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立娉，王育林

北京中醫(yī)藥大學，北京100029

取象比類是經(jīng)穴命名的重要方式，而經(jīng)穴命名所取之“象”往往與穴位所在人體部位密切相關。當外界的某一事物在自然界的相對位置與腧穴在人體體表的所在部位相似時，古人往往用這一事物來命名此穴［1］。從人體整體來看，古人從天人合一的觀念出發(fā)，效法天、地、人三才，將人體分為上、中、下三個部分。命名來源于天文星象等事物的腧穴多分布于人體的上部（頭、面、胸、腹）；命名來源于地理地貌等事物的腧穴多分布于人體的下部（肘膝關節(jié)以下）；命名來源于人及人的活動場所（建筑）的腧穴多分布于人體的中部（胸、腹、腰、背）［2］。從人體的某一部位來看，根據(jù)我國上北下南、建筑坐北朝南的地理特點，按照任脈由下向上經(jīng)氣流注的方向，以任脈為中心線的胸部腧穴的排布與中國上古時期的宮室建筑的內(nèi)部結構非常相似。胸部內(nèi)藏心肺，心為君主之官，則胸腔象征君主的宮城，故胸部經(jīng)穴命名與中國古代宮室建筑密切相關，綜合取象了宮室建筑的位置、形態(tài)和功能特點。本文圍繞胸部經(jīng)穴名稱與古代建筑的關系展開詳細的探討。

1 腧穴專名化和腧穴歸經(jīng)

腧穴早期以“手太陽”“足少陰”等類經(jīng)脈名的形式命名，隨著穴位數(shù)量的增加，為了準確區(qū)分，產(chǎn)生了專名化的腧穴。這些專名化的腧穴在名稱上與經(jīng)脈的關系減弱，與所在部位的聯(lián)系增強。至《黃帝內(nèi)經(jīng)》完成時期，頭身部腧穴大部分已經(jīng)完成了專名化的過程，而四肢部腧穴中仍有大量的“類經(jīng)脈名”存在［3］?！饵S帝明堂經(jīng)》已收錄了349個專名化的腧穴。其中只有肘膝關節(jié)以下的腧穴被歸入經(jīng)脈，其他腧穴均未歸經(jīng)，僅按身體部位分行排列，在大部分穴位下標明其“脈氣所發(fā)”。隋唐之后，各家才分別按腧穴脈氣所發(fā)和距經(jīng)脈遠近等將349個腧穴歸經(jīng)。然而，由于部位腧穴未標明“脈氣所發(fā)”，又有大量腧穴標注有兩條及兩條以上經(jīng)脈脈氣所發(fā)，腧穴歸經(jīng)存在眾多分歧，面臨諸多困難［4］。

筆者認為，頭身部的穴位比四肢部更早地完成了專名化的進程，更晚地歸入到經(jīng)脈之中，與經(jīng)脈的聯(lián)系較弱，與所在人體部位的聯(lián)系更加緊密。因此，對于頭身部諸穴，按部位探討其命名理據(jù)非常必要。

2 胸部經(jīng)穴的主治病證

胸部經(jīng)穴在主治病證上具有很高的一致性。在《針灸甲乙經(jīng)》卷九《邪在肺五臟六腑受病發(fā)咳逆上氣》與《衛(wèi)氣留積發(fā)胸脅滿痛》［5］兩篇中對胸部經(jīng)穴的主治病證有兩段集中的論述，從中可以概括得出，胸部經(jīng)穴大多可以治療咳逆上氣、胸脅滿痛等局部癥狀。在臨床實踐中，我們常常發(fā)現(xiàn)同一經(jīng)脈的腧穴在主治病證上并未表現(xiàn)出很高的一致性，而同一部位（尤其是頭身部）不同經(jīng)脈的腧穴卻表現(xiàn)出較高的統(tǒng)一性。這進一步提示我們，按部位探討腧穴命名理據(jù)的必要性。

3 胸部經(jīng)穴命名與古代建筑的關系

胸部經(jīng)穴命名具有明顯的取象比擬中國上古時期宮室建筑的特點。這里的“建筑”既包括“堂”“宮”等土木建筑，又包括“鄉(xiāng)”“封”等活動區(qū)域。既包括“府”“房”等經(jīng)氣會集的地方，也包括“窗”“門”等經(jīng)氣出入的通道［1］。筆者參考《針灸甲乙經(jīng)》卷三中腧穴排布順序，將胸部經(jīng)穴分行進行考證，探討其建筑特征。為了敘述的完整性，將位于上腹部，胸腹交界之處的巨闕和鳩尾兩穴也歸入其內(nèi)。

