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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劉禹錫與白居易的唱和詩

2020-02-23 01:59:26肖瑞峰
關(guān)鍵詞:岳麓書社編年劉禹錫

肖瑞峰

(浙江工業(yè)大學(xué) 人文學(xué)院,浙江 杭州310014)

劉禹錫一生“經(jīng)事還諳事,閱人如閱川”(1)劉禹錫.酬樂天詠老見示[A].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682.,交往及唱和過的詩人殆難計數(shù)。就中,柳宗元情誼最篤,而白居易歷時最久。從元和三年(803)到會昌二年(842),此唱彼和幾近40年。即使天各一方,亦未稍廢。大和三年(829),白居易將自己與劉禹錫的唱和詩編成《劉白唱和集》上下兩卷,共收入兩人唱和詩138首。此集后來又由白居易續(xù)編4次,增至5卷。而由白居易一次次不憚其勞、不厭其煩地編集唱和詩的熱情,足以看出他對兩人桴鼓相應(yīng)的詩誼的珍惜以及對劉禹錫這位旗鼓相當?shù)脑娪训耐浦亍?/p>

對劉白二人的唱和詩,除了歷代詩論家只言片語的評點外,最值得我們重視就是20世紀80年代以來陸續(xù)發(fā)表的10余篇專題論文,包括碩士學(xué)位論文《劉禹錫白居易唱和詩研究》(2)王玫.劉禹錫白居易唱和詩研究[D].首都師范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2002.、期刊論文《劉禹錫、白居易唱和詩簡論》(3)熊飛.劉禹錫、白居易唱和詩簡論[J].湖北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1990,(2).等。而卞孝萱、卞敏的《劉禹錫評傳》(4)卞孝萱,卞敏.劉禹錫評傳[M].南京: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6.及吳汝煜的《劉禹錫傳論》(5)吳汝煜.劉禹錫傳論[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88.等學(xué)術(shù)專著也對劉白唱和詩有所涉及。不過,這些論著較多地致力于本事的鉤稽、作品的解讀、思想藝術(shù)特色的探析及政治文化背景的觀照,創(chuàng)獲殊豐。但仍有進一步拓展、提升與深化的余地。茲就前賢時彥鋤犁罕及者加以申論,側(cè)重以時間為經(jīng)、空間為緯,梳理劉白唱和詩發(fā)生、演進及嬗變的軌跡,探討劉白唱和詩的創(chuàng)作傾向、藝術(shù)風(fēng)貌及歷史地位。

一、酬酢之始:揚州初逢席上的即興吟唱

檢視劉白二人長達40年的唱和歷程,依據(jù)劉禹錫的仕履蹤跡,約略可以劃分為4個時期,即:揚州初逢以前;重入廟堂時期;三牧上州時期;晚居洛陽時期。

唐敬宗寶歷二年(826),劉禹錫與白居易初逢于揚州。此前,他們聞聲相思已久,也早就有詩唱和。從現(xiàn)有文獻看,白居易元和二年(807)十一月?lián)魏擦謱W(xué)士后,便與貶居朗州的劉禹錫時有書信往來及詩歌酬唱,并不顧忌后者為動輒得咎的戴罪之臣。劉禹錫作于元和三年(803)春的《翰林白二十二學(xué)士見寄詩一百篇因以答貺》是最早的一篇酬答白居易的作品:

吟君遺我百篇詩,使我獨坐形神馳。
玉琴清夜人不語,琪樹春朝風(fēng)正吹。
郢人斤斫無痕跡,仙人衣裳棄刀尺。
世人方內(nèi)欲相尋,行盡四維無處覓。(6)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102.

看得出,劉禹錫對白居易詩洗盡鉛華、不事雕飾的藝術(shù)風(fēng)格極為推崇,對白居易清如玉琴、穆如春風(fēng)的人格魅力也極為神往。長慶元年(821)冬,謫守夔州的劉禹錫作有《白舍人見酬拙詩因以寄謝》:

雖陪三品散班中,資歷從來事不同。
名姓也曾鐫石柱,詩篇未得上屏風(fēng)。
甘陵舊黨凋零盡,魏闕新知禮數(shù)崇。
煙水五湖如有伴,猶應(yīng)堪作釣魚翁。(7)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361.

