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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27 23:06李敏
椰城 2020年9期
關(guān)鍵詞:常青

作者簡介:李敏,山東省作協(xié)會員,作品散見省市文學報刊雜志及網(wǎng)絡(luò)平臺,著有長篇小說《花開的聲音》《杏園中呼喊》,短篇小說集《你是我的眼》。

我和常青是最好的朋友,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小城,卻在另一個城市的筆會上認識。他寫詩,來自農(nóng)村,初中未畢業(yè)就開始闖蕩社會,是個二十五歲的建筑工人,留著一頭到脖頸的長發(fā)。我嘲笑他像一個三流藝術(shù)家,他高高的鼻梁和詩歌讓我嫉妒。我寫小說,也來自農(nóng)村,大學畢業(yè)后在銀行做信貸員,二十八歲因為禿頂留了光頭,他嘲笑我像個搶銀行的壞人。

他跟建筑隊各處打工,每次回來,除了回鄉(xiāng)下看看老父親,大多在我宿舍跟我擠在一起睡。我們喜歡晚上到熱鬧的商業(yè)街大排檔喝點啤酒,炒一盤土豆絲,吃點燒烤,聊聊女人、房價和所謂的文學。偶爾,他聊聊他鄉(xiāng)下的爹,我聊聊我鄉(xiāng)下的爹娘,為他們著急我們的婚事感到恥辱而無奈,也為我們的生活毫無波瀾,前途毫無希望而感到痛苦迷茫。

這次他回來,心事重重的樣子。我不問,我知道如果他想說出來,肯定要和我說。我們又去商業(yè)街喝啤酒,果然,幾杯酒后,他一本正經(jīng)地對我說: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寫成小說,你只要寫出來,肯定是個能獲大獎的小說。

我笑,這么好的素材你自己用吧。

他向來把“實誠”作為朋友對他最好的評價,對我的態(tài)度感到憤怒,他把頭扭向一邊,說:我就是這個故事的主人公,愛信不信!

一陣短暫尷尬后,他喝下一杯啤酒,仿佛對著空氣輕吟:

我該如何還原自己

一個人在他自己的體內(nèi)潛伏久了

會小心翼翼,會如履薄冰

會擔心自己被自己處決

寂寞是一杯劣質(zhì)酒

一次次消遣生活……

我端起一杯,同他一碰,講啊,劣質(zhì)酒也比沒酒好。

他又喝下一杯,一手握住酒瓶,仰起頭把殘存的幾滴倒進嘴里,又用牙齒噗地打開一瓶,甩一下頭發(fā),繼續(xù)用詩人的語氣說,生活——遠比小說精彩?。?/p>

他開始一本正經(jīng)地講他的故事。

他說:留意到這個女人,是他的男人打她。

大發(fā)在窗前吹了一聲口哨,我們便知道又有好戲看了,扔下手中的活兒,悄悄地聚過去。男人掐女人的后頸,拽肩,別腿,轉(zhuǎn)身摁倒,右腳一步跨上去,膝蓋頂住,拳頭盡管落下去,女人伸手抓,男人捉住摁下,女人伸腿踢,男人捉住摁下,女人像只摁住的螃蟹,最后只能捂著臉哭。

我們不止一次看見男人打這女人了。女人漂亮,又白又豐滿,男人黃瘦,可打她一點不費勁。

為什么能看得這么清,先說一下我們干活的地方。那是個新小區(qū),前期房子已經(jīng)入住,小區(qū)附近建了一所小學,小區(qū)突然成了學區(qū)房,房子短期內(nèi)戲劇性大漲價,開發(fā)商便不知用什么手段,把小區(qū)前準備建活動廣場的地兒,改建起一座十八層高的新樓房,間距目測恐怕連三十米都不到,坑爹??!誰管呢,反正有能人是肯定要賺一筆的。

我們這次活兒是室內(nèi)磚墻砌筑,貼磚前地面找平。夏天熱,能在室內(nèi)干活太陽曬不著,又因為這些窗口風景,讓我們活兒干得非常有滋味。

樓房設(shè)計有巨大的落地窗,因為離得近,夏天熱,拉窗簾影響空氣流通,大都不拉窗簾,窗內(nèi)一目了然。那些女人穿的真少啊,褲衩背心算好的,有直接光背的,原始人似的。對于他們無所顧忌,剛開始不理解,從外面看來就明白了,我們施工樓,除了上面高高塔吊能看得見,整個樓層都罩著一層灰灰蒙蒙的綠防護網(wǎng)。我們能看見外面,而外面的人除非仔細觀看,仔細聽,才能知道這綠色的叢林當中,有幾只像灰色大老鼠的工人穿梭其中忙碌,有誰會關(guān)注幾只老鼠一樣的人的存在呢?或許,他們根本就沒有把我們這些外地民工當人看,我們這些人游離在生活之外,當然不需要顧忌。

