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 娟 劉金群 陳 昕 黃佳妮 方曉義

(1 安徽大學哲學系，合肥 230039) (2 北京師范大學發(fā)展心理研究院，北京 100875)

1 問題提出

當我們在一個包含大量信息的場景中，我們的眼睛更容易去關注那些有趣的或是凸顯的信息（Loftus & Mackworth, 1978）。一般來說，我們的眼睛更容易對與情感相關的信息，特別是與擇偶、繁殖和養(yǎng)育相關的重要信息進行優(yōu)先處理及編碼，就像我們?nèi)祟悓τ谂c性有關的信號有著強烈的偏好一樣（Grammer, Fink, Moller, & Thornhill,2010）。但是，男性和女性的視覺偏好卻不盡相同。男性更加傾向于注意異性而不是同性，而女性在對于同性與異性的注意上卻未見顯著偏好（Lykins, Meana, & Strauss, 2008）。男性與女性對于相同信息的視覺加工方式的差異可能是由多種認知因素造成的（Duchowski, 2002; Josephson &Holmes, 2002），其中一種便是個體的動機，它會導致信息加工和注意模式的不同偏向。因此，結合基于刺激處理與目標導向動機去探討情緒效價信息的注視模式至關重要。

從進化的角度來看，浪漫的愛（即激情的愛）和性欲，作為主要的情感—動力系統(tǒng)，對于人類的擇偶、繁殖和養(yǎng)育至關重要（Fisher, 1998,2000; Fisher, Aron, Mashek, Li, & Brown, 2002; Fisher,Aron, & Brown, 2005）。一些研究者認為浪漫的愛情和性欲是極為相似的，因為它們存在共同的腦區(qū)，包括腦島、尾狀核和前扣帶回（Bartels & Zeki,2000, 2004; Fisher et al., 2002; Ortigue, Bianchi-Demicheli, de C Hamilton, & Grafton, 2007; Kim et al.,2006） 。然而也有研究者認為，愛與性欲是相互獨立的（Fisher, 1998, 2000; Fisher, et al., 2005;Diamond, 2004） 。愛主要與大腦獎賞系統(tǒng)的多巴胺回路的激活有關（Fisher, 1998, 2000; Fisher et al.,2002, 2005） 。性欲則與杏仁核，下丘腦和腹側紋狀體區(qū)域的激活有關（Hamann, Herman, Nolan &Wallen, 2004; Sabatinelli, Flaisch, Bradley,Fitzsimmons, & Lang, 2004; Stark et al., 2005） 。愛與性欲之間的這些神經(jīng)系統(tǒng)差異表明，這兩種情感—動力系統(tǒng)可能支持著不同的行為模式和自動關注過程。

眼動追蹤技術被認為有利于推斷閱讀和其他信息加工中的即時認知過程（Rayner, 1998）。注視點通常代表著被試的對視覺刺激的興趣所在，它們被用于研究人們觀看性相關信息的視覺注意模式。例如，Lykins, Meana 和Kambe（2006）試圖弄清楚被試對色情和非色情場景的視覺注意是否存在差異，他們發(fā)現(xiàn)相對于非色情刺激，被試更加關注色情刺激。后續(xù)研究結果表明，男性對異性人物的注視多于對同性人物的注視，而女性對同性和異性人物的注視無顯著差異（Lykins et al.,2008）。除了注視點，瞳孔擴張（即，瞳孔尺寸）也與個體對視覺刺激的注意和興趣有關。瞳孔尺寸增大表示個體給予該視覺刺激更多的注意力或更大的性喚起（Rieger et al., 2015）。當被試在觀看含有個人偏好的性刺激時，瞳孔尺寸的擴張比觀看其他性刺激或非性刺激時要大（Rieger &Savin-Williams, 2012）。眼跳指眼睛自主的快速運動，在眼跳期間眼睛會很快地掠過一個個視覺刺激，因此在眼跳期間是無法獲取新信息的（Uttal &Smith, 1968）。平均眼跳距離代表著記錄試驗期間連續(xù)兩注視點之間的平均距離，它是否波動取決于一種性的抑制認知策略是否存在。雖然上述研究表明，男性和女性在性相關刺激與性無關刺激的視覺模式上表現(xiàn)不同，但很少有關于愛相關信息的視覺模式的研究，所以我們將要探討的是愛相關刺激與性相關刺激的視覺處理模式是否不同以及這種不同是如何產(chǎn)生的。

