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宏珍 王亮
春天,一只斑鳩飛到了校園里。不久,又飛來一只。這對斑鳩通體灰褐,偏偏頸部圍一圈翠褐,并染以藍色光環(huán),極像黃土高原上素顏姑娘脖頸間的藍絲巾。
起初,它們很怕人,發(fā)現(xiàn)有人經(jīng)過,便警覺地奮羽展翅,像一架微型殲擊機,瞬息便拉升到不遠處的高樓或喬木上。后來,發(fā)現(xiàn)人們并無傷害之意,它們的膽子就漸漸地大起來,或鉆進樓道里肆無忌憚地覓食,或落在教室前的欄桿上,側(cè)著頭,好奇地窺視著室內(nèi)的世界。那個清瘦的高個子語文老師正興味盎然地講解著“之乎者也”,孩子們也沒有注意到這幾位不速之客?;蛟S是覺得室內(nèi)的世界索然寡味吧,它們在銀白的不銹鋼欄桿上啄一啄暗黑色的喙,抖擻抖擻翅膀,徑直飛到自己的巢里了。
第二年春天,校園里的斑鳩多了起來。有十幾只,或者二十幾只吧。具體的數(shù)量不得而知,因為它們外形酷似,很難分清是這一只還是那一只。為什么忽然來了這么多?有人說是前兩只的后代,有人說是因為羨慕前兩只的境遇而來。真實原因也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因為斑鳩們的加入,校園里平添了許多生機——
四樓的雨搭板上,雌斑鳩剛剛落下,一只雄斑鳩便跟屁蟲似的尾隨而至。稍作歇息,它的尾羽便盡情地伸展開來,如一把張開的羽扇,在陽光下閃著光彩。它一會兒前,一會兒后,一會兒左,一會兒右,不停地圍著雌斑鳩跳動,還發(fā)出“咕咕咕”的叫聲。然而,盡管它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雌斑鳩偏就擺出一副冷漠高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公主模樣。這精彩的一幕,恰被站在二樓走廊上的老師們盡收眼底。大家忍俊不禁,戲謔說,倘若是馬老師或是李老師,恐怕早就抱得美人歸了。
課間,老師們臨時興起,決定舉行一場拔河比賽。有人脫下外套,搭掛在香樟樹枝上。好事者便發(fā)現(xiàn)樹杈間筑著一個鳥巢,兩只雛鳥伏在巢中,灰褐色的絨毛,像兩個蓬松的小球。雛鳥惺忪、賣萌地注視著樹下的拔河人,或許習慣了人來人往,倒一點兒也不顯得緊張。
香樟樹對面住著教美術(shù)的劉老師。他結(jié)束了愛情長跑,即將與同校的一位生物老師結(jié)婚,這兩天正忙著裝新房。大喜那天,劉老師請教語文的王老師幫忙寫一副對聯(lián)。王老師提筆運腕,凝神定氣,筆走龍蛇,一副對聯(lián)一氣呵成:“兩雙巧手描龍繡鳳比翼鳥,一片丹心育桃培李連理枝”;橫批是“幸福斑鳩”。好一幅恰當應(yīng)景的喜聯(lián)!賓客齊聲喝彩。
斑鳩算是把校園當成自己的家了,詩意般覓食,陶然般安居。一對沐浴愛河的斑鳩不想在樹杈間筑巢,一眼相中了已退休的陳老師家的空調(diào)外掛機。掛機緊挨陽臺,角鋼、進管口、掛機外殼構(gòu)成了一個牢固的鐵三角,確是筑巢的理想之所。起初,斑鳩們毫無章法地扔下一些細枝,陳老師和老伴并沒在意。過了些日子,巢就具體而微了。斑鳩也就正式在這里居住下來。陳老師把通往陽臺的門上了鎖,還叮囑老伴把漿洗好的衣服晾在室內(nèi),不要去打攪這對幸福的伴侶。
陽臺上傳出雛鳥的叫聲時,孫子忍不住好奇,一再纏著爺爺帶他去看。陳老師猶豫了很久,那天趁兩只老斑鳩外出覓食的機會,引著孫子悄悄地打開了陽臺的門。雛鳥像兩只滾圓的絨球靜靜地臥在巢里,閉著眼睛,睡得正香呢。孫子睜圓了眼,輕輕地探出小手,想去摸摸它們。陳老師眼疾手快,連忙按住孫子的手,悄悄地將他引回了客廳。
雛鳥離巢那天,陳老師打開了封閉已久的陽臺門。兩只小斑鳩張著還很稚嫩的翅膀,在下面的空地上練習飛行?;蛟S是累了,它們鼓鼓翅膀,用力向巢中飛來。臨近陽臺時,它們發(fā)現(xiàn)了陳老師。然而,這并沒有引起它們的驚慌。它們放慢速度,繞著陽臺飛了一圈,蹣跚地停在欄桿上,睜著圓圓的小眼睛,好奇地盯著陳老師。
(作者單位:棗陽市太平鎮(zhèn)中心小學)