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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學派佛儒調和論的發(fā)展困境
——以鄧元錫《論儒釋書》為例*

2020-03-15 09:26文碧方
贛南師范大學學報 2020年4期
關鍵詞:鄭氏佛家陽明

呂 幸,文碧方

(武漢大學 哲學學院,武漢 430000)

鄧元錫,字汝極,號潛谷,“受業(yè)于東廓,為陽明二傳弟子”,[1]終身致力于對佛學和儒家的辨別。當時佛教盛行,時人不明就里,常常將心學和佛學混為一談,鄧元錫不滿這種現狀,特意在《論儒釋書》中加以區(qū)分。但細看文本,鄧元錫在批判宋儒佛儒之辨思想,辨析儒佛相通之處時,其論證思路完全偏向佛儒調和論。但在分析佛儒不同時,鄧元錫僅僅站在社會公用的立場上,又嚴加區(qū)分佛教與儒家,堅持以儒為本,又在否定佛儒調和論。

一、鄧元錫對宋儒佛儒觀的批判

鄧元錫開篇先追溯以往儒佛的關系,點明昔日儒生對佛學不甚明白。

世之為儒學者,高未嘗扣其閫奧,卑未嘗涉其藩籬。其甚者,又陽攻其名,而陰攘其實。宜拒之者堅,而其為惑,滋不可解也。(1)鄧元錫.《論儒釋書》見《明儒學案》卷62,乾隆四年鄭氏補刊本,325頁。

鄧元錫認為,造成“高未嘗扣其閫奧,卑未嘗涉其藩籬”的原因在于:一是佛教的理論艱深難懂。“彼其為道,宏闊勝大,其為言,深精敏妙;其為實,日用平等;其為虛,交融徹;其為心,十方三界;其為教,宏濟普度?!睙o論從“道”“言”“實”“虛”“心”“教”各個方面,雖在翻譯上與圣人之學有所相似,但內在卻往往謬之千里。佛法的修行體悟,也不同于儒學貼近日常,造成儒生在理解上的斷層。二是從出入禪佛的為學經歷來看,儒生對佛教的研究不夠深入,甚至人云亦云。佛教的發(fā)展經歷“漢拾其苴,晉揚其瀾,入唐來,遂大發(fā)其窔奧?!卑l(fā)展壯大,對圣人之學的沖擊巨大,而時人多不懂佛學,常常迷惑其間。因此以韓昌黎為代表的儒學者力主排佛,“推吾道於仁義,而斥其教以為不耕不蠶,不父不君,有衛(wèi)道功矣。”宋代以二程、朱子、象山為代表的儒家“出入二氏數十年”,而在陽明學者中,甚至有終身不棄禪佛者,如王龍溪、王塘南、周海門、李卓吾諸人,儒生對佛教的研究日漸深入,對于佛儒之辨的思考也更加深刻。因此,鄧元錫將討論的焦點放在對宋儒的儒釋之辨內容的點評中,這也是陽明學派中討論佛儒之辨問題常用的切入點。

宋儒在批判儒釋異同的著眼點在于:精粗之判。鄧元錫引用朱子“以粗而角精,以外而角內,固無以大厭其心也”來說明這一情況。宋儒對佛儒的比較雖多,但能夠將討論焦點放在兩者的核心區(qū)別之上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數討論者往往只找到佛儒之間外在的,粗略的方面加以比較,對內在的,核心的內容卻棄之不顧,其結果自然是經不起推敲的,遠離了儒佛的宗旨。

