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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映真入獄事件考論

2019-05-23 01:46:32
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 2019年7期
關鍵詞:陳映真讀書會

李 勇

內容提要:陳映真對其1968年入獄事件的隱諱態(tài)度,始終讓人好奇。本文由與此案距離最近的“目擊者”季季的《行走的樹——追懷我與“民主臺灣聯(lián)盟”案的時代》一書為切入點,走近半個世紀前臺灣戒嚴時期這樁著名案件,并結合其他相關材料(包括筆者對相關人員的采訪),以圖解開此案的一些重要關節(jié):誰是“告密者”;案發(fā)原因、經過;等等。同時,結合陳映真對待另外一樁“告密事件”的態(tài)度認為,陳映真的隱諱與他對待“歷史”與“私我”關系的態(tài)度有根本關聯(lián)。

一再提到“偵探”“特務”,卻又不明言是誰;對于被捕過程,也總是“輕描淡寫”的態(tài)度。這反而更激起我們的好奇:那里面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不過,陳映真也并不總是如此隱諱,出獄不久的1979年,他便罕見地提到了一個名字:何索。他說:“六〇年代初葉,我因讀到一般讀不到的書,思想‘左’傾了?!喿x和思想的循環(huán)發(fā)酵,終于到了產生所謂‘行動的饑渴感’的地步。但是,畢竟是小知識分子嘛,能‘做’些什么?不外乎紙上的東西,終于被一個今日以‘何索’之名蛇行文壇的人,便宜地出賣了?!薄昂嗡鳌笔钦l?在1979年的當時,也許只有熟悉內情者才會知道,而對時隔三四十年歲月煙塵的我們而言,則更渺無可知了。不過季季的《行走的樹——追懷我與“民主臺灣聯(lián)盟”案的時代》(以下簡稱《行走的樹》)一書,則直接點出了這個當時筆名“何索”的人的真實身份——他就是季季的前夫:楊蔚。而借由《行走的樹》,我們也得以重返1968年“民主臺灣聯(lián)盟”案發(fā)生現(xiàn)場。

一 誰是告密者:由《行走的樹》談起

季季(1945—)是臺灣知名女作家,云林縣人,畢業(yè)于臺灣虎尾女中。1960年代初至臺北,先后任職于《聯(lián)合報》(副刊)、《中國時報》(人間副刊)等?!缎凶叩臉洹烦醢嬗?006年,全名為《行走的樹——向傷痕告別》,乃是她2005—2006年于《印刻文學生活雜志》撰寫的“行走的樹”專欄結集之作。2015年出版“修訂版”,標題改為《行走的樹——追懷我與“民主臺灣聯(lián)盟”案的時代》(內容亦有調整)。修訂版副題也更鮮明地展現(xiàn)了此書的主要內容:是關于臺灣警備總司令部(簡稱警總)當年在“判決書”中所謂的“民主臺灣聯(lián)盟”案的回憶。而回憶者季季,則是告密者當年年輕的妻子。

據(jù)書中介紹,被陳映真指為“布建為文教記者的偵探”的楊蔚和季季相識于1964年年底的臺北,并于翌年5月9日結婚,直到1971年11月16日離婚,這段婚姻一共維持了六年半?!懊裰髋_灣聯(lián)盟”案發(fā)生在1968年5月,也就是說,季季當時還是楊蔚的妻子。不過作為“枕邊人”的她,當時對“告密”毫不知情。

實際上,按季季所述,她不僅對“告密”不知情,對楊本人也知之甚少。他們初識時,楊剛出獄(1960)四年,是《聯(lián)合報》引人矚目的藝術專欄記者。初識時,季季也“深深被他的才華與豪邁而略帶憂郁的氣質所吸引”。后來季季才知道他曾是共產黨員、政治犯,但十九歲的她認為,“‘政治犯’坐過十年牢已經‘改邪歸正’”,所以并不以為意。然而,結婚后她才發(fā)現(xiàn),事情遠沒有她想象的那么簡單。

楊蔚生于1928年,比季季大十七歲,山東青島人。他告訴季季,其父曾留學日本,其母是日本福岡人,他在哈爾濱度過童年……——后來季季才知道,這全是謊言。不過婚后楊所帶給她的,卻不僅是謊言,還有——偷竊、家暴、嗜賭如命……最終忍無可忍的她,在林海音的幫助下和楊離婚。

