輩子完了嘛？早哩！”她向命運反抗，不愿意聽從家人的意見嫁給一個鰥夫，她渴望愛情?？释腥四苷嬲睦斫馑Ｒ虼?。她只能緊緊地抓住這根“稻草”，企圖在這冰冷的大家庭中找尋屬于自己的一點溫暖并借此活下去。

2.具有傲氣卻無傲骨的品格

白流蘇第一次反抗命運是在她第一次婚姻期間，她不滿那個整日吃喝賭錢的丈夫，她想要真正的幸福，不愿屈從于命運的安排，于是毅然同他離婚。在當(dāng)時的舊上海，雖然新式婚姻觀念已不少見，但真要鼓起勇氣去結(jié)束一段婚姻，尋常女子斷不可能有這種勇氣。由此可見，白流蘇的出場就是自帶著她的驕傲與骨氣，不愿意向命運低下她倔強的頭顱。

在香港的這段時間里，白流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她的心里已經(jīng)對范柳原種下了情根，看到他跟其他女子調(diào)情，心里會吃醋;他對她說“我愛你”，她的心里會怦怦直跳。雖然，白流蘇愛著他，但是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只能成為范柳原的情婦時，她又寧愿回到那個讓她備受屈辱的白公館，她明白“此次一回，更不比往日。她和這個家早已恩斷義絕了。”她在賭，賭范柳原心中放不下她，最終，她賭贏了。

3.帶有妥協(xié)且愚昧的幻想

白流蘇確實對自己的命運表現(xiàn)出了控訴與不滿，但最終并未使她走上一條革命的道路，成為一名革命的女性，而是繼續(xù)依附在范柳原的身邊，并且在第二次前往香港的途中“她早失去了上一次愉快的冒險的感覺，她失敗了?！彼靼祝约阂呀?jīng)成為了范柳原的獵物，成為一只纏繞在蛛網(wǎng)上的昆蟲，她屈服了，成為了范柳原的情人，若不是一場戰(zhàn)爭導(dǎo)致范柳原無法前往英國，可能他與她在一起的歡愉時光只有短短的一個星期。一場戰(zhàn)爭摧毀了一座城，卻意外成就了一段看似美滿的傾城之戀。

二.白流蘇人物形象成因

白流蘇之所以會有一個看似圓滿的結(jié)局，實則仍舊活在原地，是因為她所處的時代背景，家庭環(huán)境以及她自身雙重的人物形象導(dǎo)致的。這是一個女人，一直被命運左右，無力反抗掙扎的悲哀?！八麗鬯＿@毒辣的人，他愛她，然而待她也不過如此！”[1]

1.封建社會的荼毒殘余

舊社會的女性清醒地知道自己是男人的附屬品，是傳宗接代的工具。這種封建社會的舊思想的影響依舊根深蒂固，使得女性沒有什么社會地位。她們的思想里面依舊是“女子無才便是德”，相夫教子才是自己的本職事業(yè)。為了謀生而成家，婚姻也只是一種交易，這構(gòu)成了女性蒼涼的人生。在這種大環(huán)境背景下，她們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順從命運的安排。

2.家庭環(huán)境的影響

無論白流蘇身處何處，她都是處于被物化的地位，沒有誰會真正在意她的想法。不僅僅是白流蘇，白公館里諸多女子同樣也是被當(dāng)做待價而沽的商品等待著他人的挑選，白家人在一開始就知道范柳原是個情場浪子，但是為了他的財富，還是讓白流蘇的妹妹寶絡(luò)盛裝打扮前去相親，甚至白流蘇的三嫂為了爭取自己的利益，舉薦與范柳原相差近二十歲的女兒前去相親，這不僅僅是白公館女子的悲劇，更是在舊社會千千萬萬普通女人悲劇命運的真實寫照。

3.自身雙重矛盾的性格

白流蘇具有矛盾的性格，一方面，她奮起反抗男權(quán)制度，一方面又不得不向男權(quán)文化妥協(xié)。這集中體現(xiàn)在她第一段果斷的離婚和回娘家之后，把錢財交給娘家哥哥管理這一細節(jié)上?？此剖且粋€剛強的女子，在婆家敢主動提出離婚，但回娘家之后，知道誰是家庭的當(dāng)家人，也明白自己的處境，于是也只能將錢財交予娘家人管理，說明在男權(quán)制度下的白流蘇是一個女性意識覺醒之萌芽期的代表，雖然不能夠使女性地位得到明顯的提高，但至少得到了新的審視，也是進步的代表，至少不徹底。