接下來,鄧元錫通過對五種具體觀點的展現與駁斥,體現出宋儒論儒釋的精粗之判。

鄧元錫細化歸納出以往儒生在對比儒釋異同的五個著眼點:公私、虛實、本心天心、真妄、脫離人倫。

有以為主於經世,主於出世,而判之以公私者矣。有以為吾儒萬理皆實,釋氏萬理皆虛,而判之以虛實者矣。有以為釋氏本心,吾儒本天,而判之以本天本心者矣。有以為妄意天性,不知范圍天用,以六根之微,因緣天地,而誣之以妄幻者矣。有以為厭生死,惡輪回,而求所謂脫離,棄人倫,遺事物,而求明其所謂心者矣。(2)鄧元錫.《論儒釋書》見《明儒學案》卷62,乾隆四年鄭氏補刊本,326頁。

據上所引,鄧元錫分析宋儒立論思路:根據儒家經世,佛家出世的不同,判斷儒家為公,佛家為私;根據理體論,判斷儒家理實而佛教理虛;根據天心本心的區(qū)別,判斷儒家歸本于天而佛教歸本于心;根據宇宙生成論,判斷儒家為真而佛教為妄;根據對生死輪回,人倫事物的態(tài)度不同,判斷儒家重人倫求事理,佛家棄人倫遺事理。

以上區(qū)別看似直觀明確,有理有據,實際上是將儒家和佛家理論教義中表面的、明顯的特征摘錄出來加以比較,并未涉及兩者理論精深處,立論依據和論述過程都過于簡單化,哪怕是儒家經世佛家出世這樣體現出兩家根本旨趣的區(qū)別,鄧元錫也認為尚未能盡佛家之意旨,而最終的結果必然是圣人之學得不到彰顯。

因此,鄧元錫針對這五種異同的比較分別進行了駁斥:

(一)破除經世,出世說

圣人之學不求經世,佛家亦不在出世,只是相關的結果而不是目的。

夫圣人之學,惟至於盡性至命,天下國家者,皆吾性命之物,修齊治平者,皆吾盡性至命中之事也。不求以經世,而經世之業(yè)成焉,以為主於經世,則有意矣。佛氏之學,惟主於了性明心,十方三世者,皆其妙覺性中之物,慈悲普度者,皆其了性命中之事也。無三界可出,而出世之教行焉,以為主於出世,則誣矣。(3)鄧元錫.《論儒釋書》見《明儒學案》卷62,乾隆四年鄭氏補刊本,326頁。

首先,圣人之學的目的是盡性知命,不在經世。這符合《大學》中“八條目”的先后順序——格物,知至,意誠,心正,身修,然后才是家齊,國治,天下平?!白蕴熳右灾劣谑耍际墙砸孕奚頌楸?,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4)《禮記》卷十九,四部叢刊景宋本,355頁。因此圣人之學達到治國,不過是在修身的過程中不斷擴充其心達到的。經世并不是其目的,只是必然的結果。經世不能作為儒家的本質特點。其次,佛家也不以出世為目的。佛家專注于明心見性,其宇宙觀是宏闊盛大的,十方三世均是佛家體悟教義的所在,一旦參透覺悟,也是對十方三世完全參透,而不是出離所謂塵世。因此認為佛家主于出世,實為偏見。由此看來,宋儒認為佛儒不同在于經世出世的立論是不成立的,這是對兩者理論的誤讀。

(二)破虛實說

佛家儒家均有虛實之言,虛實是相對的,不是絕對的。

吾儒理無不實,而“無方無體”,《易》實言之;“無聲無臭”,《詩》實言之。則實者,曷嘗不虛?釋氏理無不虛,而搬柴運水,皆見真如,坐臥行住,悉為平等,則虛者,曷嘗不實?(5)鄧元錫.《論儒釋書》見《明儒學案》卷62,乾隆四年鄭氏補刊本,326頁。

鄧元錫引用《易》《詩》中對儒家理的形容,指出“無方無體”“無聲無臭”體現出儒家理的抽象一面。“正義曰:神則寂然虛無,陰陽深遠,不可求難,是無一方可明也。易則隨物改變應變而往,無一體可定也?!?6)《周易注疏》周易兼義卷第七,清嘉慶二十年南昌府學重刊宋本十三經注疏本,226頁。佛家的理看似虛無,但是同樣可以在挑水擔柴,坐臥行住等日常生活中體悟,落到實處,又是佛家理的具體體現。由此,鄧元錫從正反兩面加以論證,否定了宋儒將虛實作為儒釋根本區(qū)別的做法。