大發(fā)把看這一個個巨大的落地窗口,形象地稱為看電影。的確,每個窗口在我們看來,那簡直就是一個個幕布,里面生活百態(tài),如果你不覺得乏味,可以一直看下去。但中午不可以的,中午陽光照在茶色玻璃上反光,幾乎什么也看不到,下午一切都能看清。當然,最好是晚上,窗里燈光亮了起來,我們簡直就像隔著玻璃缸看魚,太清楚了,可惜晚上不施工,我和大發(fā)偷偷去看過兩次,但離住的地方太遠,得走半小時,不然每晚都要去看。

窺視癖,撿重點。我說。

啊呀,你一個銀行職員比我一個建筑工還急躁,怪不得早早禿頂。

啊呸,宰相頭上無重發(fā),這是智慧的象征,快講快講!

先說那個女人,就是她男人老揍她那個,臉蛋圓圓的,頭發(fā)長卷,一會兒我說我和她睡了,你別嫉妒哈。先說怎么認識的,當然,她不認識我,我透過窗戶早就認識了她,她住八樓東戶。女人不上班,白天喜歡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或坐在窗前玩手機,或偶爾看本書,有時會抱著一只大耳朵小狗下樓,她的小狗穿得比小孩子還洋氣。她家里金碧輝煌的,一看她就是一個居家富婆,對,那個瘦男人開寶馬X7,X7!一百多萬吧。因為女人漂亮,我們無事都往北邊靠,好像那里有無數(shù)根繩子,拽著我們的眼睛一樣。后來,我們發(fā)現(xiàn)問題了。

什么問題?

這女人,老往家里帶野男人。

哦?

且不止一個,我看見的最少有三個不一樣的男人。

賣的?

不是,當然,這是我后來知道的,剛開始我也以為是。

快說怎么認識的?

微信,你知道微信有個“附近的人”嗎?

知道,但沒用過。

無聊時我會用這個,亂加好友聊天。我尋思她天天玩手機,要么喜歡手游,要么喜歡八卦聊天兒。這么想著就打開附近的人翻看,見有個叫紅塵妃子的,頭像是一只小狗,大耳朵,穿件綠色馬甲,再看距離是100米內(nèi),我就確定是她。我毫不猶豫地點了打招呼,發(fā)送“你好”。她斜斜地半躺在陽臺的藤椅上玩手機,我觀察她,抑制內(nèi)心的狂跳,忐忑不安地等待。

那就是回應了唄。

是,簡直快得讓人失望,她通過那瞬間,我有點害怕,我以為她就是做皮肉生意的,用這種方法招攬客人,說實話,我對亂和陌生人聊天的女人沒有好印象。但我不明白的是,她家這么有錢,沒必要做這個啊,但誰知道呢。要么就是喜歡這個唄!

接下來,我們聊天,我在窺視她的一切,當然知道怎么聊天能討她歡心,就像我是個拳擊手,而面對的是蒙著眼睛的對手。而她,竟然也喜歡詩歌,真的,我找找,她發(fā)給我一些她寫的詩歌,真的還不錯。

常青扒拉手機,念道:

還沒來得及整理好凌亂的夢境你就來了

飄落的樣子像慢四

也像倫巴

這輩子最怕跳舞

旋轉(zhuǎn)的瞬間更像離心機

有些秘密會被甩出去

不錯吧,她上過大學,知識很豐富,懂得好多,重點是愛好詩歌,那種感覺怎么說呢,像突然中獎。你可以想象,我多么開心,聊得多歡。我恨不得時刻抱著手機,當然會耽誤干活,挨了工頭孫扒皮那老東西上百句“操你媽”,哈哈,去吧,我媽反正早爛成泥了。

你愛上她了?

嗯,應該是,我睜開眼就想她,一有空我就去八樓東邊去看她,大發(fā)再對著她手淫我就揍他。

后來呢?