據(jù)《舊唐書·憲宗紀》,長慶元年十月“壬午,以尚書主客郎中、知制誥白居易為中書舍人”(8)劉昫,等.舊唐書(第二冊)[M].北京:中華書局,1975:492.。詩題稱“白舍人”,可知作于此際。詩中以“甘陵舊黨”喻指永貞革新集團,慨嘆當年患難與共的革新志士在風(fēng)刀霜劍的侵襲下相繼辭世。篇末則表達了與白居易偕隱五湖的愿望,而相見恨晚之意則冥于其中。

寶歷二年(826)秋天,劉禹錫奉旨卸任和州,返回洛陽待命。這對于他來說,不啻是重入廟堂、待機起用的福音。他與因病罷蘇州刺史的白居易約定在揚州會合,然后結(jié)伴返回洛陽。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也是他們的酬酢之始。酒酣耳熱之際,白居易即興賦寫《醉贈劉二十八使君》:

為我引杯添酒飲,與君把箸擊盤歌。
詩稱國手徒為爾,命壓人頭莫奈何。
舉眼風(fēng)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獨蹉跎。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9)謝思煒.白居易詩集校注(第四冊)[M].北京:中華書局,2006:1957.

詩中對劉禹錫的坎坷遭遇深致不平之鳴,慨嘆其挾王佐之才卻長期沉淪下僚、蹉跎歲月,在寂寞中耗盡壯心。“滿朝官職獨蹉跎”既是抨擊“斯人獨憔悴”的不公現(xiàn)象,也有針砭“黃鐘毀棄,瓦釜雷鳴”的現(xiàn)實政治之意。

劉禹錫的和詩則表現(xiàn)出比白居易開朗和達觀的情調(diào):

巴山楚水凄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xiāng)翻似爛柯人。
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10)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402.

首聯(lián)囊括了詩人輾轉(zhuǎn)流徙巴楚等地的慘痛遭遇,折射出其內(nèi)心的深沉感慨。頷聯(lián)感嘆舊友凋零、今昔異貌。如果說上句包蘊著詩人對亡友繾綣難已的懷念之情的話,那么,后句不僅暗示了自己貶謫時間之長久,而且表現(xiàn)了世事的變遷以及回歸后恍若隔世的特殊心態(tài)。頸聯(lián)或有自傷淹蹇、自嘆沉淪之意,但“沉舟”“病樹”后續(xù)以“千帆過”“萬木春”,則又平添了幾分生機與活力。在結(jié)構(gòu)上,它與白詩中的“舉眼風(fēng)光”一聯(lián)相呼應(yīng),卻擯棄了前者的晦暗色彩和低沉旋律,而出以相對明朗、亢奮的筆墨。在手法上,它則實現(xiàn)了詩情、畫意、哲理的高度融合,情韻悠長,耐人尋味。尾聯(lián)順勢而下,敦請白氏藉飲酒聽歌,振作精神,一起擁抱明天。這種精神狀態(tài),或者說精神境界的差異,一直呈現(xiàn)在劉、白二人的唱和詩中。相對于白居易的低沉,劉禹錫雖也難免情緒產(chǎn)生波動,總體上卻顯得較為昂揚與通達。白居易后來譽其為“詩之豪者”,正是自覺這位老而彌篤的詩友有著自己所缺少的豪邁。

二、五色駁雜:重入廟堂后的悲喜人生

揚州初逢時,劉禹錫生死相契的摯友柳宗元已于7年前不幸病故于柳州貶所,舉世再無風(fēng)雨同舟、安危與共者,他亟需找到一位心息相通的詩友來彌補柳宗元去世所留下的空白。白居易在揚州的適時亮相以及亮相后表現(xiàn)出的同病相憐、同氣相求意向,恰好滿足了劉禹錫的精神需求和心理渴望。而白居易這邊,雖然當年一同大力創(chuàng)作諷喻詩的元稹依然健在,并且依然與他唱和不休,但政治上的窮達之異已使他們之間少了許多共同的話題。同時,劉禹錫身上還有著為求榮達而不惜劍走偏鋒的元稹所缺乏的東西,那就是不忘初心、不畏挫折、始終保持著奮發(fā)進取的精神風(fēng)貌。這對自感精銳不足的白居易也很有吸引力和感染力。惟其如此,揚州把晤之后,他們的友誼不斷加深,而唱和的熱情也漸次升溫。因此,重入廟堂以后與揚州初逢以前相比,唱和的密度提高了許多。

劉白二人一同返回洛陽不久,白居易便被征為秘書監(jiān),赴長安履新。劉禹錫的任命卻遲遲不見下達,閑處洛陽,宦況冷落。這讓白居易頗為牽掛,在奉使江南的途中,他也不忘以詩代箋,送達問候。劉禹錫酬以《答樂天臨都驛見贈》:

北固山邊波浪,東都城里風(fēng)塵。
世事不同心事,新人何似故人。(11)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431.