但這與鄧元錫晚年對儒釋之辨的看法多有出入。這在文章的第三部分會詳細論述。

(三)破天心本心說

佛所謂心,亦是天命,叫法不同。

釋氏之所謂心,指夫性命之理,妙明真常,生化自然,圓融遍體者言之,即所謂天之命也,直異名耳,而直斥以本心,不無辭矣。夫其為妙明真常之心也,則天地之闔闢,古今之往來,皆變化出入於其間,故以為如夢如幻,如泡如影,而其真而常者,固其常住而不滅者也。豈其執(zhí)幻有之心,以起滅天地,執(zhí)幻有之相,以塵芥六合也乎?(7)鄧元錫.《論儒釋書》見《明儒學案》卷62,乾隆四年鄭氏補刊本,326頁。

鄧元錫認為佛家所說的心,即是性命之理,與儒家所謂天命是一樣的。這是從心的真而常,常往而不滅的角度定義的。妙明真常之心,包羅萬象,博古通今,期間經歷的變化,即是佛教常說的如夢幻泡影,但萬變不離其宗,本心是常住而不滅的。這與儒家是一致的。由此觀之,宋儒關于天心與本心的區(qū)別就不成立。

(四)破生死輪回,棄人倫事物說

佛家與儒家是相似的,均是為了沒有悟道的人設立的,幫助其入道。

其生死輪回之說,則為世人執(zhí)著於情識,沈迷於嗜欲,頃刻之中,生東滅西,變現出沒,大可憐憫,欲使其悟夫性命之本,無生死無輪回者,而拔濟之,為迷人設也。其棄人倫、遺事物之,則為世人執(zhí)著於情識,沈迷於嗜欲,相攻相取,膠不可解,故群其徒而聚之,令其出家,以深明夫無生之本,而上報四恩,下濟三涂,如儒者之聚徒入山耳,為未悟人設也。(8)鄧元錫.《論儒釋書》見《明儒學案》卷62,乾隆四年鄭氏補刊本,326頁。

從社會教化上看,佛家信仰生死輪回,不談日常人倫,主張空諸所有等舉措,均是針對現實中世人執(zhí)著于感情,沉迷于欲望,得不到解脫的情況而設立的。即便是在佛教感召下出家,同樣達到上報四恩,下濟三涂的結果。從結果而言,佛家與儒家的思想宗旨是一致的,都是為了沒有悟道之人設立的修行之方。因此,宋儒以此區(qū)別佛儒的理論依舊不成立。

(五)破雜說

日常的慣有的對佛學的定義是偏見,沒有真正了解佛學。

至於枯寂守空,排物逆機,彼教中以為支辟;見玄見妙,靈怪恍忽,彼教中以為邪魔,而儒者一舉而委之於佛。彼方慈憫悲仰,弘濟普度,而吾徒斥之以自私自利;彼方心佛中間,泯然不立,而吾徒斥之以是內非外。即其一不究其二,得其言不得其所以言,彼有啞然笑耳,又何能大厭其心乎?乃其毫釐千里之辨,則有端矣。(9)鄧元錫.《論儒釋書》見《明儒學案》卷62,乾隆四年鄭氏補刊本,326頁。

鄧元錫列舉出其余對佛家學說的偏見,有的把佛家修行看做違背生命倫常的枯寂之行,有的將佛法的幽深精妙看做靈怪之說,有的將佛家普度眾生的善行曲解為自私自利。歸根到底是對佛教理論缺乏了解。因此這類佛儒之辨終歸是曲解偏見,難以成立。