和季季初識時,楊風頭正勁,加上“老左派”、入獄(曾和楊逵一起關押)的經歷,使得他和更年輕的陳映真、丘延亮等相識后,很快便贏得后者的敬重——他們稱他為“大哥”。但誰也沒料到,正是這個“大哥”把他們出賣了。

季季說,婚后她便發(fā)現(xiàn),楊夜里經常做噩夢。1968年案發(fā)前那段時間,噩夢“越來越頻繁”:“總是在一陣囈語和尖叫之后,像個找不到頭的鬼,雙手不停的在空中揮舞;‘不要啊,不要??!——’然后赫然從床上坐起”……季季問起時,楊說是在綠島關押的后遺癥,慢慢就好了。但后來卻沒好——

到了一九六八年春末,那個噩夢幾乎每夜來拜訪……五月二十六日,吾兒發(fā)燒送去兒童醫(yī)院急診,他照樣很晚才回家。五月二十七日……他徹夜未歸。五月二十八日……上午十點多,他終于回來了,鞋子未脫,衣服沒換,緊閉著嘴癱在床上……“你到底死到哪里去了?今天一定要給我說清楚!”……然而,不管我怎么罵,他始終緊閉著嘴,繼續(xù)如僵尸般癱著。

后來,他弓起了身子,雙手蒙面,開始痛哭……我以為,他是被我罵哭了。

這是季季事后的回憶。據(jù)季季說,當時她并不知道陳等被捕,所以按常理推斷,她對當天發(fā)生的事應不會感到太大異樣。但從其敘述看,幾十年后,她對此事竟有如此翔實的記憶,難免不令人懷疑有想象和虛構成分。不過因為她當年與陳案切近的距離,她作為歷史親歷者、見證者的身份是無可替代的。筆者采訪涉案人丘延亮(也是陳映真當年組織讀書會的五個核心成員中唯一健在者)時,他也證實,季季在寫作過程中付出極大心力、忍受了巨大痛苦(時常夜里還給他打電話求證細節(jié)、痛哭),他認為季季的回憶基本是可靠的。

那天晚上停止哭嚎之后,楊蔚……終于說出他出獄后繼續(xù)受警總監(jiān)控的故事?!偟娜苏宜桓也蝗?,大多在新聲戲院地下室一家咖啡館,問些新聞界文藝界的人的近況。他認識阿肥(筆者注:丘延亮外號)、陳映真他們后,警總的人起先并沒有問起,他也確實喜歡那些年輕熱情的朋友,喜歡和他們讀那些左派的書……以為在“國戚”(筆者注:指丘延亮,丘的姐姐丘如雪是蔣緯國夫人)的家里聚會很安全……但是后來,警總的人還是問起了他們……后來他去阿肥家,警總的人要在他身上藏一個像紐扣一般大小的無線電錄音器……

其實,楊蔚告密一事,在“民主臺灣聯(lián)盟”案發(fā)后,已逐漸不是秘密。劉大任說他出國后便聽到了“輾轉流傳到海外的資訊”,并據(jù)此推斷出“告密者”是楊蔚——這也使他1977年構思了《浮游群落》中余廣立這個形象。但我們沒有確切證據(jù)表明,陳映真、劉大任等人對楊蔚“告密者”身份的認定,是有著百分之百確鑿無疑的證據(jù)的,也就是說,他們的“認定”,應都是事后推斷。而作為楊曾經的“枕邊人”的季季所講述的一切,則應是距案發(fā)半個世紀后,對“誰是告密者”最有力的指證。

但是,如果說楊曾向警總告密確鑿的話,那么對陳映真等被捕的原因,季季卻認為還另有蹊蹺。首先,是一些“私人原因”:第一個是涉案人李作成(1931—1993)的戀愛問題,李作成當時的女友蕭某,出身國民黨高層之家,二人交往受女方家庭阻撓,后私奔結婚,蕭父便“憤而向警總報案”;第二個是蔣氏家族(蔣經國和蔣緯國)內斗,即蔣經國通過丘延亮出事,造成“蔣緯國內弟是匪諜”這樣的事實,以便在權斗中占上風。季季說,這兩個“私人原因”都是通過丘延亮知悉的(季季說第二個“私人原因”是丘告訴她:他出獄后向姐姐打電話報平安時,丘如雪親口告訴他的)。不過,這兩點都出于個人判斷,客觀性存疑。