《古詩·上山采蘼蕪》有句“將縑來比素,新人不如故”?!靶氯撕嗡啤痹圃飘斎×x于此,用以表達雙方對舊日情誼的持奉,頗見拳拳。白居易讀后,又寫下《臨都驛答夢得六言二首》(12)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432.,既感嘆時序如流,韶光易逝,又引出古代同樣命運多舛的“謝守”和“馮公”,以之為參照,勸勉劉禹錫莫問前事,且吟新詩。

大和二年(828),劉禹錫終于調(diào)回長安就任主客郎中,旋又兼任集賢殿學(xué)士。劉禹錫以為燦若云錦的前程已迤邐展開,命運的轉(zhuǎn)機或?qū)Ⅳ嫒唤蹬R。然而,在內(nèi)有宦官專橫,外有藩鎮(zhèn)跋扈,又兼朋黨傾軋無已的情勢下,有心提拔劉禹錫的宰相裴度根本無力掌控局面,人事安排也受到多方掣肘。因此,劉禹錫總是與晉升的機會擦肩而過。與此相應(yīng),他與白居易的唱和詩也被抹上了幾絲陰郁的色彩?!洞鸢仔滩柯勑孪s》一詩有云:

蟬聲未發(fā)前,已自感流年。
一入凄涼耳,如聞斷續(xù)弦。
晴清依露葉,晚急畏霞天。
何事秋卿詠,逢時亦悄然。(13)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457.

秋蟬尚未鳴叫之前,詩人已自感流年似水,自傷淪落不偶;一旦秋風(fēng)把時斷時續(xù)的蟬聲送入耳膜,便覺得格外凄涼?!捌鄾觥倍?,既是形容蟬聲,更是刻劃心境。蟬聲本來未必“凄涼”,蓋因詩人一時心情悲頹,聽來頓生“凄涼”之感。不說“凄涼一入耳”,而說“一入凄涼耳”,徑直以“凄涼”修飾“耳”字,不僅是為了切合平仄律,更為點明“凄涼”主要不是來自蟬聲,而是來自與雙耳相關(guān)合的心境。“晴清依露葉”看似安逸,接云“晚急畏霞天”著一“霞”字,則又流露出身處矛盾漩渦中的憂讒畏譏之感。結(jié)句“逢時亦悄然”一語雙關(guān),暗示自己雖遭逢明時,卻悄然淹乎眾儕。

大致作于同時的《同樂天送河南尹馮學(xué)士》一詩也向白居易袒露了仕進無路、用非所長的郁悶心情:

可憐五馬風(fēng)流地,暫輟金貂侍從才。
閣上掩書劉向去,門前修刺孔融來。
崤陵路靜寒無雨,洛水橋長晝起雷。
共羨府中棠棣好,先于城外百花開。(14)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468.

“劉向”和“孔融”既是比擬由左散騎常侍、兼集賢殿學(xué)士出任河南尹的馮宿,又何嘗不是自況?詩以“可憐”二字領(lǐng)起,托出詩人對喜獲重任的馮宿的不勝欣羨之情。而“寒無雨”“晝起雷”云云,既是“景語”,也是“情語”,象征著詩人的心情冷寂而又干涸,得不到雨露的滋潤,還不時有電閃雷鳴突襲于其間。

此時的劉禹錫盡管心情極度壓抑,有時也不免用比興手法出以怨望之語,但從總體上看卻比白居易用筆明朗。比如同樣吟詠深秋,劉禹錫雖也展示秋景的蕭索,卻力避衰颯之氣、追求閑淡之致。如《和樂天早寒》:

雨引苔侵壁,風(fēng)驅(qū)葉擁階。
久留閑客話,宿請老僧齋。
酒甕新陳接,書簽次第排。
翛然自有處,搖落不傷懷。(15)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468.

白居易《早寒》詩云:“黃葉聚墻角,青苔圍柱根。被經(jīng)霜后薄,鏡遇雨來昏。半卷寒檐幕,斜開暖閣門。迎冬兼送老,只仰酒盈尊?!北槐$R昏,霜寒雨密,簾幕“半卷”,閣門“斜開”,這種種衰颯意象,宣示了詩人內(nèi)心的悲涼與凄惶。而劉禹錫的這首和詩固然也呼應(yīng)原唱渲染蕭瑟秋景:雨驟風(fēng)狂,苔鮮半壁,黃葉滿階。這本當令人觸目傷懷,而詩人卻從容若素,以待客、飲酒、讀書等一系列足以娛情遣興的活動來消解眼前的枯寂?!傲浫蛔杂刑帲瑩u落不傷懷”。因為已找到安置心靈的驛站,所以他不會作悲秋之嘆。

《答樂天所寄詠懷且釋其枯樹之嘆》一詩更見用筆不俗、氣魄非凡:

衙前有樂饌常精,宅內(nèi)連池酒任傾。
自是官高無狎客,不論年長少歡情。
驪龍頷被探珠去,老蚌胚還應(yīng)月生。
莫羨三春桃與李,桂花成實向秋榮。(16)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532.