由上可見,鄧元錫在批判宋儒立論時,完全站在佛儒調和論的立場上,甚至提出佛教所謂心,亦是天命,叫法不同而已,可以說從根本上肯定了佛儒之間調和的可能性。在接下來的儒佛異同論中,鄧元錫更加詳細地論證了佛儒思想的相通之處。

二、鄧元錫的儒佛異同觀

在對宋儒的觀點進行駁斥之后,鄧元錫基于自身的心學思想,闡述自己認可的佛儒異同。

鄧元錫分析佛家儒家的相似之處。先說儒道,詮釋主要核心概念:易,神,理,性等。

蓋道合三才而一之者也,其體盡於陰陽而無體,故謂之易;其用盡於陰陽而無方,故謂之神。其燦然有理,謂之理;其粹然至善,謂之性;其沛然流行,謂之命。無聲無臭矣,而體物不遺;不見不聞矣,而莫見莫顯。

是中庸之所以為體,異教者欲以自異焉而不可得也。(10)鄧元錫.《論儒釋書》見《明儒學案》卷62,乾隆四年鄭氏補刊本,327頁。

道是圣人之學的根本,其余的核心概念都是從道衍伸而來。道“盡於陰陽而無體”,謂之易;道之用“盡於陰陽而無方”,謂之神;道的“燦然有理”,謂之理;道的“粹然至善”,謂之性;道的“沛然流行”,謂之命。因此,道雖無聲無臭,不見不聞,卻可以體物不遺。異教徒即使想發(fā)明出與儒家不同的根本也不可得。因為道宏大空闊,包羅萬象。

儒家“十六字心傳”有謂:“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11)《尚書注疏》附釋音尚書注疏卷第四,91頁。鄧元錫指出,對于無聲無臭,無方無體的道體,應該如十六字心傳所言,“知此而精之之謂精,守此而固之之謂一”。在此基礎上擴充開來,在五品、五常、百官、萬務的交往中達道,即是明倫察物。圣人之所以能夠治理天下,是因為“圣人於此體未嘗一毫有所減,是以能行天下之達道?!倍薜勒呖梢酝ㄟ^“《易》象其理,《詩》《書》《禮》《樂》《春秋》致其用”,鄧元錫強調六經的重要地位,是對其心學思想的一脈相承。道體是無聲無臭,無方無體。即體即用,立大本行達道,通過學習六經以致用。

上智者克復於一日,夕死於朝聞,而未始無密修之功。中下者終始於典學,恒修於困勉,而未始無貫通之漸。同仁一視,而篤近以舉遠,汎愛兼容,而尊賢以尚功。夫是以范圍不過,曲成不遺,以故能建三極之大中。(12)鄧元錫.《論儒釋書》見《明儒學案》卷62,乾隆四年鄭氏補刊本,327頁。

而在具體的學習過程中,個人資質不同,上智,中下者所下的功夫亦有所不同。結合具體的情況,都可以達到窮神知化的境地。

鄧元錫接著闡述佛家思想與儒家思想的相通之處:

釋氏之於此體,其見甚親,其悟甚超脫敏妙矣。然見其無聲臭矣,而舉其體物不遺者,一之於無物;見其無睹聞矣,而舉其生化自然者,一之於無生。既無物矣,而物之終不可得無者,以非有非無,而一之於幻妄;既無生矣,而生之終不可得盡者,以為不盡而盡,而一之於滅度。明幻之為幻,而十方三界,億由旬劫者,此無生之法界也。明生之無生,而胎卵濕化,十二種生者,此無生之心量也。弘濟普度者,此之謂濟也;平等日用者,此之謂平也;圓覺昭融者,此之謂覺也。(13)鄧元錫.《論儒釋書》見《明儒學案》卷62,乾隆四年鄭氏補刊本,327頁。