視覺加工模式的差異反映了指定主題動機及個人對感興趣和重要東西的評估。激情的愛可能導致對伴侶有理想化的看法。在F?rster, ?zelsel 和Kai（2010）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在愛啟動條件下（被試想象與戀人一同散步的場景并嘗試著去感受自己有多愛他/她），整體加工和暈輪效應都有所增強。性態(tài)度也會影響對性相關刺激的加工。劉志偉（2011）采用ERP 技術探究男性在觀看性相關圖片時的ERP 反應，發(fā)現(xiàn)性態(tài)度開放者在P2（刺激呈現(xiàn)后200-300 ms）、P300（刺激呈現(xiàn)后300-500 ms）以及LPP（刺激呈現(xiàn)后600-1000 ms）成分上的ERP 反應有所增強，而性態(tài)度保守者只在N2（刺激呈現(xiàn)后200-300 ms）成分上發(fā)現(xiàn)有增強的ERP 反應。該結果表明，在刺激辨別階段，性態(tài)度保守者比性態(tài)度開放者更關注性相關刺激；而在對性相關刺激進行了進一步加工的階段，性態(tài)度開放者比性態(tài)度保守者投入更多的心理資源。此外，Bolmont, Cacioppo 和Cacioppo（2014）發(fā)現(xiàn)，當被試感受到愛而不是性欲時，他們會更加頻繁地注意面孔而不是身體。相反，當被試感受到性欲而不是愛時，他們更關注的是身體而不是面孔。在他們的研究中，不同的意圖是通過要求被試決定他們認為照片是否引發(fā)性欲或愛的感覺來衡量的。這種操作取決于具有特定刺激的視覺特征，而不是直接從指定主題的動機中測得的。因此，我們將使用簡單性態(tài)度量表（BSAS）和激情愛量表（PLS）來測量被試的激情愛水平和性態(tài)度，之后再探討它們是否會影響個體對于愛和性相關刺激的視覺注意模式。

基于前人的研究結果，我們假設：（1）相對愛相關刺激而言，男性觀看性相關刺激的注意時間更長，瞳孔尺寸更大；而女性在觀看這兩種刺激時的注意時間及瞳孔尺寸無明顯差異。（2）相較于愛相關刺激，性態(tài)度保守者和性態(tài)度開放者在性相關刺激上的關注時長更長，性態(tài)度開放者對于這兩種刺激關注的差異更大。（3）處于高激情愛水平的個體對性相關刺激的注意次數(shù)更多，關注時長更長，而處于低激情愛水平的個體對愛相關刺激的注意次數(shù)更多，關注時長更長。（4）個體在觀看愛相關刺激時的眼跳距離要大于觀看性相關刺激時的眼跳距離。一張圖片可以傳達較為復雜的想法并迅速提供大量的信息，但句子也能傳達概念和抽象信息并且人們需要將單詞輸入頭腦才能理解句子的意思。

2 方法

2.1 被試

共有43 名本科生和研究生參與了研究，他們主要是通過網(wǎng)絡廣告和校園海報的方式招募而來。所有被試的母語都是漢語且都為右利手，裸眼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無色弱或色盲，無精神疾病、藥物或酒精濫用史。9 名被試的數(shù)據(jù)因眼動追蹤記錄無效以及追蹤丟失被篩除，最后有34 名被試的有效數(shù)據(jù)進入分析程序。34 名被試（19 名女性, 15 名男性）年齡在20 到26 歲之間（M=22.41; SD=1.69），且都報告正處于或曾處于浪漫關系中（關系時長在1 到63 個月之間；M=20.97;SD=16.88）。被試年齡均為18 周歲以上，每個被試在實驗前需填寫有詳細說明研究目的和程序的知情同意書，在實驗結束后可獲得50 元人民幣報酬。

2.2 測量問卷

2.2.1 激情愛量表（PLS）

采用Hatfield 和Sprecher（1986）開發(fā)的激情愛量表來測查被試的激情愛水平，該量表包含15 個關于被試對他們所愛的人，或是曾經(jīng)愛過的人的感覺，或是曾經(jīng)如何感覺的（例如，如果他/她離開我，我會感到深深的絕望，“當我做某事使他/她高興時，我也會感到高興”，“我只想和他/她待在一起，而不是其它人”）。該量表采用9 點李克特量表對每個項目進行評級（從“1=完全不符合”到“9=完全符合”），高分表明激情愛水平更高（106-135 分=瘋狂、不顧一切的愛；8 6-1 0 5 分=激情的但不那么強烈的愛；6 6-8 5分=偶爾爆發(fā)激情；45-65 分=不冷不熱，激情少；15-44 分=沒有激情）。該量表在本研究中的克隆巴赫α 系數(shù)為0.876。