白居易原唱題為《府齋感懷酬夢得》,篇末感嘆“不聞枯樹再生枝”,暮年蒼涼之感溢于言表。有鑒于其悲頹,劉禹錫在和詩中疊用“驪首探珠”“老蚌懷珠”“桂花秋榮”等廣為人知的典故,開導(dǎo)與安慰詩友:三春時節(jié),繁華似錦,桃花李卉混雜于百花叢中,并不顯得特別絢麗奪目。桂花則不同,它在“眾芳搖落”的秋日飄香,除了菊花同時傲霜開放外,再沒有其他爭奇斗艷者,于是它也就成為秋天的寵兒了。世上有“賞桂”之說,何曾有“賞桃”“賞李”之稱?因此,搶占春光的桃李何足羨哉?“枯樹之嘆”可以休矣!詩人巧妙地將人生哲理融合在典故之中,不服老邁的壯闊胸襟與豪邁情懷躍然紙上。

三、別情依依:出牧蘇州時的深切感懷

大和五年(831)十月,劉禹錫被外放為蘇州刺史,得以暫時遠離黨爭,免受“池魚”之殃。蘇州位于江南富庶之地,名列“上州”,與他當年謫居的朗、連、夔、和4州不可同日而語。他與白居易唱和的精品佳作也多誕生于該地。

劉禹錫出牧蘇州期間,回環(huán)在他與白居易唱和詩中的主旋律是相思之情。但并不拘囿于此,對友人的思念往往是與對身世的感懷糅合在一起的。如《郡齋書懷寄江南白尹,兼簡分司崔賓客》更值得玩味:

謾讀圖書三十車,年年為郡老天涯。
一生不得文章力,百口空為飽暖家。
綺季衣冠稱鬢面,吳公政事副詞華。
還思謝病吟歸去,同醉城東桃李花。(17)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574.

此詩純屬有感而發(fā),其著力點與落腳點均在詩題中的“郡齋書懷”四字。雖是寄贈之作,卻略無應(yīng)酬意味?;蛟S是厭倦了多年漂泊天涯、埋身簿領(lǐng)的郡齋生活,詩人又萌生了歸隱田園之思。詩中自嘲“謾讀圖書三十車”,慨嘆“一生不得文章力”,即杜甫早已表達過的“儒冠多誤身”(《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文章憎命達”(《天末懷李白》)之意,說到底,是一種仕途偃蹇、夙志難酬的怨尤,是以曲盡其致的方式渲泄內(nèi)心無法壓抑的牢騷。這樣,接下來以“綺季”和“吳公”來反襯自我也就順理成章了。劉禹錫強調(diào)綺季的“衣冠”與“鬢面”相稱,而吳公的“政事”亦與“詞華”相副,正是為了凸顯自己“才命兩相妨”的不幸遭際,反襯現(xiàn)實生活中自身政治地位與文學(xué)才華的不相匹配。而這也正是他在尾聯(lián)中傾吐“謝病吟歸去”的迫切愿望的實際誘因。

《秋日書懷寄白賓客》一詩與此格調(diào)相近:

州遠雄無益,年高健亦衰。
興情逢酒在,筋力上樓知。
蟬噪芳意盡,雁來愁望時。
商山紫芝客,應(yīng)不向秋悲。(18)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581.

首聯(lián)即感喟官冷年邁。如是的感喟在“書懷”之作中反復(fù)出現(xiàn),透露出詩人永遠難以化解的矛盾心結(jié):既以脫離政治斗爭漩渦、暫得全身遠禍為幸;又以僻處遠州、壯志難酬為憾。兩種情愫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不免隨著政局和情勢的變化而此消彼長,各有起伏,卻始終無法絕跡,既相互沖突,又相互依存,人生訴求的復(fù)雜性也因此得以顯現(xiàn)。頷聯(lián)承前慨嘆“甚矣吾衰也”:盡管舉杯痛飲時自覺興致尚在,但舉步登樓時卻由步履的日趨滯重感知到筋力的駑鈍。這樣的感知帶給他的顯然不是快意。因此,頸聯(lián)中也就只能回旋著厭聞蟬鳴、愁望秋雁的惆悵之情了。尾聯(lián)以向往隱逸作結(jié),仍是披露磊落不平的胸中溝壑。

因為二人都已到耳順之年,劉禹錫在與白居易的唱酬贈答詩中多次以“晚達冬青”為題,各自抒寫對桑榆晚景的認知?!稑诽熘丶暮屯磉_冬青一篇因成再答》一詩說:

風(fēng)云變化饒年少,光景蹉跎屬老夫。
秋隼得時凌汗漫,寒龜飲氣受泥涂。
東隅有失誰能免,北叟之言豈便誣?
振臂猶堪呼一擲,爭知掌下不成盧?(19)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572.