3.1 胸部中軸線上經(jīng)穴命名與古代建筑的關系

3.1.1 巨闕“闕”為“缺”的古字，可作豁口、空缺義?！墩f文解字注》釋“闕”為“門觀也”［6］。古代宮室建筑前建有高臺，臺上建樓觀，左右各一，供觀望之用。兩觀之間通有道路，如一缺口，故以“闕”字命名。徐鍇云：“以其闕然為道，謂之闕。以其上可遠觀，謂之觀［7］?！逼浜?，“闕”字常用來泛指宮門和帝王居住的場所?！熬蕖睘榇罅x。胸腔象征君主的宮城，此穴正位于上腹部中軸線上胸腹相交的地方，是任脈經(jīng)氣由腹入胸的大門，胸腹分別清濁的格界，故以巨闕命名，象征宮殿正中尊貴的大門。本穴為心募。心主神，募，聚也。胸部諸穴位多有調(diào)理神志的作用，因為心主所居，且位于身體的上清之位，主治胸滿、瘛疭、霍亂、吐逆、痰飲、心痛等清濁相干之證［8］。

3.1.2 鳩尾鳩為部分鳩鴿科鳥類的統(tǒng)稱，常常特指其中體型較小而尾長的種類。肋骨分歧，如張兩翼，劍突中垂，有如禽尾，故劍突別名鳩尾骨，以其如鳥尾般掩蔽之態(tài)，故又名蔽骨。鳩尾穴位于上腹部，劍突之下，因而得名。《針灸甲乙經(jīng)》記載，鳩尾穴別稱尾翳，會陰穴別稱屏翳，對此歷代存在爭議?！鹅`樞·經(jīng)脈》云：“任脈之別，名曰尾翳，下鳩尾，散于腹［9］。”首次提出任脈的別絡為尾翳，又指出任脈之絡的主治病候為“實則腹皮痛，虛則癢搔”。然而，尾翳只是一個不經(jīng)常使用的腧穴別名，任脈絡穴的具體位置尚難確定?！饵S帝明堂經(jīng)》既將鳩尾穴稱為“任脈之別”，又將會陰穴稱為“任脈別絡”，同時將《靈樞·經(jīng)脈》中提出的“腹皮痛”“瘙癢”等任脈之絡的主治病候分別歸入二穴的主治之中［10］。此后，任脈之別的具體所指眾說紛紜。筆者認為，任脈絡穴為會陰穴，別稱尾翳，鳩尾非任脈絡穴，別稱為屏翳。屏門為宮室建筑門后的小墻，亦稱照壁，位于宮室正門與庭院之間，起遮擋掩蔽的作用?！墩f文解字注》釋“屏”為“蔽也”［6］，釋“翳”為“華蓋也”［6］，亦引申為遮蔽義。鳩尾穴正位于巨闕穴與中庭穴之間，取象宮屏門的相對位置特點。同時，鳩尾穴位于劍突之下，劍突又名蔽骨，“屏”與“翳”皆為蔽義，故又取象屏門遮蓋掩蔽的功能特點。從這一點上鳩尾穴別名屏翳更為適合。關于尾翳、屏翳的詳細辨析，筆者將在另一篇文章中具體闡述，于此不再贅言。

3.1.3 中庭、玉堂、紫宮上古時期宮室建筑整體面向南方，其主體分為堂、室、房三個部分。堂位于建筑的最前面，是祭祀神靈或處理政務的地方。堂后為室，室的兩旁為東房、西房，為人居住和儲物的地方。整個建筑建立在高出地面的臺基上，故堂前有階，階下為庭院，由庭院進入堂、室必須登階，成語“登堂入室”即反映了庭、堂、室三者之間的位置關系［11］。中庭、玉堂、紫宮三穴嚴格模擬了宮室建筑中庭、堂、室的相對位置特點，以下進行具體介紹。

庭為庭院，堂前階下的院子。《楚辭·九嘆·思古》曰：“藜棘樹于中庭?！蓖跻葑⒃疲骸疤孟轮^之庭［12］。”《管子·中匡》曰：“倍屏而立…少進中庭…少進中堂……［13］”可以看出，庭位于屏門與堂之間?！墩f文解字注》曰：“中，內(nèi)也［6］?！薄爸小北韮?nèi)義，引申為表方位的中間義。此處“中”為內(nèi)義，“中庭”即“庭中”，此為古文常見用法。例如，《詩經(jīng)》云：“葛之覃兮，施于中谷［14］?！敝v葛在山谷之中蔓延，“中谷”即為“谷中”?！墩f文解字注》云：“廇，中庭也。”段玉裁注曰：“中庭者，庭之中也［6］?！惫P者考查含有“中”字的經(jīng)穴名，如中脘、中府、中瀆、中封、中渚、中都、委中、肩中俞、中膂俞等，“中”字在穴名中均表內(nèi)義或中間義。