2.2.2 簡易性態(tài)度量表（BSAS）

被試需完成簡易性態(tài)度量表（Hendrick,Hendrick, & Reich, 2006），它有四個分量表：寬容性（隨意的性行為），生育控制（通常也稱為性實踐；負責、包容的性行為），交流性（理想化的性行為）和功能性（生物，功利性傾向）。它包括23 個能夠反映不同性態(tài)度的項目（例如：“我不需要對發(fā)生性關系的他/她承諾”，“隨意的性關系是可以接受的”，“可以享受和一個不是非常喜歡的人的性愛”，“節(jié)育是負責任的性行為的一部分”。該量表采用5 點李克特量表對每個項目進行評級（從“1=完全不贊同”到“5=完全贊同”），得分越高表明性態(tài)度越開放，得分越低表明性態(tài)度越保守。該量表在本研究中總的克隆巴赫α 系數(shù)為0.855。

2.2.3 人口學基本信息

被試需報告?zhèn)€人當前或最近一段戀愛關系的時長以及其他人口學變量（包括性別、年齡、學歷、性取向等）。

2.3 實驗材料

本研究材料包括視頻短片，視覺圖片和句子。從網(wǎng)絡上獲得的免費視頻短片有三種類型：色情，愛情和友情。色情短片描繪的是異性戀者性交的場景，愛情短片描繪的是異性戀者正處于戀愛關系但不涉及任何性行為的場景，友情短片描繪的是異性之間的友情。為了控制諸如熟悉和文化因素等混淆變量，所有視頻剪輯中的演員都是亞洲人且說日語。每個視頻短片時長不超過6 分鐘，所有被試需戴上耳機聽視頻短片的聲音。這三種類型的視頻剪輯是為了營造三種不同的狀態(tài)，主要用作圖片刺激（色情，愛情和友情）的線索，因此后期不作分析。

根據(jù)前人的研究，我們將100 張原始圖片分為性，愛，友情，運動和中性五類：（1）20 張“性”圖片（異性戀者正進行性交的場景, 人物身體裸露, 對性器官進行了遮擋）；（2）2 0 張“愛”圖片（異性戀者約會、親吻、擁抱的場景，但不涉及性行為）；（3）20 張“友情”圖片（異性朋友交談、玩耍的場景, 人物無身體接觸）；（4）20 張“運動”圖片（擊劍、跆拳道、滑雪和跑步的場景）；（5）20 張“中性”圖片（森林、山峰、河流）。前三種類型圖片是分別從色情、愛情和友情視頻短片中截取出來的，而后兩種類型圖片則是從網(wǎng)絡上免費獲取的。除中性圖片外，每張圖片里有且僅有兩名異性，且都為亞洲人。采用Photoshop CS4 對所有圖片的亮度、飽和度和尺寸（600×450 像素）進行了標準化處理。在眼動實驗開始前，由不參與正式實驗的8 名女性和8 名男性在7 點李克特量表上對所有圖片的質(zhì)量（從“1=非常差”到“7=非常好”）、性喚起程度（從“1=無喚起”到“7=高度喚起”）和愛喚起程度（從“1=無喚起”到“7=高度喚起”）進行評估，根據(jù)平均分高低，最后挑選了40 張圖片作為正式實驗材料，每種類型圖片8 張。

參照以往的事件相關電位（ERP）研究，我們選擇了運動圖片與性圖片進行匹配，以排除性圖片中的潛在的運動因素（Arnow et al., 2002; Ferretti et al., 2005; Hamann et al., 2004; Sabatinelli et al., 2004;Stark et al., 2005），因此運動圖片在后期不做分析。同樣地，我們選擇友情圖片與愛圖片進行匹配，以排除愛圖片中潛在的友情因素（Langeslag,Jansma, Franken, & van Strien, 2007; Vico, Guerra, Vila,& Anllo-Vento, 2010; Tiedt, Beier, Lueschow, Pauls, &Weber, 2014），因此友情圖片在后期也不做分析。

同樣地，從小說或電視劇臺詞選取100 個句子，分為5 類：性，愛，友情，運動和中性，每類句子各有20 句。每個句子的長度為45 到54 個漢字，格式一致（雙倍行距，32 號字體，宋體加粗）。每個類別的句子的平均詞頻范圍為43178 到61018（愛: M=57138.11, SD=11711.58; 性:M=46352.36,SD=5605.86; 友情:M=61018.10, SD=10261.25; 運動:M=42670.44, SD=16813.34; 中性: M=43178.31,S D=3 8 3 8.7 7）。所有句子都被制作成大小為600×450 像素的圖片，每個句子都以兩行的形式呈現(xiàn)。此外，每個句子在電腦屏幕上都是以前景色為黑色，背景色為白色的方式呈現(xiàn)。按照跟圖片評定一樣的方式，由不參與正式實驗的16 名評分者在7 點李克特量表上對句子的性喚起和愛喚起水平進行評分。最后，總共有40 個句子被選為正式實驗的材料，每個類別各有8 個句子，句子的呈現(xiàn)方式與圖片的呈現(xiàn)方式相同。運動與友情的句子在后期不做分析。