還有另外一點季季認為至為關鍵,即除了楊告密外,還有其他“告密者”。她所懷疑的,便是當時和陳映真等過從甚密,對陳等思想起到巨大影響的日本見習外交官們。陳在《后街》中提到過對他影響至深的“一位年輕的日本知識分子”,說正是經由他“誠摯而無私的協(xié)助”,自己才“得以在知識封禁嚴密的臺北,讀到關于中國和世界的新而徹底(radical)的知識”。陳說的這個人名叫:淺井基文(1941—)。1963—1965年,淺井作為見習外交官駐留臺北。在1960年代,日本外務省派見習外交官赴臺學漢語是一個常規(guī)制度。而案發(fā)前幾年,到臺灣的見習外交官除淺井外還有數(shù)人,對陳等影響最大的是:吉田重信、池田維、淺井基文、加藤纮一、畠中篤、齋藤正樹。

吉田1961年來臺,后認識了外省青年李作成,為學習方便,他邀李搬去其寓所同住。季季說:“從吉田開始,這成了一種模式。每一個實習外交官來‘臺大語文中心’學漢語,都找一個青年知識分子同住。通過外交豁免權(入境行李不用通關檢查),他們陸續(xù)帶來在國府‘恐共年代屬于違禁書籍的《毛澤東選集》、馬克思《資本論》、列寧《國家與革命》《唯物主義與經驗批判主義》等等中日文的左翼書刊,讓李作成、陳映真、阿肥、陳述孔這些懷抱著進步思想的青年,在他們的租屋處秘密閱讀……”

季季的描述,在淺井的回憶中也得到了證實。淺井2011年9月曾借赴臺參加學術會議之機,在臺北月涵堂發(fā)表題為“就我而言的陳映真與1960年代臺灣”的演講。在演講中,他回憶了當年和陳映真等的交往。他說自己來臺時還是一個懵懂青年,大學期間對日本自民黨、美國抱著“單純的反感”,因而對“蔣介石政權覺得很不以為然,甚至說是抱有強烈的反感”。他說高中時代“毛澤東、周恩來領導的中國革命成功以及社會主義中國的新鮮圖像”已在他心中“蔓延成長”,大學時便開始閱讀左翼書籍。赴臺時,他隨身攜帶了“列寧選集、馬克思和恩格斯的主要的著作(文庫本)、日文版的毛澤東選集、魯迅的兩三本著作”。

季季認為,正是這些日本見習外交官“與私慕左派的臺灣青年進行思想交流會”,導致了“民主臺灣聯(lián)盟”案的發(fā)生。而更讓她感到詭異和難以接受的是,事發(fā)后,“日本外交官全身而退,臺灣的進步青年卻先后被捕?!?/p>

國民黨懾于日本見習外交官身份特殊而不敢或不愿拘捕后者,這點季季當然清楚,她所質疑和不滿的是:臺灣青年們庭審時被出示的“呈堂證物”——左翼書籍——從何而來?季季認為,這些書籍正是由案發(fā)時在臺灣(1966—1968)的齋藤正樹交出去的。季季的判斷來自丘延亮。她在書中說,她有一次和丘聊天時,丘說:“我被抓進去后,警總的人拿了一大堆證據(jù)出來……如果不是日本外交官提供,警總手上怎么會有這些?”不過,丘并未指名道姓說是誰交出證物,而只說是“日本外交官提供”。季季則點名指認齋藤正樹,應是她根據(jù)案發(fā)時齋藤身在臺灣所做的推斷。

淺井演講時,季季也曾當面提出這個問題。她首先問淺井離開臺灣時把書籍交給了哪個學弟?淺井回答,接收他書的學弟有三個:加藤纮一、畠中篤、齋藤正樹。季季又問,那些書為什么明知危險卻“沒有想帶回日本”?淺井表示,那些書并不是他想要讓臺灣青年閱讀有意帶到臺灣,而是為了方便“學習語言”。至于把書交給加藤,是因為他們“關系很好”,但他不知道加藤又把書傳給了畠中篤和齋藤。