中府穴別名膺中俞，又稱府中俞，則“中府”即“府中”；中膂俞別名脊內(nèi)俞，《國語》釋“膂”為“脊也”，則“中膂”即“膂中”，脊內(nèi)也。因此，中庭即為庭院之中，此穴正位于玉堂之前，屏翳之后，同宮室建筑中堂前階下與屏門之間的庭院的位置非常相似，命名即來源于此。

堂指高大的房屋，其位于宮室建筑的最前面，建立在高階之上，稱堂以其高顯貌?！墩f文解字》釋堂為“殿也”，段玉裁注云：“古曰堂，漢以后曰殿……至唐以后，人臣無有稱殿者［6］?！薄坝瘛睘橘F稱，玉堂即玉飾的殿堂，為宮殿的美稱，漢有宮殿名為玉堂，后泛指房屋的正廳。堂前有庭，堂后有室，玉堂穴正位于中庭穴與房屋的正室“紫宮”之間，命名比擬了堂的位置特點。

《爾雅·釋宮》云：“宮謂之室，室謂之宮［15］?！薄墩f文》釋宮為“室也”，段玉裁注云：“宮言其外之圍繞，室言其內(nèi)，析言則殊，統(tǒng)言不別也［6］?！睂m即為室，本義為居室的總稱，秦漢后專指帝王所居之處。紫為陽極之色，是帝王之貴色。有星名紫微垣者，又名紫微宮、紫宮，《宋史·天文志》云：“紫微垣……大帝之座，天子之常居也［16］。”隋唐時期洛陽的宮城亦稱為紫微宮，故紫宮特指帝王的居所。此穴正當心君之外，位于玉堂穴之后，為心君所居之正室，命名即來源于此。本穴主治與玉堂穴相似，都能治療胸滿骨痛，嘔逆煩心。

3.1.4 天突《說文解字注》釋“天”為“顛也”，釋“突”為“犬從穴中暫出也”［6］。

“天”為上義?！巴弧北玖x為不久、突然；又有穿、破之義；引申為突出、鼓起；又引申為煙囪。天突穴正位于胸骨上窩的中央，為胸部的最上方，命名取象比擬了煙囪的位置特點。同時針刺此穴能通利胸中的滯澀之氣，引郁氣上出?！夺樉募滓医?jīng)》云：“衛(wèi)氣留于脈中，蓄積不行，苑蘊不得常所……積于上者，瀉人迎、天突喉中……［5］”命名比擬了建筑中煙囪的功能特點。

3.2 胸部第一側線上經(jīng)穴命名與古代建筑的關系

3.2.1 步廊漢代宮室建筑庭院兩旁常常布有廊廡?！墩f文解字》釋“廊”為“東西序也”［17］，釋“廡”為“堂下周屋”［6］。堂東西兩側的墻稱為序，序外各有一個小夾室稱為閣，閣前為廂。廊廡即為東西廂之上有屋檐，下無掛壁者，即今之游廊。步廊穴分布于中庭穴的兩側，猶如庭院兩邊游廊環(huán)繞，命名取象比擬了廊廡的相對位置特點。

3.2.2 神封、靈墟、神藏神封、靈墟、神藏三穴均為足少陰脈氣所發(fā)，從名稱來看均表神靈居住的地方，以下具體分析。

《說文解字注》釋“神”曰“天神引出萬物者也”，釋“靈”曰“巫也，以玉事神”［6］?！稄V韻》云：“神，靈也［18］。”《大戴禮記·曾子問》云：“陽之精氣曰神，陰之精氣曰靈［19］?！倍呔煞褐干耢`，對文則異，散文則通。

“封”為會意字，據(jù)其篆書字形，左邊為土堆上生長著樹木，右邊為一只手，象征著聚土植樹以為疆界?！墩f文解字注》釋“封”為“爵諸侯之土也”［6］。本義指土地、國家的邊界，引申指國土、疆域，又引申有高、大之義；由土堆引申出墳堆之義，以及堆土筑墳、筑壇祭天等動詞意義；又由邊界引申為封閉、貯藏之義。