2.4 實驗儀器

刺激在尺寸為18.5 英寸，分辨率為1024×768，屏幕刷新率為60Hz 的顯示器上呈現(xiàn)。實驗采用桌面式眼動儀Eyelink 1000 系統(tǒng)（SR Research Ltd., Mississauga, Ontario, Canada）進行眼動追蹤。顯示器與下巴托距離為60 cm，下巴托用于減少頭部運動以及確保舒適。采用與Eyelink 1000 眼動儀適配的Experiment Build 軟件（1.10.165 版本）來編寫實驗程序。所有被試都是用雙眼來觀看刺激，但實驗只追蹤并記錄右眼的位置。眼動儀使用九點視線校準。

2.5 實驗程序

對每個被試單獨施測，被試來到實驗室并大致了解研究的內(nèi)容和程序后，需填寫知情同意書并完成問卷。在眼動實驗程序中，被試需安靜地坐在距離顯示器60 cm 的位置觀看四個實驗組塊的刺激，觀看過程中無需做額外的任務。根據(jù)材料的形式，我們將四個組塊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與視覺圖片（前兩個實驗組塊）有關，第二部分（后兩個實驗組塊）與句子有關。對每個部分中的每個組塊的呈現(xiàn)順序在被試間進行平衡，以控制額外的順序或延滯效應。

在第一部分中，“性”組塊與性相關圖片有關而“愛”組塊則與愛相關圖片有關，刺激在兩個組塊中呈現(xiàn)，每個組塊有24 張圖片，共有3 種不同的類型，每種類型各8 張。在每個組塊內(nèi)，同種類型圖片的刺激以隨機順序呈現(xiàn)。在每個組塊開始前，要求被試戴上耳機觀看一段視頻短片（在“性”組塊前觀看色情短片）或兩段視頻短片（在“愛”組塊前依次觀看友情和愛情短片）。為了保證隱私以及減少被試的不適感，研究人員在被試觀看視頻短片的時候不得在場。被試觀看完視頻短片后，將下巴放在下巴托上，采用9 點校準法對右眼進行校準和驗證，以檢測被試瞳孔能否與眼動儀形成有效連接。在校準成功后，被試閱讀指導語，開始觀看圖片刺激，刺激以“運動—中性—性”（在“性”組塊中）或“友情—中性—愛”（在“愛”組塊中）的順序呈現(xiàn)，每張圖片呈現(xiàn)時間為5 s。

在第二部分中，命名為“性—S”的組塊與性相關句子有關，“愛—S”組塊則與愛相關句子有關。句子的呈現(xiàn)方式與第一部分圖片的呈現(xiàn)方式相同，但這一部分不再采用視頻短片作為線索，主要是因為句子的意思簡單易懂，無需進行額外渲染。每個句子的呈現(xiàn)時間為8 s，以確保被試有足夠的時間閱讀完整個句子。此外，實驗要求被試在閱讀句子的時候需想象句子所描繪的場景。

總的來說，四個組塊共有96 個試次，每個組塊有24 個試次。被試與顯示器的距離為60 cm，在眼睛追蹤過程中觀看所有刺激，沒有額外的任務。

2.6 數(shù)據(jù)分析

在進行分析之前，我們采用Eyelink Data Viewer 分析軟件（SR Research）對最初的眼動數(shù)據(jù)進行加工，移除那些小于80 ms 或大于1000 ms 的注視點以及追蹤丟失的數(shù)據(jù)（Reichle, Reineberg, &Schooler, 2010; Kuperman, & van Dyke, 2011）。然后采用數(shù)據(jù)分析軟件SPSS 21.0 對數(shù)據(jù)進行進一步的分析。主要計算了四個眼動變量：（a）注視次數(shù)，即一個刺激內(nèi)所有的注視點總和；（b）平均注視時間，指的是一個刺激內(nèi)所有注視點持續(xù)時間的平均值（單位是ms）；（c）平均瞳孔尺寸，指的是觀看刺激時瞳孔擴張或收縮的的平均尺寸（單位是mm）；以及（d）平均眼跳距離，即一個試次內(nèi)所有眼跳距離的平均值（單位是degrees）。