淺井回答時還提到了一點:這些書當時是“被外務省沒收”。這一點,他演講時也曾提到:“聽說他們被捕后,我學弟承接的那些書籍被在臺日本大使館沒收”。也就是說,淺井若所言屬實,那么庭審時的證物應是日本大使館(外務省)提供,而不是像季季認為的,由齋藤直接交出。但季季當時似乎并未在意淺井這句話,在她看來,淺井的回答是“外交官式的”。

不過,對“告密”一事,淺井演講時同在現(xiàn)場的丘延亮卻有不同看法。他認為,首先他們被抓捕“不是冤枉的”,因為當年他們不僅讀左翼書籍,而且還收聽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短波、美國之音和美軍電臺,也接觸當時赴臺度假美軍傳播的越戰(zhàn)消息、熱門音樂、反戰(zhàn)歌曲等,這些在當時都是違禁的。其次,他和陳映真等人的活動“沒有章法”,他舉例稱他當年在臺大演講時放Bob Dylan的歌曲被錄音,警總刑偵時便當面放給他聽——也就是說,因“沒有章法”,他們其實早已被監(jiān)控。最后,最關鍵的一點是當時世界范圍內反共、恐共的大環(huán)境——“全世界都在抓左派年輕人”。丘延亮對此有更具體的看法:60年代初,日本池田勇人組閣后試圖與中共建交,于是派初入外務省的年輕人赴臺研讀左翼書刊、涉獵中國典籍;但池田去世后,新上任的佐藤榮作,因大陸“文革”爆發(fā)等原因,對中國的政策變化,開始與蔣介石合作,協(xié)助其反共。也就是說,在丘看來,他和陳映真等被捕,其實和楊蔚、日本外交官等“個人性因素”并沒有太大關系。

二 陷落過程:1963—1968年的陳映真

不管“告密者”是誰,甚至也不管是否有所謂“呈堂證物”,陳映真等被捕、判刑在丘延亮所謂的當時那種“恐共”“反共”環(huán)境下,確實可能像他說的那樣,都是一定的。而案發(fā)后,正是由于淺井與陳映真等人的關系,前者被列為“背后主謀”,陳等則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不等。

追溯此案的緣起,當然是陳映真組織的地下讀書會。陳在《后街》中曾描述:“一九六四年,他的思想像一個堅持己見的主人對待不情愿的伙計那樣,向他提出了實踐的要求?!甑椎搅吣瓿?,他和他親密的朋友們,受到思想渴求實踐的壓力,幼稚地走上了幼稚形式的組織的道路?!备鶕?jù)陳的描述推測,其精神思想“向他提出了實踐的要求”,并使他“走上了幼稚形式的組織的道路”,這個變化正是讀書會帶給他的。

筆者通過采訪丘延亮,并結合林麗云所作吳耀忠(1937—1987,陳映真摯友、“民主臺灣聯(lián)盟”案涉案人)傳記《尋畫:吳耀忠的畫作、朋友與左翼精神》一書,大致梳理出陳當年組織讀書會的一些細節(jié)。這個讀書會,從存在時間看,大致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淺井在臺時(1963—1965),這個階段成員以淺井、陳映真、吳耀忠、李作成、丘延亮、陳述孔為主,所讀書籍主要是淺井帶來臺灣的左翼書籍,場所主要在淺井寓所;第二階段是淺井離臺后(1965—1968),這個階段情況比較復雜。首先,聚會地點由淺井寓所轉移到寓所之外——主要在李作成家、丘延亮家、陳映真家;其次,陳組織讀書會的時間究竟是在淺井離臺前還是后,這點并不確定(筆者采訪丘延亮時,他也表示不甚確切)。

那么,當年是否真的存在警總判決書所謂的“民主臺灣聯(lián)盟”這個組織?丘延亮受訪時說:“不要相信判決書,里面的內容,絕大部分都是捏造的?!彼f,他們當時并沒有什么真正的組織,無非每個成員有一個代號,成員間保持單線聯(lián)系——所以警總當年雖株連廣泛(逮捕三十六人,判刑十四人),但他們那個案子其實只有五個人(陳映真、吳耀忠、丘延亮、李作成、陳述孔),其他人他根本不認識。

