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

《山居秋暝》是唐代詩人王維的作品。這是一首五言律詩，僅用40個字，便描繪了秋雨初晴后傍晚時分山村的秀美風(fēng)光和山間村民的淳樸風(fēng)尚，表現(xiàn)了詩人寄情山水田園并對隱居生活怡然自得的滿足心情。它像一幅清新秀麗的山水畫，又像一支恬靜優(yōu)美的抒情樂曲，體現(xiàn)了王維“詩中有畫”的創(chuàng)作特點。

在詩歌之美中，最重要也最難欣賞的是意境美。所謂煉句不如煉字，煉字不如煉意，詩貴意境等，就是講詩的意境的重要性。因此，對詩歌意境的欣賞應(yīng)當(dāng)是我們詩歌教學(xué)的重點。

《山居秋暝》中的景物描寫主要在頷聯(lián)和頸聯(lián)中。首聯(lián)“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盡管也有景物描寫，但它重在介紹時間、地點和人物。其中“空山”一詞點明了全詩景物的特點，也是全詩意境的點睛之筆，在詩歌欣賞中卻極容易被忽視。頸聯(lián)、頷聯(lián)的景物都是圍繞“空”字展開的。

頷聯(lián)“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十個字就描寫了四種景物，即：“明月”“松”“清泉”“石”。這四種景物也是詩的四個意象，它們的排列是很有深意的。我們可以把這四個意象重新排列組合，會得到不同的感受，如“明月照松間，清泉流石上”，或“松間照明月，石上流清泉”，這樣一來，看起來好像也很通順，意境也沒有什么變化，但原詩中強調(diào)的是“照”和“流”，此時卻變?yōu)閺娬{(diào)“松間”和“石上”，那原詩中一靜一動的對比就沒有了。

頸聯(lián)“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這十個字也描寫了四種景物，即：“竹”“浣女”“蓮”“漁舟”。它也可以有另外三種不同的排列：第一種是“竹喧浣女歸，蓮動漁舟下”，第二種是“浣女歸竹喧，漁舟下蓮動”，第三種是“浣女竹喧歸，漁舟蓮動下”。與原詩進行比較可以發(fā)現(xiàn)，第二、三種把浣女和漁舟放在前面，似乎也未嘗不可，但卻缺少了那種“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效果。此外，看到了“浣女”，給人以“空山”不“空”之感，先“蓮動”，再見到“漁舟”，則體現(xiàn)了“漁舟”移動的無聲，達(dá)到了以動襯靜的效果。

總之，這八種景物不僅排列有序，而且緊緊扣住了“空”和“靜”兩個字：“明月”“松間”空空如也，“竹喧”才知有“浣女”，而“浣女”始終不出現(xiàn)，起到了有人也“空”的效果?！扒迦绷魈?，以有聲襯無聲，先看到“蓮動”才見到“漁舟”，才知靜到了極處。

把握詩歌意境，最困難之處在于不同的人對景物有不同的愛好。而意境是詩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因此，我們作為欣賞者，應(yīng)當(dāng)拋開自己的主觀情感，站在作者的角度去體會詩中的情感，也就是把意境上升到情境。

王維個人喜愛佛教，佛學(xué)修為很深，政治上屢遭挫折，一生幾度隱居，他通過學(xué)佛，以求看空名利，擺脫煩惱，尤其是中后期寫過許多佛教意味很濃的詩，被后人公認(rèn)為“詩佛”?！翱铡焙汀办o”二字，正符合佛教所推崇的“四大皆空、六根清凈”的境界，也與作者隱居時的心境相合。因此，王維在最后寫道“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本來，《楚辭·招隱士》說：“王孫兮歸來，山中兮不可久留?！痹娙说捏w會恰好相反，他覺得“山中”比“朝中”好，潔凈純樸，可以遠(yuǎn)離官場而潔身自好，所以就決然歸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