鄧元錫進一步將上述儒家思想類比到佛教,一些核心概念有相通之處。比如道的無聲無臭,體物不遺是無物,由無物概念衍生出佛家的核心概念:幻妄。道的無睹聞,生化自然即是無生,由無生演繹出佛家的核心概念:滅度?;诨猛瑴缍鹊挠钪嬗^,催生出佛家弘濟普度,平等日用,圓覺昭融的修行觀念。

由上可見,鄧元錫秉持佛儒調和論的思想,甚至認為儒家思想與佛家思想在根本上有相通之處。這為他之后論證儒佛不同造成了阻礙,但順應現實需要,鄧元錫不得不進行儒佛不同之處的比較,因此他側重于社會功能角度來談論。

鄧元錫分析佛儒的不同之處。

(一)致用過程不同

佛教強調“以無空諸所有,以虛空諸所實?!边@種勝大的道難以在倫理客觀世界立足。

欲空諸所有,而有物有則,有典有禮者,不能不歸諸幻也。欲空諸所實,而明物察倫,惇典庸禮者,不能不歸諸虛也。故其道虛闊勝大,而不能不外於倫理;其言精深敏妙,而不能開物以成務。(14)鄧元錫.《論儒釋書》見《明儒學案》卷62,乾隆四年鄭氏補刊本,327頁。

雖然佛家有挑水擔柴的日用之道,看似貼近日常生活,實則仍強調對其中道理的頓悟。例如拈花一笑,棒喝交馳等都具有很大的偶然性。上智者尚且需要緣分才能覺悟,更何況中下之人,修行一生都未能悟道的比比皆是。相比之下,儒家的道貼近日常生活,無論學者智力幾何,只要肯下功夫細心鉆研六經,都會有所收獲,立大本行達道。因此,從社會實用性上講,佛家的道遠不如儒家的道具有可實現性。

(二)文化背景不同

佛教與中國社會難以相容。

文中子曰:“其人圣人也,其教西方之教也,行於中國則泥?!闭\使地殷中土,人集靈圣,神怪異,理絕人區(qū),威證明顯,事出天表,信如其書之言,然后其教可得而行也。今居中國之地,而欲行西方之教,以之行己,則髡發(fā)緇衣,斥妻屏子,苦節(jié)而不堪,矯異而難行也。然且行之,斯泥矣。以之處物,則久習同於初學,毀禁等於持戒,眾生齊於一子,普濟極於含靈,必外於斯世而生,而后其說可通也。處斯世斯生,而欲以其說通之,斯泥也。(15)鄧元錫.《論儒釋書》見《明儒學案》卷62,乾隆四年鄭氏補刊本,328頁。

陽明學者在論述儒佛關系時,常常引用隋代文中子王通的言論,其中以鄧元錫引用的言論最為完整。鄧元錫依據文中子的言談從功能論的角度來評判佛教信仰,而不是像佛教信徒從功德論立場加以評判。佛教是外來之教,在本土難以被接納,道義之間的相通很難,也不是一世可得。鄧元錫通過舉例說明佛教的理論不符合當時的世情:

以之理財,則施舍盛而耕桑本業(yè)之教荒。以之用人,則賢否混而舉錯命討之防失。以之垂訓,則好大不經,語怪語神,荒忽罔象之教作。烏往而不泥哉?(16)鄧元錫.《論儒釋書》見《明儒學案》卷62,乾隆四年鄭氏補刊本,328頁。

在理財方面,佛教眾徒不事生產,多有施舍之舉,長此以往,則生產力低下,農業(yè)荒廢,難以為繼。若用佛教一切皆空的理念用人,則無法選賢舉能,維持社會良性運轉。若將佛法教義作為圣人垂訓,則言語太抽象,難以把握。由此觀之,佛教在本土仍未完全融入,這使得佛法的大范圍推廣不再可能。