林麗云采訪過另一個當年的入獄者陳金吉,他也證實了丘的說法:案發(fā)前,陳金吉并不認識丘,他們是出獄后認識的。而在當時,這些互不認識、單線聯(lián)系的人,之所以能串聯(lián)起來,關鍵人物便是陳映真。陳是這個讀書會的精神領袖和核心。林麗云通過采訪,大致理清了淺井離臺后1966—1968年陳映真“尋找同志”的方式:“簡單地說,當年陳映真不僅積極介入《文季》(筆者注:應為《文學季刊》)的編務,并四處尋找、結交志同道合的盟友,這些盟友以陳映真為聯(lián)結中心,但是盟友與盟友之間未必認識,也未必知道對方的存在。換句話說,陳映真以不同的方式跟不同的人聯(lián)結……”

陳映真當時在臺北文藝圈交際廣泛,但并非所有相熟者都能進入他組織的地下讀書會。當時和他關系密切的尉天驄、黃春明等,便都未加入。這可能和陳映真對“讀書會”的左翼立場甚至革命功能從一開始便有明確定位等有關——基于對馬克思主義書籍的閱讀形成的對“階級”和“革命”的理解,使得他在吸收成員方面很可能會首先考慮其政治立場、家庭和階級出身等,尉天驄的姑父任卓宣是反共理論權威,黃春明有老婆孩子要養(yǎng),這應是他們當時未被吸收的原因。而楊蔚曾經的地下黨員身份,則使他順理成章地成為其中一員。

陳雷指出,水利部抗震救災領導小組第一次會議后,部機關各司局、部直屬各單位迅速行動,全力以赴投入水利抗震救災工作。領導小組和前方領導小組緊密配合、高效運轉;前方工作人員克服高原缺氧、低溫高寒、余震不斷等困難,不怕疲勞、連續(xù)奮戰(zhàn),水利抗震救災各項工作迅速展開。水利工程設施震損情況逐步摸清,震損供水、供電設施應急修復取得明顯成效,應急排險和防范次生災害工作抓緊進行,水利災后重建規(guī)劃編制工作全面啟動,各項協(xié)調保障工作有序開展。

楊蔚則是讀書會當仁不讓的成員。1967年元宵節(jié)雨夜,季季和楊蔚騎機車去陳映真在板橋的租處吃湯圓。當時《文學季刊》剛創(chuàng)刊,楊被陳邀去過節(jié),同時送去他被邀寫的稿子。同去的季季,在陳家客廳無意中看到了一份“文件”,題為“澳門暴動內幕”。回家路上,她向楊問起,楊厲聲警告她:“千萬不能說出去?!笔潞罂磥?,那份被季季窺見的文件,很可能隱藏了陳等的“秘密”。而季季所描述的那個寒冷的元宵夜,已氤氳著一股肅殺之氣,而當時的陳對此也并非沒有預感。

被風暴卷入而與陳映真最接近的是劉大任,他曾回憶起當年的一個場景——

記得一九六六年九月中旬離開臺北赴柏克萊的前幾天,映真一大早跑來找我,要我跟他到外面走走。我們在那時尚未拓寬的南京東路一個公共汽車站牌下佯裝等車聊了半天。他告訴我,他剛剛從警備總部問完話放出來,并提到李作成家里上禮拜來了一批穿制服的人,所幸李藏在床底下的上百本禁書沒給搜出來,現(xiàn)在都已轉移到一個日本外交官朋友家里去了。他告訴我小心。

老實說,我那時并沒有太緊張,也許因為知道自己再過幾天就要出國,也許因為那時太天真,以為朋友們聚會發(fā)發(fā)牢騷沒什么大不了,反而覺得映真大驚小怪。

從中可以看出,陳映真等早在1966年便已被警總約談(而非季季說的“一九六八年五月下旬”)。從那時起,陳內心必定已承受著緊張、憂懼。

劉不久后出國。之后大約兩年間,他和陳繼續(xù)通信,他甚至還向聶華苓和保羅·安格爾(Paul Angle)推薦陳參加“愛荷華國際寫作計劃”。然而,1968年4月25日,他卻接到了一個名叫Ronald Hayden的美國人自臺灣發(fā)來的越洋信:

菲律浦昨晚到我家來。他告訴我,政治警察正在調查他。第一件事發(fā)生在兩個星期以前,他們找菲律浦工作的輝瑞藥廠的司機問話,要他注意菲律浦,并把他發(fā)現(xiàn)的任何事向他們報告。……

