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豐

一直以來，我對像“教育就是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這樣的描述持有一定的偏見。這種偏見倒不是否認教育具有這樣的意義，而是覺得這樣的比喻多少有點令人琢磨不透。因為我一直覺得——特別是站在我所處的小學段及自己任教的數(shù)學學科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教育就是人與人面對面圍繞一個問題展開討論，最后達成共識。在這個過程中，一切都是實打?qū)嵉?，特別是對于教育目標而言，我更加看重的是使對方獲得知識上的增量，由此才有基礎(chǔ)，進而能更好地理解“仁”“愛”這樣更高的思想。

2020年的春季開學被迫延期，教育部因此無奈做出改變——停課不停學，“空中課堂”就此誕生。面對線上授課，我們可以真切感受到“未來已來”的趨勢，這也讓我覺得“人與人面對面”的實打?qū)嵔虒W場景似乎就要由此而發(fā)生改變。

在經(jīng)歷了“空中課堂”的教學之后，我更加堅定了真正的教育是在“人與人面對面”的場景下發(fā)生的。至此，“教育就是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開始不再那么令我琢磨不透了，我也真正感受到了這句話背后的深刻蘊意。那么，我在“空中課堂”的線上教學中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空中課堂”的教學，有很多的要求，如“講透例題”。這樣的要求，多少有點與當前教育教學改革不相稱的味道?？墒?，在“空中課堂”面前，這已經(jīng)是我們不得不面對的問題了。如何才算講透？怎樣才能講透？一個看上去非常低級的要求，在當時特殊的情形下，卻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難度。于我而言，造成講透難度大幅度提升的根本原因，是我看不見學生的臉。

我回想自己站在課堂里與學生面對面討論的情景：當學生緊皺眉頭，我知道我們還要繼續(xù)討論，或者要改變一下討論的方式了;當學生露出笑容，我知道我們的討論已經(jīng)達成共識，可以繼續(xù)討論下面的話題了;當某個學生臉上出現(xiàn)疑惑，我會請他說說自己遇到了什么困難;當某個學生的自信寫在臉上時，我知道他已經(jīng)有自己的想法了……

學生的臉，就像天上的云，千變?nèi)f化，每一瞬間的定格，都在表達自己的情感。讀懂這份情感，便是對“講透”的理解。

但在“空中課堂”期間，我的教學是面對一臺“冰冷”的攝像機，雖然周圍光線充足，雖然我用心用情，可是我依舊像是在“黑暗”中行走。于是，那段時間在全國各地老師的朋友圈中，天天都能看到一群人圍繞著一節(jié)課反復討論、修改?！翱罩姓n堂”的備課，從一個人變成了一群人，從一小時變成了半天甚至一天，大家所費神的無非就是：假如學生在面前，他們現(xiàn)在的想法是什么，會有幾種不同的想法，根據(jù)這些想法我們應該怎樣推進教學……

“空中課堂”的實施，先是單純讓學生觀看教學視頻，慢慢開始在課后錄制習題分析視頻，最后還有語音溝通、電話聯(lián)系、視頻連線，后續(xù)這一步步跟進的行為，不正是在一步步逼近“人與人面對面”的實打?qū)嵔逃龍鼍皢幔?/p>

那時，老師和學生都會有這樣一種愿望：要是你在我面前就好了。

是呀！真正的教育，一定不是如此隔空對話，而是像“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那樣，彼此看見，且相看兩不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