當然見面了,還那個了。

嘁,吹吧,你說上的女人有十個了吧,說不定一個也沒上。我感覺他這次說的是真的。我承認我嫉妒他。

常青嘟了嘟嘴,使勁眨巴了一下眼睛。說,好,我承認,除了春華再嫁前,上過一次是真的,其他都是吹牛。但,這個是真的。我知道你不信,她是富婆兒,我是建筑工,他不可能看上我,我,沒說我是干建筑的,我說我是個銀行經(jīng)理,你和我平時聊工作的事兒,什么借記貸記成本損益啊,順手拈來都用上了。我是個銀行經(jīng)理,還是一個詩人,她怎么會討厭我呢,她喜歡我,這大概是因為我給她發(fā)了好多愛情詩,那是貨真價實的呀,她最喜歡這一首,曾截圖用在微信頭像幾天:

因為你的不在

寂靜才是回憶的開關(guān)

風從窗縫進來的時候被擠變了形

由此發(fā)出的呻吟

讓寂靜渾身發(fā)冷

如果今晚必須有夢發(fā)生

我即便提著月光巡視也無用

……

拜托先別念詩,快說,咋見面的?

這個貨有了醉意的臉上,洋溢著不可抑制的幸福,還有一種我無法描述出的痛苦。他舌頭硬了,說話打著結(jié),不時漫不經(jīng)心地灌一口啤酒,讓他的講述顯得啰嗦和緩慢,我恨不得伸手把他的故事從他嘴里抓出來。

頭一次見面,我忐忑了好幾天。雖然我早給她看了幾張照片,咱對自己的相貌還是很自信的,比較帥吧。

常青用手往后理了理頭發(fā),把自己的長發(fā)抓了抓,他長得還算魁梧,鼻子高挺,大眼,大嘴,除了側(cè)面看上去大腮幫子和下巴上紫紅色痘印顯得粗鄙外,還真是帥得讓我嫉妒,要不是他厭學,初中未畢業(yè),也不至于干建筑這等粗活,話又說回來,他干建筑比我這大學畢業(yè)生的收入高近一倍。

別啰嗦。我又給他倒?jié)M,再給自己倒?jié)M。

我做了充分的準備:買了一套新衣服,一千多呢,上身小西裝款,今天沒穿,改天穿給你看,亞麻休閑,成功人士都穿那種休閑褲、休閑鞋。照著廣告牌上的模特拍一張,直接拿圖片到店里要的。那一身特別好看,回頭借給你穿,哦,不對,我衣服你穿著太大了。這樣,把袖子擼到這兒,看這兒,把手插到口袋里,真他媽帥呀。我去洗了澡,凈了面,把我粗粗的手洗了又洗。如果她看見我的手,這雙和水泥打交道的手會出賣我的,你看。常青把他那雙大手伸到我面前,那是和他25歲年齡極不相符的手:關(guān)節(jié)粗大,皮膚粗糙,青筋暴突,左手食指指甲受傷,青紫未褪;右手背上一條蜈蚣似的疤痕,那是去年被鐵皮刮開縫針的結(jié)果。

常青把手舉到自己眼前,看了背面,又反過來看了正面??赐攴诺胶笃ü缮虾莺莸夭亮擞植?,好像要把那條疤痕和粗糙擦去似的。隨后用右手端起酒杯,咂了一口,咧了一下嘴,接著說:我買鮮花、紅酒,口袋里還準備了一千塊錢,我還是不放心,萬一她是要錢。我們?nèi)チ艘患蚁駱拥娘埖瓿燥?。她問我,銀行職員不都是平頭嗎,你怎么是長發(fā)?我瞬間一身冷汗,我說,因為我詩寫得好,行長特批的。那頓飯吃得我緊張極了,有空調(diào)吹著,我還是直冒汗,我不知所措,倒不是因為我是冒牌經(jīng)理,因為她太漂亮,那晚她打扮過,臉是那樣粉嫩,嘴巴嘟著很是性感,那胸啊,又高又圓,一動顫顫的,讓人看一眼心要跳出嗓子眼兒了;她身上的香味,簡直要人命,那一刻,我只希望這個女人丑點,那我就能正常咽下幾口飯菜,會清醒一點,不至于沒了魂兒,沒了頭腦。不知道是不是紅酒的緣故,我腦子、手、胳膊、腿、腳,一個也不聽我指揮,我成了一個紅著臉的傻瓜。我頭昏腦脹做夢一樣喝完了帶去的兩瓶紅酒,聊了些什么我也記不起來了,只記得她一直咯咯笑。最后,她突然關(guān)了包廂門,我是說鎖了門,轉(zhuǎn)身,坐到我身邊來,偎依到我懷里。她的胸貼在我胸前。像兩只鼓鼓的暖水袋、熱饅頭,不對,像我們小時候玩裝了水的氣球,我的胸騰地一下,像著了火,我伸手本來要抓她乳房的,但我怕她看見我手上的疤痕,我抱了她的屁股,一瞬間,我著了,就像一根突然劃燃的火柴,我突然什么也不怕了,那一刻讓我去死也不怕。