三.白流蘇人物現(xiàn)實意義

白流蘇作為一個生活在舊社會的女性，在面對命運的壓迫時并沒有選擇去默默地承受，而是鼓起勇氣去反抗，她盡管外形瘦小，骨子里卻有一種不服輸?shù)膭蓬^。她反抗命運，卻最終沒有變成一名革命女性，她與范柳原的結(jié)局看似美滿，但卻隱藏著濃厚的悲劇色彩。究其原因，主要在于以下幾點：女性自我價值的貶低、父權(quán)社會的約束、對男性的依附心理。

1.女性自我價值的貶低

在《傾城之戀》中，我們可以很清楚地認識到以白流蘇為代表的舊時代女性想要沖破舊社會的枷鎖，卻往往因為對自我價值的貶低而被迫告終。白流蘇出生在一個沒落的封建家庭中，從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尋一個好人家嫁出去，因此在她的身上更多的是對命運無可奈何的妥協(xié)。她反抗過命運，毅然決然地從第一段不幸的婚姻中解脫開來，但是她這一生終究無法逃離這種悲慘的命運。

2.父權(quán)社會的約束

人類社會最大的不平等是兩性之間的不平等，男權(quán)制作為一只看不見的手，使男性在社會中處于支配地位，女性處于劣勢與服從的地位。20世紀初的中國雖然已經(jīng)步入到新社會，各種西方先進思想開始大范圍傳入中國，但在現(xiàn)實生活中，依舊是父權(quán)社會作為整個社會的主宰，女性作為父權(quán)社會的附庸，社會地位低下，幾乎沒有掌握自己命運的權(quán)利，白流蘇在白家受到自己哥哥的百般羞辱，自己帶來的錢被兩個哥哥揮霍一空，兩個哥哥在榨干白流蘇的價值后，看她就像一個無用的累贅，希望趕緊給她找個人家嫁出去。流蘇即使遇到了范柳原，她也明白范柳原并不一定真心愛她，他所迷戀的只是她的美貌。

3.對男性的依附心理

在父權(quán)社會中，女性一般認為是男性的附庸，在社會物質(zhì)分配方面往往處于不利地位，受此影響，女性紛紛被潛移默化地認為，自己應(yīng)該依靠男性來獲得社會地位，更加強了自身附庸地位。白公館的女性明知范柳原是一個善于玩弄女性的情場浪子，但是仍然像飛蛾撲火一般圍繞在他的身邊，甚至于四奶奶讓自己與范柳原相差近二十歲的女兒前去相親，她的女兒也樂此不疲地準備著，這些無一不顯示出舊社會男性對女性精神上的閹割。作者在白流蘇與徐太太的對話中，揭示了當(dāng)時女子的價值觀：“找事情做，都是假的，還是找個人是真的?！庇纱艘晃槐緫?yīng)該踏上革命道路的女性，成為了舊時代壓迫下的犧牲品。

張愛玲“受弗洛伊德的影響，也受西洋小說的影響，這是從她心理描寫的細膩和運用暗喻以充實故事內(nèi)涵的意義兩點上看得出來的。”[2]《傾城之戀》中，張愛玲對女性悲劇命運背后的自身人格弱點的揭示，是張愛玲小說現(xiàn)代性的重要體現(xiàn)。白流蘇的結(jié)局看起來是圓滿的，她歷盡千辛萬苦終于找到能使自己安穩(wěn)的過上十年八年的幸福，但是細探結(jié)局，在一切看似圓滿的背后又有著舊時代女性渴望追求幸福卻無法真正得到的悲哀。白流蘇試圖反抗，她想要去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但是受到舊社會各種力量的壓迫，與范柳原的結(jié)合看似幸福，但是幸福的背后隱藏著巨大的危機，她始終無法真正的掌握自己的命運，只能活在看似圓滿的結(jié)局中。

參考文獻

[1]張愛玲.傾城之戀[M].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

[2]夏志清.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M]上海：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2005.7，第260頁.

（作者單位：浙江科技學(xué)院人文與國際教育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