……

毫無疑問,他正在被注意,我們最害怕的是,警察正試圖阻止他赴美到愛荷華學習。

……

我們必須盡力幫助菲律浦。

據(jù)劉介紹,他收信前完全不認識Ronald Hayden?!胺坡善帧眲t是陳在外國公司上班的英文名。此信之后,5月23日,他又收到了Ronald Hayden自臺灣發(fā)來的第二封信(只摘錄重點):

……我昨晚與菲律浦見過一面,把你的信給他看了?!?/p>

菲律浦要我告訴你,他很高興有可能比他預期的十二月更早便可以去美國。他似乎覺得,現(xiàn)在正是時候,可以開始辦理出國手續(xù)了。我實在不愿這樣想,但是,如果警備總部確實要對付他,至少這樣一來,年底前便可揭曉。對菲律浦而言,這種等待一定是一種酷刑。

第三封信已不是發(fā)自臺灣,而是西雅圖——

……顯然,最可怕的事情發(fā)生了。我前天收到菲律浦和我的一位在臺灣的共同朋友的來信。他說菲律浦被捕了……

菲律浦和我在我離臺前多次談過這種情況。我們曾取得協(xié)議,如果警察確實成為他來美的障礙,他會寫封信給我,里面有一句我們事先安排的話。根據(jù)這句話,我會知道他究竟是能來、不能來還是不確定他是否能來美國。如果來信表明他不能來,菲律浦要求我寫封信給愛荷華,說明他的處境……

由這幾封信可以看到,時至1968年4月(Ronald Hayden寫第一封信時),陳已無法(或不敢)和劉直接聯(lián)系,只能借由美國友人傳遞求救信號。劉提供的這幾封信,生動地串聯(lián)起了陳被捕前到被捕的整個過程。這過程就如驚險電影鏡頭一樣,向我們展示了一張正漸漸收緊的大網(wǎng),大網(wǎng)下的陳就如一只絕望的麻雀,雖奮力掙扎,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網(wǎng)緩緩降落……

現(xiàn)在已無從假設,如果當時陳逃去美國會怎樣。因為各種跡象表明,陳和他的同伴們,當時一舉一動早已被監(jiān)控,想要逃脫,難比登天。也就是說,時至1968年4月,歷史的劇情早已譜定。

三 緘默背后:陳映真對待歷史的態(tài)度

陳等被捕后,依據(jù)“軍事審判法”第一百七十三條前段,以及“懲治叛亂條例”第十條后段等,警總以“叛亂案件”對其提起公訴,罪名為“預備以非法之方法顛覆政府”(均引自判決書)。1968年12月18日,陳等被判刑。刑罰最重的是陳映真、吳耀忠、李作成、陳述孔,均為十年。

我們并不知道,按當時國民黨慣例,陳映真等“陰謀顛覆政府”到底該怎么判。但目前看來,最后輕判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原因如下:首先,在陳等背后有淺井這個“主謀”,而把淺井列為“背后主謀”,客觀上便幫助減輕了陳等的罪責。其次,淺井當時是日本外務省的人,這是國民黨不得不考慮的,而當時的日本外務省——據(jù)淺井透露——一度受到來自國民黨政府“相當大的壓力”,但其頂頭上司卻堅決站在他一方,對他加以庇護。這位上司的態(tài)度也許并不完全代表外務省,但淺井事后毫發(fā)無損,至少說明日本政府并沒拿國民黨政府施壓太當回事。相反地,日本政府這樣的態(tài)度倒很可能會使國民黨政府承受更大壓力。再次,涉案人員中有丘延亮這樣的“國戚”——丘原被判七年,1971年特赦減刑出獄;入獄時關押在景美看守所,被分配到勞役較輕的圖書室當管理員,和當時因“大力水手漫畫案”入獄的柏楊成為“同事”。最后一個原因來自美國,如前所述,陳映真在被捕前,通過劉大任推薦,以及聶華苓和保羅·安格爾的努力,已經受到“愛荷華國際寫作計劃”邀請,所以出事后,劉立即和聶、保羅·安格爾取得聯(lián)系,展開營救——據(jù)劉回憶,在保羅·安格爾多方奔走、斡旋下,陳案得以在《紐約時報》《洛杉磯時報》《華盛頓郵報》曝光,而讓案件曝光勢必也起到了讓當局投鼠忌器的效果。