關(guān)鍵的時候,我看見她長久地戰(zhàn)栗,她使勁地咬著嘴唇,一聲沒吭,我發(fā)出一聲長嚎,被她伸手捂住。

你行,艷福不淺,收你錢了沒?我酸溜溜地問。

沒,我錯怪她了,她根本就不是那樣的女人。常青又吞了一口酒,半天吟出一首詩:

用絕望理解絕望

思念是握在我手里的兇器

燃燒是一種結(jié)局

腐爛也是

因為想念

時間不是時間

是一個“愁”字的繁寫體

抱得美人歸,還說什么愁?

就那一次,她把我刪除了,不,拉黑了。

為啥?

不知道。從云端突然被摔到深淵!為什么?難道她識破我是個冒牌經(jīng)理?不,她愛我,要不為啥和我主動那個?但為什么又那么絕情?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發(fā)不出任何消息,除了微信,我們沒有別的聯(lián)系方式。這或許就是那些貴太太們常玩的一夜情游戲?過后即忘?我不行啊,我中蠱了,中了毒,每一個細胞都在回味其中的美妙,每一個毛孔都噴涌著欲望,烈火一樣的欲望。我站在八樓東窗前,恨不得一刻不離開,我偷看她,看她喝水、吃東西,看她在家走來走去,看她穿睡衣,穿短褲,穿紅吊帶兒、黑吊帶兒,看她給狗理毛,看她抱小狗出門。

我身心不寧,無心工作,孫扒皮再次罵我,我粗暴地和他干了一架,暫時罷工。我們有分組,我無法安心干活兒,白拿錢,有點說不過去,便推說自己腸胃炎犯了,先不上工,大家好像也看出了什么,也不多問,任我去。

我等工友上工后打扮好出門亂逛,我知道每天中午她會出門一次,下午五六點鐘出門遛一次狗。對,我跟蹤了她。晚上徹夜寫詩,我已經(jīng)無視工友們怎么看我了,反正我準備干完這個活兒回家換個工作。

趁天黑,我在小區(qū)不遠的林蔭道上攔住她,她見我后驚訝得張大了嘴巴,我裝作偶遇的樣子,一點都不像,一見我,她就知道我是在跟蹤她。因為我根本隱藏不了自己被拋棄、被拉黑的委屈,第二句話,我就問她為什么把我拉黑。

她怎么解釋?這越來越有趣了。我問。

她驚慌過后,突然冷靜,拉下臉問我,你是誰?我們認識嗎?你是哪里人?

我被她問得當場懵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傻傻地看她走遠,我覺得我的心好像被摘出來了一樣難受。

后來呢?

我再也沒有勇氣去找她。她是那么漂亮,那么華貴,我算啥,螻蟻一樣,我們的生活差距太大了,就算曾經(jīng)我們聊得那么投機,也相信她不討厭我,但我徹底沒了勇氣。我只能透過窗戶,像只老鼠一樣偷偷地看她。她心事重重,有時候在屋里走來走去,有時候站在窗前往外看。

防護網(wǎng)開始從18層往下撤,再過幾天,他就像一條骯臟的褲子,從這灰色的建筑上退下來,等退到最底層的時候,我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另外的工作,由另外的一個施工隊承擔,也就意味著我要離開這個城市了。

我無法放下那個叫紅塵妃子的女人,是她讓我第一次真正嘗到男歡女愛(和春華那次幾乎不算),她應該是懂我的,至少是懂詩歌。她的拒絕讓我覺得自己卑微和失敗,活得窩囊而沮喪。

要是我,我直接去她家找她,管她呢?我說。

那是你唄,你是個大學生,還有工作,我呢,沒學歷沒工作。當然!我也想了上百次,但我怕她煩我。我天天給自己找去見她的理由,后來,我想見她的理由都變了,我想向她承認我騙了她,我不是經(jīng)理,只是個打工仔,好像不承認,就是我人生的污點似的,誰在乎??!說到底我還是想她。