白居易原唱《代夢得吟》中有“后來變化三分貴,同輩凋零太半無”“不見山苗與林葉,迎春先綠亦先枯”等句,明顯流露出孤獨、寂寞之感和來日無多的憂傷。劉禹錫的和詩則有異于此。詩人承認,自己與詩友同屬“老夫”,不可能再像年少時那樣叱咤風(fēng)云、指點江山,而只能蹉跎歲月,這是概莫能免的自然規(guī)律。然而大可不必因此而嗟嘆,因為禍福相倚,任何事物都是可以相互轉(zhuǎn)化的,應(yīng)以積極的心態(tài)看待消極的外部環(huán)境,譬如衰秋和寒冬固然是令人不適的時令,卻為“善假于物”的雄鷹和神龜提供了高飛或暢飲之便。如果順時而動、順勢而為,又善于把握機會,何嘗不能另有所獲?這已見卓識,但詩人隨即又攀升至新的哲學(xué)高度:化用“東隅”“北叟”一系列等典故,形象地闡發(fā)了禍福、升沉、榮辱可以相互轉(zhuǎn)化的哲理?!罢癖郦q堪呼一擲,爭知掌下不成盧?”關(guān)鍵是要有“振臂”的信心與勇氣。這樣描寫桑榆晚景,大有“晚達冬青”之概,確實要比白居易曠達與超邁。

《樂天見示傷微之敦詩晦叔三君子皆有深分因成是詩以寄》一詩也足以顯示劉禹錫因擅長哲學(xué)思考而形成的卓異見地:

吟君嘆逝雙絕句,使我傷懷奏短歌。
世上空驚故人少,集中惟覺祭文多。
芳林新葉催陳葉,流水前波讓后波。
萬古到今同此恨,聞琴淚盡欲如何。(20)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581.

此詩的題旨是悼念元稹等不久前亡故的友人。白居易原詩題為《微之敦詩晦叔相次長逝,巋然自傷,因成二絕》,其一曰:“并失鹓鸞侶,空留麋鹿身。只應(yīng)嵩洛下,長作獨游人。”其二曰:“長夜君先去,殘年我?guī)缀?。秋風(fēng)滿衫淚,泉下故人多。”悼往傷逝的色彩極為濃郁,幾近吞聲嗚咽。劉禹錫和詩自也必須呼應(yīng)題中之義,為亡友一掬傷心之淚。首聯(lián)與尾聯(lián)便都徑直標出“傷”“恨”“淚”等哀婉之辭。假如通篇這般措筆,那就混同于尋常的傷逝之作而未能跳出白居易原唱的窠臼。但絕非等閑之輩的劉禹錫出人意表地在中間嵌入了“芳林新葉催陳葉,流水前波讓后波”一聯(lián),頓然擢升了全詩的境界。沒有陳葉的凋零,何來新葉的生長?同理,若無前波的偃息,豈有后波的洶涌?蘊含在這看似寫景的筆墨中的是新陳代謝、生生不息的哲學(xué)思想。如此將人類與自然相聯(lián)系,從進化論的視角對生死現(xiàn)象作整體考察,在當時是無人堪與比肩的。

四、豪放不羈:晚居洛陽期間的縱飲狂歌

開成元年(836)秋,劉禹錫獲準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和白居易一起賦閑洛陽。兩人唱和的黃金歲月隨即到來。這是他們酬唱最為頻繁的時期,也是勘破世事的他們一生中最為愜意的時期。

白居易將他們此時的生活狀態(tài)稱作“中隱”,這種介乎出與處、忙與閑之間的獨特生活形態(tài),為他們的唱和提供了時間與空間的便利。當時,在東都留守裴度的倡導(dǎo)和主持下,“洛陽文酒之會”經(jīng)常不定期舉行。如果說德高望重的裴度是“洛陽文酒之會”的當然領(lǐng)袖的話,劉禹錫與白居易則不失為“洛陽文酒之會”的核心(或曰中心)人物。今人著眼于其創(chuàng)作成就及實際作用,將參與聚會的詩人統(tǒng)稱為“劉白詩人群”。(21)肖瑞峰.劉禹錫與洛陽文酒之會[J].社會科學(xué)戰(zhàn)線,2015,(7).

但劉白二人唱和的時空卻遠遠逸出了“洛陽文酒之會”。他們既參與眾人的“群聚”,更樂意兩人的“獨處”,創(chuàng)造各種機會來馳騁才思、切磋詩藝??梢哉f,他們的唱酬是全方位的,也是全天候的,春去秋來,從不間斷。寫于秋高氣爽之際的《秋晚新晴夜月如練有懷樂天》一詩說:

雨歇晚霞明,風(fēng)調(diào)夜景清。
月高微暈散,云薄細鱗生。
露草百蟲思,秋林千葉聲。
相望一步地,脈脈萬重情。(22)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712.

