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珍
摘 要:文章介紹了甘肅省隴西縣博物館收藏的一件漢代綠釉熊形陶燈,并從燈的源頭豆開始說起,賞析了這件陶燈的藝術魅力。重點闡述了熊形特征,收集了部分關于熊形器物出土的實例,并就熊形為何作為燈柱出現(xiàn)的熊崇拜問題做了簡單的延伸,以期讓讀者更深入地了解這件陶燈的文化意義。
關鍵詞:漢代;綠釉;熊形陶燈
隴西縣博物館成立于1996年,現(xiàn)有館藏文物6244件,藏品種類繁多,包含有書畫、石器、陶器、瓷器、銅器、玉器、磚瓦、化石、貨幣、武器、織繡、造像等20多類。在諸類文物中有一件很有趣味的陶燈——漢代綠釉熊形陶燈。
漢代綠釉熊形陶燈,1977年出土于隴西縣首陽鎮(zhèn)??趶?6厘米,高39厘米。器物由燈盞、燈柱和燈座三部分組成。燈盞為一圓形平盤,燈座呈喇叭形,燈柱為一蹲坐的熊。熊頭碩大,口微張,憨態(tài)可掬。陶燈通體施鉛綠釉,呈暗綠色(圖1)。
據(jù)出土的甲骨文記載,人類早在殷商時期就會使用松脂火把照明。到了周朝時期,青銅器和陶器的大量使用為燈具的出現(xiàn)創(chuàng)造了條件。中國最早的燈具出現(xiàn)在戰(zhàn)國時期。從繁體字的“燈”就能看出,當時的燈是從豆演變而來的,這一點在諸多的考古發(fā)掘中已經(jīng)被驗證了。晉代郭璞注《爾雅·釋器》:“瓦豆謂之登。”晉人郭璞認為,人類最早是用陶豆作為照明的工具。當時的人們用豆脂作為燃料,將豆脂盛放在陶制的小碗里,這個小碗就是豆,放上一根燈芯,點燃照明。戰(zhàn)國時期上層社會的燈具以青銅質為主,而下層社會用的基本上都是陶質。《西京雜記》卷三記載:“高祖入咸陽宮,周行庫附。金玉珍寶,不可稱言,尤其驚異者,有青玉五枝鐙,高七尺五寸,作蟠螭,以扣銜鐙,鐙燃,鱗甲皆動,煥柄若列星而盈室焉?!庇纱丝赏茢?,秦代的燈具華麗壯觀。
豆是碗形的照明工具,而燈也是碗形的照明工具,但燈的碗底多了一個尖錐,這個尖錐稱為支釘。支釘?shù)某霈F(xiàn)成了豆與燈的分界線。豆與燈的分界線像歷史中許多消失的器物一樣,取代與變遷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悠久的時間長河中,慢慢地被人們的習慣和技術的進步改變。隨著豆退出歷史舞臺,燈隆重登場。豆越來越少,直至消失;而燈出現(xiàn)了多種變化,但此后的很長時間內依舊可以看到最初豆的影子。
兩漢時期盛行“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的喪葬觀念,日常生活中的燈具也成了隨葬品中常見的器物。同時,這一時期政治、經(jīng)濟、文化各個方面達到了一個里程碑般的高度,工藝技術也突飛猛進,出現(xiàn)了掛釉技術。這件熊形陶燈經(jīng)過2000多年的變遷,依然有完好的釉面,可見當時掛釉技術的成熟。造型藝術上,巧妙地利用了熊的形狀來制作燈具的燈柱。所塑熊造型憨態(tài)可掬,增加了觀賞性,具有較強的藝術感。從這件陶燈熊的造型中不難看出古代的工匠充分考慮到產品的適用性和藝術性,將熊的身體設計依附于其使用功能上,讓熊的整個身體成為燈的一部分,增加了燈的美感,從而達到實用與造型和諧統(tǒng)一的目的。
