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 裕
文學從來都不是一個純審美現(xiàn)象,盡管在某些時期,文學研究會打起審美的大旗??此婆c政治無關、與價值取向無涉的文學,只要它被列為經(jīng)典并源遠流長,就勢必攜帶著對它產(chǎn)生時期重大問題的回應。
至目前為止,我們的研究多以德國或者說德語國家二戰(zhàn)后的研究為導向,而德國戰(zhàn)后的文學研究領域,為洗刷此前意識形態(tài)建構的嫌疑,除戰(zhàn)爭罪責、社會批判和普遍人性,多回避重大歷史和政治軍事問題,取而代之以看似客觀的形式分析,任文學研究蛻化為層出不窮的理論和方法的試驗場。這樣,如果我們的研究僅僅是跟隨其后,便在無形中屏蔽了許多我們應當關切的問題,使通過文學認識德國文化成為一句空話。
本欄目此次所輯三篇文章,代表了三位學者近期的研究心得。文章的共同特點是試圖回歸文本產(chǎn)生的歷史語境,揭示作家如何以各自的方式思考和回應他們所面對的歷史變革,并對現(xiàn)實政治問題提出解決方案。
文章選題集中于德國近現(xiàn)代史上兩個最為動蕩的時期——1800年前后和所謂魏瑪共和國時期。言其動蕩,是因為在這兩個階段,德國在政體形式、政治思想方面經(jīng)歷了重大變革:一則是神圣羅馬帝國與絕對君主制的更迭;二則是民主憲制的引入與舊帝國的徹底瓦解。在此時,文人志士以文學或文論形式提出了怎樣的治國理念和策略,不僅值得我們深思,而且對于理解今日之德國和歐洲的政治圖景不可或缺。
作為哈布斯堡遺民,穆齊爾和羅特均認為,多民族的帝國可有效抵御單一民族國家?guī)淼臑碾y,消解現(xiàn)代化帶來的弊端,維護歐洲統(tǒng)一的傳統(tǒng);荷爾德林是一位富有哲思的詩人,但其詩歌創(chuàng)作卻同時扎根于政治現(xiàn)實。詩人努力以古希臘為鑒,為其所在的符騰堡公國描畫政治藍圖;席勒的《審美教育書簡》本就是一則君鑒,意圖在現(xiàn)實政治失范、工業(yè)化造成人的異化之時,探討如何建構一個能夠滿足個體自由的政治共同體。
可見,穆齊爾和羅特的作品文風恣肆、形式散漫,卻無處不表露出他們用以化解歐洲危機的保守立場;理想主義者如席勒和荷爾德林,其理論建樹或詩意哲思,無不針對具體歷史語境,意在解決現(xiàn)實問題,尋找切實可行的安邦定國之路。凡此,均讓我們看到歷史變革中文學和知識分子的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