“月高”云云,意謂隨著秋月的漸漸升高,原有的“微暈”悄然散去,更顯得月色皎潔,寰宇澄澈;云彩則越來越薄、越來越淡,就像細細的魚鱗點綴于寥廓的天穹。這兩句初看其貌平淡,似非名言雋句;細品方能察知其寫景之切、狀物之工。在語言形式上,除了尾聯(lián)對偶稍欠工整外,其余都是嚴格而又妥帖的對仗句,頗見整飭之美。

劉禹錫與白居易晚居洛陽期間的唱和詩較多地以飲酒為題,或者詩題中雖不出現(xiàn)“飲酒”字樣,卻以飲酒為主要內(nèi)容。即如白居易的《贈夢得》,題面與酒全然無涉,中間卻既說“豈宜憑酒更粗狂”,又說“花前剩醉兩三場”,飲酒仍然是其主旋律。劉禹錫的奉和之作亦是如此,且看《樂天以愚相訪沽酒致歡,因成七言聊以奉答》:

少年曾醉酒旗下,同輩黃衣頷亦黃。
蹴踏青云尋入仕,蕭條白發(fā)且飛觴。
令征古事歡生雅,客喚閑人興任狂。
猶勝獨居荒草院,蟬聲聽盡到寒螀。(23)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710.

描寫劉白二人“沽酒致歡”的情形。醇厚而又綿長的杯中物將他們的思緒牽引到“曾醉酒旗下”的少年時代,勾起他們對“蹴踏青云”的驕人往事的溫情回憶。但“蹴踏青云”的光榮歷史終究難以掩蓋與涂飾“蕭條白發(fā)”的悲涼現(xiàn)實。要從這一現(xiàn)實中逃逸出來,在詩人看來,除了“且飛觴”外別無他法。于是,每次“相訪”時,他們必定要“沽酒致歡”。然而,他們絕非只知買醉的酒徒,深厚的文化修養(yǎng)使他們飲酒的過程充滿雅趣。比如行酒令時,他們不斷征引古人的逸聞趣事。惟其如此,才達到了“歡生雅”的現(xiàn)場效果。至于“興任狂”,則是以“閑人”自居的劉白進入微醺狀態(tài)后的現(xiàn)場表現(xiàn):忘乎所以,一任狂放。當然,在興高采烈的表象下,我們隱隱還是能觸摸到一些他們試圖遮蔽的東西。

將劉、白二人此時的唱和詩相并讀,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劉禹錫雖也無法擯棄遲暮之感,而且已斂抑鋒芒,不再譏彈時政、議論風(fēng)發(fā),卻依然保持著當年的氣骨,不失雄豪之風(fēng),在生命問題上顯得比白居易要通達得多、透徹得多。《酬樂天感秋涼見寄》一詩說:

庭晚初辨色,林秋微有聲。
槿衰猶強笑,蓮迥卻多情。
檐燕歸心動,鞲鷹俊氣生。
閑人占閑景,酒熟且同傾。(24)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712.

頷聯(lián)中的“槿”“蓮”以及頸聯(lián)中的“燕”“鷹”,都是秋涼時節(jié)習(xí)見的物象。詩人將其一一攫入筆端加以描摹,藉以映現(xiàn)自己的秋日情懷。較之早年貶居朗州期間賦寫的《秋詞二首》,縱然已不見了“我言秋日勝春朝”那樣的高度自信,卻也沒有皈依傳統(tǒng)的悲秋主題?!伴人オq強笑”或帶有一些不甘與無奈,“蓮迥卻多情”則展示了一種情思綿邈卻波瀾不驚的坦然與從容。待得“檐燕歸心動,鞲鷹俊氣生”一聯(lián)推出,則將前文的些微感喟掃蕩殆盡,而示人以一派生機與活力,與《始聞秋風(fēng)》中的“馬思邊草拳毛動,雕眄青云睡眼開”二句有異曲同工之妙。

五、各臻佳境:劉白唱和詩的創(chuàng)作風(fēng)貌及其異同

縱觀劉禹錫與白居易唱和的4個時期,隨著時間的推移、友誼的加深以及時空條件的改善,他們見面的周期越來越短,應(yīng)酬的熱情越來越高,唱和的頻率越來越密。白居易曾在《與元九書》中論及唱和的意義及作用:“小通則以詩相戒,小窮則以詩相勉,索居則以詩相慰,同處則以詩相娛。”“相戒”“相勉”“相慰”“相娛”,正是劉、白二人唱和的初衷。遵循這一初衷,他們在不同的時期、不同的境遇、不同的背景下,賦予唱和詩多種功能。

劉白唱和詩的體裁多為五七言近體,但也有古體、雜體(如《嘆水別白二十二》)以及新出現(xiàn)的長短句(如《憶江南·和樂天春詞》)。其中,《嘆水別白二十二》尤堪注目:

水。
至清,盡美。
從一勺,至千里。
利人利物,時行時止。
道性凈皆然,交情淡如此。
君游金谷堤上,我在石渠署里。
兩心相憶似流波,潺湲日夜無窮已。(25)劉禹錫全集編年校注(上冊)[M].陶敏,陶紅雨,校注.長沙:岳麓書社,2003:499.