“虛”為“墟”的古字?！墩f文解字》釋“虛”為“大丘也”，又云“古者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段玉裁注云“虛者，今之墟字”“虛本謂大丘，大則空曠，故引申之為空虛”“虛，猶聚也，居也，引申為虛落，今作墟［6］”。虛本義指大土丘，古代“四邑為丘”，丘為人類的聚居單位，故虛有村落、墟落義。由“大”引申出空虛、空曠之義；由土丘引申有墳墓之義。

“臧”為“藏”的古字?！墩f文解字》釋“臧”為“善也”，段玉裁注云“凡物善者必隱于內(nèi)也”［6］，由此引申出隱藏義，進而引申為儲存東西的地方、收藏財務的府庫，又有埋葬、墳墓義。

綜上，封、墟、藏均指人或物聚居的地方，神封、靈墟、神藏則為神靈所居之處。封、墟均有土堆、土丘的義素，又引申有高大、空曠等意義。神封、靈墟二穴恰位于胸部隆起之處，形似山丘，同時胸腔為人體上清之處，神靈所居尤喜胸廓之清虛空曠，二穴命名取象其所在胸部的形態(tài)特點。封、藏均有隱藏義，《針灸甲乙經(jīng)》在論述腎經(jīng)循行時提道“其支者，從肺出絡心，注胸中”［5］。此二穴恰位于腎經(jīng)的分支絡心之處，心藏神，腎主封藏，故兩穴命名均有神靈封藏之義。此外，封、墟、藏均引申有墳墓的意義，三穴分布于宮城周邊，或取象比擬君主祭祀宗廟之處。

3.2.3 俞府俞府別名輸府，為足少陰脈氣所發(fā)。“俞”即傳輸。《說文》釋“府”為“文書藏也”［6］。鄭玄注《周禮·天官》云：“百官所居曰府［20］?！弊ⅰ吨芏Y·春官》云：“府，物所藏。”賈公彥疏曰：“凡物所聚皆曰府，官人所聚曰官府，在人身中飲食所聚謂之六府［20］?！薄案庇芯奂x。既可指儲存文書或財物的場所，又可指貴族居住的地方或官員辦公的場所?！夺樉募滓医?jīng)》記載足少陰經(jīng)經(jīng)脈運行路線“其直者，從腎上貫肝膈，入肺中，循喉嚨，俠舌本”［5］，俞府穴恰為足少陰脈氣所發(fā)的最后一穴，為足少陰經(jīng)氣聚集的地方，又是其經(jīng)氣由胸部傳入咽喉之處，故取“俞”為傳輸，“府”為聚集之義。同時本穴與庫房、中府兩穴均位于宮室建筑后方，左右環(huán)繞，為官員治事、貴族居住、儲存財務的所在。

3.3 胸部第二側線上經(jīng)穴命名與古代建筑的關系

3.3.1 氣戶《說文解字注》釋“戶”云“半門曰戶”［6］，釋“門”云“從二戶”［6］?！队衿らT部》云：“在堂房曰戶，在區(qū)域曰門［21］。”門、戶均表經(jīng)氣出入的地方，門較戶為大，戶較門為小，氣戶穴位于庫房、屋翳之上，為東西房屋所開之戶，是經(jīng)氣出入較小的通道。

3.3.2 庫房庫為儲存財物的地方。《釋名·釋宮室》曰：“庫，舍也，物所在之舍也［22］?！闭覂膳杂袞|房、西房。《說文解字》釋“房”云“室在旁也”。段玉裁注云：“凡堂之內(nèi)，中為正室，左右為房，所謂東房西房也［6］。”庫房穴位于紫宮正室兩側，象征宮室中儲物的場所。

3.3.3 屋翳《說文解字注》釋“屋”為“居也”。段玉裁注云“屋者，室之覆也。引申之凡覆于上者皆曰屋。［6］”屋為居住的房屋，又有覆蓋義。翳為遮蔽義。本穴與庫房穴均位于正室紫宮兩旁，屋翳穴又位于膺窗之上，取屋檐蔽覆之義。

3.3.4 膺窗《說文》釋“膺”為“匈也”［6］，“匈”為“胸”的古字。膺即胸也，又可特指胸部兩側肌肉隆起之處。窗為采光通風的地方，與門、戶等均象征經(jīng)氣出入之處，然窗之通多屬清，門之通多屬濁。膺窗穴恰位于胸部肌肉隆起的地方，故命名以“膺”；胸腔為人體清虛空曠之處，故名之以“窗”。《說文解字》云：“在墻曰牖，在屋曰窗?！倍斡癫米⒃疲骸拔菰谏险咭玻?］?！北狙ㄇ∥挥谖蒴柩ㄖ?，為東西房屋檐下之窗。同時針刺本穴能通利胸中之氣，主治短氣、胸滿、乳癰等。命名取象窗之位置和功能特點。

