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思婕

【摘要】 梅山木雕在機械化浪潮下早已面臨傳承的困局，這種傳統(tǒng)手工藝如果保護不當則會喪失自覺意識，也就失去了它的文化精神。本文以梅山木雕傳承人周永馳口述訪談的形式，對其個人學藝、木雕制作工序等過程的口述資料整理，思考梅山木雕造像藝術(shù)與梅山文化記憶的關(guān)系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

【關(guān)鍵詞】 梅山文化;木雕藝人;口述史

【中圖分類號】J314?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29-0061-02

基金項目：2017年度湖南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項目編號：17YBQ060。

梅山地區(qū)因遠離城市，其木雕藝術(shù)有著質(zhì)樸、粗狂以及多元文化特點，并形成了自己獨有的藝術(shù)特色。而梅山木雕主要通過祖?zhèn)骰蛘邘焸鞯姆绞搅鱾飨聛?，有著不可替代的珍貴價值。現(xiàn)在隨著經(jīng)濟全球化、城鄉(xiāng)一體化、信息化發(fā)展，原來梅山木雕藝人的格局被打破了，手工藝人為了謀生變成了務工人員，身份轉(zhuǎn)變的同時觀念和市場也發(fā)生了轉(zhuǎn)變，所以梅山木雕的傳承發(fā)展仍面臨諸多困境。

一、拜師學藝

周永馳，男，婁底市大科平石村人，1976年生。主要負責神像的雕刻和民居裝飾雕刻，是梅山木雕藝術(shù)縣級傳承人。1998年周永馳經(jīng)人介紹開始跟著邱法先（1956年生，湄江鎮(zhèn)白石村人）學藝，邱先生是祖?zhèn)魇炙?，其上還有四代祖師，分別為盧法鎮(zhèn)、盧法清、廖洪新、廖洪云，這四位祖師都是橋頭河鎮(zhèn)東石村人。

梅山木雕藝人在拜師求藝的儀式過程當中主要進行敬茶、開壇（儺壇）、祭拜師祖這三種儀式，敬茶拜師就是三拜九叩。儀式過程首先要洗漱更衣，準備一套新衣服，其心要靜，在行拜師禮的時候周永馳要給他的師傅邱法先準備些許禮金或者帶上雞鴨鵝等等，開壇的時候要請邱法先下來見證。儀式的行駛過程中有師傅、見證人還有介紹人（就是引薦師）在場。儀式開始時要殺雄雞獻禮，科儀之后師傅要把本經(jīng)給徒弟，給師傅敬茶后再封個紅包，所有的禮金費用都是徒弟自己出;之后要拜魯班師祖和自己的師尊前人。拜師的時辰要選好日子，日子不但要是黃道吉日還要是“開日”才能夠拜師，師傅要把一些基本的行規(guī)規(guī)儀都要跟徒弟講一次，特別切記要尊師敬祖。

周永馳剛開始學木雕是跟著邱法先做家具類用品，但是在當?shù)刈鍪止ぜ揖叩娜兆硬⒉痪?，?jīng)濟發(fā)展起來了消費者都是直接買家具成品。因為手工市場逐漸沒落，為了維持生計周永馳就跟隨師傅南下到廣州深圳等地的家具廠做雕花類產(chǎn)品，之后又輾轉(zhuǎn)去了新疆等地做大木架沙發(fā)。20世紀初的時候電腦雕刻導致了手藝人大批失業(yè)，抵不過機器代替人工的現(xiàn)實，周永馳和師傅就開發(fā)返回老家做梅山神像和其他木雕用品。

二、梅山家具

梅山家具裝飾圖案一般都是戲文故事或者一些傳統(tǒng)的吉祥圖案，比如蝙蝠、鯉魚連、花卉（分陽花和陰花）等動植物團，還有穆桂英、花木蘭、三國等傳統(tǒng)故事和神話傳說。

屬于湘中梅山的圖案最常見的就有吞口，吞口的構(gòu)件有4個：龍、鳳還有一個冒著火焰的太極圈和一朵如意形態(tài)的云紋。在常見的“福字吞口”窗花圖案中經(jīng)?？梢姷氖驱埼挥谟覀?cè)，鳳位于左側(cè)，龍鳳拼接在一起就像一個“?！钡男螒B(tài)，這也是在梅山民居木雕中非常流行的木雕裝飾了。在窗花裝飾里帶有梅山文化色彩的還有一種圖案用梅山俗話叫作“打鳥”，這種鳥的形態(tài)是一種很變形的鳥，是將鳥的形態(tài)和花結(jié)合在一起的圖案，這是其他地方?jīng)]有的，或者還有些裝飾圖案中會雕刻帶有一點梅山特點的圖騰，比如龍、鵲、松鶴這些圖騰。