此詩寫于白居易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的名分退歸洛陽后,劉禹錫與他思念日深,遂賦寫了這首以難以排遣的相思之情為主旋律的“寶塔體”。詩不僅以水起興,而且以水經(jīng)緯全篇,試圖藉“流波”傳遞“兩心相憶”的深情。“至清,至美”“利人利物,時行時止”,這是對水的評點,也是對彼此品格特征及生命歷程的寫照。形式上,則采用“一七令”,句式從一字到七字逐步增衍,追求參差錯落之美。盡管這多少帶有游戲筆墨的意味,卻使唱和詩的體裁變得更為豐富。至于《憶江南·和樂天春詞》以詞體來唱和,也體現(xiàn)了對唱和詩體裁的一種全新探索。

劉白唱和詩的題材則包括詠物、寫景、抒懷,而以抒懷為主。其所抒固然都是一己之情懷,但其中往往融入家國之思和身世之感。誠然,他們從不直接抨擊時政、揭露時弊,像他們自己早年分別創(chuàng)作以《新樂府五十首》《秦中吟十首》為代表的諷喻詩和以《聚蚊謠》《飛鳶操》為代表的諷刺寓言詩那樣。他們也極少議論國家政事及朝廷人事,有時甚至還對血雨腥風(fēng)的現(xiàn)實政治采取視而不見的態(tài)度,努力將其人其詩打造為不帶電、不傳電、不觸電的絕緣體。但從他們對冬寒夏熱、春雨秋風(fēng)的敏銳感知和不無憂懼的詠嘆,卻不難觸摸到嚴酷的時代氛圍,體認到他們內(nèi)心深處不堪國勢日蹙、危機日深的感傷。他們并沒有真的忘懷國事,只是在表象上與現(xiàn)實政治有些疏離。從某種意義上說,刻意回避本身就表明了一種別樣的關(guān)注。而且,除了少量作品為時風(fēng)所染偶涉“綺靡”外,他們所抒寫的情懷大多是健康的、誠摯的、不假虛飾的,有時甚至是高尚的、純粹的、拔乎流俗的。尤其是劉禹錫,作為歷盡劫波的永貞革新集團的骨干成員,始終不忘初心、不改初衷,在唱和詩中沒有如同執(zhí)政所希望的那樣,對當年的政治立場與歷史選擇流露一絲悔意,相反,不時或隱或現(xiàn)地表現(xiàn)出對理想的持守和節(jié)操的捍衛(wèi)。

應(yīng)該說,劉白二人勢均力敵,藝術(shù)上各有千秋,難加軒輊。不過,劉禹錫的唱和詩有兩點優(yōu)長是為白居易所欣羨的,其一就是他在詩中所表現(xiàn)出的豪邁、壯闊胸襟和曠達、樂觀情懷以及生生不息的辯證法思想。這種超凡拔俗的胸襟、情懷與思想,不是偶然閃現(xiàn)的,猶如驚鴻一瞥,而是貫穿始終的,宛若草蛇灰線,綿延于他與白居易唱和的全過程。諸如揚州初逢席上創(chuàng)作的“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重入廟堂時期創(chuàng)作的“翛然自有處,搖落不傷懷”“莫羨三春桃與李,桂花成實向秋榮”;三牧上州時期創(chuàng)作的“芳林新葉催陳葉,流水前波讓后波”“振臂猶堪呼一擲,爭知掌下不成盧”;晚居洛陽時期創(chuàng)作的“檐燕歸心動,鞲鷹俊氣生”“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等等,前后呼應(yīng),相互烘托,共同支撐起他人難以摘取的“詩豪”桂冠。將兩人的同題之作加以比照并觀,不能不承認,就生活態(tài)度的開朗、樂觀以及對人生哲學(xué)的思考、感悟而言,劉禹錫明顯要高于白居易。正因為這樣,劉禹錫的奉和之作,往往在思想高度上比白居易原唱有明顯的提升。比如年近古稀時,劉白二人的唱和詩較多地以“詠老”為題。如果將劉禹錫的《酬樂天詠老見示》與白居易的《詠老贈夢得》相比較,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劉禹錫的“骨力豪勁”、超拔同儕之處。而白居易之所以慷慨地將“詩豪”這一桂冠奉贈予他,當有自愧不如之意。