3.4 胸部第三側線上經(jīng)穴命名與古代建筑的關系

3.4.1 胸鄉(xiāng)“匈”為“胸”的古字。《說文》釋“匈”為“膺也”。段玉裁注云：“膺自其外言之無不當也，匈自其中言之無不容也［6］?！毙剜l(xiāng)穴正位于膺窗穴之外，膺、胸互為轉注，膺側重于擔當，胸側重于廣闊包容。“鄉(xiāng)”為行政區(qū)域名，泛指面積廣闊的地區(qū)。胸鄉(xiāng)穴位于胸部兩側，所在部位平坦開闊，胸腔寬廣包容，命名取象所在部位的形態(tài)特點。

3.4.2 中府、云門《針灸甲乙經(jīng)》記載中府穴為“手太陰之會”，一經(jīng)不該稱“會”，必有脫文。考證《黃帝明堂經(jīng)》《素問》王冰注，均記載中府穴為“手足太陰之會”。楊上善注曰：“府，聚也，脾肺合氣于此穴，故曰中府［23］?！狈谓?jīng)起自中焦，水谷精微之氣由中焦上傳入肺，由肺蒸騰氣化、布散全身。中府穴在位于周榮穴之后，脾經(jīng)的延長線上，為手足太陰之會，且為肺募，府、募均表聚集義，故此穴為中焦脾土之氣上傳入肺，脾肺二經(jīng)之氣合聚的地方。肺為相傅之官，肺之募穴取名中府，比喻官員聚集治事的地方。“中”字之前很多學者解釋為中氣，筆者認為“中”表內(nèi)義，中府即府中。其別名膺中俞，又名府中俞，可以證明，具體見前文“中庭”條。

云門穴現(xiàn)被歸入肺經(jīng)，諸家據(jù)此解釋穴名為肺經(jīng)之氣蒸騰氣化的門戶?？甲C《針灸甲乙經(jīng)》，云門穴為“太陰脈氣所發(fā)”。此后該穴歸經(jīng)存在分歧。王冰注《水熱穴論》《醫(yī)心方》等將其歸入足太陰經(jīng)，王冰注《氣穴論》《刺熱論》等又將其歸入手太陰經(jīng)；黃龍祥先生亦對云門穴的歸經(jīng)進行過論證，認為其應歸入足太陰經(jīng)［4］?！墩f文解字》釋“云”為“山川氣也，從雨，云象回轉之形”。段玉裁注云：“象自下回轉而上也［6］?！薄端貑枴り庩枒蟠笳摗吩唬骸暗貧馍蠟樵疲鞖庀聻橛辏?4］?！痹崎T穴位于脾經(jīng)的延長線上，居中府穴之上，水谷精微之氣由中焦脾土上傳入肺，在中府穴合聚之后，由云門穴氣化飛升，布散周身。經(jīng)穴中常用水、氣等物質(zhì)的運行比喻經(jīng)氣的流注，此處用云自下而上回轉之形比喻經(jīng)氣從中焦脾土上傳至肺的過程。穴名中含有“門”字的經(jīng)穴常與以建筑命名的經(jīng)穴相鄰［25］。本穴臨近中府穴，開中府之門，為手足太陰之氣蒸騰氣化的門戶。命名與氣戶穴相類，為經(jīng)氣出胸腔較大的通路。

4 結語

腧穴取象比類的命名方式與腧穴所處人體的相對位置有密切的關系。頭身部穴位比四肢部更早地完成了專名化的進程，更晚地歸入到經(jīng)脈之中，與經(jīng)脈的聯(lián)系較弱，與所在人體部位的聯(lián)系更加緊密。胸部腧穴在主治病候上具有很高的一致性，在命名上明顯地取象和比擬了古代宮室建筑的位置、形態(tài)與功能特點。從“正門”巨闕進入宮城，經(jīng)過“屏門”屏翳、“庭院”中庭，到達“前殿”玉堂、“正室”紫宮。庭院兩邊，有“游廊”步廊環(huán)抱；正室兩旁，有東西“房屋”庫房、屋翳分布；東西屋檐之下，各開“小窗”膺窗；又有祭祀宗廟、神靈封藏的地方神藏、靈墟、神封間夾其中。宮城后方有官員辦公、貴族居住或收藏財物的場所中府、俞府，各開“門戶”云門、氣戶與外溝通。宮城的周邊分布有面積廣闊的“行政區(qū)域”胸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