在簡易性態(tài)度量表中的各個維度上，得分越高表明性態(tài)度越開放，得分越低表明性態(tài)度越保守。因此我們將四項子量表得分相加計算該量表的總得分[在這項研究中，總評分呈正相關，寬容性（r=0.76, p＜0.001），生育控制（r=0.69, p＜0.001），交流性（r=0.71, p＜0.001），與功能性（r=0.62,p＜0.001）]?？偟梅值陀诨蚋哂谄骄梅值谋辉嚪謩e為性態(tài)度保守型（n=1 9）和性態(tài)度開放型（n=15）[性態(tài)度保守型的量表總分顯著低于性態(tài)度開放型t（32）=-8.744，p＜0.001]。根據(jù)被試在激情愛量表的分數(shù)，他們被分為不同的激情愛水平（瘋狂、不顧一切的愛: n=15; 激情的但不那么強烈的愛: n=12; 偶爾爆發(fā)激情: n=5; 不冷不熱, 激情少: n=2）[ 在這四個激情愛水平上，得分差異顯著，F(xiàn)（3, 30）=81.94, p＜0.001，并且任何二者之間的得分差異均顯著，p＜0.001]。激情愛量表的得分從最高的激情愛水平（瘋狂、不顧一切的愛）依次下降到最低的激情愛水平（不冷不熱, 激情少）。性態(tài)度與激情愛水平?jīng)]有顯著相關，r＝-0.044，p＝0.804。

所有分析中主要關注的是兩個因素之間的交互作用，只有交互作用達到顯著了，才會進行簡單效應檢驗以及進一步的比較；如果交互作用不顯著，則查看主效應。在所有的統(tǒng)計分析中采用雙側p＜0.05 的α 水平來檢驗統(tǒng)計顯著性。為了評估數(shù)據(jù)在多大程度上支持這些效應的存在和缺失，我們利用JASP 進行了貝葉斯分析（https://jasp-stats.org/, JASP team 2017）。貝葉斯因子表示為BF10，分級的證據(jù)表明H1 與H0 提供數(shù)據(jù)支持的強度。表 1 中給出了一個描述性的和近似的貝葉斯因子BF10 解釋分類方案（Wagenmakers et al.,2016）。

表1 貝葉斯因子BF10 的解釋和證據(jù)分類

3 研究結果

3.1 觀看圖片時的性別差異

在眼動指標上進行2（性別：男性，女性）×2（刺激類型：愛，性）重復測量方差分析。圖1 呈現(xiàn)的是兩性看不同刺激時的眼動指標的平均數(shù)和標準誤。

3.1.1 圖片分析

平均瞳孔尺寸：平均瞳孔尺寸的分析顯示刺激類型[F（1,32）=6.62, p=0.015, η=0.17]和性別[F（1,32）=4.43, p=0.043, η=0.12]的主效應都顯著，兩者的交互作用[F（1,32）=5.61, p=0.024,η=0.15]也達到顯著性水平，男性看“愛”圖片時的平均瞳孔尺寸（M=2056.86, SD=410.43）顯著大于看“性”圖片時的瞳孔尺寸（M=1823.82, SD=366.87），而女性看“愛”圖片（M=1683.43, SD=388.72）和“性”圖片（M=1673.81, SD=374.31）時的瞳孔尺寸無顯著差異。貝葉斯分析顯示數(shù)據(jù)的兩個主效應模型均提供了適度的支持證據(jù)（刺激類型+性別，BF10=3.03），加入相互作用（刺激類型+性別+圖片類型×性別，BF10=6.60）后增加了支持證據(jù)的強度6.60/3.03=2.18。

平均眼跳距離：在平均眼跳距離的分析中，刺激類型主效應顯著[F（1,32）=6.61, p=0.015,η=0.17]，所有被試看“愛”圖片（M=5.93，SD=1.56）時的平均眼跳距離都比看“性”圖片（M=5.37，SD=0.92）時的要大。貝葉斯分析表明，與Null 模型相比，只有包含刺激類型效應的刺激類型模型才能得到適度的證據(jù)（BF10=4.22）。

注視次數(shù)和平均注視時間：刺激類型和性別在注視次數(shù)和平均注視時間指標上的主效應均不顯著，兩個變量的交互作用也未達到顯著性水平。

3.1.2 句子分析

注視次數(shù)：注視次數(shù)的分析結果發(fā)現(xiàn)刺激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1,32）=10.85, p=0.002, η=0.25]。被試看“性”句子的次數(shù)（M=26.17, SD=5.15）比“愛”句子的次數(shù)多（M=13.43, SD=2.49）。

平均瞳孔尺寸：平均瞳孔尺寸，F(xiàn)（1,32）=31.45, p＜0.001, η=0.50，被試看“性”句子時的瞳孔尺寸（M=1848.18, SD=435.09）顯著大于看“愛”句子時的瞳孔尺寸（M=1739.99, SD=373.15）。

平均眼跳距離：平均眼跳距離，F(xiàn)（1,32）=79.05, p＜0.001, η=0.71，被試在看“愛”句子時的平均眼跳距離比看“性”句子時的要大。

對于注視的數(shù)量，貝葉斯分析發(fā)現(xiàn)所有模型（僅性別類型模型除外）與Null 模型相比，均獲得了強有力的證據(jù)。超過Null 模型最多的是刺激類型模型（BF10=16.80）。增加性別變量之后，使模型的競爭力下降（BF10=11.12），并且增加交互作用項也只得到適度的支持證據(jù)（BF10=3.71）。