另一點讓白居易心折的是,劉禹錫唱和詩的語言更為含蓄蘊藉,耐人尋味。白居易早年和元稹一起創(chuàng)作諷喻詩時,為了達到“補察時政”“泄導(dǎo)人情”,使聞之者易諭、見之者易曉的目的,努力趨向于平易通俗的語言風(fēng)格,“其辭直而徑”“其言直而切”。這種基于大眾化的藝術(shù)追求,固然使白居易的作品接近“老嫗?zāi)芙狻钡牡夭?,贏得了遠比李杜廣泛的讀者群和影響力,但同時也使他漸漸形成了務(wù)求顯豁的語言習(xí)慣,不僅要“直說”,而且要“說盡”“說透”。這才遭致翁方綱《石洲詩話》的批評:“詩至元、白,針線鉤貫,無所不到,所以不及前人者,太露太盡耳?!钡鹊桨拙右滓庾R到自己遣詞造句方面的弊病,想要加以救治時為時已晚,因為積習(xí)很難改變。而劉禹錫的詩歌既有“精銳”的一面,又有“含蓄”的一面,因此在自救自療的過程中,他有意識地對標劉禹錫。對此,陳寅恪在《元白詩箋證稿》中有精到的分析:

大和五年,微之卒后,樂天年已六十,其二十年前所欲改進其詩之辭繁言激之病者,并世詩人,莫如從夢得求之。樂天之所以傾倒夢得至是者,實職是之故。蓋樂天平日之所蘄求改進其作品而未能達到者,夢得則已臻其理想之境界也。(26)陳寅恪.元白詩箋證稿[M].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01:352.

這一論斷應(yīng)當本于白居易在《劉白唱和集解》中的自我剖析:“夢得夢得,文之神妙,莫先于詩。若妙與神,則吾豈敢?如夢得‘雪里高山頭白早,海中仙果子生遲’‘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之句之類,真謂神妙矣!在在處處,應(yīng)有靈物護持?!?27)白居易.白居易集(第四冊)[M].顧學(xué)頡,校點.北京:中華書局,1979:1452.若論詩名,劉禹錫在當時其實不敵白居易,而白居易也并不認為自己在詩壇內(nèi)外的美譽度遜于劉禹錫?!犊迍舻蒙袝住烽_篇說“四海齊名白與劉”,當仁不讓地先言“白”后言“劉”,中間說“杯酒英雄君與操”,意謂兩人同為詩壇翹楚,成就在伯仲之間。但他對創(chuàng)作中的軟肋是深具自知之明的。他稱贊劉禹錫詩“真謂神妙矣!在在處處,應(yīng)有靈物護持”,正是因為后者已臻于他苦苦求索而不能至的“理想之境界”。的確,劉禹錫的“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與白居易的“舉眼風(fēng)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獨蹉跎”同為唱和詩的頸聯(lián),二者的差異是一目了然的:一形象、含蓄、深蘊哲理;一枯燥、直白、了無余味。白居易特意拈出這兩句作為范例贊嘆有加,折服之意也是畢見于字里行間的。

誠然,劉禹錫與白居易的唱和詩中也有一些內(nèi)容無聊、藝術(shù)粗糙的應(yīng)景之作。但它們只占很少的篇幅。唱酬之際,劉白二人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都是認真的、嚴謹?shù)?、精益求精的,并且一直是試圖與對方爭雄的,無論首唱抑或奉和,都傾力而為,殫精竭慮,絕不敢掉以輕心、率爾揮毫。唯其如此,劉禹錫與白居易的唱和詩不僅以唱和時間之久、唱和頻率之密、唱和作品之既多且精,構(gòu)成中國詩歌史上不可多見的景觀,而且就情感的濃度和抒情的深度而言,為后代文人唱和提供了可以效法的一種典范。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劉禹錫酬答白居易的許多作品,實現(xiàn)了詩情與哲理的水乳交融,映現(xiàn)于其中的超塵拔俗的胸襟、情懷與哲學(xué)思想認知,不是偶然閃現(xiàn)的,猶如驚鴻一瞥,而是貫穿始終的,宛若草蛇灰線,綿延于他與白居易唱和的全過程。這就達到了后人難以企及的認知高度。同時,劉白晚居洛陽期間的唱和,又直接促致了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具有重要影響的“劉白詩人群”的形成。作為這個創(chuàng)作群體的翹楚人物,劉禹錫與白居易是后代所艷羨的“洛陽文酒之會”當仁不讓的主角,而他們的唱和詩也是脫穎于其間的最具藝術(shù)生命力和影響力的成果。(28)肖瑞峰.劉禹錫與洛陽文酒之會[J].社會科學(xué)戰(zhàn)線,20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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