(三)民眾接受程度不同

儒家思想學以致用,有完整可靠的體系,但是法教義高深難懂,易使人誤入歧途。

精義至於入神,理障亡矣;利用所以崇德,事障絕矣。孝弟通於神明,條理通於神化,則舉其精且至者,不旁給他借而足,又何必從其教之為快哉?(17)鄧元錫.《論儒釋書》見《明儒學案》卷62,乾隆四年鄭氏補刊本,328頁。

上文鄧元錫在分析以往儒生為何對佛教不甚明白時指出,佛法教義的艱深難懂,讓未有出入禪佛為學經歷的儒生形成理解上的斷層。因此佛法難以普及。相比之下,儒家思想有著完備且推行數千年的行之有效的準則。通過對儒釋相同之處的分析,鄧元錫認為,佛儒的思想宗旨在根本上是相一致的?;谝陨蟽牲c,何必求助于外來的教義文化來改變民族氣質,應該好好對儒家思想加以繼承,找到最適宜社會大眾的文化教化方式。

仆少而局方,壯未聞道,達者病其小,廉曠者誚其曲,謹約者病其泛涉,乃中心恒患其有惑志也。其於釋宗何啻千里,而欲抽關鍵於眇微,析異同於疑似,祗見其不知量也。然為是縷縷者,念非執(zhí)事,無以一發(fā)其狂言。(18)鄧元錫.《論儒釋書》見《明儒學案》卷62,乾隆四年鄭氏補刊本,328頁。

鄧元錫在文章最后以自謙的語氣敘述了自己的情況,點明對佛儒之辨的思考一直貫穿著他的日常研究,以上種種,皆是思考之后得出的結論。

整篇《論儒釋書》從對宋儒的儒釋之辨的分析入手,一一從宋儒立論的公私,虛實,本心天心,真妄,脫離人倫五個方面加以駁斥。在此基礎上,鄧元錫提出自己的觀點,從根本上論證儒釋之間的相通之處。從社會功用角度分析佛儒的不同,得出社會仍應該推行儒家思想的結論。

黃宗羲在《明儒學案》中點評鄧元錫的佛儒之辨:先生之辨儒釋,自以為發(fā)先儒之所未發(fā),然不過謂本同而末異。……先生之意,不能出此,但先儒言簡,先生言潔耳。

三、從《論儒釋書》看晚明佛儒調和之發(fā)展困境

(一)困境焦點:如何在性體論基礎上再談佛儒之辨

從性體論上講,陽明學派堅持的“良知”與佛教堅持的“明心”是相一致的。因此走向佛儒調和論是必然的,合理的。但是迫于現實需要,陽明學者又要嚴分儒釋疆界,區(qū)分佛儒。這造成他們的論述常常前后矛盾。

在上文第一部分第二點鄧元錫破虛實說中,鄧元錫從正反兩方面加以論證,否定了宋儒將虛實作為儒釋根本區(qū)別的做法。由此可以看出鄧元錫是完全認可佛儒調和論的,認為佛儒的區(qū)別不在于理的虛實。

但鄧元錫本人在晚年再論佛儒之辨時,卻不再認同前文觀點,這在與其友許敬菴的書信中可見:

近世心宗盛行,說者無慮歸於禪乘。公獨揭天命本然純粹至善為宗,異於諸法空相;以格物日可見之行,以有物有則為不過物之旨,異於空諸所有。此公深造獨得之旨,而元錫竊自附於見知者也。今改而曰:“蕩清物欲?!备`以為,物不可須臾離。誠者,物之終始,內而身心意知,外而家國天下,無非物者,各有其則。九容、九思、三省、四勿皆日用格物之實功,誠致行之,物欲自不得行乎其中,此四科、六藝、五禮、六樂之所以教也。

《曲禮》稱:“敖不可長,欲不可縱?!卑接次铮豢砷L不可縱,即物之則,不長敖縱欲,即不過乎物則。去欲固格物中之一事。(19)鄧元錫.《論儒釋書》見《明儒學案》卷62,乾隆四年鄭氏補刊本,324頁。