對于平均瞳孔尺寸，貝葉斯分析表明，與Null 模型相比，刺激類型模型也得到了最多的支持證據(jù)（BF10=5999.76）。同樣，增加性別變量后，使模型的競爭力下降（BF10=4429.08），并且增加交互作用項使得這種支持的程度也降低了4429.08/2207.40=2.01。

對于平均眼跳距離，與Null 模型相比，刺激類型模型獲得了最多的支持證據(jù)（BF10=2.81×107）。添加性別變量后，使得模型的競爭力下降（BF10=1.80×107），并且加入相互作用使得該支持度也降低了（1.80×107）/（5.72×106）=3.15。

3.2 性態(tài)度在圖片與句子觀看上的效應

在眼動指標上進行 2（性態(tài)度：保守型、開放型）×2（刺激類型：愛、性）的重復測量方差分析。圖2 呈現(xiàn)的是處于不同性態(tài)度的被試看不同刺激時的眼動指標的平均數(shù)和標準誤。

3.2.1 圖片分析

注視次數(shù)的分析發(fā)現(xiàn)，性態(tài)度與刺激類型有顯著交互效應，F(xiàn)（1, 32）=9.59，p=0.004，η=0.23；保守型性態(tài)度的被試更多地注視“性”關圖片（M=15.06，SD=2.03），而不是“愛”圖片（M=13.23, SD=3.04），p=0.005，但開放型性態(tài)度的被試在“性”圖片（M=12.04, SD=2.98）和“愛”圖片（M=13.03, SD=2.83）的注視次數(shù)上無顯著差異（p=0.1 5 6）。貝葉斯分析顯示，與Null 模型相比，只有包括交互項的兩個主效應模型才得到有力證據(jù)（刺激類型+性態(tài)度+刺激類型×性態(tài)度, BF10=10.87）。

對平均瞳孔尺寸的分析發(fā)現(xiàn)，刺激類型主效應顯著，F(xiàn)（1,32）=4.45，p=0.043，η=0.12，被試在“愛”圖片上的平均瞳孔尺寸（M=1848.18，SD=435.09）要大于“性”圖片（M=1739.99，SD=373.15）。平均眼跳距離主效應顯著，F(xiàn)（1,32）=8.93，p=0.005，η=0.22，被試在“愛”圖片上的平均眼跳距離（M=5.93，SD=1.56）大于“性”圖片（M=5.37，SD=0.92）。貝葉斯分析顯示，與平均眼跳距離的Null 模型相比，只有刺激類型模型接受適度證據(jù)（BF10=4.35），而不是平均瞳孔尺寸。

3.2.2 句子分析

對注視次數(shù)分析發(fā)現(xiàn)，刺激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xiàn)（1, 32）=10.70，p=0.003，η=0.25，相比“愛”的句子（M=25.27, SD=5.02），被試更多注視“性”相關的句子（M=27.08, SD=5.70）。對平均瞳孔尺寸的分析顯示，刺激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xiàn)（1, 32）=31.43，p＜0.001，η=0.50，被試注視“性”相關句子時平均瞳孔尺寸（M=1237.38，SD=312.69）顯著大于“愛”相關句子（M=1136.03，SD=291.27）。對平均眼跳距離的分析發(fā)現(xiàn)，刺激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xiàn)（1, 32）=79.50，p＜0.001，η=0.71，被試在“愛”相關句子上的平均眼跳距離（M=5.73，SD=1.23）顯著大于“性”相關句子（M=4.70，SD=0.93）。

貝葉斯分析顯示，對于注視次數(shù)來說，與Null 模型相比，只有刺激類型模型能得到最強有力的證據(jù)（BF10=16.74），增加性態(tài)度使得模型的競爭力下降（BF10=10.07），增加交互作用項只得到弱支持證據(jù)（BF10=3.64）。對于平均瞳孔尺寸，與Null 模型相比，刺激維度類型模型也獲得了最強有力的支持（BF10=5799.88），增加性態(tài)度使得模型的競爭力下降（BF10=3870.34），增加交互作用項也使得這種支持的力度降低3870.34/1417.44=2.73。對于平均眼跳距離，與Null 模型相比，也只有刺激類型模型得到了壓倒性的證據(jù)（BF10=3.15×107），增加性態(tài)度使得模型的競爭力下降（BF10=1.99×107），加入交互作用項也使得該支持度降低（1.99×107）/（6.36×106）=3.13。