晚上,工友打牌,我趴在床上寫詩,我神經(jīng)兮兮的他們見怪不怪了。在他們看來,我寫詩和大發(fā)一邊看手機黃片一邊手淫的惡習一樣,只要不耽誤干活就行。那段時間,我寫了幾十首詩歌,把我的苦惱、我的愛戀、我的懷疑,都記錄了下來,足足可以成一本小詩集了,王小波說得真好:“痛苦是藝術(shù)的源泉?!?/p>

孫扒皮早把每個人的工錢計算了出來,也就是說,再過兩天我就要離開這里了。這天晚上我用手機寫完詩,照例給紅塵妃子發(fā)過去,雖然我一直發(fā)不出去,但已經(jīng)習慣了。這次,我聽見了“嗡嗖”那動人的發(fā)送聲音!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連著發(fā)了兩首,都發(fā)送了過去!這說明她又通過了我的驗證請求,我又能聯(lián)系到她了!這種只有在小說里才有的轉(zhuǎn)折,就真實地發(fā)生了。

像所有現(xiàn)代人一樣,近在咫尺,卻猶如無形中畫了一條圍欄兒,在另一方?jīng)]有意向的情況下,不能隨便聯(lián)系,只能互不打擾。只有電子信息,才名正言順地開啟了一條可以相互避免尷尬的秘密通道。

我的心狂跳,幾乎本能地用語音打過去,我怕她再次關(guān)閉這個秘密通道。我馬上掛掉,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方便,他開寶馬的老公是不是在跟前。

如果在工地就好了,我可以看到她在干什么。想到這我立刻從床上躍起,披衣蹬鞋往工地跑,大發(fā)和幾個工友問我去哪里,我也不回。我出門的那一刻,我聽到他們罵我神經(jīng)病,我也一樣不搭理,他們也不是第一次這么罵我,早習慣了。

我一口氣跑到了黑乎乎的施工地,用手機照著爬上八樓,來到最東邊的窗前,熄滅手機燈,省得外面的人看見黑乎乎的樓內(nèi)鬼魂一樣的亮光,我喘著粗氣向?qū)γ婵慈?,看見紅塵妃子一個人在家,客廳開著電視,她穿著一條藍色短褲,黑色小吊帶背心,手里端著一個盤子,大概是給小狗喂水,似乎我胳膊再長一點,就能伸手夠到她。我靜觀了一會,沒有看見她男人。我努力平息了氣喘,撥通了語音過去,我似乎聽見那邊手機里叮叮咚咚的聲音。果然,她拿起了手機,打開,猶豫了一會兒,接通,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把手機放在耳邊。

接通的一瞬間,她小聲地“喂”了一聲,我的淚竟然嘩地流了一臉,仿佛那是聲震開關(guān),我等待的痛苦、委屈一下子涌了出來。我哽咽著無法說話,只聽見自己咕嚕咕嚕咽口水的聲音,她應該也聽到了,她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們不說話,就那么把手機放在耳朵上,聽著對方的呼吸,過了大約半分鐘的樣子,我也說了句:我更對不起,我是個騙子,我知道你住在哪里,我也知道你站在窗前,穿著黑色小吊帶。

她似乎嚇了一跳,緊張地四周望了望,過了一會兒,她說,既然知道我站在窗前,肯定不遠,來我家里吧,我倒看看你咋騙我,騙錢?騙色?還是騙命?

我馬上過去,我說。

既然允許我去,或許她老公一時不回家,如果在,隨便她怎么著,要我小命也無所謂,老爹和一個老寡婦結(jié)了婚,老寡婦有兒子也能給他送終,我不怕。

我敲開門之快,顯然把她嚇了一跳,她赤著腳開門,手里拿著一瓶未打開的紅酒,看見我,也沒說話,轉(zhuǎn)身去餐桌旁抽屜里找了紅酒開瓶器,和一個長頸玻璃醒酒器。我關(guān)了門,把鞋脫下來。我不想穿鞋架上男人的拖鞋,就那么赤著腳站在原地。她回頭對我笑了一下,指了指餐桌旁的椅子,我乖乖走過去坐下。她把酒放在了餐桌上,又去冰箱里拿出兩個咸鴨蛋,兩個酒杯,在我對面坐下,說:洋酒配咸鴨蛋,不土不洋地喝點吧,酒是好東西,我離不開它啦。