梅山家具的特點就是質(zhì)樸隨性，不做過多雕琢和修飾，只講究線和面，雕刻技藝沒有那么精細，所以梅山家具給人的感覺就是有著非常獨特的鄉(xiāng)土氣息。而家具構(gòu)件之間用得最多的就是割角榫還有閉口不貫通等結(jié)合。在裝飾上不會做太大面積的雕鏤，只在桌子凳子的腳部、神案臺的上下邊緣進行一些雕花點綴。

周永馳剛開始做的木藝活是做的家具類用品，家具的雕刻常做的是床、凳、柜、桌、洗臉架、食盒、碗柜等一些生活用品。在幾十年前的梅山地區(qū)，新娘出嫁的時候男方要打一整套的雕花家具送給女方，包括碗柜、箱柜、桌子板凳等都是要雕花的，尤其是床，床的雕花少不了一對獅子和吉祥圖案。雕獅子除了裝潢效果以外還能起到震懾和辟邪的作用，另外還有麒麟送子等故事，碗柜、箱柜的裝飾上常見的有喜鵲含梅、鴛鴦戲水、福祿壽、石榴、牡丹、鯉魚躍龍門等常見的雕花裝飾。這些雕花師傅做的時候都是信手拈來極為熟練。木雕完工以后油漆師父會上大漆、貼金、上彩，如今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成套的嫁妝類家具在市面上已經(jīng)極為少見。

三、梅山神像制造工序

木雕因為根據(jù)題材、形式的不同所選的材料也會不同。除了杉木，其他木材都可以用來做雕刻，在婁底、新化等地以前最常用的是白榕木，它的形狀跟白楊木是一回事，但是密度和硬度不同。白楊樹葉子是光滑的，而白榕樹葉子和皮是一樣的但是葉子上有毛，如果不是專業(yè)人是很難區(qū)分，白榕樹其實就是一種野生的白楊樹?，F(xiàn)在都是用紅木、樟木或者油梓木，有句俗語叫作“無梓不成屋”，其實用梓木做家具也就寓意著子孫興旺的意思，而且梓木的材質(zhì)比較松軟，易雕刻。

木雕選料很關(guān)鍵，梅山木雕藝人在選料的時候不會用有結(jié)疤的樹，因為容易斷不牢固;有蟲蛀的也不行，離地三尺的料和路邊的樹都不能要，因為狗撒尿一般就是喜歡撒到樹下;屋堂里的樹也不要，因為樹要有陽光，有陽光才有靈氣。樹要到山上去砍，砍下來后樹是不能落地的，因為落地了就意味著沾了塵埃，其實就是要子孫有著對神樹的虔誠;而且樹在搬運回去的路上不能有停頓，必須一口氣搬回，這其實就是要誠心。

為什么選樟木作為雕刻神像類的材質(zhì)其實是有講究的。樟木里面有黃樟木、灰白樟還有紅樟，雕刻神像的選料一般是用的黃樟木，因為它的質(zhì)地更加地堅硬，而且不容易變形，但是做木雕之前需要把料給烘干。樟樹砍下了放地上想要自然干透了，放一萬年都不會干，只會爛掉。筆者在周永馳家里的見到的樟木有放了六、七年了還是濕的。樟木完全干透唯一的辦法就是開成片，用人力去烘干。樟木的纖維是直通的，所以里面的水也是直通的。像周永馳用樟木做大型神像，不會完全把木材烘干，讓它保持一定的水分，就像神像有呼吸一樣，在自然環(huán)境下既可以吸收水分也可以釋放水分。