熊的形象作為器物的一部分出現(xiàn)在考古發(fā)掘中的情況并不少。目前可知的資料中,熊形足的銅器考古發(fā)掘很多。1962年,山西右玉縣出土的兩件熊形足銅樽,形制相同,高25厘米,口徑23厘米,下部三熊形足,通體鑄造花紋,異常精美[1]。1968年,河北滿城縣陵山1號漢墓(即西漢中山靖王劉勝墓)出土一件熊形足銅鼎,鼎身作子口微斂,圜底,三熊形足,熊作蹲立狀,雙目圓睜,張口露齒,一付笑瞇瞇的模樣,十分嬌憨可愛[2]??脊虐l(fā)現(xiàn)的漢畫像石中也有大量與熊相關的形象,大都出現(xiàn)在門扉或門柱上。有“蒙熊皮”勇士斗牛拒龍閹割圖,有熊斗二兕圖,也有刻畫為自然、野生狀態(tài)的熊等[3-5]。中國國家博物館收藏有一件青瓷熊燈,該器物出土于1958年南京清涼山吳墓中,通高11.5厘米。淺灰胎,燈為熊形,熊身穿衣褂,蹲坐于座中心,兩手抱頭,頭頂淺盞,造型生動,施淡青釉。底座底面刻有“甘露元年五月造”銘文,甘露元年為公元265年。從器形上看,此件青瓷熊燈與本文介紹的這件陶燈有諸多相似之處,燈都是由燈盞、燈柱、燈座三部分組成,且燈柱皆為熊形,時代也相去不遠,只是熊的細節(jié)刻畫上略有差異。
為何熊的形象會出現(xiàn)在漢代的燈柱上呢?筆者認為這與兩漢時期人們崇拜熊的文化現(xiàn)象有關系。熊崇拜是原始狩獵社會中的一種主要崇拜,在原始文明社會中存在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有學者認為熊圖騰才是中國最早的圖騰崇拜,并且與中國神話有著重要關聯(lián)。中國文明起源時期的領袖們很多與熊有關,如三皇五帝時期,黃帝號有熊氏,伏羲號黃熊,禹、啟死后化熊等。熊在中華文明的起源中扮演重要的角色。熊的神化來自于兩個方面:一方面,古代文獻中關于熊的記載。例如,《山海經(jīng)·中次九經(jīng)》有云:“熊山有穴焉,熊之穴,恒出神人。夏啟而冬閉;是穴也,冬啟乃必有兵?!薄渡胶=?jīng)·大荒東經(jīng)》云:“有中容之國,帝俊生中容,中容人食獸、木實,使四鳥:豹、虎、熊、羆?!薄吨芏Y·夏官·方相氏》稱:“方相氏掌蒙熊皮,黃金四目,玄衣朱裳,執(zhí)戈揚盾,帥百隸而時儺……大喪,先碩及墓,入壙,以戈擊四隅,驅方良。”通過這些記載可以明白人們對熊的崇拜緣由,熊是冬眠的動物,在冬季有幾個月的時間幾乎不吃不喝,給人一種擁有“神秘力量”的感覺。另一方面,熊崇拜主要是由當時的社會經(jīng)濟結構決定的。在狩獵社會,熊的力量巨大且兇猛,人們崇拜熊的力量,同時又懼怕熊的威猛,所以把熊神化,并加以崇拜。隨著社會生產力的不斷進步,人類開始由狩獵社會至農業(yè)社會,農業(yè)耕田需要雨水,于是可以降雨的龍被人類崇拜。隨著龍崇拜與祖先崇拜和王權結合,早期廣泛存在的熊崇拜逐漸被農業(yè)社會的龍崇拜所替代。
對于熊的圖騰崇拜從新石器時代晚期一直延續(xù)到春秋戰(zhàn)國時期,《史記·楚世家》明確記載:“高陽者,黃帝之孫,昌意之子也?!背南茸鏋轭呿湹鄹哧柺?,是熊氏黃帝之后。因此,熊的文化崇拜在楚國先祖中有著很高地位,并成為族群首領的姓氏。有學者認為,在漢代“熊”不僅表現(xiàn)的是圖騰崇拜,更是兩漢時期具有重要地位的特殊形象,背后關聯(lián)著漢代人們的思想意識[6]。這種熊崇拜的文化現(xiàn)象一直延續(xù)到東漢滅亡以后,熊的藝術表現(xiàn)才趨于消失。
綜上可見,漢代熊崇拜和熊的藝術形象曾盛行一時。隴西縣博物館館藏的這件漢代綠釉熊形陶燈很好地詮釋了燈的藝術和流傳至漢代的熊崇拜的文化現(xiàn)象。
參考文獻
[1][2]徐鳳芹.合肥出土的漢代熊形銅器足小考[J].文物鑒定與鑒賞,2016(10).
[3]魏仁華,劉玉生.河南方城東關漢畫像石墓[J].文物,1980(3).
[4]長山,仁華.鄧縣長冢店漢畫像石墓[J].中原文物,1982(1).
[5]安徽省文管會.定遠縣霸王莊古畫像石墓[J].文物,1959(12).
[6]楊孝軍.徐州漢畫像石中的瑞獸——“熊”圖像考釋及其意義[J].四川文物,2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