3.3 激情愛水平在圖片與句子觀看上的效應

在眼動指標上進行4（瘋狂、不顧一切的愛；激情的但不那么強烈的愛；偶爾爆發(fā)激情；不冷不熱，激情少）×2（刺激類型：愛，性）的重復測量方差分析，圖3 呈現(xiàn)的是處于不同激情愛水平的被試看不同刺激時的眼動指標的平均數(shù)和標準誤。

3.3.1 圖片分析

刺激類型和激情愛水平對兩項眼動指標的交互作用未達到顯著水平。貝葉斯分析顯示，與平均眼跳距離的Null 模型相比，只有刺激類型模型接受適度支持證據(jù)（BF10=4.26），但不適用于其他任何眼動測量指標。

3.3.2 句子分析

對注視次數(shù)的分析顯示，句子的主效應顯著，F(xiàn)（1, 30）=12.37, p =0.001, ηp2=0.29。激情愛水平與句子之間的交互作用顯著，F(xiàn)（3, 30）=3.52,p=0.027, η=0.26。在激情愛水平上處于瘋狂、不顧一切的愛的被試在“性”句子（M=2 8.8 5 ;SD=2.51） 上的注視次數(shù)比“愛”句子（M=26.01;SD=3.35）, p＜0.001 的多。在激情愛水平上處于偶爾爆發(fā)激情的被試在“性”句子（M=25.08;SD=2.10） 上的注意次數(shù)比“愛”句子（M=21.98;SD=3.22），p＜0.05 多。貝葉斯分析顯示，相比于Null 模型，兩主效應模型包括交互項均得到了最有利的支持證據(jù)（刺激類型+激情愛水平+刺激類型×激情愛水平，BF10=33.79）。加入激情愛水平后，這種支持度下降了17.17/10.50=1.64。

對平均瞳孔尺寸的分析顯示，刺激類型的主效應顯著，F(xiàn)（1, 30）=16.35，p＜0.001, η=0.35，被試在“性”句子（M=1237.38, SD=312.69） 上的瞳孔尺寸要大于在“愛”句子（M=1136.03, SD=291.27）上的瞳孔尺寸。被試在“愛”句子（M=5.73,SD=1.23） 上的平均眼跳距離大于在“性”句子（M=4.70, SD=0.93）上的。

對于平均瞳孔尺寸，貝葉斯分析顯示，與Null 模型相比，刺激類型模型得到的支持證據(jù)最強有力（BF10=5963.71）。增加激情的愛水平后，使得模型的競爭力下降（BF10=3935.60），并且增加交互作用項使得這種支持的程度也降低了3935.60/875.84=4.49。

對于平均眼跳距離，與Null 模型相比，刺激維度模型也獲得了壓倒性的支持證據(jù)（BF10=2.95×107）。增加激情的愛水平后，使得模型的競爭力下降（BF10=1.71×107），并且增加相互作用使得該支持度也降低了（1.71×107）/（6.40×106）=2.67。

4 討論

在本研究中，我們考察了個體對愛和性相關刺激的視覺加工是否存在差異，以及個體的激情愛水平和性態(tài)度是否會影響對這些刺激的視覺注意。研究只在平均瞳孔尺寸指標上發(fā)現(xiàn)對愛和性相關刺激的加工存在性別差異，即男性在看“愛”圖片時的瞳孔尺寸顯著大于看“性”圖片時的瞳孔尺寸，而女性在觀看這兩類圖片時未見顯著差異。因此有關圖片的結果支持了假設1。性態(tài)度保守型的被試對“性”圖片的注視次數(shù)多于“愛”圖片，但這種差異在性態(tài)度自由型的人中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一發(fā)現(xiàn)部分支持了我們的假設2。那些激情愛水平為瘋狂、不顧一切的愛的被試與偶爾爆發(fā)激情的被試觀看性相關句子的次數(shù)大于愛相關句子的次數(shù)。這一發(fā)現(xiàn)也部分支持了我們的假設3。與我們的假設4 吻合的是，排除刺激類型及個體動機的因素，愛相關刺激比性相關刺激誘發(fā)更大的眼跳幅度。瞳孔尺寸的改變反映了個體的情緒喚醒和自主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激活（Partala &Surakka, 2003; Laeng & Falkenberg, 2007; Bradley,Miccoli, Escrig, & Lang, 2008）。前人研究發(fā)現(xiàn)相較于性無關刺激，男性更關注性相關刺激，女性對愛相關和性相關刺激的注意模式則無顯著差異（Fromberger et al., 2012），但由于激素和動機等因素的影響，她們對這些信息的視覺注意模式可能比男性更為復雜（Laeng & Falkenberg, 2007）。在本研究中，有一處與之前研究不一致的發(fā)現(xiàn)：相較于性相關信息，男性對愛相關信息更感興趣。導致不一致的原因可能是個體差異性動機所導致的信息處理，注重刺激的偏差（Balcetis &Dunning, 2006; Isaacowitz, 2006）。