陳映真被宣判后,關押于臺北景美看守所;1970年夏,被轉移到臺東泰源監(jiān)獄;1971年被移送綠島,1975年出獄。出獄后,陳復出文壇,活躍在文學、思想、社會活動等領域,留下了卷帙浩繁的文字。但令人詫異的是,翻閱這些文字會發(fā)現(xiàn),關于獄中他有何創(chuàng)傷遭遇,幾乎從不置一語。他的緘默,也讓他生命中的這七年,從文字記載來看,幾成空白。當然,在那個出獄后不改初衷追逐理想的陳映真身上,也實在很難找到“七年刑囚”于他身心留下的創(chuàng)痛。

不過這種創(chuàng)痛,我們卻可以間接窺見。陳映真1979年10月曾第二次被捕,不過幾天后便被釋放。多年后,在悼念保羅·安格爾的文章中,他回憶了當時獲釋后第一時間接到了保羅·安格爾夫婦打來的電話,他說:“我的眼淚靜靜地滑下,沾濕了聽筒。不因為悲傷,不因為恐懼,不因為委屈,而是因為從無邊陰霾、寒冷和孤獨的地獄門口,驀然還陽,第一個聽到的竟是他們親人似的焦慮、堅定而暖人的關心?!彼谖闹羞€說:“在訴訟期間,我在那神通袖手、奇跡委頹的押房,陸陸續(xù)續(xù)收到聶華苓和安格爾寄來的信件和輔助法律程序的文件、簡報?!睆年愃褂玫淖盅邸盁o邊陰霾、寒冷和孤獨的地獄門口”“神通袖手、奇跡委頹的押房”——我們便能稍稍感受到獄中經歷帶給他的創(chuàng)傷記憶。能從地獄還陽,已是生命幸運;而地獄之火,并沒給他造成任何精神摧折,更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奇跡不會在每個人身上發(fā)生。陳案中,陳映真摯友吳耀忠(1937—1987)被捕后遭刑囚,出獄后常酗酒度日,中年早逝。出身國民黨高層之家的陳述孔(1941—1983),出獄后開食品行謀生,罹患肺癌,是涉案人中去世最早的。李作成入獄后,曾和他私奔結婚的女友,則離他而去。那些挺過了牢獄之災的,出獄后生活、工作也莫不受到極大干擾。丘延亮被捕時已被臺灣大學錄取,被捕后,學校即以期末考試“全部曠考”為名將其開除,而當他出獄后通過努力,拿到芝加哥大學博士學位,也順利通過中研院入職申請,他的入職卻一次次受阻撓,直到新世紀后才被聘為副研究員。

獄中苦痛,對外人而言,可能再道聽途說、再有想象力,都難以真正體會。也許,這也是許多受難者出獄后不愿提及它的一個重要原因——它們過于沉重。當然,就陳映真而言,可能當年的歷史牽扯到太多人、事,而他作為當年讀書會的“精神領袖”,其緘默難免也有為他人考慮的因素在吧?——畢竟,那不是他一個人的“歷史”。當然,可能也還有其他原因。比如陳光興便曾談到,他“解嚴前在海外碰到被關過的黨外異議分子,那時他們都避諱談到獄中的嚴刑拷問,其中的一個原因在于擔心年輕人聽了這些事會被嚇到,而不敢投入反對運動”。陳映真入獄后受刑的可能性不大,但出獄后傾力于社會實踐的他,之所以避談入獄苦痛,未始沒有陳光興所講的那種顧慮吧。

不過,陳雖不提入獄苦痛,但入獄的另一段經歷,他卻每每大談特談,那便是大家耳熟能詳?shù)乃?0年代“白色恐怖”時期入獄的政治犯的相遇:“在那個四面環(huán)山,被高大的紅磚圍墻牢牢封禁的監(jiān)獄,啊,他終于和被殘暴的暴力所湮滅、卻依然不死的歷史,正面相值了?!谘悍坷?,在放風的日日夜夜,他帶著無言的激動和喟嘆,不知饜足地聽取那被暴力、強權和最放膽的謊言所抹殺、歪曲和污蔑的一整段歷史云煙?!标惾氇z前已思想“左”傾,而入獄本可能讓他受到懲戒而精神轉向,但讓統(tǒng)治者始料未及的是,和獄中政治犯的相遇,卻使陳變得更加堅定——那個“幼稚的組織形式”的核心人物陳映真,一躍成為了一個更具反抗和戰(zhàn)斗精神,同時還更具實踐力和行動力的陳映真。