她倒?jié)M一杯給我,一杯給自己??吹轿液芫兄?,說,你能找來,應該也知道,對面女騙子也不是單身,是個有夫之婦,騙你感情……你說你是騙子,說說騙我啥了?對了,那個,他今晚不會回來,放松點吧。她端起酒,把一大杯紅酒一飲而盡,我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她喝完,斜著眼挑釁似的看著我,而我也傻呆呆地看著她,她突然起身,趴在桌上,摟過我的頭,在我嘴上狠狠地親了下去。

我的頭瞬間轟隆作響,那個女人簡直像有毒,如果她那一刻讓我跳樓,我也會立馬跳下去。我頓時放松了,什么也不怕了。

我要向你承認,我騙了你,我不是銀行經(jīng)理,是一個建筑工,就在對面兒,我用那雙粗糙的手,指了窗外給她看,她驚愕地看了我兩眼,然后站起走到窗前,往對面的樓望去。

在這里?對面?她問。

嗯,是。我回答。

對面施工樓,夜晚看起來灰乎乎的,黑色的大窗口如張著的一張張大嘴。

她回過頭,咯咯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笑夠了,問,這么說,你是常??吹靡娢沂菃??

是,畢竟我們在這兒干了近兩個月活了,這樓上入住的二十多戶我們幾乎都認識了,夏天熱,你們又不拉窗簾。

我也不拉窗簾,你還看見了些啥?她問。

我看見你男人打你了,我說。

還有呢?她眼神勾人、坦誠,讓人恨不得溺死在里面。

還有,還有,有時你和你朋友,我是說男朋友,干事兒也不拉窗簾兒。

我本不想說,但我更不想騙她。

她臉一紅,端起酒喝了一口酒。哈,還真是都看見了,除了我老公,我還和5個男人上過床,你見過幾個?

3個,我老實回答。

果然坦誠,我喜歡。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臟?

沒有。

哈,沒有就好。她又喝了一口酒,臉上換了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你是哪里人,聽口音好像山東的?

是。

傻樣,哈哈,我更喜歡你坦誠的傻樣,撒個謊都不會,還說自己是銀行經(jīng)理,看看你的鞋子、腰帶,看看你的表情,哈哈,你要真是個銀行經(jīng)理,或最好是個百毒不侵的老油條就好了。好吧,既然你坦誠,我也和你坦誠,你還想知道我啥?她的臉色緋紅,有點像喝醉了的樣子。

你,你……喜歡我么?

哈哈哈,她哈哈大笑,說,喜歡。其實你更想問我為啥那么多男人?是不是?

我臉一熱,端起酒喝了一口。

那些男人,是我老公找來的。

我睜大眼睛,搖了搖頭,我們已經(jīng)喝了不少酒,頭暈乎乎的,我不確定我聽到的每一句話是不是真切。

你沒聽錯,就是他給我找的。她頓了一會,說,他家傳疝氣,你知道這病么?

聽說過,但具體是什么病我也不知道。

她又咯咯笑了,臉色緋紅,長長的頭發(fā)披在臉上,隨著笑一蕩一蕩的。胸也一顫一顫的,我下身脹得像著了火,我只好讓自己盡量平穩(wěn)一些,正常一些,規(guī)矩一些。

傻瓜,疝氣呀,有很多種,我老公得的是腹股溝疝,就這里,哈哈,你自己想。

那怎么不治治?

治,手術(shù)了,打了補丁,明白么?她把左手食指與拇指換成一個圈,然后拿右手食指從當中圈內(nèi)伸下去,說,這樣,打個噴嚏都會不小心漏下去。手術(shù),從這里打一個補丁,防漏,但做兩次手術(shù)了,只是有些緩解,大活動或者勞累就會復發(fā)。

我點頭,哦了一聲。

你懂了?你懂個屁。她咯咯地笑,頭軟軟的,偏向一側(cè),我覺得她喝醉了,她雖笑,但眼里淚光點點。你知道個屁,她又說,他不能過性生活,不敢。

我張著嘴的樣子肯定傻極了,她伸手把我下巴往上托了托,我伸脖子咽了一口唾沫。

她收回手,用手背擦擦眼睛,說,我們結(jié)婚7年了,不能生小孩兒,因為手術(shù)碰到了輸卵管,后來又接過兩次,都失敗了,人工授精過,也沒成,因為他長期酗酒、吸煙,幾乎全是死精……