與性和愛有關的信息在人類進化史上有著適應性的價值，因此它們在研究中是較為是顯著且可以迅速被加工的，但個體動機可以調(diào)節(jié)信息加工。性態(tài)度保守型的個體對性相關圖片的興趣多于愛相關圖片，但在性態(tài)度開放型的個體中則不存在這種差異。與先前的研究結果一致的是（劉志偉，2011），視覺注意模式的差異可能發(fā)生會發(fā)生在刺激辨別階段。性態(tài)度保守型的人很可能較少有機會接觸到與性有關的信息，所以他們比那些性態(tài)度開放型的人更加敏感，對與性有關的刺激有更高的偏好，特別是在刺激辨別的初始階段。有趣的是，在評估不同激情愛水平的個體在閱讀“性”與“愛”句子方面的差異時，發(fā)現(xiàn)性相關信息能夠吸引激情愛水平處于瘋狂、不顧一切的愛和偶爾爆發(fā)激情的個體更多的注意。以往研究提供的證據(jù)表明，與早期愛和長期愛有關的腦區(qū)有所重疊但并不完全相同（Bartels & Zeki, 2000;Fisher et al., 2005）。Baumeister 和Bratslavsky（1999）認為，當親密感穩(wěn)定的時候（無論是高還是低），激情會降低，但是上升的親密感還是會產(chǎn)生強烈的激情。因此，我們有理由認為，隨著時間的推移，激情愛會變得不那么強烈；瘋狂、不顧一切的愛可能發(fā)生在早期愛中，并且在這個階段，人們會感到戀人有強烈的吸引力，且這種感覺通常伴隨著生理性的性喚起和性欲。所以很容易理解為什么處于最強烈激情愛水平的個體更關注性相關刺激。但是我們還未在簡單性態(tài)度量表的總評分與激情愛量表的分數(shù)中找到性別的差異（男性和女性在簡單性態(tài)度量表中未見顯著差異），此處可將依戀傾向考慮入內(nèi)。

5 局限及展望

本研究存在幾處局限。首先，以往的研究大多是將愛相關刺激與朋友相關刺激比較，以控制潛在的混雜變量，如熟悉性和感知美（Ortigue, et al., 2007; Langeslag et al., 2007; Vico et al., 2010; Tiedt et al., 2014; Langeslag, Olivier, K?hlen, Nijs, & van Strien, 2014）。同樣地，為了從性喚起和享樂價值觀的影響中分離出色情相關內(nèi)容的ERP 研究，與性相關刺激進行匹配的是運動相關刺激。

在愛相關刺激與朋友相關刺激和性相關刺激與運動相關刺激的比較中未發(fā)現(xiàn)一致結果。因此，刺激呈現(xiàn)遵循一個固定的順序，這可能會導致對不同刺激的注意偏向（如在“愛”組塊中以“友情—中性—愛”的順序呈現(xiàn)）。在未來的研究中，為了排除注意偏差對不同刺激的真實視覺注意的解釋，平衡刺激呈現(xiàn)的順序是有必要的。第二，從語言學的角度來看，愛情、友誼和性欲是抽象概念。為了具體體現(xiàn)這些概念，使被試對其更直觀明了，除了中性和運動類圖片，我們選擇的圖片均為視頻短片中的截圖。這些照片可能會誘發(fā)相應的情緒，且復雜的背景可能會潛在地影響被試的注意。因此，在未來的研究中，對圖片背景做標準化處理（或去除）可能會有利于排除背景因素對真實注意的解釋。在目前的研究中，圖片都是從視頻短片中獲得的，在不同的圖片中人體姿勢也有所不同，因此很難找到一個特定的共同區(qū)域進行分析。

此外，在眼動追蹤過程中，被試被指示去感受和想象圖片和句子的場景。因此，我們從整體上分析眼動的各項指標。研究所選用的四個眼動指標中，因為瞳孔直徑對背景光的變化特別敏感，所以在對瞳孔直徑的結果推論中需要謹慎。在后續(xù)的研究中，我們可以使用標準化的計算機生成的圖像，并在特定區(qū)域內(nèi)進行初步的分析。

6 結論

男性對愛相關圖片更加感興趣，但女性并未在愛和性相關圖片中顯示出偏好。此外，相較于愛相關圖片，持有保守型性態(tài)度的個體更加關注性相關圖片。而持有開放型性態(tài)度的個體并未顯示出這種注意偏向。其次，相較于愛相關句子，激情愛水平為瘋狂、不顧一切的愛和偶爾爆發(fā)激情的個體更關注性相關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