出獄后的陳一邊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一邊將更多精力投入到社會實踐:介入“鄉(xiāng)土文學論戰(zhàn)”,創(chuàng)辦《人間》雜志,與臺獨派論辯,參與創(chuàng)辦“中國統(tǒng)一聯(lián)盟”……我們知道,這樣一個理性、實踐的左翼主體,乃是陳自“讀書會”時期便開始追求的。而這樣一個理性、實踐的陳映真,當然也包括他青年時代便開始的作為一個具有共產主義信仰的知識分子所抱持的那種對“私我”的排斥,定然會讓他對屬于“私人遭遇”范疇的入獄經歷絕口不提,也便是不難理解的了。

不提入獄傷痛,對于“誰是告密者”亦諱莫如深,背后緣由恐怕都在于此。在這里,陳映真的“歷史理性”可能是最關鍵的。這一點,在他對另外一次性命攸關的“告密”事件的態(tài)度上,或許體現(xiàn)得更典型。那就是70年代“鄉(xiāng)土文學”論戰(zhàn)時發(fā)生的“余光中告密事件”。

這一事件現(xiàn)已是臺灣文學史公案。值得注意的是,陳映真雖早就知道實情,但他一直都未將它主動公開。也許,沒有陳芳明后來提及,陳映真將一直保持緘默。這緘默,仔細體味,其實和他對1968年入獄事件的態(tài)度是一致的。不過,“余光中告密事件”最終在2004年因趙稀方的文章再度浮出水面,余光中、陳映真先后都有發(fā)聲。而借由陳映真發(fā)表的《惋惜》一文,我們也能更清楚地看到他對待此類事件的一貫態(tài)度。文中,陳首先分析了中國被帝國主義弱肉強食的近現(xiàn)代史背景,以及在此背景下中國在美國主導的戰(zhàn)后世界秩序下的分裂格局,進而指出,這一格局下國民黨遷臺后構建的“反共國家安全體系”,才是余光中發(fā)表《狼來了》、寫告密信的根源所在。所以他認為,對待這件事應該持一種“歷史主義”(陳映真文中引語)的態(tài)度:“我因此把余光中先生一九七七年的《狼來了》和那‘一封長信’擺到這個框架上來認識,因而并不以為是我和他的個人的恩怨。我知道人是社會諸關系的總和,也就是歷史諸關系的結果。在交織著民族內戰(zhàn)和國際冷戰(zhàn)的歷史,人受其影響,限制了認識力,做出了遺憾的言動,是很可以理解的?!北局@樣一種態(tài)度,陳映真認為,“只要余先生真心誠意地面對歷史,確實覺得昨日之非,并且誠懇地公開表態(tài),表示遺憾甚至‘道歉’……整個事情就了結了”。但遺憾的是,余并未這么做,他反而將當年告密辯稱為“幼稚”,并在細節(jié)上處處辯駁。由此,陳才不得不做出回應。

但陳最后也表示,即便發(fā)表這樣一篇文章,他最終的目的也是求得“在臺灣的民族派文學界的溝通、理解和團結”。在文中談到對事件的預期,他甚至表示,“除非被動,我不會主動公開任何擴大誤解的資料”。這更進一步看出,他對待此類事情的態(tài)度。也就是說,在他眼里,“私仇”和“私怨”,都是次要的,他所在意的是“私仇”和“私怨”所產生的社會歷史根源,以及如何通過努力消除之。

看陳映真的文字,除了那次提到“何索”,他再也沒提過這個名字,當然,他更沒有提過“楊蔚”。季季說,陳當年看過《行走的樹》專欄后,曾當面許諾她要寫一篇回應文字,而她也一直好奇和期待:陳究竟會如何回應?但后來,陳便病倒了。不過,行文至此,我們似乎也略略有所預感,即便陳真的有回應,可能也滿足不了季季的好奇——如果她所希望得到的是那些“私”性范疇的“秘密”的話。這是陳映真一貫的立場和態(tài)度使然。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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