做神像木雕，要先選神像中間的料，周邊可以用板材進行拼接也可以用圓木進行拼接，圓木的話需要拉槽推進去，板材的話主要用木削或者竹削，這個需要根據(jù)神像的大小進行選擇判斷，超過3米高度的神像就需要用圓木進行拼接，因為體積太大了，如果用板材拼接就容易導致開裂。拼接后神像的大體形態(tài)要在腦海中構(gòu)思出來，對于神像的造型比例完全就是憑借周永馳多年的經(jīng)驗，但是同樣要遵循“五關(guān)三庭五眼，站七坐五盤三半”的比例，鼻、眼、額頭要各占三分之一的位置。有些地方在做神像前要準備三牲九禮來請示丹青祖師爺，在梅山地區(qū)種禮儀相對來說比較少，但是在做的整個過程當中也不能范禁忌，比如不能說污言穢語，不能吃狗肉等等。

造型的過程當中先是在木頭上刻些淺印來定比例位置。以前是直接用斧頭或者用“毛坯刀”做大形體，因為沒有電鋸這類工具，現(xiàn)在用電力工具來雕刻出神像的基本形態(tài)就省事很多;之后就是用平鑿、圓鑿、斜鑿、雕刀等工具來進行五官、肢體等比例的修復。平鑿的型號大小各不相同，要根據(jù)雕像的大小進行運用的;圓鑿我們一般是在雕刻這些神像的五官、衣服還有肢體的時候常用來打坯修光;斜鑿在做大型神像的時候用得比較少，以前做家具或者浮雕的時候?qū)τ谀切﹦游锏挠鹈蛘吣槻课骞龠M行精修的時候用，最后再一步一步地反復打磨、開倉、上色做油漆。

在打磨之前有一個步驟就是在雕刻神像時要“封藏”?！胺獠亍笔欠浅Ｖ匾囊粋€環(huán)節(jié)，就是將代表本尊神的五臟六腑用中草藥、茶葉、鹽、茶、米等替代放置在原本已經(jīng)預留的“肚子”里來賦予神像生命力。比如中草藥里的通草就代表了血管靜脈，紅花就代表了它的毛細血管，朱砂代表了它的血液，豆子就代表了它的腎臟，或者放置些重要的經(jīng)書。幾乎所有的神像里都會放置茶葉，特別是雕刻觀音菩薩，因為梅山人認為觀音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只賜茶。也有些神像會安置些動物的內(nèi)臟，比如鷹、錦雞等生猛的鳥獸，這些鳥獸類的內(nèi)臟放置在道教的神像里較多，按供奉者的要求來放置，除此之外還有把文書放在里面，文書里會寫明是誰于何時雕刻了此神像，供奉于何處，誰封藏了這尊神像等內(nèi)容。

之后就是要進行局部的雕刻了，這一步對于刀法的要求極為嚴格，因為做神像一直都是做“減法”，你去掉的太多就會導致比例不對那么整個形態(tài)都不是完整的，所以在五官的定位上以鼻梁為中線，定出五官的位置。有些神像有胡須的就會淺淺地刻出小細痕，而衣物服飾就用平刻來表現(xiàn)出道袍外衣飄逸又厚實的感覺。如果局部雕刻有不足的地方就要在修光這一步驟調(diào)整好。神像精致的五官以及神韻都是重點塑造的部分，整體出來并完善后先用粗砂紙打磨，然后用細砂紙打磨，讓木材更為光滑。

最后就是上色做油漆了，上色要根據(jù)神祇來染色。在梅山神像當中用得最多的就是紅色、藍色和黑色。臉部著黃色，在一些局部比如鞋、帽等地方也會用到少量的白色。一般都是用油漆來調(diào)色，因為油漆的色澤更加地光滑而且持久度高，會讓神像顯得神采奕奕有光澤，但是也有些會用丙烯、油畫顏料來上色，但是效果沒那么好，最后上清漆附著，神像就制作完成了。

四、結(jié)語

梅山鄉(xiāng)土木雕是湘中梅山地區(qū)極富有特色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在追求極簡主義的快節(jié)奏生活方式的沖擊下，這種重要的民間技藝瀕臨失傳甚至滅絕。保護梅山鄉(xiāng)土木雕，讓這種技藝得以傳承和弘揚，最重要的就是要給梅山木雕技藝人提供一個良好的生存環(huán)境和發(fā)展空間，從而更好地展示神秘梅山的魅力。

參考文獻：

[1]毛攀云.梅山木雕藝人生存狀態(tài)與傳承窘境——梅山木雕藝術(shù)傳承人周勇馳口述史[J].湖南包裝，20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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