由上文可見,不同于在《論儒釋書》中鄧元錫認為佛理同樣有實在之處,鄧元錫在與許敬菴的對話中,依舊堅持“物不可須臾離”的心學宗旨,強調歸本六經的重要性。

造成這一情況的原因有兩個方面:

1.鄧元錫心學思想:鄧元錫思想源于王守仁,但不能盡宗其說。面對當時只重空談的社會現實,鄧元錫極力提倡通過修行體認良知。鄧元錫的學術宗旨是:以本天為宗,以入微為竅,以防危為功,以由微而達諸天為極。而一務于精知質行以中用。他主張,心與道是不同的,道本于天,是學者應該把握的根本。在日常生活中,用“入微”“防?!钡姆椒?,時時反躬自省,嚴格按照古代圣賢的要求去完成,由此明悉天理,至誠至信,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以此來指導日常生活??梢?,鄧元錫的學術思想,本于心學,實質歸于六經。這既是他自身的學習成果,也是時代造就的必然。其佛儒之辨思想乃是其心學思想的深化,由此我們看到在《論儒釋書》的佛儒調和論之后,鄧元錫仍不可避免地走向佛儒相異的窠臼。

2.鄧元錫所在時代的社會現實。除了鄧元錫,其他陽明學者談論佛儒之辨時,類似的前后矛盾時有發(fā)生。這與當時的歷史環(huán)境息息相關,時人將心學與禪乘混為一談,皆是因為心學主張與佛教諸多類似。為了改變這種現狀,重塑儒學地位,鄧元錫只能依舊強調佛教主張空諸所有,但心學卻不可須臾離物。“誠者,物之終始,內而身心意知,外而家國天下,無非物者,各有其則。”不同于佛教,心學是落到實處的學問功夫,體現在人的日用倫常之中。因此,九容、九思、三省、四勿,都需要在日常修行中加以把握。由此可見,鄧元錫的佛儒之辨是其哲學思想的展開,始終站在儒家立場,其本質是一以貫之的。

(二)困境成因:陽明學者的現實議題

佛儒調和論的發(fā)展困境,與當時陽明學派面對的現實議題是緊密相關的。

陳永革在《陽明學派與晚明佛教》中提出:“值得注意的是,嚴分儒釋疆界,主要發(fā)生于儒家陣營內部,卻甚少出現于佛門僧徒之中。顯然,明代儒家關注儒釋之辨,主要是如何有效地制止或限制佛教思想觀念(包括其倫理觀念)的侵襲與滲透。這成為當時陽明學者的現實議題之一。”[2]123

陽明學者面臨的時代環(huán)境與宋儒是不同的。在明太祖的佛儒制衡策略的治理下,佛儒的對立性減少,陽明學者不像宋儒那般面臨著強大的排佛論壓力,這使得發(fā)展佛儒調和論成為可能。他們將明太祖的佛儒制衡策略作為晚明儒佛混融的理論張本。尤以楊復所、管志道為甚。

自宋而迄於今,稱爲真儒者,無有不由佛以入。(20)楊起元:《證學編》卷四《送劉布衣序》,見《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子部第139冊,396頁。

楊復所肯定學習佛教有利于對儒學思想的把握,這體現他以儒辨釋的思想歸趣?!耙孕男灾嬷脫Q了傳統(tǒng)的真?zhèn)沃婊蛱搶嵵?,這是陽明后學所普遍共持的立場?!盵2]125楊復所認為,佛家強調明心見性,而這也是儒家學問的關鍵所在。大學之道在于格物致知,而在此之前,必先發(fā)明本心。明心溝通了佛儒二家的思想宗旨。在此基礎上,佛儒調和論是歷史的必然趨勢,眾多陽明學者如鄧元錫在談論佛儒之辨后都走向了佛儒調和論。

陽明學者所面對的現實和儒家立場,不允許佛儒走向混融。時人因為心宗與禪宗相混,常常誤入歧途。對此,王龍溪引錢旭山之言稱:

師門嘗以虛寂之旨立敎,聞者聞然指爲佛學。公曰,變動周流虛以適變,無思無爲寂以通感大,易之訓也。自圣學衰而微言絕,學者執(zhí)於典要,泥於思爲,變動感通之旨遂亡。彼佛氏者,乘其衰而入,卽吾儒之精髓用之,以主持世教。爲吾儒者,僅僅自守,徒欲以虛聲拒之,不足以服其心,言及虛寂,反從而避忌之,不知此原是吾儒家常茶飯,淪落失傳,以至此耳。(21)《理學宗傳》卷二十一,明儒考王門弟子,清康熙六年刻本,299頁。

由此可見,佛儒之間的競爭依舊十分激烈。陽明學者盡管比宋儒對佛教更加了解,態(tài)度也更寬容,但在現實問題面前,必須堅持儒家立場,導致在談論儒釋之辨時,許多觀點存在前后矛盾。

鄧元錫在《論儒釋書》中最后從社會功用的角度,強行區(qū)分儒佛兩家,并宣揚儒家本位的思想。在其晚年的眾多言論中存在與前期佛儒調和論不同的沖突之處。究其根本,都是基于其心學思想,面向社會現實問題時選擇的解決途徑。陽明學者儒佛調和論的困境,由此可見一斑。

(三)困境出路:佛儒具顯

在《論儒釋書》中鄧元錫展現的中晚明陽明學者的論證困境:基于性體論上的佛儒調和與佛儒區(qū)分的現實議題相矛盾。隨著性宗思想的進一步發(fā)展,解決困境的出路恰恰在于,從佛儒之辨中達到佛儒具顯。

如前文論述,從性體論上講,陽明學派堅持的“良知”與佛教堅持的“明心”是相一致的。因此以楊復所、王塘南為代表的性宗都堅持佛儒調和論。但是迫于現實需要,陽明學者又要嚴分儒釋疆界,區(qū)分佛儒,這造成他們的論述常常前后矛盾。

如何改變這種局面,首先應該對當時的社會現實有更充分的認識。

耿天臺在其《宗教繹》中談到:

佛家禪主傳心,其名曰宗;經主說法,其名曰教。教之弊,至于溺經文牽句義而迷弊原本;宗之弊,至于馳空見,毀律儀,而墮入狂魔。二家蓋更相誚已。今吾儒或詆仲晦格物之說,而束書游談;或謬于子靜立大之旨,而不識本心,亦若是已。[3]

耿天臺指出,佛教禪宗傳授的兩個途徑,一是將傳播心法作為宗旨;二是通過講解經文教義啟發(fā)信徒。雖然兩者在傳播中均有重大作用,但是同樣有很大的弊病。傳播心法常常導致信眾坐而論道,以至于走火入魔;講習教義,又使信眾照本宣科,不知變通。實則佛家傳播途中的兩個弊端在儒家亦是如此。陸王心學后人為區(qū)別于朱子的格物之見,常常只重空談,不干實事,或是不識本心,背離主旨。以上的種種對立,造成了社會上“佛儒具晦”的現狀。

既然佛儒調和論的困境成因是社會現實,那么解開困境的出路也是從社會現實中尋找。這個思路正是鄧元錫所采取的。他在《論儒釋書》最后,站在社會功能論的角度分析佛儒之辨。這個角度與前文確立的性體論上的儒佛調和是不矛盾的,恰到好處地完成了理論闡發(fā)和結合現實。這正是鄧元錫《論儒釋書》傳達的一點啟示,但鄧元錫在晚年論辯中并沒有再堅持這種思路。

因此,解決陽明后學在佛儒之辨問題上的困境,也應該是從社會教化的角度出發(fā),通過佛儒對比,達成佛儒具顯的目的,這或許正是陽明學者致力于佛儒之辨的現實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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