喔,那,離婚算了,你喜歡孩子的話,我說。

離婚,不是沒想過。她沉默了一會,又說,我爹腦瘤花了他近四十萬,兩個雙胞胎弟弟還在上學,我家小縣城的學區(qū)房也是他買的。大學畢業(yè)后,以為自己幸運遇見了他,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的,還是那么有錢的富二代,結(jié)婚后才知道,一切都是他有備而來,包括他離過一次婚,包括他的病,包括他為我家花的錢!包括他不讓我上班做全職太太。哈哈,知道啥是陰謀家了吧……沒性生活,沒孩子,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是那么傳統(tǒng)。受不了的是他酗酒和越來越不可理喻的變態(tài)——你會相信一個男人給自己老婆找男人么?他認識的人多,神通廣大,那些莫名其妙的男人,口音都是外地的,見一面就消失。

為啥???

為啥?或許他想偷偷借種生個孩子,別人都以為是我們兩個人的孩子;或許不能干那事,給我一個補償?誰知道呢?

剛開始,我也接受不了,可后來他還帶,我也想開了,干脆接受好了。他帶男人回來,我都會積極配合,但都戴著套套。哈哈,這個,我不允許那些人告訴他,那些男人也肯定不會多說的。

后來,他的心理又不平衡了。每次帶男人回家,過不多久,他都會揍我一頓,看,這里,這里,她把胳膊展示給我看,上面的青紫未退。

好像那些綠帽子是我自己主動戴上的,你是個例外,你是我自己給他戴上的,她嘴角掛滿委屈,卻咯咯笑了一會兒,眼睛又出了淚。她收回胳膊,再喝一口酒,我聽了難受極了。

她又喝了一口酒。她頭已經(jīng)軟歪在脖子上,舌頭已經(jīng)有些不聽使喚,還在不停地說下去,她已經(jīng)徹底把自己灌醉了。

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會把你刪掉?因為我害怕了,你知道嗎?我覺得我愛上你了,你像我初戀男友,啊,不是長得像,而是那傻里傻氣的坦誠,那樣相信愛情,我和他戀愛兩年,竟然沒上過床。當年,我把他甩了,他到現(xiàn)在還沒結(jié)婚……

她癱趴到了餐桌上,我用手拽了拽她的胳膊,她努力抬起頭,臉通紅,閉著眼睛,又很快趴了下去。

她把右手從桌面伸過來,我把手伸過去,握住她的小手,綿軟,溫熱,柔若無骨,我一握住,就像渾身通了電流,一陣顫栗,我手上使了勁兒,我聽見她嘟囔說,那種感覺真好,來吧,我要。

我沖過去抱起她,放到客廳茶幾邊的地毯上……

天亮的時候,我們又做了一次。

她倚在我身上哭了,說:我們兩個熟悉的陌生人,不是一路人,卻有了一段奇怪的孽緣,天亮前將是我們最好的時光、最后的時光,我們不會有結(jié)果的,不管怎樣,都不適合再見面,如果再見,只會是無盡的煩惱,相互記著吧。保留這點美好,回頭,我們各自刪除微信,好不好?

我也哭了,在她的監(jiān)督下刪除了微信,答應她不再找她,說:天亮,我就離開這里,回山東。

她說,那最好,我相信,你能做到。

我只能哭著點頭。

天亮后,她的生活還是她的生活,她還是衣食無憂、無盡煩惱的富太太;我的生活還是我的生活,還是為生活奔波、無限辛苦的窮屌絲……

常青眼里充滿淚水,嘟囔著一首詩:

倘若我喊出你

我是不是必須咽下你舌尖上的毒

或者做一個失語者

替愛終生保守秘密

或者直接走到上帝的面前

做一次申辯,給自己添加刑期

我也滿懷憂傷。

放眼望去,街上霓虹閃爍,人群熙熙攘攘,生活看上去熱氣騰騰、活色生香,但每個人是否如我倆一樣,如紅塵妃子一樣,和紅塵妃子的老公一樣,都有無盡的沮喪和嘆息。

但愿紅塵妃子如愿懷孕,過上他們想要的安寧生活。

你會不會再回去看她?我問。

不知道。常青迷茫地搖了搖沉重的頭顱。

我知道他再喝下去,我很難把他弄回我的宿舍。

但,我終歸沒有阻攔他,任憑他一杯一杯地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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